虽近也远-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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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文有点心焦，她不能想象，林哲有意外，但是她更不能想象，如果宝宝有了意外，她该怎么办。说的残酷一些，林哲的身体不好由来以往，虽然不愿意接受，心里终归是有了前期的建设。但宝宝是她和他唯一的骨血，甚至可能是她以后生活的希望，她不敢也怕想象宝宝有任何的一丝意外。
　　只是杜筱安慰人可是一流的：“你别胡思乱想的，如果我要骗你，我直接说都健健康康的不就好了吗？反正孩子出世你根本看都没看见，我找个新生儿你也不知道啊。我如实的告诉你，就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虽然有波浪，但是现在都过去了啊。”
　　问文虽然心焦，听着也有几分道理，杜筱见她渐渐地放松，也放松了下来，正准备离开，问文又抓住了她的手。杜筱忽然紧张，谁知传来了问文不好意思的轻轻地声音：“是男是女？”
　　杜筱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还是笑着，问文看着她就像喜极而泣的样子：“是，男孩。”
　　
　　问文微笑着放下了心，睡了。甜甜的。
　　杜筱看着她，眼泪终于没有再忍下，转身出了病房的门。关上了门，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
　　问文这边按医生的说法，醒了，恢复就会很快，估计也瞒不住很久。
　　看着她刚刚紧张的样子，她想，林哲真是了解她，或者天下女人也都一样，孩子永远是心头肉，更何况这孩子意义非同寻常。只是他不愿让她担心，他自己又难道有钢铁般的神经，就能承受？
　　看着大洋彼岸的儿子，视频里看起来越来越瘦，几乎如同纸一般的单薄，脸上憔悴瘦削到几乎就只剩下了骨头。这段时间内心的煎熬与日俱增，这多日的压力，操心忙乱，紧绷的神经，不要说他那般的底子，就是正常的人，也有一日要被压垮。
　　问文这边前几日就可以放下心来，可是宝宝那边仍是没有起色，在保育箱已是多日。她不敢问林哲，只是旁敲侧击的问过了医生，那话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如锤子般砸向她的脑袋：“出生的时候窘迫太久，可能已经伤了神经。现在情形虽然已有改观，但是一直都是依靠外界机器呼吸，如果没有本质上的改善，情形也维系不了多久。”一直用呼吸机维系宝宝的生命，杜筱觉得是个现在为止不错的抉择，但是这是否以后可以一直是这样呢？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怕最终还是要面对那一天。但杜筱就觉得，只要这个决定不是林哲下的，甚至只要林哲还在的时候，宝宝还在，就足矣。她知道自己残酷，但是亲疏有别，到现在为止，她只是纯粹的不想再让林哲承受更多，让他过得好。
　　然而这个挣扎抉择的过程，林哲却还是只能一个人承受，她却帮不上任何的忙，甚至林哲为了让问文安心，把自己安排在这里。
　　或者也是他对她的一种孝道，近距离的看到他的挣扎，那是怎样的一种酷刑。可是，难道距离远了，挂念就会减轻？那为什么自己的心痛得如此厉害，只要听到他彻夜难眠，看到他在视频前强装的微笑，她会不忍再看，即使不看，却仍然心痛得难以自抑。
　
　　两天后，问文被允许和林哲视频了一小会儿，两人看起来精神都还好，只是问文有点痛惜，嘟着嘴的撒娇：“你又瘦了。”
　　林哲微笑：“你不在身边，每人给我补一补。”
　　问文微笑：“那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林哲带着温和情深的笑意，语音浅浅：“那，你要快点。”
　
　　只是，七日后，问文被允许出院，杜筱为了照顾上的方便，第一次到了周家，订了第三日的机票，准备回家。问文满心雀跃，归心似箭。
　　视频中的人儿是越来越瘦了，但是毕竟，她很快就能看到真实的他了，很快就能看到保育箱里的宝宝了。宝宝一直都住在保育箱里，虽然一直听到说情形还好，只是有些小毛病，但是心里总是扑通扑通的不踏实。

　　周家人不多，但这天里，吃饭的时候也撞上了几个不常出现在老宅的地方。
　　问文觉得桌上的那人好看到惊人，甚至比林哲还好看。问文心里感叹着，如果林哲未生病之前，或者还能胜过他，但是现在，即使她不愿意承认，林哲也是憔悴了许多，单薄了许多，形销骨立，说不上好看了。
　　只是她很不喜欢他的笑，似乎总带着一丝阴深的邪气。杜筱也似乎对他们两人没什么热情，甚至还有提防着，对周伯琹还算好些，对那魅惑的人，根本不给机会和她单独地接近。
　　问文有所感觉，更觉得那人危险，远离着他。只是，却阻不住电话铃声的响起。
　　“He　will　kill　your　baby。”她认出了他的声音，她明白他的意思。
　　这电话一句话之后就挂了，然而一句话也就能让她疯了。

第108章


　　夜凉似水。
　　十月底的北国已经非常的寒凉，窗外夜色深沉，月光孤高，寒霜般地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屋里并没有开灯，林哲静坐窗前，似乎在发呆。
　　博叔推门进来，心里是一痛，自从出事以来，林哲是越发的清瘦可怜，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不眠之夜。
　　静静地走过去，将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用力的抱了抱他，这孩子才似恍然回神，却仍然神情木然，却并不抗拒。
