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树的眼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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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他也是CN研究所的一员,至少在研制生化武器上有难以洗刷的嫌疑。
“我明白了。”他望着我,恳切而坚定地说,“我会去查看马吕斯的实验室。今天下午你如果得到了肯定的消息,请马上告诉我。”“如果证实了那种液体是生化武器原病毒,我打算约马吕斯今晚在瑟瑟的研究所会面。”
“是我们与他会面,同时我联系好本地公安部门把他当场抓获。马吕斯如果拥有特殊病毒,很可能会像杀害瑟瑟那样杀害你的。记住,我们要并肩战斗!”白朴说。
“好,我们并肩战斗。”我有些哽咽了。“这件事你没有告诉顾世林?”“没有。”“那就别告诉他。这次行动太危险,涉险的人越少越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仿佛了解了我所有的心意。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现在,把那20字的密码告诉我好么?”
现在是12月25日晚7时20分,我正坐在瑟瑟的中央实验室里等待白朴的到来。我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目光则停留在实验台上摆着的那个小小的药剂瓶上。
顾世林已为我带来了我想要的答案。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瓶子中有一个可怕的魔鬼——一种类似爱滋病毒的新型病毒。它通过呼吸道和消化道感染,并使感染者自身的免疫系统在半个月内遭到完全彻底的破坏。这种病毒是以多种植物提取液加上动物激素化合而成,无色无味,是一种极其可怕的“隐形杀手”!
杀害瑟瑟的,应该是另一种毒剂,比起我面前的这种“隐形杀手”,那种会使人心肌梗塞的药物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而能研制出“隐形杀手”的人绝对能够研制出那种相对“简单”的毒剂来。
我和白朴约好了7点半在瑟瑟的中心实验室会面,并约马吕斯今晚8点来此处。当然,白朴已通知了公安机关,从7时40分就开始对整个实验区实行监视。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了。我现在的心情有如即将上战场的战士那么紧张和兴奋。植物情感变化显示仪上的图像出现异状,有人进入了桦树林。是白朴么?不,不是他。
桦树的感情变化是那么强烈,甚至超过了上一次马吕斯出现时的情况。屏幕上出现高*挡ㄗ聪撸*仿佛桦树颤抖的心,一如心肌梗塞病人的心电图,连仪器本身也开始微微振动,并发出嗡嗡的声音。“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我不禁叫出声来,脸变得煞白。这图像与瑟瑟被害时的记录极其相似。我努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惶恐,对图像进行“情感辨识”。辨识结果:“极度的仇恨!”
极度的仇恨!难道是马吕斯提前来了么?但为什么昨日与今日,桦树的情感变化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这不符合逻辑!
不,不,冷静,我要冷静下来。从头至尾想一想,我觉得遗漏了什么,我的推理和判断是在哪一步出现了错误?植物感情变化测定仪上显示的不是“极度反感”,而是“极度的仇恨”。难道,马吕斯不是真凶?也许……也许还有一种解释。真凶另有其人?我从不敢这样想,我甚至不忍心做这样的假设。
如果我敢于在心里吐出那个名字,一切问题就很容易得到解释,因为这个人可以比马吕斯更方便地杀害瑟瑟。我心里乱成一团麻,甚至不能思考下一步我该怎么做,直到我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平,我来了。”这一刻我如雷轰顶,心痛欲裂,全身颤栗不已。真的是白朴!马吕斯只是他的帮凶。而他居然叫我“平”!他应该正在输入密码,他马上就要进来了!
我猛地跳了起来,把“隐形杀手”装进提包,又近乎下意识地带上那筒“桦树之酒”,迅速离开中心实验室,冲进在走廊斜对面的另一间房间。
这大约是间书房,屋里一片黑暗。我背靠着关上的门,微微喘息,心猛烈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我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他一个人来的。对了,他并不知道有一种仪器早已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也许还要演一场戏,骗回“隐形杀手”,然后,他的同伴马吕斯会到来,他们可以一起杀死我。当然,不会有什么公安人员来协助我,我不会傻到此刻还指望白朴预先通知了公安机关。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白朴进入实验室的那一刻。这里所有的房间在每次开启后都会自动关上,我只等着白朴进入中心实验室,门一关,我就可以乘机离开这里,冲出大门,逃离研究所。我嘴唇咬出了血,带着一丝甜腥味儿。
随着“咔嗒”的声响后,又是“嗒”的一声——中心实验室的门关上了,我的等待已至尽头。我立即抽身出门,蹑足向走廊那一边的研究所大门走去。然而我疏忽了一点:书房的门也会自动关闭,那暴露了我行踪的轻轻一声“嗒”对我而言不亚于山崩海啸的巨响。我不能企望于白朴的迟钝,他一定听到了。我不再蹑足,而是飞也似的一口气奔出了研究所。
不知何时,屋外已下起了大雪,雪片如鹅毛般铺天盖地而来。没有风,但桦树林仍在颤动,想来是它们对白朴的仇恨之情尚未平复。我奔入林中,在那条林间小径上拼命地跑着。
