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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后汉纪(晋)袁宏-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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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钮永建曰:“岑彭传作‘明旦会击山都’。按和成郡,王莽分信都,建之在河北。是时用兵南阳,不相及也。考山都县属南阳郡,旧南阳之赤乡,秦以为县,故城在今襄阳(说本章怀注)。纪文恐有误。”钮说是。而“分信都”当是“分钜鹿”之误。又按范书光武帝纪,此事系于建武三年七月,在光武幸舂陵之前,袁纪恐误。 

  初,汝南人田戎起兵南郡〔一〕,众数万人,屯夷陵。谋将降汉,戎妻兄辛臣,反覆人也,乃图彭宠、张步、董宪、刘永、李宪、公孙述、隗嚣、刘芳所得郡国,云:“洛阳所得地如掌耳,且案兵观形势,何遽降哉?”戎曰:“吾众不如秦丰,丰犹为征南所围,而况吾乎?降决矣!”乃顺江入沔,将降岑彭,使辛臣与长史留守。臣盗戎珍宝及善马,从陆道晨夜诣彭曰:“谨说戎降。”戎在后方到,因从彭营与戎书曰:“岑将军已奏我封五千户侯,虚心相待,愿急来,无拘前图。” 戎令臣留守,而先至封侯,既以疑之矣;又长史檄至,知臣盗宝物善马,犹是益猜,复反。彭击戎,破之,还屯夷陵。 

〔一〕 东观记曰:“田戎,西平人,与同郡人陈义客夷陵,为群盗。更始元年,义、戎将兵陷夷陵,义自称黎丘大将军,戎自称埽地大将军。” 按续汉郡国志,西平属汝南郡,夷陵属南郡,故曰汝南人田戎起兵南郡。 

  隗嚣遣使诣阙,上甚悦。素闻其声,虚心相待,每报答之,常手书称字〔一〕。 

〔一〕 按范书隗嚣传曰:“光武素闻其声,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礼。”于时光武专意东方,无暇西顾,故不欲遽正君臣之礼,称字自谦,以安抚隗嚣,借其声望,以绥西州。又手书,惠栋曰:“ 
郑康成曰:‘手犹亲也。’汉诏令皆人主自亲其文,故第五伦读诏书而叹息也。” 

  是岁,彭宠自立为燕王,李宪自称天子。 

四年(戊子、二八)
  春正月甲申,大赦天下。 
  耿况、耿舒取军都,彭宠之邑也。于是更封况为隃〔麋〕(靡)侯〔一〕,舒为牟平侯。 

〔一〕 据两汉志及范书耿弇传改。 

  祭遵、耿弇击张丰,丰功曹执丰降。初,丰好方士,方士言丰当作天子,囊盛石〔系〕(击)丰肘〔一〕,云石中当出玉玺。丰信之,故反。丰临当诛,遵掾为破其石,丰乃叹曰:“死亡所恨。”〔二〕 

〔一〕 据南监本改。 

〔二〕 亡通无。 

  上使耿弇拒彭宠,弇上疏曰:“大兵未会,臣不能独进。且臣家属皆在上谷,京师无骨肉之亲,愿得还洛阳。”上报曰:“将军出身为国,功效尤着,何嫌何疑,而求征乎?其勉思方略,以成功业。”耿况闻弇求征,乃遣少子国入侍,上以为黄门侍郎。 

  初,上访博通之士于司空宋弘,弘荐沛国人桓谭,以为才学博闻,几及刘向、扬雄,召拜议郎给事中。上令谭鼓琴,奏其繁声,乃得侍宴。弘闻之大恨,伺谭出时,正朝服,坐府上,遣召谭。谭到不与席,让之曰:“吾所以荐子者,欲令辅国以道德也。而今数进郑声,乱雅颂,非中正者也〔一〕。能自改耶?不然正罪法。”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召群臣会乐,上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度〔二〕。上怪而问之,弘乃离席,(上)免冠谢曰〔三〕:“谭臣所荐达,不能以忠导主,而令朝廷悦郑声。臣前召以责之,臣之罪也。” 上谢弘,使谭反其服〔四〕,后遂不复令给事中。 

