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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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没走?”缦舞不解,连他的小僮都已经和他会合了,这人怎么还在这里没有离开。方才她只顾着和华扁鹊商谈要事,倒是把这人给忽略了。
安思远在缦舞面前三步站定,对她抱拳道:“小生刚才无意间听见缦舞姑娘说要去城外修业寺,可是真的?”
缦舞不知他究竟是何意思,如实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安思远的两手一拍,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喜悦之色,“不瞒姑娘,小生此行也是要去修业寺,姑娘若是不嫌弃,你我二人同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缦舞从来不会以貌取人,但眼下她确实是赶着时间搬救兵救人,她打量着安思远一身弱不禁风的模样,蹩了蹩眉。
像是猜到了缦舞的心思和顾虑,安思远赶忙抢着开口:“姑娘不必担心拖慢了行程,小生虽看着身单力薄,骑马还是会的。而且如今天色已暗,姑娘一人赶夜路委实凶险得紧。”
听了这话,缦舞的嘴角下意识一抽。带上这个书生恐怕才更凶险吧。她在心里头喃喃暗忖。
“对了,你那小僮呢?就是那个燕……燕什么来着……”缦舞左看右看没见着方才那小僮的身影。
“燕青。”安思远好心提醒。
缦舞摸了摸鼻子,一脸的不以为意,“哦,就是燕青。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们又分开了?”
安思远释然一笑:“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办。”
缦舞点点头,“哦……”
“这回我可是带上了银两放在身上的。”安思远又补充了一句。
缦舞忽然觉着太阳穴隐隐发胀,带着这个家伙上路,可别真给她惹些什么麻烦才好。
事实证明,缦舞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两人策马驰骋,扬起尘沙无数。
缦舞一面骑马飞奔,一面偷偷瞄了眼与自己不过差开半个身位的安思远。这厮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没给她耽误时间。而且,他的骑术出乎意料地精湛,连缦舞都看得叹为观止。
“喂,我说安公子,你不是读书人么,怎么也会骑马?”缦舞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幸亏侧着脸,不然非得被呼啸而来的风呛个半死。
安思远似乎早就料到了缦舞会这么问,立马应答道:“小生虽是读书人,但自小生活在北方,会骑马这再正常不过了。”
“原来如此。”缦舞的应答声几不可闻,要不是他亲口告知,她还真没看出来他是北方人。打小在南方土生土长的缦舞,一直以为北方人都该是人高马大的,没想到今日见着的这个安思远,倒是生的比南方男子还要秀气上几分。
“怎么了缦舞姑娘?”感觉到缦舞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安思远好意提醒了一声,“骑马的时候不看着前方可是很危险的。”
缦舞脸上一燥,急忙扭过头去专心骑马。果真是太过失态了,黑灯瞎火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却被对方嘲弄了一番,缦舞在心里小小不满了一下。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抱怨,缦舞已然在黑暗中望见一处光亮,逐渐靠近后接着门前悬着的两盏灯终于看清楚,门匾上清楚写着三个大字——修业寺。
《凌烟乱》苏窨 ˇ入修业心计未可知ˇ
一踏进修业寺,里头的布置陈设让缦舞和安思远都实实足足地吃了一惊。按说这修业寺香火不旺,外头大门也是早已因年久失修而显得陈旧不堪,里头本料着也好不到哪儿去的,谁想这一进来,确实能让人惊愕不已。
大雄宝殿上的释迦摩尼佛祖像,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金身辉煌,直教人瞠目结舌。两侧供奉有十八罗汉像,皆为纯金打造,未有半点含糊。
同那扇用寒酸形容都不为过的大门相比,里头的布局简直大相径庭,说它堪比皇宫大院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这果真是寺庙?缦舞环视四周,只差唏嘘而已。这哪里是山野寺庙,简直就是豪宅别院。
也不知这样一出寺院怎的早些未被世人发现,倒是白白埋没了。只是,也不知这般奢华谁人意思,佛祖可未必高兴。
缦舞打量着周遭陈设,心中无限感叹,却未曾表达出口。
甫一站定下来,从后侧方走出了一袈裟披身的老和尚,看上去也该和华扁鹊一般年岁了,一把花白胡子几乎长到了胸口。
老和尚向着缦舞与安思远作了个揖,淡淡开口道:“老衲清凉,不知二位施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一听“清凉”的名号,缦舞赶紧毕恭毕敬地回了一礼,此人不正是华扁鹊同自己提到的修业寺住持么。
“原来您就是清凉大师,晚辈深夜打搅,实在是迫不得已。”说着,缦舞从怀里掏出早先华扁鹊给她写下的介绍信,递于清凉,“此乃晚辈义父华扁鹊之书信,还请大师过目。”
清凉接过了书信,仔细阅读了一番,并确认了果真是华扁鹊的笔迹,面上的拘谨稍有散开了些,收起信件复又开口道:“原来是故交之女。不知令尊如今可好?”
