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园]流放记 作者:陆眠(晋江2015-05-04完结+番外)-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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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总算握手言和。
　　……
　　又吃了一会儿巧克力后，甄瑜克服了起初的心理障碍，八卦精神开始抬头。她本着求知的探索精神，眼神躲闪着说：“汤姆，问你一个问题哦——”
　　“问。”
　　“我刚刚在想，你真是厉害，居然不经过约会（dating）阶段，就能直接勾搭（hook…up）上美女，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真的很好奇哦，真的很好奇，这件事就像不用坐飞机就能直接从中国穿越到美国一样神奇呢！
　　汤姆瞥了她一眼，咬下一块巧克力，淡淡地说：“这有什么难的。”
　　甄瑜侧头看向他，快说快说！
　　汤姆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她的眼睛：“看着我。”
　　难道要使催魂大法了？甄瑜兴奋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下一秒，她就发现不对了：
　　汤姆的眼眸像磁石一样黏住了她的视线，那汪深不见底的碧潭光影流转，平静的水面下竟是波涛汹涌，像是埋有一座火山，此刻正汩汩地冒出烟雾，转瞬便会喷涌出绵绵不绝的缱绻情意。
　　甄瑜心知有异，只想马上转头挪开身体。然而在她想要逃离的瞬间，汤姆的双手已经有力地按在了她的腰上，触手之处，竟是烙铁般灼热。甄瑜想往后仰，但却被腰上的力量一拉，无法阻止地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眼前，是他放大了的俊脸，他依然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只是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靠近到她能听到他的心跳，能看到他唇上细细的纹路。他快要吻上她的唇，但眼睛，依旧像刚开始一样，深深地望进她的眼。
　　甄瑜再也受不了了，在唇齿接触前的一瞬，她突然用力闭起眼睛，头微微向边上一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喷到她脸上的温热气息渐渐散去，然后她的腰一松，她便落到了沙发上。
　　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汤姆淡定地坐在一边吃巧克力。
　　她讪讪地笑。
　　汤姆望她一眼，声音低沉：“信了吧，我‘勾搭’别人，只要看一眼就够了。”只是，他并不想勾搭她。
　　甄瑜狂点头，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只是，她心里涌起了暗潮，总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安全，如果哪一天她意志力薄弱，被他勾搭了去，那不是……她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开怀笑了。
　　她挨过去，对汤姆说：“汤姆，下学期我们就上研二了。”
　　“嗯。然后呢？”
　　“这个房子是学校的，只留给研一新生住。研二学生都要出去租房子。”
　　“你是说？”
　　“我们一起租房子吧，下一学年，我们还做室友！”甄瑜终于说了出来，她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万物更新。
　　汤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湮没在心事重重的影中。过了片刻，他笑了笑：“好，但我只租两室一厅的公寓。”要做室友？哼，那就两个人关在一起，别想拉别人来瞎搀和。