〔一〕 李贤曰:“论语孔子曰:‘ 恶郑声之乱雅乐也。’史记曰:‘郑音好滥淫志也。’ ”按雅乐乃周代奴隶主贵族之音乐, 曲调呆板而单调,完全为西周等级制服务,多于宗庙祭祀或国家典礼上演奏。其以和平中正、庄严肃穆为准则,故被称作正声。郑声乃社会上流行的俗调,多为民间小调,曲调清新流畅,富于变化,故又被称作繁声。儒家从维护封建道德观念和等级秩序出发,有意抬高雅乐,斥郑声为淫声,既反映出音乐发展上守旧与革新的斗争,也表现出政治上保守与进步的斗争。当然郑声中的消极因素,也被统治者改造利用,成为他们淫荡放逸的工具,或成为麻痹劳动人民意志的武器,则又当别论。 

〔二〕 据陈澧校补。 

〔三〕 东观记、范书均无“上”字,明系衍文,故删。 

〔四〕 礼记擅弓曰:“古之君子,进人以礼,退人以礼,故有旧君反服之礼也。” 

  是时天下草创,政治未立,谭既见退,上疏言时宜,曰: 

    国之废兴,在于政事;政事得失,在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而治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秉国之君,俱欲兴化建善,而治殊事异者,所谓贤者异也。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为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民可定也〔一〕。昔董仲舒言:“治国譬若张琴焉,小不调者可因而就和也。及至大差谬则解而更张之。” 〔二〕夫更张难行,而拂众者亡,是故贾谊以才逐,晁错以智死〔三〕。虽有殊能而莫敢谈,惧于前事也。 

〔一〕 惠栋曰:“周易曰:‘躁人之词多。’躁人,谓私议国政之人。” 

〔二〕 汉书董仲舒传曰:“窃闻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 

〔三〕 贾谊以汉兴二十余年,宜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仪法奏之。文帝谦让未皇,然法令所改定,及列侯就国,皆谊发之。文帝欲以谊任公卿,周勃、灌婴、张相如、冯敬之属皆害其才而毁之。谊遂见疏而徙为长沙王太傅。又晁错为太子家令,号曰智囊。景帝即位,力主削藩。吴楚七国反,以诛错为名,错遂衣朝服腰斩于市。事并见史汉二书。 

  且设法禁者,非能尽天下之奸,又皆合众人之所欲,大抵取便国利事则可矣。书奏,不省。 

  是时天子方笃于谶,而谭雅不善之,又以功赏薄,故令天下不时定。复上疏曰: 

    臣前献策,未有诏报,不胜愤懑,复言其过。盖天道性命,圣人难言也。自子贡等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一〕?或收古之图书,增益造饰,称孔子并为谶记,以诳误人主,可不抑远之哉!臣闻安平则尊道术之士,有难则贵介胄之臣。今圣朝以兴复祖统,为民臣主,而四方尚有未尽降归者,此权谋未得也。臣谭伏观陛下之用人,其说士则无异略奇谋若郦生、随何者,将帅则无勇智习兵若韩信、吴起者。其降下,无大恩重赏以诱其后,至或虏夺财物,使各生狐疑,连岁月而不解。古人有言:“皆知取之〔为〕(而)取,莫知与之〔为〕(而)取。”〔二〕陛下若能轻爵禄,与士大夫共之,而勿爱惜,则何招而不至,何说而不释,何向而不开,何征而不克!如此则能以狭为广,以迟为速,亡者复得矣。 

〔一〕 论语公治长篇曰:“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二〕 按范书桓谭传“而”皆作“ 为”。老子曰:“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史记管晏列传曰:“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作“而”不辞,故据以改。 

由此上逾不悦。 

  谭字君山,有隽才,博览无所不见,不为章句训诂,皆通其大义〔一〕。数从刘歆、扬雄稽疑论议,至其有所得,歆、雄不能间也。好音乐鼓琴〔二〕,性简易,不修廉隅〔三〕,颇以此失名誉。尝疾俗儒高谈弘论,不切时务,由此见排摈。哀平间,位不过郎,然王侯贵人皆愿与之交。王莽居摄篡弑之间,天下诸儒,莫不竞褒称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谭独嘿然无言〔四〕,官止乐大夫〔五〕。 