缦舞见清凉的神色缓和不少,心里也算是微微松了松,语气依旧恭敬地答道:“义父老当益壮,这阵子还出了空音谷四处云游济世呢。”
“济世?”清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呵呵乐了起来,“这老顽童若果真有这份济世之心,哪里还会等到这把年纪,以他的性子,估摸着是在谷里闷得慌,找借口出去吧。”
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子熟人间才有的打趣。缦舞细细琢磨着,看来自己这义父年轻时候就不怎么安分呐,要不然怎的如今一把年纪了人家清凉大师还能揪着他的软肋直戳呢。
一阵简短的嬉笑过后,缦舞并没忘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开门见上地道明了来意,期望能够当面恳求悟心大师救人一命。
一番急切解释之后,清凉明显顿了顿,眉心微蹩,似是无奈又似是惋惜,“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施主来的诚然不是时候啊。”
缦舞愕然,“大师此话怎解?”
清凉面色不改,缓缓回道:“施主有所不知,悟心师叔前些日子方闭关修炼,要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会出关。闭关期间他定然是不见任何人的,即便是老衲,也未必能够见他一面呐。”
“这可如何是好?”四十九日,等到那时候指不定轻寒都已经入魔已深难以救治了。缦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这事拖不得啊,事态紧急,可否请大师通融一下,晚辈求您了。”
清凉摇摇头,“不是老衲不想帮你,只是悟心师叔的行为素来不是老衲能够揣测左右得了的,恐怕……”
恐怕?这一恐怕,恐怕轻寒就此将要着了魔道了!
缦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都险些掉下来。只是她自然也明白,清凉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这样了,即便是看在与华扁鹊的多年交情上,他也没必要同她开玩笑不是。
“不如这样。”清凉见缦舞的样子,于心不忍,毕竟出家人积善行乐,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他劝解道,“今日天色已晚,二位施主先在寺里住下,明日一早姑娘将令师尊接来本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待悟心师叔出关之前,老衲也能勉强支撑一段时日。”
原本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此时清凉又在黑暗中为她掌了一盏明灯,叫缦舞又惊又喜,连句感谢的话语都说不全了。
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出声的安思远,此时也算是弄明白了状况,转而对缦舞劝慰道:“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清凉大师都如此说了,姑娘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好生休息一夜,明日才好有力气赶路不是。”
此言倒也不无道理。权衡再三,缦舞只得暂且接受了这一方法,毕竟,这是眼下能够解救轻寒的唯一方法。
清凉给二人在后院备下了厢房,而后便指了路由着他俩自个儿过去,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径自回房打坐去了。
因为只有一盏灯的缘故,安思远掌着灯把缦舞送去她房里。
回房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安思远试着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这种略显尴尬的困境,“恕小生好奇,可否问问缦舞姑娘,你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缦舞姑娘这么不辞辛劳到处奔波,想必你二人定然是师徒情深吧。”
师徒情深。缦舞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有一霎那的恍惚,只是师徒么?呵,倘若只是师徒之情,恐怕她未必如此上心吧。
她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灯光忽明忽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声音悠悠然,在这般寂静夜色中竟显得有些空灵,“我师父乃是个卓尔不凡的人。武功独步天下鲜有敌手,仅凭着一人之力建立了山庄,还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武艺超群,才智更是毫不逊色。”
不知为何,缦舞一面如此说着,脑海中一面浮现起轻寒的模样,一身玄衣身姿绰约,当风临江宛若谪仙。
只是这么想着,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连她自己也都未察觉。
安思远凝思片刻,忽然理所当然地问出一句:“敢问令师尊今年高寿?”同缦舞想的不同,此时在安思远的脑海中出现的形象却是个同清凉大师差不多岁数的老者,仙风道骨,飘飘然的模样。
“噗嗤——”缦舞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高寿,被轻寒听见指不定那张脸能憋得多青呢。
“怎么了,小生可是哪里说错了?”安思远百思不得其解。
缦舞敛了敛情绪,回答他道:“我师父不过而立,尚且年轻得很,哪里是要用‘高寿’来形容的。”
安思远一愣,“而立?那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他面上尴尬笑笑,眼见着缦舞随意挥了挥手进了屋子,而他自己像根木头似的在门外杵了许久,方才的笑容凝滞在嘴角,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探究之色。
一转身,同他的身影一并没入夜色之中。
次日一早,待到安思远起床的时候,缦舞早已骑马离开返回明月城。当然,安思远并不知道缦舞去的是明月城。他一人留在修业寺里头,发觉这座寺院里,还真是没多少僧人。
没多少僧人,或许,这也算是一桩好事。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
早上只喝了些稀粥,外加两个包子,安思远闲着无事便去院子里走走。果真人不可貌相,寺庙也不可仅凭区区一座大门来臆断其规模。这修业寺在白天看着,比夜晚更是恢弘许多。
如此兴师动众地建造一座山野小寺,恐怕内里必定是大有玄机吧。安思远望着远处一间大门紧闭的屋子,忽然止住了步子。
“静思阁”。门匾上写着这么三个大字。
“此处便是我悟心师叔闭关之地。”身后霍然想起说话声,一回身,竟是清凉。
只见清凉的目光掠过安思远,落在前方的“静思阁”上,淡淡说道:“悟心师叔每年都会在此闭关修禅,我等皆不可打扰。即便在门外同他说些什么,也从来不会应话。”
安思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听清凉转向他并问道:“安施主来我修业寺是有何打算?”
