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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春天回想一个比我年长的女人 作者:乐小天-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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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我也就懒得激动了,反正拗不过她。这一天离我22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恍惚中我却有一种过生日的感觉。 

  工作后,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条项链,没想到她会不高兴,弄得我也有一点不高兴了。我们闷了好几分钟。我陡然问她:我不能把第一次献出去,把第一个月的工资献出去也不行啊? 她当场楞在了那儿,过了好久才一声接一声地叹气。那一阵子我说话没轻重,有时候冒一句出来,搁在谁心里都是那么咚地一下。 现在有时候我还有这样的毛病。我记得当天下午她就跑了出去;给我买了台笔记本电脑回来。打这以后,只要我给她买了什么东西,她必定买更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弄得我后来什么也不敢给她买。 

  在男装商场转了两圈,我忽然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她走得太慢了,仿佛每一件男装都伸出袖子在拉扯她,不放她走过。她脸上有些离愁别绪一样的表情。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影响了她,打起精神逗了她几句,她也打起精神笑一笑。没多久,还是那副不对劲的样子。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天,在胖姐为我找女朋友的时间表上,差不多已进入第二阶段。照她的设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此以后跟我一起买衣服的应该是许可佳了。 

  现在回过头想想这一天买衣服的情景,我真有点难过。我的样子太没肝没肺了。当时,见她走得那么慢,我有一点心急,她每拿起一件衣服在我身上比划,我都要说好好好,就这件吧。她有时候摇一摇头,有时候说试一试。 

  不知道试了多少件衣服,还是没有令她满意的。有时候她会站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地望着试衣镜里我和她并肩站着的样子,让我弄不清她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衣服。我碰一碰她,她才轻轻地啊一声,拉着我走开。下一次再试衣服,还是这样。这一天男装层差不多每一块试衣镜里,都留下过我们肩膀挨着肩膀的身影。 

  终于挑上一件衣服了,她给我穿上。我从镜子里看着她。她绕着我,转来转去,然后站住,又朝镜子里望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还行,还得再挑一件。她的精神好像一下子好起来了。 

  我一直有点怀疑商场混浊的空气里,含有什么带性别歧视的化学物质,不然为什么男的会越转越没劲,女的越转越来劲呢?当然我说的是大部分男的和绝大部分女的。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希望早点买完东西离开,她却还是那样慢悠悠地走着,脑袋转来转去,看了左边看右边,看了右边看左边,还不时停下来,摸摸一件上衣的领子、扣子、衬里,试试一条裤子的拉链。 

  总算是买完衣服了,她又往鞋帽间那边走,又是挑来挑去。挑好久,才蹲下来帮我穿上一双新买的皮鞋,还重新穿一次鞋带。弄得我感觉自己像个第一次去上学的孩子一样。 

  我嫌她系得太慢,说还是我来吧。 

  她皱了皱眉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要办。 

  我说:“没有呀。” 

  她说:“我觉得你好像有事,心神不定的样子。” 

  我说:“真的没事。” 

  她看了看我。我干咳了一下,抬头、挺胸、微笑。她说:“好吧,现在我相信了。没事就再转转吧,才刚刚进来呢。” 

  这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她发现我心里有事,肯定会问到底。这次,她肯定发现了我心里有事。还有,以前她看出我不情愿转了,即使她正上劲,也会说她累了,主动提出离开。 但这些不对劲,当时都被我忽视了。我真是太粗心了,一点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一个年长女子跟一个年轻男孩在一起,年长女子付出和忍受的时候的确容易多一些。除了年轻外,也许我能为自己辩解的,就只能说是那个做不做销售员的事当时把我搅晕了头。 

  那件事的确让我心神不定。我们再次回到男装层转悠的时候,我还在分析,在推理。我犯错误了?连着几个晚上,我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扫描着,也没检查出一个能摆到公司会议桌上去的错误。要提拔我?这个自知我应该还是有的:资历太浅,又无重大贡献。那么,是谁又是什么原因要折腾我?可能是韩总,也可能是韩总的对头。就算是韩总,什么意图还是不明白。这事儿要是搁在棋盘上就好了,一切都明摆出来,看看全局,就能大致明白对方每走一步的目的;至少自以为明白。可是,在公司里,我位置太低,视野太有限。 

  再一次从镜子里看见我和胖姐并肩站在一起时,我忽然想到,没准这事跟胖姐有关系。韩总曾几次要我约胖姐下棋,我都没有明确回话。 

  也许,我应该跟胖姐谈谈这件事?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像一把火升起来了,烤得我的脸发烫。压下去,它又升起来。 

  终于从商场里走了出来。快分手的时候,胖姐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上次在电话里说的事,嗯,也不知道你后来约许可佳没有?” 