白朴追上来了,他急促的脚步声与愈来愈近的呼吸像原始部落祭祀之夜的死亡鼓点。他马上就要追上我了,逃是逃不掉的。我要赶快想个办法,不然就只能引颈待戮。
提包里有件东西沉沉的,影响了我奔跑的速度。对了,那是“桦树之酒”,这种低温存放的植物兴奋剂一旦接触常温就会立刻汽化。
我站住了,每每在最紧张的时刻我会突然镇定。我取出“桦树之酒”,打开白色圆筒,又小心地打开内层恒温瓶的瓶盖。仅仅半秒,瓶中就腾出一阵水汽,在雪光的映照中仿佛闪着绿色的莹光。水汽散得很快,随风飘向林中的每一个角落。这时,白朴已到了我的身后。
我盖上两层瓶盖,“桦树之酒”大约还剩一半,我希望自己还有机会把这剩下的一半交给许教授。“平,是你吗?”白朴问,“你在做什么?”我把“桦树之酒”放回提包里,回身面对着他。“平,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们不是事先约好了……”我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无法提出可以自圆其说的借口。我的悲愤而痛苦的目光早已暴露了我心中的秘密。“原来如此……”他喃喃地说,脸色也变了。
也许是我的幻觉,我觉得此刻桦树颤动得更厉害了,枝叶相击发出“哗哗”的响声。桦林仿佛正经受着龙卷风的袭击,连树干也开始摇晃起来。白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大约是某种喷剂。
“你都知道了?是的,是这么回事。瑟瑟发现我和马吕斯合作研制生化武器,还掌握了我们的犯罪证据,她约我在这个地方会面,逼我向公安部门自首。她把我逼得太紧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杀了她。马吕斯没有出手,他只是冷眼旁观,看我执行任务。”
我没有淌泪,我唇上的血也凝固了,我的心早已冰冷。我只是说:“我真愚蠢。”“我才真正愚蠢。如果我早知道她对我的感情,或许我会有别的选择。”白朴摆弄着手中的喷剂,好像还没有对我动手的意思,“我一直恨她对我毫不在乎。现在想来,如果我当时选择自首,即使入狱她也许都会等着我。我自小孤独,一无所有;马吕斯给了我一笔巨款,我想金钱或是爱情我至少总应拥有一样吧。昨天你告诉我她对我的感情,我才真的很后悔当初的选择。”
桦树树干开始左右摇摆,在我们身边发出可怕的“哗啦”、“哗啦”的巨响。我的心中萌发出希望,但也未尝不为这种景象感到害怕。
白朴却依然不在意,他从不相信所谓的“植物情感”。他伸手拉我,我想甩开他的手,但他用右臂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左手已把那瓶喷剂凑到我的面前。
我不敢挣扎,我怕挣扎时屏不住呼吸会吸进什么可怕的气体,我知道如果那样我会像瑟瑟一般死去。心肌梗塞,不留痕迹地死去,公安部门即使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我没有骗你。”白朴用一种异常温柔而此刻却令我毛骨悚然的语调说,“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是真话。我很早就认识了你,甚至很早就喜欢你。但这一次我没有选择了,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命。”我心里说:他就要喷毒气了,他就要喷毒气了!
此时整个桦树林已如地狱,四面充斥着可怕的声音,摇摇摆摆的大树,纷纷折断坠落的枝叶,鹅毛般的雪片,仿佛都是有生命的,全都一起在我们身边怒吼!不,不仅仅是这样,它们也要战斗!
我们身边的几棵桦树更是摇摇欲坠,我们仿佛身处于即将倒塌的大厦底层。白朴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手死死抱紧我,不让我逃脱,一手把喷剂对着我的面部狂喷。
我紧闭着嘴,屏住鼻息,甚至闭上眼睛。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强忍多久,再这样下去我没被毒死就先要窒息。无论是怎么死,我都已看见死亡的大门向我敞开……忽然间,我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夹着一声惨叫,抱着我的手臂松开了。
我睁开眼,只见白朴倒在地上,一棵粗大的白桦树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不仅如此,还有三四棵桦树剧烈地摇摆着,接二连三地倒在他的身上,发出一声声的轰然巨响。这是桦树的愤怒。风停了,雪停了,桦树林里静悄悄的。有人在虚弱地呻吟着。
我缓缓走到白朴身边,蹲下身子,以悲喜交集的心情默默望着他的脸。他的头受了重击,血流满面。虽然映着地上的雪光,我却仍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要死了,救不活了,他口中仿佛还喃喃地说着什么。我凑近他,想听清他最后的话。“瑟瑟,那是瑟瑟的眼睛,到处都是……”我抬头看,黑暗的林中仍可见到桦树干上无数的黑斑,仿佛无数只眼睛。现在是7点39分。白朴已停止了呼吸。马吕斯不久也会来吧?不要紧,我已向公安局报了警,他们即将赶到现场。
明天下午我就要回N国去,相信不久就可以在世界各大报刊上看到关于N国在我国设制研究所研制生化武器,并被当地公安机关破获的新闻。这些将给N国的生化武器计划带来沉重的打击,不过,瑟瑟和白朴的名字将不会见报。
明天,我又得离开A市了,离开我亲爱的故乡。我想再见世林一面,和他好好谈谈,再一次追怀我们俩和瑟瑟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
我隐隐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仿佛落幕的铃声,宣告又一个故事将要结束。此刻的我,忽然想到两天前初见白朴的时候,黄昏的海边那迷人的天色……我轻声对着天空说:瑟瑟,你可以瞑目了!一颗泪珠滑过我的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