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红颜-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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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了这条船,不知不觉间,她的一颗心开始莫名地为那个人欢喜,为那个人忧愁。他的沉稳干练,他的冷静刚毅,甚至他的少言寡语,在她眼中都分外地迷人。她利用一切机会想要接近他,却在对他讲话时又会前所未有地脸红心跳。
如同大部分心有所属的妙龄少女,花儿对潘冬子的衷情与痴迷毫无例外地表现在她总是情不自禁地去找寻他的身影,半天不见就会莫名地心慌,也表现在她格外地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与言语上,只是这也是一直以来最令花儿伤心的地方,因为潘冬子从不曾正眼看过她,从不曾主动对她讲过一句话。
可少女的心思十分地奇特,潘冬子越是如此,花儿越觉他迷人,对他的感情也就陷得越深。如今,花儿的心中满满装着的都是潘冬子一个人,在得知了有一位能令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尤其那女子又据说是美丽不可方物的,她怎能不伤心难过呢?
只是,花儿不了解潘冬子,她不知道潘冬子实在不是一个寻常的少年,他的心中时刻装着的是如何能够尽早地实现他父亲的梦想、他自己儿时的心愿——拥有一支威武的船队,纵横驰骋于江河湖海之上!
十多年来,这一雄心壮志时刻激励督促着他,尤其是当他最为敬佩的父亲被朝廷以平乱之名杀害,他与相依为命的姐姐背井离乡后,他更是不允许自己松懈分毫。这样一颗意志超强的心怎可能装得下其他?男欢女爱就更不用说了!
江洛儿是例外的,那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不曾轻视取笑他的理想,并且愿意帮助他实现理想的人。况且,在潘冬子的眼里,江洛儿不似大多数女子那样的柔弱和愚蠢,她有着比男儿还要强悍的胆识,以及惊人的智慧与头脑!
不过潘冬子万万不可能想到,千里之外,那个被他如此推崇的女孩正被卷进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 ※ ※
江洛儿离开了武当,走得十分匆忙,身边只有影凤和王兴两人!
那来历不明的少年交给江洛儿的丹药实在神奇,在给岳青峰服下后,他久退不去的高烧开始明显地消退,两天之后,他的热度与呼吸都已渐趋平稳正常,同时,江洛儿也收到了怪医岛的飞鸽传书,得知怪医正与潜龙一起赶赴武当。
原本,江洛儿应该大大地松口气了,早前被她派下山去的王兴却给她带回来一个消息,一个关于玉老虎下落的消息。这个女子已被江洛儿视为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如今意外地得知她的行踪,以江洛儿好奇兼固执的个性,她是无论如何不肯再乖乖留在武当的。好在岳青峰伤势已经稳定下来,金顶上的几位首脑又对江洛儿宠爱有加,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阻拦。
三人一路向北,途中很少停留,江洛儿既担心玉老虎再次消失得踪迹全无,又挂记着独自跟踪她的神耳,每到一处,就催促王兴先去寻找他们二人约定好的记号。
这样一路走来,不知不觉,三人竟跟到了中洲城。
此城位于临安通往北方的交通要道上,向东北可前往金国,向西北可进入蒙古和西辽,占据着地利,素以人口繁杂、贸易昌盛而闻名。
这还是江洛儿在这个时代里第一次来到这么靠北的地方,已过了长江,原本习惯的潮湿炙热天气明显凉爽了几分,江洛儿一路上略微焦躁的情绪似也相应得到些舒缓。
一进城,鼎沸的人声就冲面而来,令早已适应了清静人稀环境的江洛儿暗自吃惊,没行多久,便进入了闹市,江洛儿随即更加惊异地发觉这里的繁华与规模几乎不逊于临安。
紧随在她身边的影凤是从未见识过这般大世面的单纯少女,她的精神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兴奋起了百倍,不时大呼小叫地将映入视线的身着奇装异服之人指给江洛儿看,又转眼瞄到不少店铺商摊上出售各式奇异的小玩意,便连声怂恿着江洛儿去逛上一逛。
江洛儿早已不复少女心态,那些粗制的小玩意儿虽与别处不大相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异族的风情,却是吸引不了她的兴趣。只是见小丫头如此的兴致高昂,江洛儿不忍令她失望,便先将王兴打发出去寻找约定的记号,自己则陪着影凤漫无目地的闲逛起来。
只一会的工夫儿,影凤的手中已是满载了珠环、布偶、脂粉、小吃等各类东西,却还是不满足,仍意尤未尽地挨家走下去。
江洛儿易步易趋地跟在她身后,对货品也大多只是意兴阑珊地扫上几眼,又不愿与她一起挤入人群,就这么走着走着,已不知不觉与她有了一段距离。
正在江洛儿颇感无聊之际,一张简易的小木桌映入了她的眼帘。夹杂在生意兴隆的糖果摊和古董摊之间,分外冷清的生意自然额外地引人注目。
木桌后正有一个二十岁余、书生打扮的青年在奋笔疾书,瞧他专注的神情似是丝毫不介意自家生意的好坏,只一心舞动着手中毛笔,埋头于书写之中,全然不顾四周嘈杂的叫卖还价之声的打扰。
江洛儿不由自主地趋身上前,定睛一看,却见一方洁白的绢布上已写了大半的草书,字字豪迈铿镪,内容更是令人叫绝,是一首前朝苏东坡的《赤壁怀古》,与青年书生那龙飞般的书法正好相得益彰!