安思远没有片刻犹豫,一脸诚心地回话道:“小生此次前来,是因为仰慕悟心大师,专程前来意欲与悟心大师见上一面,聆听大师的禅语教诲。因而,在见到悟心大师之前,还望清凉大师恕小生在此叨扰了。”
看得出来,安思远此行似是抱着不见悟心不回头的决心,清凉自然也不能勉强,一切随他自便。
明月城。
凤珝扣住缦舞的腕子,虽然脸上带着面具,缦舞仍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想要传达给自己的紧张情愫。
“让我和你一起去修业寺,一路上也好帮着你一起照顾轻寒,这些日子你清减了不少,就让我同你一并分担些吧。”凤珝的声音轻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这一遭缦舞回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她本就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连日奔波。
而缦舞却全然不放在心上。此时的她早已将自己的身子置之度外,心心念念就是能够早日将轻寒给医好。
缦舞并不想拂了凤珝的一片好意,可她清楚地知道,对凤珝而言,有着远远比守在她与轻寒身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明月城离不开你,你若随着我们一并离开,指不定就被一些奸人给趁虚而入了。切不可意气用事,导致三年努力付诸东流啊。”
不仅仅是琼华宫,武林多少大小门派,白道黑道,都像狼似的盯着明月城的一举一动。眼下凌烟山庄总算有城七、嬿婉把持着,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多大的状况,若是明月城有个闪失,那可就是腹背受敌得不偿失了。
凤珝明白缦舞的坚持,于是不再强求,帮着将尚处于昏睡状态的轻寒抬上了马车。
按着轻寒如今的状态,骑马着实不易,虽说马车的速度委实慢了些,却也再找不到别的法子。
“路上小心,到了修业寺记得给我飞鸽传书。”凤珝伸手卷起缦舞肩上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照顾轻寒的同时别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否则我绝不饶他。”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轻寒。若非他自作聪明练什么《云笈九经》,以为可以保护缦舞,到头来只是弄巧成拙,哪里还会有先下这些个事儿。
迁怒又如何,他能够迁怒的也只有轻寒罢了。谁让他们都是那样将缦舞放在心尖尖上呢。
应过之后,缦舞脚一蹬跃上马车,为了速度快些,她赶走了凤珝原本给备着的车夫,转而由她亲自驾车。
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架——”,马车飞驰而出,绝尘而去。
眼看着马车渐渐驶远,凤珝淡然的声音响起:“这一路上可有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么?”
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凤珝身后的休宁神色不改,冷冽的气息萦绕周身,“并未发生过什么事情,除了小姐在去南溟路上解决了一干山贼,在南溟客栈教训了掌柜和几个手下,除此之外,并无别他。”
“这样就好。”凤珝稍稍松了口气。
休宁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有个叫安思远的书生和小姐走得挺近,还同她一并去了修业寺。”
凤珝眉心一憋,“安思远?”
“书生打扮,不过……”休宁顿了顿,“依属下观察,此人应该是身怀武功,一直深藏不露而已。”
“哦?”凤珝将“安思远”这三个字放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遍,又道,“你暂且继续留在暗中保护舞儿,至于那个安思远,我自会派人查清楚他的底细。”
任何可能威胁到缦舞安全的人,他都不会坐视不理任其发展。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
再次回到修业寺的时候,轻寒几乎快被马车颠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面如土色,着实叫缦舞狠狠担心了一把。
索性这修业寺不仅陈设布局金碧辉煌,清凉还在寺里专门僻了一间放置药材的屋子,总算还能让缦舞有挑选药材给轻寒调理身子的余地。
在安思远的协助下,好不容易将轻寒安置在了清凉备下的厢房内,缦舞久久坐在床榻边上,垂着头凝望他因昏睡而显得倍加冷峻的面容。
就如安思远之前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亦相信总会找到解决之道,悟心大师以及清凉大师也决然不是冷酷无情之人。既然如今来到了这修业寺,那便是离要达成之事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