〔一〕 范书桓谭传作“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汉代习今文者重章句,习古文者重训诂。桓谭非毁俗儒,不为章句,尤好古学,志在训诂通大义。袁纪纪文有误,“训诂”恐当移至“皆”字下。 

〔二〕 桓谭新论曰:“扬子云大才而不晓音,余颇杂雅掺而更为新弄。子云曰:‘事浅易善,深者难识。卿不好雅颂,而悦郑声,宜也。” 

〔三〕 礼记儒行篇曰:“近文章,砥厉廉隅。”廉者,棱也;隅者,角也;廉隅者,言品行端正,威严有志操也。范书本传 作 “不修威仪”。 

〔四〕 顾炎武日知录曰:“按前汉书翟义传,莽依周书作大诰,遣大夫桓谭等班行谕告当及位孺子之意。还,封谭为明告里附城。是曾受莽封爵,史为讳之尔。光武终不用谭,当自有说。”师古曰: “明告者,以其出使能明告谕于外也。附城,云如古附庸也。”按王莽传,当赐爵关内侯者,更名曰附城。 

〔五〕 新论见微篇、祛蓛篇作“典乐大夫”,范书本传作“掌乐大夫”。 

    袁宏曰:桓谭以疏贱之质,屡干人主之情,不亦难乎?尝试言之:夫天下之所难,难于干人主之心。一曰性有逆顺,二曰虑有异同,三曰情有好恶,四曰事有隐显,五曰用有屈伸,六曰谋有内外,七曰智有长短,八曰意有兴废。夫顺之则喜,逆之则怒;同之则欣,异之则骇;好之则亲,恶之则疏;过之欲隐,善之欲显;屈者多耻,伸者多怒;语伏在内,志散在外;所长必矜,所短必□;爱之欲兴,憎之欲废,此皆人君非必天下之正也。人臣所以干人君者,必天下之正也。然而八者之间,祸福不同,不可不察也。夫一人行之,万人议之,虽人君之所资,亦人君之所恶也。百姓有心,一人制之,虽百姓之所赖,亦百姓之所畏。而干人君之所恶,求其必入,天下所难也。纵不致患,于其胸中,固未能帖然也。故有道之君,知所处之地,万物之所不敢干也。故柔情虚己,布其腹心,引而尽之,常恐不至,而况抑而劾之,使其自绝哉! 

    自三代已前,君臣穆然,唱和无间,故可以观矣。五霸秦汉,其道参差,君臣之际,使人瞿然。有志之士,所以苦心斟酌,量时君之所能,迎其悦情,不干其心者,将以集事成功,大庇生民也。虽可以济一时之务,去夫高尚之道,岂不远哉! 

  夏四月,吴汉击五校贼!追之至东郡、平原,又破之〔一〕。 

〔一〕 范书吴汉传曰:“击破五校贼于临平,追至东郡箕山,大破之。北击清河、长直及平原五里贼,皆平之。”与袁纪稍异。又冯班曰:“校者,营垒之称,故谓军之一部为一校。” 

  鬲县五姓反,逐其守长。诸将曰:“朝击鬲:暮可拔也。”汉怒曰:“敢至鬲下者斩!使鬲反者,守长罪。”移檄告郡,〔使〕(牧)收守长〔一〕,欲斩之。诸将皆窃言:“不击五姓,反欲斩守长乎?”汉乃使人谓五姓曰:“守长无状,复取五姓财物,与寇掠无异,今已收〔系〕(击)斩之矣。”〔二〕五姓大喜,相率而降。诸将曰:“不战下人之城,非众所及也!” 