　　“成交。”甄瑜生恐他后悔，“九月份的公寓，两三月就可以慢慢挑了，咱们过几天去看房源。”
　　汤姆点点头，微微一笑。
　　甄瑜暗自得意，跟他这么危险的人在一块，怎么能不捏一个护身符呢！不是不和室友谈恋爱嘛，只要住在一起，那她就会很安全很安全！
　　只是她忘了有一句古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个嘛，就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不知所起

　　这个学期，甄瑜选了一门中国艺术史课，课程题目很高大上，叫做“中国艺术中的纪念碑性”。其实甄瑜的专业偏向是十八、十九世纪法国艺术，但在下半年，硕士项目所在的博物馆将有一个关于中国古代艺术的展览，作为唯一的中国学生，她被指派去做兼职的策展实习生。在国内时，甄瑜对传统艺术没有做过深入研究，为了不丢脸，她便选了这门课恶补基础知识。
　　然而上完第一堂课，她就后悔了。本来以为仗着母语优势，这种课定是手到擒来，但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教授是传说中的内分泌失调更年期提前没有爱情滋润精神空虚导致心理变态的华人女AP　（助理教授Assistant　Professor）。这位蒋姐姐刚刚博士毕业，是系里新聘的老师，本来磨刀霍霍，想着大展拳脚，但没想到选课的只有一个人！她的热情被当场浇灭，但她是那种放弃的人吗？可能让这个学生退课导致课程取消吗？笑话！
　　这几周，甄瑜真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蒋姐姐软硬兼施，使她浑浑噩噩错过了退课期限。等她成了俎上鱼肉，哼哼——懂普通话？偏偏用你听不懂的英文夹粤语上课；课程内容太简单？那就用数量压倒你！这课的作业远远超过了其他课的总和；学生太少缺少交流？直接来办公室上一对一独立研究课啊！甄瑜欲哭无泪，每次走进她办公室都哆嗦呀！最最让她不能忍的是——她怕死人怕鬼呀！甄瑜本以为中国艺术嘛，看看书法绘画多么惬意，没想到墓葬艺术已成为北美中国艺术史教学的主流，蒋姐姐每节课都讲墓室构造与陪葬品，害得甄瑜夜夜做噩梦、日日精神恍惚！唉，中国人何苦为难中国人！
　　最后，她痛定思痛，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日，她用一道番茄炒鸡蛋收买了汤姆（甄瑜一直奇怪，对素食主义者来说，鸡蛋、牛奶和奶酪居然不算荤的）。饭后，他们两个坐在客厅里看书。甄瑜把阅读资料分一半给他，指点他读完英文后，用中文写出内容大概，然后她直接读中文简介做作业。
　　汤姆总是问她问题，比如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写之类的。甄瑜开始还耐心指点，到最后忍无可忍，便直接把一本新华字典扔给他。
　　汤姆抱着那本字典，就像小红卫兵抱着毛主席语录一样激动万分，他笑嘻嘻地靠过来：“送给我啦？”
　　甄瑜头也不抬：“嗯。”她9块人民币买来，汇率折算后也就1美元多，加上折旧……她决定大方一回！
　　汤姆抚摸着字典红色的封皮，就像抚摸着她玫瑰色的小脸。她的第一件礼物“老干妈”辣椒酱已被他吃完，这字典就算他们漫漫人生路途中值得回忆的定情信物了！他自顾自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扬起来。
　　“愣着干嘛，快做作业！”甄瑜突然瞪他。
　　汤姆很委屈，这作业明明是她的好嘛，他不过是帮帮她，怎么就身份置换了？他埋头读文章，但没过多久，又不得不戳她手臂：“那个祠堂的‘祠’怎么写？”
　　“你不是有字典吗？自己查！”
　　“我不知道怎么查……这检索法看起来好难的样子……”他一脸诚恳。
　　甄瑜狂翻白眼：“我早说过，你那中文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说着，她伸出手，“把字典拿来。”
　　汤姆打一个激灵，动作迅捷无比地把字典放到背后：“不行，你已经送给我了！”
　　甄瑜伸出的手变掌为抓，然后握成拳头，说：“乖，我就是教你怎么用，不会收回来的。”
　　甄瑜打算教他最简单的拼音检索，但马上发现他根本没系统性地学过拼音。她不无遗憾，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也就是让他长长久久帮她阅读课程资料——她只能耐着性子做起一年级语文老师。所幸对面这熊孩子天赋异禀、一点就通，用了半小时，居然学得像模像样。