书生此时已写到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这一句,笔下的豪情犹如心生般跃然纸上,不禁引得江洛儿由衷地叫了声好!
书生这时才留意到了他人的存在,因为正写在兴头上,心中十分不喜受到打扰,自然而然地抬起眼来冷冷瞪视来人。这么一眼,却令他讶然不已,一时间,只顾楞楞地盯住眼前娇美如仙的少女发呆。
江洛儿微微笑道:“怎不写啦?”“还有两句呢!”
连说了两句,书生才回过神来,他白净的面颊微红,忙低下头去写完最后两句词。
江洛儿伸手从荷包中掏出一块份量十足的银子,轻轻放置桌头,转身就欲离去。
“等等!”身后书生迭声唤道。
江洛儿转过头来,不待书生张口,已笑着说道:“这点银两算是对你笔下《念怒娇》的敬意,请一定笑纳。”说完,又欲转身离开。
书生急道:“姑娘且慢走!在下有事相商!”
江洛儿啼笑皆非地听完书生的一席话,立刻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不过是路过之人,怎有时间让你画像!”
书生眼露恳切光芒,苦苦恳求道:“姑娘,在下保证无需一刻工夫便能画完,请姑娘给在下这个机会吧!”
江洛儿奇道:“你又为何一定要画我呢?”
书生闻听此问,整个人精神一振,兴奋道:“若能得以描画姑娘的美貌神韵,在下多年的画技也就不妄学啦!”
书生的苦苦哀求,尤其是他那满眼热切执着的目光,令江洛儿不禁想起了孩童见到心爱之物一心索要时的情形,江洛儿心底的拒绝之意也渐渐消去。
见江洛儿点头,书生当即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展开一张白卷,没有一丝犹豫地泼墨挥毫起来,间或对江洛儿端详上几眼……
影凤焦急地寻了来,一见江洛儿就撅嘴抱怨道:“大小姐,刚刚找不见您,我都快要急死啦!”
江洛儿笑而不答,向着书生努了努嘴。
影凤好奇地正欲凑上前查看,却听那书生长叹了一口气,将笔一撂,轻松道:“成了!”
江洛儿闻听,不由吃了一惊,感觉自己站在他面前不过一小会儿而已,他怎可能这么快就画得完?
正待询问,只听那边影凤一声惊呼,倒把江洛儿吓了一跳。却听影凤叫道:“这画的不是我家大小姐吗?”
江洛儿近身看去,只见画中的少女巧笑嫣然,欲走还停,正是刚刚自己离去时转身回眸的一瞬,寥寥几笔间,已然栩栩如生地跃然于纸上!
这边两个少女一个暗自吃惊,一个连声赞叹,已惊动了其他人,几个路人好奇地凑了上来,待看到被影凤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欣赏的那副画后,惊叹之声顿起。
一位老婆婆将那正满面欣喜之色的书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将信将疑地问道:“阿齐,这画真是你画的?怎么以前从未见你作过画呢?”
书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讶然道:“你既然画得这般好,却为什么平日里只靠买字为生?”
江洛儿听到这里,也有些不解,想这书生的手书虽然出色,却仍是不及他绘画技艺的一半精湛,为何他不以此来换钱谋生呢?当下留起心来。
听此一问,书生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郑重答道:“无可画之人及可画之物,怎能随便动笔!况且画作是供欣赏的,不可拿来换钱,平白地受到折辱!”
他这番话一出口,围观众人连带着江洛儿都不免有些吃惊,待到看清他的模样并不似在开玩笑时,众人都禁不住大笑出声,江洛儿却是真正地惊异起来,暗想此人画技已至上乘,又视画作为神圣之物,如此奇人,埋没在这市井之中实在是太过可惜!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十三章 层层危机
影凤还是小孩心性,爱不释手地摆弄着画像不说,还直嚷着让书生也给自己画上一张,江洛儿见此时围观之人已是越来越多,心叫不好,她可不想刚一进城就引来太多的注意,忙向书生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拉着影凤疾步离开。
返回与王兴约定的见面地点,却见他已先一步到达,正在满面焦急地四下张望。
影凤兴高采烈地蹦跳过去,还不待王兴开口,已展开手中画像,迭声追问他是不是画得极好。
王兴苦笑着扫了眼画,原本敷衍的神情顿时转为惊异,不禁又仔细地多看了几眼。
江洛儿走到近前,打断正埋首其中的二人道:“王兴,找到了吗?”
王兴这才想起正事来,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低声答道:“大小姐,情况不太对呀!我寻了几次都找不出任何记号来!”
江洛儿闻言一惊,影凤此时也收起了画像,不等江洛儿开口,已奇怪道:“怎么会找不见?”
