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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凌烟乱-第27章

小说: 凌烟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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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一直如是认为。

  碧鸢恍惚了半晌,忽然飘飘冒出了这么一句:“若是南风他对我能有对缦舞你一般贴心,我便是做梦也会笑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碧鸢的眼神定定望着某个不知名的远方,似是憧憬,也似是悲戚,就连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无以名状的空洞飘渺,“南风他……是为了能够护你周全,才会特意搬来流芳园的吧。”

  话音如同一缕清风,消散在空气之中,却意外的在缦舞耳边萦绕不去。

  是为了……她?缦舞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并不曾想到过这一层缘由,在她印象里,南风一直是个略显轻佻的男子,这一点同凤珝倒是挺像。

  一想起凤珝,缦舞霍而一阵心痛难当,那个只差一点便成为自己夫婿的男人,就这么死了么?她至今都不敢相信。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是南风取了凤珝性命,她对他提不起恨意,甚至连怨气都没有。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莫不成是自己太过冷血无情了么?缦舞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碧鸢已经离开,屋子里只余下她一人,空空荡荡,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虽是喜静之人,但此时此刻的这篇宁谧反倒让缦舞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想起了方才碧鸢恍惚不定的呓语,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南风,南风。她在心里面默念这个名字,味同嚼蜡。她本不是多情之人,甚而有些淡薄人世,唯有对自己唯一的师父轻寒才会心猿意马,谁想今日竟让另一名男子乱了心绪。

  此应并非爱情,缦舞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未能预料到,才会感到惊诧,因为惊诧,才会心起疑惑,因为疑惑,才会想要靠近。似乎,就是这般微妙。

  为了护她周全平安吗?缦舞低垂眼帘,仍是不能想得明白,既然如此,一早便如实相告不就好了,何必编造个什么“同她学医”之类劳什子借口。

  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实在太过愚笨?

  缦舞怔忡地坐在榻上,目光游离,逐渐失了焦点。

  许是南风住进流芳园真能起到威慑作用,又许是除了紫云之外琼华宫确实未曾再安插其他人在明月城,总之,在南风搬进流芳园后的数日之中,再未发生过任何对缦舞不利的事情。

  而每日未时至申时,缦舞都会依照约定好的那般,在院落里头枕着和煦阳光,同南风、碧鸢三人一起研习医术。

  与南风的漫不经心相较起来,碧鸢着实用心,然造化弄人,无论碧鸢如何用功,夜夜看书直至三更方睡,每每到了缦舞设题考验之事,总是南风拔得头筹。“天赋异禀”一语果真不欺人也。

  说说笑笑间,这般奇妙的三人组合,竟也相安无事过了好些日子。除却偶尔为了些许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争执一番,旁人着实难以想象,就在数日前,碧鸢还将缦舞视为情敌看待。

  如此转变怕是连南风也未曾预料的吧。

  平静无澜的日子能够让人忘却伤痛,但这不过是表面,一切都只是暂时。

  这一日,不请自来出现在流芳园之中的轻寒,打破了这一方初初维持不久的平静。

  《凌烟乱》苏窨 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ˇ

  轻寒的突然造访,莫说是缦舞,即便南风对此也是始料未及,同他们几个惊愕不已的情绪相比,轻寒本人则显得沉着冷静得多。

  “师父?”缦舞下意识低唤出声,开口之后连她自己也不由地愣了愣。

  轻寒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动作并不明显,轻微到缦舞险些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而后,他的视线掠过缦舞,落在了她身后的的南风身上。

  “南风兄,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如今已是不再以面具示人了么。”轻寒在南风面上静静看了几眼,若不是他亲眼所见,着实不能相信这张平淡无奇的面容之下,竟掩藏着凤珝的绝世容颜。

  南风此时也已敛起方才的惊讶,俊美微挑,一开口,却径自忽略了轻寒方才那番话,“轻寒兄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轻寒顿了顿,仍是如是对答道:“今日我是专程赶来找你商议些事情的。”

  从轻寒微微凝起的眉梢之间,足以见得他所要商讨之事必然事关重大。缦舞心下飞快思忖一番,起身佯装不以为意,走到门边的时候回眸朝他俩朗声道:“我想起今早起来屋子还没收拾,桌上茶水都备着,你们渴了就自己喝吧,我先回房去了。”

  她往轻寒那边瞟了眼,却无法捕捉到他的视线。心下浮起隐隐失落,秋波流转之间恰巧对上了南风温凉的目光,会意一笑,便独自退了出去,出门前不忘反身合起门扉,将里头两人的对话完全隔断开来。

