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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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
“站在那儿作甚,过来歇会儿吧。”轻寒朝她招了招呼。
这不招呼还好,一招呼,倒让缦舞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视线落在轻寒身后三步之遥的床榻上,那“歇会儿”三个字更是让她不由想入非非。
一抹红霞马上缦舞脸颊,耳根子都连带着一并红了起来。
“笃、笃、笃。”
正不知该如何从尴尬气氛中缓和,门扉适时被扣响。
缦舞像是找着了个救星,忙不迭往门口迎过去,“我去看看。”
难得见缦舞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番跌跌撞撞,甚而有些羞赧的样子,轻寒望着她的身影,眼神不禁迷离起来。
打从何时起,两人间的关系产生了这样微妙的变化呢。
忆起自己醒来那日,看见躺在自己身边三年不见的缦舞,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牵挂多年的女子居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身侧,厚实毛毯上是斑斑驳驳的殷红。他愣住了。平生头一遭,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这是他疼爱守护了十年,却终被自己推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子。害她受了如此多的苦痛,他,还有什么资格与她比肩,与她……长相厮守?
更何况,他们是师徒,人尽皆知。
一打开门,站于门外的正是先前将他俩引去南风那里的侍从,该男子朝着缦舞微微点头。
“又来做甚?”缦舞回头鱼轻寒对视一眼,满是不解。
轻寒见到来者也是微微一愣,莫非那个南风是个急性子,连原本约定过的时日都无法再等下去了么?如此,谈何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又谈何夺取天下。
想到这儿,轻寒不由冷笑,端着杯盏静观其变。
该男子向坐在屋里头的轻寒抱拳示意,转而又对着缦舞恭敬说道:“主子想请缦舞姑娘到‘无双楼’同进晚膳,还请姑娘虽在下同去。”
这一下,连得轻寒也是稍稍诧异。那个南风打的什么主意。
缦舞看看轻寒,他面上静水无痕,看不出一丝波动,一派任意缦舞自个儿做主的神态。
她低头思忖了片刻。与其余轻寒两人如此尴尬相对,倒不如自己出去会儿,也好让气氛不至于如此僵持。
如是想着,缦舞毫不犹豫应允了下来。
离开时,她并未留意到,屋里桌边独坐的轻寒,手指稍一用力,掌中杯盏霎时化为一地碎末。
“无双楼”乃是南溟远近皆知的最大酒楼,几乎能够抵得过“凌烟阁”。南风约见缦舞的地方就挑在这儿。
缦舞到了“无双楼”的时候,却发觉偌大一间“无双楼”,里头竟是空无一人。煞是清冷。
《凌烟乱》苏窨 ˇ南风知我意ˇ
甫一进门,才被眼前冷冷清清的景象困扰,缦舞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再往里走。心下满是狐疑,本该门庭若市的“无双楼”怎的今日这般萧条,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适时,一道颀长身影款款向她走来,面上照旧戴着冰冷森寒的银质面具。
南风不紧不慢走到缦舞跟前站定下来,唇角上扬,勾起一道邪魅诱人的弧度。
“不知寻我至此有何贵干?”缦舞开门见山,下颚稍扬抬头直视对方。单于气势一点,诚然缦舞并不会落于下风。
南风笑意更甚,折扇往自己掌心轻轻一击,坦言道:“姑娘果真是个爽快人。只是,在下并无恶意,单纯是想同姑娘你吃个饭,随意聊两句罢了。并无别他。”
缦舞瞧他的眼神里写满不信任。堂堂明月城城主,会无缘无故邀她一介弱质女流?
这个江湖尔虞我诈,不得不多生个心眼儿。
“看来缦舞姑娘对在下仍心存芥蒂?”南风将缦舞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一把拢起折扇,嘴角斜斜一撇。
好犀利的目光。缦舞微怔。那人虽是语中带笑,可眸中精芒肆无忌惮向着缦舞身上直射,让她浑身一颤,赶忙别开视线径自往里头走去。
圆桌不大,南风与缦舞之间仅相隔一张凳子。
桌上,南风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缦舞搭话,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好直接驳了人家面子,缦舞也就漫不经心随意回几句,也大多是诸如“嗯”“哦”“是呀”之类短小精悍语气词。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对话倒更似是南风一人在自言自语。
好在周遭并无第三人在场。
南风的话茬总是很散,没什么主题,更别提能让缦舞从中找到什么关键之处了。
无关乎武林,无关乎轻寒,甚至无关乎他自己。
然,这些话题无论如何杂乱,终究都是围绕着同一个人,那便是缦舞。他乐此不疲地询问着缦舞不同事宜,类似喜好、童年趣事云云。
一面吃着早已备下的膳食,其中几乎全然都是合乎缦舞口味的菜肴,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有意为之,总之缦舞对此欣然接受。
