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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上所有的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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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航不语。
  “校方已经得到汇报,当事人水洗不清。”
  展航仍然沉默。
  “这是一个陷阱可是。”

   
 


  
 
 
  
 

九 
 
  展航看着她。
  “等着我踩下去。”
  展航不发一言。
  “我立于必败之地,若人家看不出端倪,只当我俩行动秘密,稍有蛛丝马迹,我便是误人子弟的坏人。”
  展航大吃一惊,“有这样严重吗?”
  “你太工心机了。”
  “我没有这种意思。”
  “你想我调你出心理系?”
  “我已走投无路。”展航伸起双臂。
  “我应去年辞职,那今年就不会碰见你这样特别的学生。”
  展航忽然大胆地把双手放到她腰上去量一量,他的手已经长大,张开虎口,只差一点点,双手的指端就可碰到,真是细腰。
  她并没有拒绝。
  接着一段日子里,于展航与他讲师的关系,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于太太私底下担心地问伟谦:“会有什么影响?”
  “不怕,只多转校。”
  “女方呢?”
  “不那不干我们的事,她一把年纪,又有专业资格,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率性而为,后果自负吗?”
  于太太为之恻然。
  她特地去探访朱博士。
  坐下她就问:“朱小姐多大年纪?”
  “二十八。”
  “真是年轻有为。”
  “于太太你呢?”
  “展航是我最小的孩子,我己是祖母级。”
  “真看不出来。”
  她开门见山说:“朱小姐你这一注押错了。”
  对方诧异地问:“我会有损失?”好似毫不知情。
  “名誉是人第二生命,社会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开放,我的看法不如你想象中老套,你一得到不雅的封号,下半辈子就要吃苦。”
  朱本欣不出声。
  “况且,你在大学做事,是一个中世纪般讲品德卫道的虚伪小圈子,谁同谁离婚都会受到谴责。”
  朱本欣十分佩服,“于太太,你太明白了。”
  “话都说完了。”她摊摊手。
  朱本欣叹口气,“下学期我会离校。”
  “啊。”
  “教书并不适合我,我将赴东岸启业。”
  于太太放下心事。
  朱本欣忽然说:“展航叫你头痛可是。”
  于太太苦笑。
  做母亲的抱怨:“太多女性喜欢亲近他。”
  朱本欣不好意思说,当他的手搁在她皮肤上,她混身微微麻痹,象误触电流那样紧张。
  朱本欣别转了面孔。
  这种私隐怎么好同任何人说,况且,来人还是他母亲。
  于太太好象把朱本欣当知己:“怎不知道她们同他有什么话好说,不过是个孩子,难道还学十六七岁少女,疯疯癫癫一起吃个冰淇淋,然后齐齐去溜冰不成。”
  这分明是指桑骂瑰。
  朱本欣微笑着不出声。
  于太太叹口气,“我告辞了,预祝你顺风。”
  朱本欣送这位好母亲出去。
  回到屋内,却连于太太喝剩的茶及茶杯一起丢到垃圾筒里。
  她们都不知道,展航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
  他目送母亲离去,然后,才悄悄走开。
  朱本欣一定已经疲倦,不要再去骚扰,至于母亲,他太知道她的牺牲有多大,又决定留在于家,顾全他们兄妹颜面,迁就她是应该的。
  展航回学校去。
  深夜,他偷偷离家。
  被伟谦看见,低声说:“去哪里?”
  “假设你什么也不知道。”
  伟谦不服,“真妒忌,看你,晚上不睡觉,白天不读书,照样成绩优秀,精神奕奕。”
  展航笑着摇头离去。
  他用小石子扔向朱本欣寝室玻璃窗,咯地一声,窗户打开了。