　　博叔怕姿势不得劲，慢慢的也松开了他的怀抱，给他紧了紧毯子，也不敢面对他，只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哲眼神又漂向了窗外，双唇抿紧，并没有回答。
　　博叔明白他的想法，但是，却是太苦了。忍不住还想再劝：“你舍得吗？”
　　林哲仰头靠在轮椅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一滴泪却无法忍在眼眶，终是滑落了下来。
　　泪水划过，月光下更显形容憔悴，博叔心如刀割。
　　实在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孩子的事情你别管了，即使他一辈子都学不会呼吸，我们也养得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看着啊？你就不要自己为难自己了，好吗？”
　　博叔自然是知道孩子出生，林哲没有一刻放松，无论什么消息，他的要求都是他要第一个知道，他守在病房前面，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性。知道孩子的情况不好，问文又受了感染尚未苏醒，就当机立断的将问文送到美国。只希望问文醒来，孩子的情况已经好了。
　　问文虽然醒了，孩子却没有醒。
　　等了这么多天，等不来奇迹，等来的却是一个个的坏消息。
　　孩子出生之时产程太长，缺氧，过了几日，做了扫描后发现大脑中枢神经受到损伤，不会呼吸，也不会吞咽，只能靠着呼吸机存活。
　　听到了这点，别人尚觉得假以时日，终有好的一天，但是博叔深刻记得那天，林哲那种震惊和悲痛，他没有说任何的话，只在孩子床前，颤抖着摸着他小手，轻轻地环着他。　
　　孩子插着呼吸和静脉注射，身上的导管并不比林哲少，无意识的躺着，可怜，又不好看。但对于父母，谁不是自己的心头肉，谁嫌儿丑？
　　林哲抱着他，流露出的怜爱和那种无能为力，嘴巴颤抖着，喃喃的说着什么，即便是陌生人都看得辛酸。
　　博叔知道，那一刻，他是崩溃的。
　　即便是林哲，也忍不住怨天由人了，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为什么要这幼小的身躯承担如此的痛苦？
　　博叔后来才从神经科和儿科的医生了解到详情。孩子脑损伤严重，即使能够活下来，以后也很大机会是不能动、不会吃饭、不会消化，什么都不懂的植物人。
　　这点，虽然在观察孩子的状况的时候，林哲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面对着检查报告，却是完全的无法接受。
　　那一天，和之后的每一日，只要不需要和问文视频，林哲都陪在孩子的身边，也不管孩子是否明白，一直和他说着各种各样的话，虽然他身体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抱着他，却大多数时候，他都抱着孩子，让他趴在自己胸前毛毛的毯子上，闭目地搂着他。一大一小，如果不是身患重疾，其实是一幅温馨的画面，然而，如今，在博叔看来却是让人想哭。
　　持续了好几天，孩子并没有醒来，然而博叔看着林哲每日还强颜的和问文视频，更是心痛，更怕他的身体支撑不住，终有一天会倒下去。
　　博叔也劝过林哲不要再瞒着问文了，她是母亲，有权利知道孩子的状况，而且瞒得住一时也不可能瞒住一辈子，眼见着，问文就要回来了啊。
　　但是，林哲就是不愿意，博叔也不知道，究竟林哲是要等什么。可是，问文订上了回程的机票，同样，也不见林哲阻止。
　　说也奇怪，林哲虽然身心饱受打击，也无法入眠，却神奇的并没有犯病，只是一日一日的瘦了下去。
　　今日回来，却突然听到LINDA说，明天林哲要帮孩子拔管。没在孩子那里看到林哲，急急赶到他的病房，果然，就在这里。听LINDA说，拔管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都发生过几回，只是最后又插上了。
　　但是，看到他脸颊滑过的泪水，博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是却知道他舍不得。
　　他想过千百种缘由。或者林哲可能自己饱受疾病折磨，可能不愿自己骨肉再受同样的痛苦，他想他可以劝他孩子有孩子的人生，即使要结束，也不能是你决定，或者孩子认为好死不如赖活呢？又或者他对生死的定义不一样，他自己就曾经说过，如果他没希望了，一定不能让他像植物人般的活着，他想，他可以劝他，或者给多孩子几天机会，孩子就能有希望呢？又或者他不想孩子的事情让问文伤心，他想他可以劝他作为母亲有权力知道，更何况不能因为不想伤害母亲就要剥夺孩子生存的权力啊。如果不想她伤心，他甚至还想找一个近期出生的孤儿，权当做他们的孩子骗骗问文。
　　只是，他知道他会反对。他也能明白一些，却不愿意向那个方向想，林哲是不想拖累问文了，如果真是他和孩子都有个万一，问文还年轻，时间能够治疗一切。
　　只是，博叔心想，他真的低估了他自己的魅力。
　　有些人，有些事，即使隔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是看到了林哲，话到嘴边却全都吞了下去，一个字都劝不出来，只能希望，就这样吧，至少不要亲手结束，植物人又怎么样？活着就是希望。或者，至少不要自己拔。
　　博叔见他并不做声，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谁知道就在他以为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林哲却轻轻地说：“博叔，”博叔看他，他抬起头，眼睛里润湿润湿的，由于休息不好，声音哑哑的：“抱抱我好吗？”
　　博叔吓到，连忙用力的给他拥抱，紧紧地环着他，感受到他不寻常的呼吸和心跳，还有肩头逐渐润湿，博叔小心翼翼地双手扶着他的脸，那是哽咽忍痛的神情，博叔不忍再看，只是将他紧紧地环住，让他尽情的哭泣。“博叔，请给我运气吧。明天，我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有运气。”