天下女子大约都是如此,见着自己喜爱之物便会忘乎所以爱不释手。其中又以食物为最。
渐渐,先前紧张局促的气氛被一桌子美食一扫而空。
看着缦舞面露悦色,逐渐放下了方才进门时一并带进的包袱,南风不自觉露出笑意,一瞬不瞬注视着这个时而机敏时而俏丽的女子。
有些人早已在时光荏苒中褪色不见,而有些人,却执拗地停留于远处,无论如何不愿离去。
无论心智抑或面貌,都已出落得愈发成熟的缦舞,在贪食这件事儿上还是与寻常女子无异。
桌上摆满各色餐点,小食糕点如凤梨酥、绿豆糕、桂花糕、素桃酥等,还有诸如桂花小元宵、五香酱肉、糖佛手、蟹粉小笼等等。
多是些单是看着就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的精致食料,即是缦舞这样性子内敛的也抵不住这般诱惑,甚至没多考虑是否旁人会在其中下毒,这要是回头让轻寒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训诫。
可这当口,谁又能考虑这么许多呢。
眼看着缦舞因这一桌子膳食而卸下心防,南风眼底漾起止不住的笑意柔情。
他照旧闲散着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视线始终不曾从缦舞身上撤去。大约是美食让她失了头脑,她竟也未有察觉。
正打算夹起一块儿蝴蝶酥往嘴里送,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南风腰际,悬着一枚精致雕琢的九龙佩,看着煞是眼熟,仿若曾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青翠欲滴的玉石,透着隐隐温润色泽。犹如一潭清泉,使得缦舞深陷那般绵长久远的回忆。
“缦舞姑娘。”没容得她细想,南风的声音生生打断了她的回忆。
缦舞迷茫抬头,眼神尚且显得迷离,“啊”了一声便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了。关键是,她先前走神,压根儿没听见南风前面说了什么。
南风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又重新道了遍:“此枚玉镯乃是羊脂白玉制成,缦舞姑娘若是不嫌弃,还请将其收下,谨代表在下一片心意。”
低头看了看送到自己面前的白玉镯,缦舞犹豫了下。心意?他二人不过今日才首回见面,他竟送上这么贵重物什。所谓无功不受禄,倘若贸贸然收了下来,指不定日后得牵扯出多少麻烦来。
事实上,她今后的麻烦诚然如她所预料一般,不可避免地接踵而至。这都是后话了。
缦舞手里头的筷子已然搁到桌上,白玉镯甚为玲珑剔透,却不能让缦舞过久注目。
她从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女子,即便南风有求于她,她也定不会为了这样一枚白玉镯子而失了分寸。毕竟她早已不是懵懂幼女,这点儿自制还是有的。
一个是惊诧后带上些警惕,一个是淡然自若不愠不恼。
那不愠不恼的家伙似是春风拂面,心若静水,淡淡牵过缦舞置于桌上的左手,将那白玉镯套进了她纤细手腕,大小刚好,且正巧遮住她晚上若隐若现的浅浅疤痕。
这种时候正常做法都该是将手抽回,可缦舞不行,她的左手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腕子上套上这么个白玉镯。
将将贴上肌肤时一阵冰凉,不一会儿便与体温相当。果真是温润清雅。
有种奇妙感觉在缦舞心头漾起,她愈发感觉此人身上透着股熟悉感。
还没从这厢疑惑中走出,那厢南风再次语出惊人。
“缦舞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能够应允。”恭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倒是多了几分诱哄的味道。
“但说无妨。”缦舞也未直截了当答应下来,谁能料到会是什么事儿呢。
南风飞快在脑中理清思绪,开口即道:“在下希望缦舞姑娘能来我明月城,做在下的医护。”
见缦舞一脸惊诧,南风又补充解释:“实不相瞒,在下自幼便有顽疾,一直难以根除,缦舞姑娘身为医仙之义女,必然医术了得。因此在下这才斗胆开口提此要求,还望姑娘能够好好考虑一番。”
这话说的着实真切,看不出一丝虚假之意。
为求真相,缦舞要求为南风把一把脉,南风欣然答应。
指尖摁上绕关,缦舞的面色由将信将疑逐渐转为吃惊,而后又不由柳眉微蹩,面上是说不出的复杂神情。
“如何?”南风开口,却听不出落寞或是伤感,“在下并未欺骗姑娘吧?”
缦舞不解,缘何都已这般模样了,这人嘴角还能挂着这样风轻云淡的笑容?这世上,真正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又有多少。
至少,南风算是其中之一……吧。
“为何。”缦舞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你为何会知晓我与华扁鹊的事?”
空音谷,华扁鹊,医仙之义女。这些事情,这三年来点滴过往,始终只有凌烟山庄内为数不多的人才知晓,明月城与凌烟山庄素来毫无瓜葛,而他俩也本是头一回见面,对她的事情,怎得知道的如此清楚?
面对缦舞质疑,南风纹丝不动,“姑娘这是在怀疑在下?”
“我不得不怀疑。”缦舞面色正了正,“这一桌子膳食,无一不是我爱吃的,若说巧合,勉强或许能凑活得过去,可我与华扁鹊之事,天下出空音谷及凌烟山庄,本不该有第三方知晓。”
倏地,缦舞从凳子上站起身,长剑出鞘,银光一闪,剑身便架在了南风颈间。
她厉声质问道:“说,你究竟有何目的!”