　　他洋洋得意：“我果然聪明无比！”
　　“既然这样，你多看几篇。”甄瑜又把几叠资料丢给了他。
　　他们一直从中午看到傍晚，总算把明天要交的作业完成了。甄瑜很满意，伸了伸懒腰打算去床上躺会儿，汤姆拉住了她的袖子：“我饿了，可不可以再炒西红柿鸡蛋当晚饭？”
　　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美国人啊，一个西红柿炒鸡蛋都能当稀罕物！甄瑜咧嘴一笑：“好吧。”
　　她一边切西红柿，一边指点汤姆搅鸡蛋液。正切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不太妙的事情——她忘了写论文！这篇论文是上周留的作业，蒋姐姐要求先看推荐书籍，然后模仿书上的墓葬形式，给自己设计一个墓室，最后画出草图并写论文论述——这是一个多么忧伤的论文题目啊，更忧伤的是截止日期就是明天！这些推荐书基本都是图书馆不外借书籍，必须在馆内阅读，W校图书馆位于校区中央，从宿舍过去不太方便，所以宅女甄瑜至今没去看书，后来一忙，完全忘记了论文这回事。
　　她连忙放下菜刀，脱下围裙，汤姆迷惑不解：“怎么了？”
　　“去图书馆！”
　　话音刚落，汤姆头上便套上了围裙。他大吼：“你不能丢下我——和我的西红柿炒鸡蛋！”
　　甄瑜在厨房门口刹住脚步，回眸一笑：“汤姆，这道菜非常简单，你这么聪明一定搞得定！”汤姆面露绝望之色，甄瑜心一软，便说：“其实有更简单的，你先烧水，然后把西红柿和鸡蛋汁都倒进去，就是西红柿鸡蛋汤了！”恭喜你，晚上有新菜吃了！甄瑜一溜烟小跑出去，不忘顺上一块干面包。
　　甄瑜从架子上拿下推荐书《黄泉下的美术：宏观中国古代墓葬》（The　Art　of　the　Yellow　Springs：　Understanding　Chinese　Tombs）。光滑的封皮是纯黑的，就像地底的幽暗空间，一束光从右下角照上去，正好打在一个半明半暗的金缕玉衣头部，脸上的方形玉片用金丝缀起，眼睛和嘴巴是颜色较淡的玉石，在光线的照耀下，这个头颅显得阴森可怕，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这书真是牛，光用封皮就把甄瑜吓得“五体投地”。她捏着书脊，用极快的速度把书本面朝下牢牢按在桌面上，心砰砰跳个不止，总觉得背后有人望着自己。
　　甄瑜总算选好了书，她决定好好看书。但天不遂人愿，她时不时被突然出现的插图吓得胆战心惊、背脊发凉。除了画有鬼神的棺椁、棺材板盖着的帛画，竟然还有马王堆女尸。光看这些图，她就领会到了此次作业的真谛——设计自己的墓室，怎么恐怖怎么来——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吓死那些盗墓的！
　　她放弃了看书，打算直接回寝室写论文。她从图书馆的落地窗往外一看，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从这里回到宿舍需要半个小时，此刻天色已暗，校区里尚有几盏灯，但爬回山腰的路上必是黑咕隆咚的，看了这些书，她怎么可能孤身上山呢！她看了一眼干面包，罢了，图书馆24小时开放，这儿有水有食物有厕所，除了被子，待上一晚什么装备也不缺——更何况，她写完这篇论文，说不定就得熬上一夜，连被子也用不着了。
　　于是，她进入了忘我的战斗之中……
　　汤姆坐在房间里看书，但眼睛的余光时刻盯着通向宿舍门的道路。都11点了，小鱼怎么还不回来？没道理这么好学啊！不会一脚踏空掉山底下去了吧？脑中的思绪乱纷纷的，他再也坐不住了，把书一推，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诚心不让人好好看书！”他拎起外套出门，不急不缓地往山下走去。