  我心里跳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我在垃圾站背后给她打电话的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当时在编鬼话?我有一点胸闷。 

  我说:“没有。” 

  “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老让女孩子主动;多不好。” 

  “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说。” 

  “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会说什么?要说什么你自己给她打电话好了,别指望我会传话。” 

  她一直在笑着。 

  我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没跟许可佳谈起过这事。公交车来了。我的心跳又一点一点加快。销售员。韩总。下棋。羞耻。这几个词像青蛙一样在舌头上蹦来蹦去。 

  胖姐朝公交车走过去的时候,我拉了她一下。 

  我说:“有空的时候……我会给许可佳打电话的。” 

  阳光下,她好像很开心,笑了一下。攀上车门,还回过头笑了一下。 

  说不清为什么,看见她挤公交车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点疼。 

13 

  接下来两天,胖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要顺便问一下我是否给许可佳打过电话。我说还没有,她语气里就会透出一点点不高兴。我也有一点点不高兴,那几天公司里的事已经让我够烦的。 

  星期二晚上,我到胖姐家去了一趟。想来想去,打算还是把做销售员的事跟她说一说。这事她迟早会知道的。与其日后知道,不如现在就让她知道。至于这事跟韩总是否有关系,暂时不打算跟她说。 

  走进胖姐家,听见洗手间的水哗哗地响着,热水的气息飘进了客厅里。我去洗手间门口站了站,看见胖姐正在涮浴缸。她身上的浴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简直比什么都不穿还要曲线毕露。胖姐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游泳两次,身上该鼓的地方毫不含糊地鼓出来,该凹的地方利利落落地凹进去。她涮了几下浴缸,直起腰楞楞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忽然看见了我,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刷子也掉地上了。 

  她低着头笑了笑,说:“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走到她身边,捡起刷子,说我来我来。 

  她从我手里拿过刷子,说快要弄好了,“你洗个澡吧,我帮你搓一下背。” 

  我脑子里立刻充满了浴波的泡沫。胖姐从来没有帮我搓过背,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她只是帮我洗头,帮我洗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让她动了这样的兴致。我的心乱跳起来。见我依然傻站着,她走过来,动手帮我脱衣服。脱裤子的时候费了点事,挂得我有点痛。我穿着短裤泡进浴缸里,那样子真是可笑。我藏在浴波的泡沫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偷偷把短裤脱掉了。胖姐用的浴波都是彩色的,淡香型的,我泡在里面,身体的反应迅速激昂。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动第N次肉搏,以免又一件蕾丝浴袍被毁灭。 

  浴室里水汽腾腾,微微有点呛人。我软软地趴在浴缸沿子上,嗓子干得很厉害。胖姐用毛巾裹着手,一下一下搓着我的背。整个背都灼热起来。有那么几秒钟,她的胸脯挨着了我的背,我真像给通了电一样。 

  胖姐停了一下,问我给许可佳打过电话没有。 

  我含含糊糊地说最近比较忙,还没有。真不希望这时候说这件事。 

  胖姐问我最近都忙些什么。 

  这时候我也不想说去做销售员的事,就没吭声。 

  胖姐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呀,太端架子了吧,不能老是让人家主动吧,人家还是个处女喔。” 

  “处女幼儿园多的是。” 
     
  “不许瞎扯。” 
     
  “我没瞎扯。” 

  “你就是在瞎扯。” 

  “我什么时候瞎扯了?” 

  浴室里静了几秒钟。接着胖姐噼哩叭啦地说开了:“你上次给我打电话怎么说来着?许可佳对你怎么样怎么样,你对许可佳又怎么样怎么样,这会儿怎么又都不怎么样了?就算是不怎么样,你也用不着在这里怎么样吧!” 

  一连串的怎么样和不怎么样弄得我有些发懵。记得有人总结过男女吵嘴的特点,说男人是点射,女人是扫射。我算是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我闷了一分钟,说:“你真搞笑,到底什么意思嘛!” 

  胖姐拧着手中的毛巾,说:“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我还有什么意思?” 

  我火大起来,想跟她大吵一场。在垃圾站背后给胖姐打过那么一个电话,编过许可佳一些鬼话,本来就让我有点羞愧,有点失望。这会儿更是又羞愧又失望,也许还有些恼羞成怒。我极力压着自己。我想起鱼剌卡在我喉咙里的那一天,我们已经为许可佳吵过一架了,不想为同一件事没完没了地吵。 

  我趴在五颜六色的泡沫里,拿手指塞着耳朵。胖姐拨开我的手,要我听她说清楚。我想都不想就拉了她一把,她跌进了浴缸里。不用说,我俩又撕扭在一起了。我把她按在浴缸边,我把她按在马赛克地板上,我甚至把她按在马桶上。她照例用牙齿、指甲、膝盖以及她能用的一切部位顽强抵抗。又一件蕾丝浴袍被我撕碎了。她浑身巾巾吊吊的。我浑身牙印和抓痕。 