空气像是霎时凝结,心弦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刀剑无眼,可别弄伤了。”南风面不改色,声音也不改淡然。他只用了三指,捻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身,缓缓将其挪开。
缦舞又是一怔。这是何等内力,竟能在这般不露声色的情况下强行移开了她手中兵刃。
这个南风,决然不是如此简单的人物。
缦舞眼睁睁看着手中长剑被扔到了一旁,摔落在地时发出沉闷声响,让她不由心尖儿随之一颤。
她忿忿蹩眉,却无能为力。
此时,南风也自凳子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近缦舞,“缦舞姑娘这么激动作甚,在下绝非恶人,能知晓这些事情其实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先下与你不便相告罢了。在下无非是想寻姑娘你为我诊治顽疾,绝无加害之心,这一点,天地可鉴。”
他的信誓旦旦在缦舞眼里却似乎听着隐隐有些变味儿,怪怪的,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南风凑到缦舞耳畔,轻声说道:“若是姑娘不信,在下可在此立誓,今生倘若欺瞒姑娘,有半句不实之言,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缦舞浑身一颤。这话的味道比方才更为奇怪了。
日落红霞,透过窗户纸洒在缦舞脸上,漾开一片红晕。
《凌烟乱》苏窨 ˇ旧事惹尘埃ˇ
回到客栈时,早已暮霭沉沉,夜色卷着微凉徐风,拍打在缦舞面颊上。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在客栈门前稍稍顿了顿足,回身望向来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恍惚忘记了自己当下身处之所。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她看见的却并非眼前实实在在的景象。似真似幻,亦不知这似何等感受。
脑海中飞快闪现过几个画面,记忆久远,分不清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了,模模糊糊零零碎碎,像是碎了一地的琉璃,拼凑不齐。
缦舞脚下稍稍不稳,踉跄一下倒是让她回过神儿来。理了下纷飞心绪,不再去想那些个烦心事儿,她深呼吸一口,往客栈里走了进去。
推门进屋,只有桌上一盏明灯尚且亮着,摇曳烛光映照下,外间卧榻上躺着个人影,背朝外。
即便如此,缦舞仍是能够一眼认出,那人乃是轻寒。
她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不敢发出过大声响,生怕吵醒了他。凑近仔细一瞧,确实已经睡着了。
傲雪肌肤在昏暗中尤是难掩其色,纤长睫毛熨帖于下眼睑处,投下数道稀稀疏疏的淡影,鼻息翕动,均匀得听不出一丝杂音。
只一瞬,缦舞凝望着轻寒熟睡的侧颜,有一丝走神。
瞳眸逐渐变得透明,倒影出来的,除了那个如玉般清雅男子之外,再无别他。
灯罩内火烛“噼啪”作响,将神游天际的女子拉回到现实中来。
她转身走到桌边,用剪子修了修灯芯,霎时,整个屋子又一次变得光亮晃晃。而后,缦舞又到橱里去了床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轻寒身上。
动作极轻极细,轻寒只是眼皮动了动,未见醒来征兆。
或许这样也好,不必两人面面相觑,也免去了不少尴尬。
缦舞如是想着,撩起垂帘进到里屋,合衣在床上躺下,仰面望着床顶上方,心里说不出的感慨万千。
难得轻寒今儿这么早就睡下,这和他往日习惯大有不同,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之。若真是这样……轻寒,师父,果真是个温柔却从不坦言之人呢。
躺在床上这么漫想着,不知不觉缦舞便昏昏沉沉陷入梦乡,鼻息产生的轻微鼾声在安静屋内显得沉稳均匀,一点儿也没有吵闹之感。
透过垂帘,外间卧榻上的人影却径自坐了起来,月光洒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郁昏黄,映出他眼中柔情刻骨,但又凝霜决然的神情。
翌日醒来,缦舞睁开双眼时屋里早已空荡荡只余下她一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寻觅到轻寒身影。只有卧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诉说着曾有人在此将就睡了一夜的事实。
而此时,望向窗外,天已大亮,约莫已是辰时迫近。
想必是去了与南风相约之处吧。缦舞遥望天际,成群结队的大雁自眼前飞过,密密麻麻遮住天幕,过后,什么都没能留下,哪怕一片羽毛,也都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出现过。
是否感情之事也是如此?哪怕此时刻骨铭心也好,轰轰烈烈也罢,一转身,谁还能记得昨日那与自己肌肤相亲之人。
缦舞揉了揉微微发涨的太阳穴,昨日似水,留过无痕,即便伸手都不能把握。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得咬着牙走下去,为了自己也好,也为了那个在自己心底扎根落地的男子。
不知先下,他可安好,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那个名唤南风的明月城城主,实在叫人不能不多生个心眼儿。
回到昨日,缦舞与南风在“无双楼”大吃了一顿,缦舞自觉并不吃亏,对于南风提出的要求,她也并未应允。
所幸南风其人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见缦舞不肯点头,也不再多做纠缠,照旧欢欢喜喜与她谈笑风生,天南地北随意畅聊了会儿。
知道日落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