　　恍惚中，博叔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回想起来，博叔都不知道那天运气是叫好还是坏。
　　看着林哲拔管，博叔和LINDA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拔管不假手于人，只是因为他要控制力度，时间以及一些大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他拔管前，调低了呼吸机的频率，孩子居然还似睡非睡的睁开了一下眼睛，博叔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只可惜，似乎又昏了过去。
　　但是，当林哲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手法拔出孩子的管，停了呼吸机后，孩子居然还真是醒了，博叔真怕孩子带着这么一股怨恨的看看这个世界，就走了。
　　但是没有，居然，孩子挣扎着要呼吸了，但是却很费劲很费劲。林哲看起来着急，但是却很镇定。手上一边不知道在揉搓他的什么地方，一遍嘴上哗哗的吐出了了一大堆字眼和药名，大家在他的指引下忙了起来，旁边的护士很纯熟　，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而且还不忘将博叔赶了出去。
　　等到博叔允许再进去的时候，孩子却还在挣扎，情形却比刚开始稳定了很多，呼吸虽然奇异，但是毕竟是有了自己的呼吸。林哲还是在紧盯着，孩子很费劲，也很痛苦，连旁边的护士似乎都不忍心，建议反正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呼吸，不如让孩子再插上呼吸机，让他这回好过一点。
　　谁知却被林哲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盯了一眼，博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林哲这般犀利的目光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孩子突然呼吸就更不稳定，还喘上了。林哲紧张，嘴上又发了几个命令，手上不停，居然伏着身子立刻帮孩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博叔又惊又怕，几乎就要冲过去将林哲拉起来，但又不敢。林哲啊，老天，你难道忘了自己安了人工心脏吗？这样子，想找死啊？旁边不就是儿科医生？不就是护士？哪个做得不如你啊！
　　终归是稳定了下来，林哲却已经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几乎就要晕了过去。博叔不知道他身体里藏得的是什么精神力，居然还顽强地保持清醒，还一直的盯着。博叔受不了了，赶紧出去把LINDA找了过来。
　　孩子还是痛苦的呼吸着，小小的身体我见犹怜。期间又发生了几次呼吸不稳的事件，但是林哲似乎就是不太信任别人，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惹他。
　　就是有种人，即使很弱，却天生就是有种气场，无法让人违逆！
　　又再熬完一次的艰难的恢复，孩子在床上挣扎，林哲伏在床边已经没有什么体力撑起来，靠回轮椅上，却突然听见了一把熟悉而凄厉的声音，“不要杀我的孩子。不要！”
　　林哲精神一振，昂起了头，却见问文似乎疯了似的冲了进来，将林哲一把推开，抱起了孩子，眼神都失去了焦点，只是慌乱地喊，“医生，医生！！快来，孩子呼吸不好了，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那一把力量很大，林哲连人带着轮椅摔在了地上，想撑起来，却一点都撑不住，反而感觉身体的某处似乎断裂了一般，一线血缓缓的一点一点的从袖口渗了出来。
　　博叔向林哲奔了过去，LINDA死命地抱着问文，问文却似疯了一般，只是看着孩子艰难的呼吸，只是在喊：“医生，医生。我要找医生救孩子，你们，你们不要不要这个孩子，你们不救，你们不要，不要阻止我去找医生。”
　　一副乱象。
　　林哲喘息着，声音低迷：“问文，问文，孩子，会没事，你别急，别急！”
　　但是，林哲声音又小，问文神智又处于癫狂的状态，压根就是听不见。
　　林哲越来越急，脸色也越来越差，声音却越来越弱，只是恳求着眼光看着问文，但是身体的力量似乎流逝的越来越快，眼前昏花，几乎就要失去神智了，他倒在博叔的怀里，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博叔的手，说：“博叔，快帮我阻止问文，快。”便晕了过去。
　　博叔大惊失色，大喊：“林哲，阿哲，阿哲。”
　　博叔虽然没有阻止问文，但这一声却成功的让问文清醒了过来。孩子似乎也有感应似的，呼吸也平缓正常了许多。问文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LINDA趁势将孩子放回病床，也奔过去仔细的看林哲的情形。
　　问文看清楚了情形后瞬间崩溃，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喃喃道：“我不想的，阿哲，你千万不要有事。”身体再也站不住，哭着坐了下来，泪流满面，只是恍惚的喃喃：“你不要有事，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谁也想不到问文的班机早了一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