  最后,我不得不像以前一样休战。我不愿真的伤着她。但身体已经膨胀,五脏六腑已经被血液的激流淹没,一股燃烧的岩浆在焦灼地拱动喷涌,莽撞而盲目地寻找着出口,我心里一酸,叫了一声胖姐,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胖姐喘着气,看了我一会,走过来搂住了我的头。她说:“好了好了,刚才都是我不好。我不要怎么样,不要怎么样。”她快哭出声来了。 

  我浑身乱抖,也想哭一哭,想嚎啕大哭。 

  胖姐拿过一条新毛巾,轻轻拭着我的伤痕。我忽然甩开了她的手,爬起来胡乱套衣服。穿裤子的时候,把裤门都穿到了后面,只好又脱下。泪水夺眶而出之前,我终于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走出去,带着还没擦干净的肥皂泡、血迹和污泥。 
     
  这次胖姐没有拦我。 
     
  我在楼前一棵树下站了很久,望着胖姐家的窗户,一直到胖姐熄灯。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在对一幢黑糊糊的普通居民楼说着再见,再见。 

  很多年后,每次回想起这一幕,我就想赶紧跳过去。 

  那时候我怎么了?火气那么大,那么容易冲动。也许跟大自然在我身体里放进了那么多荷尔蒙有直接关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深受欲望之苦。不止一次,我不靠人类另一半帮助,独自解决问题,但问题总是不能彻底解决。每次走在大街上,看见一群又一群鲜美的女人,轻盈柔媚地来去,我心里总是动荡不已。我觉得她们的身上携带着男人的快乐,但要进入那个快乐之门,必须有一个密码。一个朋友曾对我说,最通用的密码就是人民币,XXX元一次。XXX元不是什么大问题。朋友把我带到一个妓女面前,我却失去了自己的本能。认识胖姐之后,我又不知道怎样如愿以偿。有一阵子我只好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把过剩的精力消耗在佛家典籍上。佛家主张灭绝一切欲念,我指望佛家渡我脱离?/td》  

在春天回想一个比我年长的女人(14-20) 

14 

  我们好像和好了的那几天,胖姐给我打电话,不是不冷不热的,就是忽冷忽热的。她主动给我打电话次数也比以前少很多。 

  现在回头看过去,胖姐很可能是有意的。她有意冷谈我,给我们的关系降降温。应该说,火候把握多数时间是恰到好处的。 

  当时,我对胖姐的计划一无所知。那种不咸不淡的交往,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我也没怎么打电话过去,不是要赌气,而是那一段时间,公司里的气氛让我的神经绷得太紧。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恼了她。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回来了,正挨个儿找人谈话。还没轮到我。听说原先确定了去做销售员的人,有几个活动了一下,就从名单上下来了,我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活动活动。在公司食堂里碰到过一次林秘书,透了点意思给她,她只是低着头笑,不肯正面回话。见她这副姿态,就打消了请她帮忙的念头,我不想弄得她和我都很尴尬。有时候我真想直接去找韩总,又觉得我去,不如让胖姐去。但直接跟胖姐谈这事,我又没纯真到这种程度,或者不纯真到这种程度。 

  星期四,胖姐在电话里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星期五这天,我穿着一件咖啡色衬衣去摸奖,结果中奖了,大奖小奖不清楚。她要我星期五一定穿那件咖啡色衬衣去上班。星期五我还没出门,她就打电话来了,问我是不是已经穿了咖啡色衬衣。接着,问我是不是穿了黑色西裤和方头皮鞋。她说刚刚想起来梦里我中奖时穿的就是这一套。我也想起来了,这一套,正是上个星期天她为我买的那一套。 

  一般说来,我不愿意一身新崭崭的出门,觉得那样不自在。但这天,我就那么不自在地出门了。我不想说她迷信,不想在这样的问题上让她不高兴。 

  大三那年暑假我和胖姐去青城山玩,在建福宫前遇到个算命的道士。那个道士一边算命,一边卖假玉器。胖姐报上我的生辰八字后,道士吓唬了她一通,结果她花400元买了4枚围棋子,当场给了我一枚黑的一枚白的,还告诉我一套复杂的放置程序和种种妙用。我笑她迷信。她说她就是迷信,要我帮个忙让她安心。听了这话,我心里很感动。这两枚棋子一直在我钱包里搁着,哪个时辰放在哪个口袋里实在太难记了,幸好她也没有认真查问。 

  那个时候,我不大信命,不信一个人会被命运随机耍弄。如果一定要信点的什么的话,我更信个人奋斗。用一个朋友的话来说,那时候,我年轻得不相信自己只是一个人。 

  刚走进公司大楼,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吓了我一跳。接着听见一阵嘿嘿的笑声,不用回头,已经听出来是同事阿伍。 

   阿伍说:“思考什么大事哪,喊了几声都不理人。” 

   我笑了,说:“还真有个大事要问问你。” 

  阿伍是我同班同学,还同宿舍。他比我晚一个月进公司,公司里的人头却比我熟。正想跟他说说做销售员的事,听见一个女孩在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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