〔一〕 黄本无“收”字,蒋本同南监本。按时州无刺史,郡亦不当称牧。范书作“使收守长”。牧使形近易讹,袁纪“牧”当作“使”,诸本皆误。 

〔二〕 击、系形近易讹,作“击” 不辞,故改。 

  尝有寇夜攻汉,军中惊扰,汉坚卧不动。军中闻汉不动,皆还按部,汉乃选精兵夜击,大破之。 

  是时泰山豪杰与张步连兵,汉言于上曰:“非陈俊莫能安泰山也。”于是以俊为泰山太守,行大将军事。步闻之,遣兵迎俊于嬴下,俊击,大破之。因攻下诸县,遂定泰山。 

  五月,上幸卢奴。初,上征彭宠,过卢奴而还。诸将问吴汉曰:“敌未破而上还,何也?”汉曰:“陛下晓兵,还必不虚。”上告诸将曰:“狡贼出魏郡,在人后,故还也。” 

  六月,上幸谯〔一〕。 

〔一〕 范书光武帝纪作“七月丁亥 ”。 

  王霸、马武攻垂惠,苏茂将兵救之。马武与战不利,从霸求救。霸闭营不出,军吏争之。霸曰:“贼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武军挫退,此败道也。今坚闭,示不相救,武军困急,其战自倍。贼众疲劳。吾以精兵乘其弊,乃可克也。”贼果大出,合战良久,霸出精骑击其后,贼皆破走。茂复求战,吏士皆曰: “贼前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远来相救,粮食不足,以久留故挑战,冀得一切之胜耳〔一〕。今闭营休士,而胜可全。所谓不战而诎人兵,善之善者也。”〔二〕遂闭门坚守,劳赐吏士。城中数出挑霸,霸不动,茂果引兵去。 

〔一〕 刘向战国策序曰:“战国之时,居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画,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虽不可以临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按此乃苏茂因军粮不足,故求速战,为一切之权,以图万一之幸耳。 

〔二〕 见孙子兵法谋攻篇。“诎” 作“屈”。 

  秋八月,上幸寿春。 

  马武、刘隆围李宪于舒。 

  彭宠围蓟,朱浮不能守,单马奔京师。尚书令侯霸奏浮构成宠罪,败乱幽州,不能伏节死难,与宠相拒,罪当诛。上赦之。 

  冬十月,上幸宛〔一〕。 

〔一〕 范书光武帝纪作“十一月丙申”。 

  朱佑、耿植围秦丰。 

  岑彭、傅俊击田戎于美陵,戎破走入蜀。彭遣积弩将军傅俊至江南,偏将军房兖至交州〔一〕,班行诏书,陈国家威德。于是交州牧邓让、苍梧太守杜稷、交趾太守杨光,更始所用也,皆上书贡献,江南郡县亦信使通焉〔二〕。 

〔一〕 按范书岑彭传,“房兖”作 “屈充”。 

〔二〕 按范书岑彭传,“杜稷”作 “杜穆”,“杨光”作“锡光”,“亦信使通焉”作“ 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又按华阳国志卷二汉中志曰:“魏兴郡本汉中西城县。哀平之世,县民锡光字长冲,为交州刺史,徙交趾太守。王莽篡位,拒郡不附。更始即位,正其本官。世祖嘉其忠节,征拜为大将军朝侯祭酒,封盐水侯。”又三国志吴志薛综传亦作“锡光” ,袁纪作“杨光”,误。 

  十二月上幸黎丘。诏〔丰〕〔一〕,秦丰出恶言,朱佑等急攻之。丰将妻子降佑,槛车送洛阳。大司马吴汉劾佑曰:“秦丰狡猾,连年固守。陛下亲逾山川,远至黎丘,开日月之信,而丰悖逆,天下所闻,当伏诛灭,以谢百姓。佑不即斩截,以示四方,而废诏命,听受丰降,无将帅之任,大不敬。”上诛丰,不罪佑。 

〔一〕 据范书朱佑传及陈璞校改。 

  是冬,马援为隗嚣使来。 

  援字文渊,茂陵人。长兄况最知名〔一〕,为河南太守,封穷虏侯。〔次〕(况)兄余〔二〕,中垒校尉,封致符子。次兄员,增山连率〔三〕,皆二千石封侯。援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年十余岁,平陵朱勃与援同年,能说韩诗,援才能书,退有惭色。况谓援曰:“ 小器速成,朱勃智能尽于今日矣。后成人知谋,众事皆从汝禀受,勿畏也。”援以况欲奖励己,内以为不然焉。援受齐诗数年〔四〕,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至边郡畜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五〕。良工不示人以璞,且从所好。”治装未办,会况卒,援行丧期年,常不离墓。时朱勃以试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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