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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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缦舞打消了要回去空音谷的念头。留下吧,留下一起面对一起寻觅走出这段困局的良策。
三人平心静气地围着屋中圆桌坐下,面上虽仍旧是与以往相似的平静淡然,却也多了几分畅然。
轻寒定定望着缦舞的双眸,开口说道:“舞儿,我希望你能够留在明月城。”他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吧,唯独这一回他彻彻底底想通了,凌烟山庄眼下的形势处境决然不适合缦舞再回去了。
若放在之前,听闻轻寒这样说的缦舞必然感到神伤怆然,而此刻她的内心平静无澜,只淡淡问道:“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何?”
轻寒同凤珝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了点头,又由凤珝接了话茬,回答她的困惑:“舞儿,你可还记得《云笈九经》?”
“云笈九经……”缦舞默念这四个字,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与其相关的内容,好一会儿,她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
“无碍。”凤珝宠溺地看着她,“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来解释就好。”
凤珝将有关轻寒研习《云笈九经》一事,并同《云笈九经》的利弊一五一十讲予缦舞听,只见得缦舞的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无力。到了今时今日她才总算明白过来,缘何短短三年不见,轻寒的武功竟能飞跃至这般地步,又为何时不时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依稀戾气。
只因这一册所谓的武功秘籍——《云笈九经》。
可她没有发声,也没表现出多大愕然,只是坐在原位静静听凤珝一桩事一桩事缓缓道来。唯有搁在腿上的双手,已然不自觉地紧紧揪住衣裙。
凤珝见缦舞如此模样心生不忍,本打算就此打住,等着缦舞将思绪理理清楚再接着说,谁想缦舞随意一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她本不是个脆弱之人,怎可能轻易被这些事情击倒。只是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她费尽了心力好不容易才替轻寒解了身上的夙翎之毒,而进又冒出个《云笈九经》,叫她不头疼也难。
陡然想起了什么,缦舞急急忙忙地问向凤珝:“不是说这《云笈九经》是天绝门的武功秘籍吗?可有什么法子除去其魔性?”
面对缦舞期待的神情,凤珝即便心疼,也只能无奈摇头。脑中灵光乍现,有一条念头飞快从眼前闪现了下。想要除去《云笈九经》造成的魔性,也未尝全无方法。
《凌烟乱》苏窨 ˇ破骗局碧鸢难自持ˇ
见凤珝面色忽变,缦舞以为他想起了什么能够破解《云笈九经》魔性的方法,急切追问道:“如何?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凤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仿佛置身世外的当事人轻寒,终于将他所知道的唯一方法道了出来:“有是有,只是,这唯一能够破解魔性的方法又有——将轻寒身上的武功一并废除。”
废除武功,也就意味着轻寒兴许会变成一个连普通市井小贼都打不过的……废人。这对轻寒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残忍。
对于这个法子,缦舞显然难以接受。她自然知道轻寒的个性,面上一贯保持着清清冷冷的模样,实则心里头的情感要比诸多习武之人都细腻上许多。可是,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云笈九经》的魔性正一刻不停地侵蚀着轻寒的心智。她微微收拢的手指泛起苍白的颜色,就和她此时此刻的脸色对等。
其实,即便没了武功也并非坏事吧?缦舞转念一想,脑海中浮现出一幕蓝天白云阡陌田埂的画面,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宁静得恍若隔世。倘若真是没了武功,能够过上这等乡野静谧的日子,或许也未尝不可吧。
“这绝对不行!”轻寒略带焦躁的声音打破了缦舞的幻想,“如果只有这一条路,那我宁愿选择成魔。”
“为何?”缦舞不解地看着他,难道这样的幻想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
轻寒神色微黯,“这三年来我所做的事情,就是将凌烟山庄一步步推上武林白道的至高点,唯有立于不败之地才能使山庄以及舞儿无后顾之忧,这是唯一保护周全的路径。不过,所谓树大招风,山庄走到今日,亦有不少人虎视眈眈,觊觎这个位子。倘若此时我失去武功,恐怕不仅我一人无法全身而退,整个凌烟山庄都不能够幸免于难。”
若是仅仅关乎个人安危,轻寒死也罢了,可这事若殃及凌烟山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袖手旁观。毕竟,这是他多年心血,他必须考虑到山庄内别人的性命安危。
他是冷漠淡然,却不是冷血无情。轻寒自问做不出那种只为一己之利而将他人生死弃之不顾的事儿来,城七,嬿婉,还有山庄内数百弟子,他轻寒如何能是说走人就轻易走得掉的。
今时今日,他已无路可退。
不同的立场道出同样的心事,凤珝只是默默闭上双眼。
轻寒的顾虑他如何不知如何不晓,就算是说他凤珝是比缦舞更为了解轻寒的人也并不为过。
如今的他未尝不是如此,为了自己心尖尖上之人,他与轻寒踏上的,都是一条难以回头的不归路。
成魔也好,更换身份也罢,即便是有一日为此丢了性命,也必然不会有半句怨言。本该视同水火的他们两人,不也正是抱着同样的心愿才走到了一起么,为了那同一个名为缦舞的女子。
三人正各怀心事思忖着去留割舌,谁想,此时却听伏在卧榻上的碧鸢闷哼一声,眼皮子似乎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来。
碧鸢从榻上坐起身来,下意识摸了摸微微发涨的的后颈,方才那一记手刀导致的疼痛感还残存在上面。她回过心神正打算开口询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在视线触及凤珝的那一瞬停下了动作。
屋子里头谁都没有料到碧鸢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全都顿愣了住。
四目相对。
凤珝面不改色地回视碧鸢那双写满了错愕的眼眸,一动不动。
碧鸢看清楚了凤珝的面容,视线缓缓往下挪,落在了他正握着人皮面具的手上,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熟悉的衣着,猛然惊醒过来。
再怎么愚钝,看到了眼前这番场景都该有所知觉了。
“你!”碧鸢瞪大双眼,只是短短片刻,她的眼中已布满血丝,通红一片。她终于明白了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南风,究竟是何许人也。
被欺瞒了这么久,自己的感情如此被人糟践,怎能叫碧鸢不怒火中烧!