王兴四下瞄了几眼,又低声接道:“上一个记号明明是指向中洲的,现在中洲城内又寻不到下一个,我看只有两种可能。”
见江洛儿凝神聆听,他接着说道:“一是目标正停留于此地,二是神耳出了意外,无法再给我们留下记号!”
江洛儿寻思片刻,轻轻摇头道:“神耳是个跟踪的行家,即便目标不再走下去,他也会为我们留下确切的标记来,如今什么记号都没有,可见确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影凤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收起轻松心情,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想到神耳可能会出意外,江洛儿也有些心烦意乱,无奈道:“我们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吧!”
王兴与影凤两人同时应了一声,三人寻着王兴早已打听好的客栈方向走去。
只是三人都未曾留意,在他们身边左右正有几双暗藏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们。
一个十一二岁、乞丐打扮的男孩儿待三人走得远些,才拉过身后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子,低声叮嘱了几句,那同样是小乞丐模样的孩子转动着一双乌黑精灵的眼睛,边听边点头,待他交代完,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看方向正是追随着江洛儿她们而去。
这年纪稍大的男孩儿一直注视到几人都没了踪迹,才嘻嘻一笑,自语道:“这下可要发达啦!”,说着转头钻进身边的巷子,一眨眼间就没了影儿。
几乎是在小乞丐领命去跟踪江洛儿三人的同时,一个鹰勾鼻子的男子也从阴暗处现出身来,面色阴沉地对身边两个武者打扮的青年吩咐着什么,那两人默然点头,悄无声息地也向着江洛儿她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 ※ ※
城西的一处深宅大院中,一阵清丽婉转的歌声正隐隐传出。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最后一音十足地余音绕梁,缠绵悱恻,立时博来交口称赞之声。
却听“啪”地一声瓷器粉碎声响,一个女声愤然叫道:“这算什么!让我在这里空等不说,还让人唱这种曲子来!”
几个原本围在左右为那歌声叫好的丫环仆人,此时都纷纷将头一缩,不敢再发一言,那唱曲的女伶更是吓得连退几步,战战兢兢地躲到了一旁。
一个体态微胖、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嘿嘿笑了几声,道:“我说姑娘,您的火气也实在是大了些,好端端地拿这茶杯出什么气呢?这可是王爷命人从南方收罗来的上好瓷器呢!”
那先前发脾气的女子闻言,冷哼了一声,也不搭话,竟是连几上的茶壶也给举了起来,做势就要摔下去。
中年人一见,这才有些急了,忙上前去抢那壶道:“我的姑奶奶,您要发脾气,也不必与我们这些人呕气呀!快放下,快放下!”
女子见他腔调软了下来,也知见好就收,心烦地将茶壶往他手里一塞,气鼓鼓地转身坐下,独自生起闷气来。
中年人一手宝贝似地抓紧壶,一手擦了擦鬓角的冷汗,见一个小丫环正好笑地盯着他,不由气道:“别楞着呀!趁总管还没回来,快收拾起来,别让他看见啦!”
一听这话,小丫环们都马上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中年人此时才又开口道:“姑娘,不是小人说您,您也知道我们总管的脾气,您这三天两头摔摔打打的,总管已是不高兴啦!”
女子从鼻子冷哼了一声,不屑道:“那又如何,我是王爷的人,他不高兴又能怎样?”
中年人闻听,不由得裂了下嘴,犹豫一下,仍是张口说道:“小人可是为姑娘着想才说这些话的,在这宅子里,姑娘的性子可得收敛着些,总管大人不比我们这些人,他一向极受王爷青睐,脾气又大得很,您若想常伴王爷身边,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那女子原本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听到后来,却也渐渐惶恐了几分,待他说完,忙紧张追问道:“你是说我若惹恼了他,王爷会不悦?”
中年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女子那一张俏脸刹那间转为煞白,低头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王爷说过他是喜欢我的!”
待到再次抬起头时,已是略带哭音道:“你说,王爷怎么还不来见我,他是不是不想要我啦?你告诉我,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中年人神色微变,急忙推脱道:“姑娘这不是难为小人吗!王爷的行踪恐怕除了总管之外无人能知晓。”
见女子神色黯然、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才抱起茶壶转身离去。
刚一转出院门,迎面正立着一人,中年人不曾留意,险些撞在他的身上,一抬头,正对上来人脸上那显著的鹰勾鼻子,立时额上就冒出冷汗来,舌头打卷道:“总管,您来了!”
那鹰勾鼻子的男子冷森森地瞪了他一眼道:“还是这么多嘴!这么多年了还改不过来!”
中年人忙低眉顺目地点头称是,辩解道:“我只不过是心痛这些杯壶,才忍不住劝上一句。”
鹰勾鼻子的男子盯了那小院一眼,冷笑道:“不过是个稍具资色、爱耍脾气的傻丫头罢了,要不是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王爷怎会仍留着!”
中年人忙顺势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总管,还得伺候她多久呀?快将这姑奶奶送走吧!”
“快了,等解决了眼下的麻烦,自然是时候将她送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