　　深夜的图书馆很安静，人不是不多。他一眼就瞧见了甄瑜，她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蜷成了很小的一团，就像弓着的猫咪。他微笑着看她，她只有那么小一点点，他很有一种冲动，想要走上前去把她护在手心里，这样一个人，万晖怎会舍得弄丢呢？汤姆轻轻走过去，倾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外衣盖在她身上。她动了动，转了一个面继续睡，略带点婴儿肥的苹果脸上留着桌面挤压的痕迹，瓷白中透出粉粉的潮红。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却还是克制着，拉出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闲闲地翻看那些书，然后就笑了，这个胆小鬼，居然敢看这样的书，如果我不来找你，看你怎么走夜路回去！这么一想，他觉得应该立刻把她叫醒，他可不能陪她在这儿睡一晚上。
　　手刚刚抬起，他忽然发现甄瑜胳膊下压了一张纸，上面还有手绘图案。好奇心起，他轻柔地扯出那张纸，上面是一幅非常粗糙的地宫设计图，歪歪扭扭的铅笔勾勒出内部构造，旁边有小字注明功用。总的来说，甄瑜笔下的墓室装饰比较简单，但她对棺椁和墓主人却有着极其详尽的细节描绘。那个棺非常薄，薄到几乎没有，在靠近墓主人头部的地方，还开了一个奇怪的小天窗。墓主人一手握着一根细长的东西，一手握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因为甄瑜睡相不佳，口水浸润了那个部位的纸张，导致汤姆暂时看不出墓主人握着的是什么。
　　他推一推甄瑜。甄瑜马上醒了，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他，等认出他来时，眼睛立马亮起来：“太好了，我——到时我陪你回宿舍！”她的声音豪气冲天。
　　汤姆失笑：“好，我一个人还不敢回去呢！”
　　甄瑜拍拍他的背，做出“哥俩好”的姿态，却见汤姆的大衣从她肩头滑了下来，甄瑜一怔，汤姆已经若无其事地捡起，把衣服放到了椅背上。他拿出那张纸，问道：“这是什么？”
　　甄瑜的注意力被转移，答道：“我的墓室！”
　　“你的——”汤姆歪嘴笑了。他笑眯眯地指向棺和墓主人：“这棺材皮也太薄了点，你不是为了给你儿女省钱吧？”
　　甄瑜严肃地说：“我的设计绝对合理，每一处都严格参照风水要求。这棺材板嘛，可是有讲究的，这不是木材，而是水晶啊！”
　　汤姆强忍住笑，又问：“那你手里捏的是什么？”
　　“柳枝和苹果啊！”这么好的画工都没看出来，他什么眼神啊！（甄瑜偷偷用袖子擦了擦上面沾着的口水。）
　　汤姆不耻下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如果你死了，躺在棺材里，最希望的事是什么？”
　　“是什么？”
　　“当然是活过来啊！”甄瑜答得理所当然。
　　汤姆愣了，然后服了——真是好答案好追求！
　　甄瑜指着图纸娓娓道来：“我翻了很多书，发现《牡丹亭》里的女主角杜丽娘命最好，不用化蝶，就能还魂活过来。汤显祖是这么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书生柳梦梅开棺救了杜丽娘，两人初见时，他手执着垂柳半枝，算是定情的象征。所以说，等我死了，我得握着柳枝沾点运气，然后等一个深情的男人来开棺救我。”
　　这样的解释，是不是太牵强了点……汤姆坚强地问：“那苹果呢？”
　　“你真是笨！如果挖我出来的是外国人，不知道这个典故，那我不是冤死了！”她嘿嘿一笑，“白雪公主吃了一个毒苹果死了，被放在了水晶棺材里，后来有王子经过吻醒了她。你看，我的设想非常周到，如果我的王子体弱多病、搬不动棺材盖，他就可以打开棺材盖上的小窗；我放一个苹果在棺中，可以充分暗示他我是被毒死的，只要吸出毒素就会活过来的——哦不，吻一下就会活过来。”
　　甄瑜很是得意：“所以古今中外，无论是书生还是王子，总有一款可以凭借墓中的线索救活我！”
　　汤姆傻眼了，果然很贴心很细致呢！
　　甄瑜见他认同，便愈加高兴，随口就那么一问：“如果是你的墓室，你会放什么？”
　　汤姆瞥她一眼，邪邪地笑道：“我只在棺材里多放一样东西。”
　　“是什么？”
　　“我老婆。”
　　甄瑜吃了一惊：“你让她殉葬！？”　
　　汤姆摇头：“我怎会比她早死！”
　　“你殉情？！”甄瑜更惊讶了，然后将信将疑地说，“你不像是有‘生同寝死同穴’这样伟大抱负的人呀！”　
　　汤姆深情无限地看她：“你能为了一个人活过来，我就不能为一个人死么？”
　　甄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