她猛地冲到床边,拔出了悬在床头的长剑,银光一闪,长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凤珝刺过去,怎奈碧鸢的身手怎么可能是凤珝的对手,轻轻松松就被凤珝闪避了过去。
看得出来,凤珝无意同碧鸢缠斗或而伤其皮毛取其性命,而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碧鸢却是咄咄逼人,一剑接着一剑,都是往凤珝要害处刺去。
一招一式之间,只见得碧鸢滔天恨意,凤珝却是连眉毛都不曾皱过一下,只一味避让。按说碧鸢在招式之间的空门就连一旁的缦舞都能够看得出来,更何况凤珝这般,然他始终没有出手,任凭碧鸢一剑剑挥洒她的怒意。
直到缦舞再看不下去,终于在碧鸢挥剑的瞬间,出手钳制住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的动作,“住手!碧鸢你先冷静下来!”
碧鸢转过头来,在看见她愤恨目光的那一刹,缦舞也愣住了,这个女子的情感实在太过炽烈,爱憎分明一切心事统统写在脸上,毫无隐瞒。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碧鸢狠狠地嘶吼。
这一声嘶吼将缦舞的神思唤回,握住她胳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再次重复了一遍:“碧鸢,你先冷静一下。”
碧鸢用力甩了几下,仍是没能将缦舞的手甩开,于是冲着她吼道:“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欺骗了我整整三年啊!他是凤珝,不是南风!”
“南风也好,凤珝也好,今日,总是要做个了结。”凤珝用眼神示意缦舞松手,面不改色地对着碧鸢说道,“今日之后你必恨我入骨,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实情。你的父亲以及你的哥哥,他们全部都是被我害死的。”
“凤珝你……”这一刻,连缦舞都被震惊了。倒是轻寒眸光清冷,像是早已料到了今日这局面似的。
三年以前,明月城老城主某日外出,身边并未跟随多少人,在回去明月城的途中,遭受一伙不明来历的强盗袭击,这伙强盗人多势众,且个个技艺精湛,老城主无论怎么武功高超,也是双拳难敌四掌,不久便处到了劣势。
其实,这伙贼人乃是凤珝的手下,他专程命人在老城主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佯装山野匪徒对其进行袭击。
一直到了老城主实在就要抵挡不住之时,凤珝戴上面具挺身而出,扮演路过好汉拔刀相助的戏码,成功获取老城主感激。而后又以浪迹天涯无所依托为借口,被老城主带回明月城,认做义子。
如此一来,化名为“南风”的凤珝,便顺理成章进驻明月城。
然这不过是个开始,凤珝的计划从踏进明月城的那一刻才刚刚起步。
在明月城内,南风始终可以保持低调神秘,尽一切可能降低存在感,同时也降低了众人对其的设防。
一年后,老城主唯一的儿子奉命出城办事,在路上遭遇天绝门党羽的伏击,由于敌众我寡,再加之来势迅猛突然,老城主之子的抵抗就如同困兽之斗,毫无半点意义。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自然是天绝门众伏击得手,取了少城主之命。
这所谓的天绝门却是没有作假,可他们实则也是凤珝在暗中操纵设计,才予以得手。
少城主意外遇袭身亡的消息很快传回明月城,城中上下举目皆哀,虽说这少城主平时并无太大作为,武功也是同他的相貌一般平平无奇,却因生性谦和深得人心。
他的死讯一方面叫城中人等悲痛不已,一方面亦加重了明月城对天绝门的仇恨。
独独叫人意外的是老城主对自己儿子死讯的反应,在众人都以为老城主或许会被这一消息打击得一蹶不振之时,他却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平静,快速处理了儿子的身后事,复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明月城大小适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老城主此举让众人赞叹不已,当然,凤珝除外。
凡事都要趁热打铁,凤珝深谙其道。
而后不久,接着为少城主报仇之名,南风只身离开明月城,仅仅过了不多久便提着“凤珝”的项上人头回来。
诚然这不可能是真正的凤珝,为做的逼真,他潜入大牢弄了颗死囚的头颅,再予以贴上人皮面具,回了明月城谎称自己杀了凤珝,替少城主报了仇。
这一消息简直大快人心,霎时南风的名字不仅为明月城上下拥戴,更是一时间传遍武林,成了炙手可热的武林才俊。
然而唯有一事出乎凤珝意料,老城主似乎对他这一举动并未有太大表示,似乎他杀的并非凤珝,而是个普通市井小贼。从老城主的回应看来,凤珝自觉似乎打错了算盘,于是再度隐匿暗处。
他深知“韬光养晦”的重要性。
可他凤珝毕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依稀感觉到了老城主对他的戒备,同时,还发现他在暗中调查自己的来路。