  缦舞在门口稍稍逗留了一会儿,却并非有意偷听里面两人的对话内容。

  她怔怔站在廊檐之下,抬头仰望庭院上方那一块儿寸方空间的天空,秋日凉风徐徐吹在,仿若有一只酥手缓缓拂过面颊,勾起阵阵瘙痒。

  再一次见面,只是淡淡一眼,便又勾起了她诸多前尘往事。自以为忘记的,却在一瞬间统统浮现在眼前,怎奈来人与她心情截然相反,一个是悸动难耐,一个是冷眼相待。

  墨色发丝缭绕于额前,她伸手将它们拨开,轻叹一声,兀自往自己房里走去。

  眼下书房只余下了南风轻寒二人,南风原本轻佻的面容也收敛了起来,问:“什么事情如此要紧,竟能劳烦你亲自过来?”轻寒素来是个沉稳内敛之人,甚少如此急躁,能让他舍弃飞鸽传书抑或信使传达之流的法子,必然是相当严峻的事情。

  果不其然,接下去轻寒的回答证实了南风的疑惑。

  “据我风堂弟子探听到的消息,琼华宫那边近日来很是不安分,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了。”说这话时轻寒面色凝重,事关重大,他不想再拐弯抹角,上手便将事态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凌烟山庄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这些日子以来,琼华宫同寒国之间往来书信日益频繁,甚而时有使者互相登门造访,也不知在密谈些什么。

  此外,北寒之地的士兵也似乎聚集得愈发多了起来,因隶属寒国境地,没人敢对此多加手脚。寒国那边儿向来不太安分,如今这样大摇大摆地调动军队,想必定是将要有所行动。

  然而当今圣上为女色所困,终日独宠兰妃一人,不理朝纲,只沉醉后宫温柔乡之中。满朝文武谏言上书别说皇帝不理会,他们就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

  自古以来不乏昏君,关键在于,这个兰妃进宫不过半年。凌烟山庄风堂探子带回的消息是,这个所谓的兰妃,在入宫之前曾是琼华宫的人。

  琼华宫,又是琼华宫。

  这样几则消息拼凑到一起,霍然使得真相呼之欲出。

  那琼华宫凤瑶必然是与寒国相互勾结,妄图染指天元江山!【注释:本文架空朝代天元,凌烟阁所在之地为京城,南溟也在天元版图之内。寒国处于天元最北面,弹丸小国,曾属天元版图之内,后北藩王自立为帝,该国号为寒。】

  轻寒将风堂探子带回的消息一一叙述出来,结果只换回南风一阵沉默。轻寒自然清楚他在盘算些什么,于是主动开口,“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可以尽管开口。”

  “如此甚好!”此话正中南风下怀,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那敢问,倘若在下意欲趁此动乱之机打入天元朝廷内部,顺势向上独揽朝政,这忙,轻寒兄帮是不帮呢?”

  与南风似真似假的态度不同,轻寒倒是煞为认真,思忖了一会儿,沉声回应说:“也只有你手握重权,攀上顶峰,才有能力保护她了吧。”

  “那么你呢?”南风亦沉下面色,一瞬不瞬凝视着这个似有千百心结难以化开的男人,“口口声声说着希望她平安喜乐的你,又为何不自己去保护她?”

  良久沉寂。

  轻寒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南风这个问题,一向自认精明的南风,这一次也无法猜透轻寒的真实想法。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抑或是,苦衷?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事情,能花上一段时间去思忖,对南风而言已是百年难遇,他不在执着于轻寒的问题。

  不在继续方才的话题,南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霍而话锋一转,向轻寒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要求,“我要——与缦舞成亲。”

  大约没有比这更能让轻寒万年不变的面容上露出惊讶之色的消息了。

  轻寒狠狠吃了一惊,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听得南风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我只希望我所做的这一切,都能够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为了……自己的妻子。

  轻寒恍惚不知所以,他忽地想起,这个名为南风的男子,其实是凤珝呀。三年前,他亲手将缦舞推倒凤珝的身边,眼看着他们两个即将成亲,到头来他都不曾阻止,若非当年凤珝在大婚当日离去,时至今日,兴许两人的娃娃都能说话了。

  思及此,轻寒心头猛地涌起一股莫名愤怒。他掩于长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却仍旧是一言不发,面色沉闷。

  “轻寒兄?”南风见他迟迟不开口,又出声唤他。

  轻寒沉眸片刻,终于咬了咬牙,回应道:“这事都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得问过舞儿,由她自己做主,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旁人无法插手干预。”

  这一询问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从缦舞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呼,并非缦舞发出的声音,而是一旁碧鸢,听见南风当着自己的面向缦舞提亲,怎能受得了如此打击,悲愤交加地仰天长啸,震得周围几人耳朵都几乎聋了。

  谁料只有缦舞面不改色,甚而可以说,面色不善,低垂的眼眸霍然抬起,直勾勾地望向南风,断然回绝:“我已是轻寒的人了,今生今世,要嫁便只嫁与他一人,若是他心上人另有其人,那我缦舞宁愿终身不嫁,回空音谷隐居终老。”

  她说话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气虚之感,但一字一句皆是掷地有声,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南风、轻寒的耳朵里。