凤珝一面收敛锋芒再度退到众人视线之外,一面继续一步步实施着他的计划。
打从他进入明月城的那一日开始,他便日日在老城主的茶水、饭菜中下毒,此毒无色无味,且药性缓慢,算是慢性毒药一类。长年累月毒性积压在体内,逐渐腐蚀五脏六腑,让身体状况愈加低迷,直到有一日,身体再不能承受其毒性,最终一命呜呼。
从下毒,一直到让老城主命丧黄泉自己接手明月城,凤珝足足花费了三年时间。
将真相道出,凤珝定定望着碧鸢的反应,此时的碧鸢早已顾不得愤慨大怒,泪水浸润了她的面颊,悲戚交加。
若说这个世界有何能够将碧鸢这样从来都是了无心事的女子打击到,那莫过于自己心仪之人不仅期满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
叫她如何相信,那个被她挂在心尖尖上的南风,亲手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生活。
而她,却还认贼作父,将整颗心一并赔付了进去。
枉她当初为了南风,主动放弃明月城继任之权,心心念念都是能与南风长相厮守,成为他背后默默支持的女子。
现实,残酷,无情,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将她最后一丝清明也打散了去,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混沌不堪,浑浑噩噩恍若跌进了虚幻世界,耳边的声响都听不真切……
《凌烟乱》苏窨 ˇ显本性冷暖谁人知ˇ
这是碧鸢头一遭感到自己是这么无力,当她再度醒来,却听闻大夫说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时候,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怀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犹记得两个月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邀南风到自己的住处一同饮酒,或许是心情不好,亦可能是心情太好,那一日南风着实喝得太多了些,以至于神志不清,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
一人喝醉本不会出事,关键是碧鸢虽没喝多少神志清醒,却在被南风俯身压倒的那一刻选择了委身迎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的醉酒乱性说不得谁对谁错。
只是当东窗事发,任何曾经的美好,都在瞬间化为泡影。
碧鸢从未像今天这般后悔过,怀上了自己仇人的孩子,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恨不得想要将凤珝千刀万剐,可是,如何下得去手?不管怎么说,自己腹中胎儿今后出生,都得管这个男人叫一声——爹。
真是可笑,管自己的仇人喊爹。碧鸢此时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恨他,却不能杀他。她突然又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为何就不能更加决绝。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任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除了哭泣,她想不出第二种宣泄内心悲愤的途径。
看着这个样子的碧鸢,缦舞心生不忍,毕竟同为女子的她,更能理解碧鸢此时的心境。当初她知道轻寒同自己灭门之灾有着难以推责的关系时,也如碧鸢一般难以承受。
一面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一面是自己挂在心尖尖上的男子,这样的抉择,对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残忍的。
“碧鸢……”缦舞轻唤一声。
“出去。”碧鸢阖起眼眸,声音里听不出感情。
缦舞并不罢休,又道:“碧鸢,你听我说……”
“统统出去!”碧鸢翻了个身,背朝众人,再不发一言一语。
屋子里很静,站在床头的三人半晌都不曾开口。缦舞似乎还想劝解些什么,却见轻寒向她摇了摇头。心下明了,于是不再多做纠缠,与另二人一并退出了房间。
门扉合上的瞬间,面朝墙壁躺在床上的碧鸢再不能隐忍,眼泪肆无忌惮地倾泻而下,却固执地咬着被子只发出浅浅呜咽的声响。
来到庭院之中,缦舞有些颓然地趴倒在石桌上头。大约是一下来的打击太多,此时此刻,她竟已没了或惊愕或焦躁的任何感觉,心境若水,静水流深。
对于碧鸢,缦舞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对于凤珝亦无多少苛责。每个人都不过是在做着自己认定的事情罢了,或许过程中总有这样那样旁人难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