  话音绕梁,迟迟不肯散去。在场几人个个沉默,谁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轻寒的脸上出现难得的绯红,他眼底满是难以抑制的闪烁精芒,灼灼投向同样面色绯红的缦舞。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竟显得有些旖旎。

  一旁的南风再看不下去,仔细斟酌了所谓“已是轻寒的人了”这几个字,又观察了一番两人的神色,终于确认自己的理解并无纰漏,顿时一股无名火噌噌冒了上来。

  他箭步上前,一把揪住轻寒的衣襟,气得脸嘴唇都有几分颤动,“你……你竟然……你竟然已经对她做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为何还要将她屡屡推开!轻寒,我向来敬重你是个真英雄,敢作敢当,没想到竟是这种……”

  南风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因气结而再难以往下说完。只是他紧紧拽住轻寒衣襟的双手并未因此而松开半分,反而攥得更紧了几分。

  对于南风这席怒叱,轻寒并未反驳,他只是沉下双眸,不与对方对视,将视线移到了一旁。

  南风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缦舞碧鸢两人一齐拉开,也已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出手一拳打歪轻寒的鼻梁,带他气定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然被拉到桌边坐下,手边是碧鸢递来的茶水。

  缦舞坐在床缘,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衣裙在指尖层层叠叠缠绕了好几圈。而轻寒则立靠于窗边,双手抱胸,紧拧着眉头沉思着些什么。

  南风平静下来后再想起方才的事情,仍旧不能抑制胸腔起伏。他忿忿地看了眼轻寒,若说“目光如炬”能成现实,那此时的轻寒早已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了。

  “南风……”碧鸢实在不忍看南风这样神伤,动了动唇想要安慰些什么,却终是难以成句。她又扭头望向缦舞,眼里满是恳求。即便如何不愿承认,此时此刻,也只有缦舞能够安抚他的情绪了吧。

  然而碧鸢着实想得太过简单,缦舞又何尝不是心绪难安,勉力维持着一丝清明呢。

  “轻寒。”这一声暗哑的低唤是从南风嘴里发出,他霍然起身,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剑气呼啸着从耳旁掠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轻寒的肩上已架起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执剑之人正是南风!

  南风目光坦然,已然敛去了方才那股子激动焦躁,却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薄纱,杀意尽现。

  待到缦舞惊醒过来的时候,早已来不及出手阻止,南风同轻寒,两人对视而立,仿若水火不容般的存在,又给人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对于南风的以剑相挟,轻寒好似视若无睹,目光清冷如月,沿着颈边剑锋,一路攀沿而上,落到了南风愠怒的面庞之上。他抬起手,仅以三指捏住剑身,将其从自己的脖子上缓缓移开。

  这一刻,南风陡然惊觉自己的无力。他从不知道轻寒竟隐藏了如此深厚的内力,面对他风轻云淡仿佛只是拍掉一直苍蝇一般轻松自如的动作,南风费尽全力都不能组织手中长剑的落地。

  缦舞与碧鸢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们也都唯有料到,明明本该实力相当的两人,南风的功力却在轻寒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诚然轻寒应有万夫莫敌之勇,然南风也并非泛泛之辈,江湖上传言,轻寒与南风约莫是站在同一高度的两人。可以当下情况论定,若是两人即刻交手,恐怕南风连轻寒三招都难以接下!

  南风失神地看着落在地面上的长剑,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轻寒,你……”

  “《云笈九经》……”

  一旁缦舞呐呐开口,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凌烟乱》苏窨 ˇ欲相守反坠入魔道ˇ

  缦舞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会突然蹦出这么几个字,云笈九经,对她而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为何看见轻寒使出的招数之后,会突然道出,仿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同样的,缦舞此话也叫轻寒和南风浑身一滞,手上的动作统统僵持了住,转过头看着缦舞。

  然而缦舞却像失了魂魄似的,眼中毫无神采,顿愣立于原地。

  “《云笈九经》?”南风总算率先回过神来,反手上前揪住轻寒衣襟,大声质问,“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练了《云笈九经》?”

  本以为轻寒会矢口否认,谁想他竟对着南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回应道:“不错,我确实练就了《云笈九经》。三年前无意间获取其上册,并修习之。”

  而《云笈九经》也果真如同传闻中所说一般,区区三年,只将上册尽数练成的轻寒,就已在武学上有了突飞猛进的成效。

  南风同轻寒只顾着说话,全然未曾留意到身边的状况。倒是碧鸢眼明心细,察觉一旁的缦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只见缦舞面色苍白,额角隐隐沁出细密汗珠,双肩似乎也在不住颤抖。

  碧鸢赶紧伸手扶住她,关切地询问:“你没……”

  一句“你没事吧”尚未说完,就见缦舞表情痛苦再难自抑,狠狠地一头栽倒下来。幸而轻寒眼疾手快,一把将缦舞揽入怀中。

  “舞儿,舞儿。”轻寒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缦舞,焦虑难安。

  庭院深深,秋风乍起,在院落中央或站或立的两人,皆是神色凝重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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