  她探首出来。
  “科学馆向电视台报告:今夜可以看到北极光,是千载难逢机会。”
  朱本欣笑了,“几点钟?”
  “不肯定,午夜至凌晨,都有可能。”
  “那岂非需通宵等候?”
  “我们在后园草地上守候好了,上一次在我们这纬度见到极光是六四年。”
  “我们为什么这样对话?”
  “你不愿开门呀。”
  朱本欣找出睡袋,冲了热可可,与展航在后园观星。
  “看,看天上繁星。”
  夜凉如水,远处不知谁家有池塘,最后的蛙鸣点缀了气氛。
  “我嗅到玫瑰花香。”
  “所有花丛早已凋谢。”
  他们并肩躺在草地上,展航忽然朗诵《小王子》书中一节:“如果你爱着地上的一朵玫瑰,深夜,抬头看星空,天上所有的星都是花朵。”
  她看着他,“你地上的玫瑰是谁?”
  展航微笑。
  “你的神情叫人心酸。”
  展航紧紧拥抱她。
  她低声说:“紧些,再紧些。”
  那夜,他们并没有等到北极光,天露曙光之际,展航怕她着凉,推醒她,叫她返回屋内。
  “你呢?”
  “今日我需帮母亲做跑腿。”
  “不累?”
  他微笑,“一点也不。”
  朱本欣却打呵欠。
  于太太说得对,他应当找一个十六七岁的女伴,一起攀山越岭,不眠不休,去到极地或是沙漠。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
  展航亲吻她的手。
  她终于问:“你会想念我?”
  他点点头。
  没到学期结束,她就辞去教职。
  于太太假装讶异,“是吗,她已经走了吗,”然后,隔一会儿问:“可有留下地址?”
  展航答:“没有。”
  于太太放心了。
  也许,不久,会有另外一个女子出现,年龄更大,思想更混乱,那时,才另想办法不迟。
  伟谦问:“你不想念朱老师?”
  “还好。”
  “你牵记的,是另外一个人吧。”
  “伟谦,你有无那人的照片?”
  伟谦赌气道:“没有。”
  隔了一日,展航发觉他书桌上有一张照片。
  小小家常照,在网球场上拍摄,李举海一只手搭在伟谦肩上,另一只手挽住她的腰。
  她的脸在照片上只有指甲大小,可是美女特征全都显露。
  展航立刻用扫描机将脚片输人电脑,利用打印机放大。
  伟谦过来看见。
  “你打算怎么样?”
  展航不打算隐瞒伟谦,“你说呢?”
  伟谦不置信,“你要在国际网络上寻人?”
  “是,总有人会在世界某角落见过她。”
  “也许,人家并不想见到你。”
  “那么,她可以不作回应。”
  “这样不专心学业,仍然考第一,天无眼。”
  “妈妈也是那样说。”
  “我来帮你。”
  寻人:女,代号星,年约廿六,身高一六八公分,体重约五十公斤,如果有消息,请与于展航联络……
  他打开了寻人网页,要求加入内容。
  对方忠告他:“资料不足。”
  展航取出一本素描部。
  “这是什么?”
  “我的杰作。”
  是一连串速写,主角正是段福棋。
  “我的天。”伟谦说。
  第一张可追溯到多年前,他们第一次邂逅之时。
  “你痴恋她。”
  展航不出声。
  “为什么?”
  展航把那十来张素描都输送出去。
  伟谦摇头,“不可理喻。”
  展航心中却悠然。
  “她会怪你骚扰。”
  “我也曾那样想过,不过,现在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伟谦耻笑他:“对,现在你可以做抹车仔供养她了。”
  “客气点好不好。”
  “象她这种狐媚子,丢尽全女性的脸。”
  “你并不认识她。”
  “咄,我早许多年就与她吃饭耍乐,要着迷,比你早。”
  展航反而笑了,“好好好,你一切比我强。”
  “要寻人,你自己去办。”
  他丢下鼠标,回自己房间去。
  展航在那个下午完成了寻人启事。
  他得到的热烈回答令人讶异。
  世上竟有那么多寂寞的人,天天对牢闪烁的荧屏不住浏览。
  “夜空君,我肯定在澳洲雪尼市见过你的女神,她的美貌令人侧目,开头大家以为她是某演员……”附着详细地点时问,以便当事人查究。
  “我认识她,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太迟了”,还附着合照,不是不好笑的,那女子长得似女泰山,不过不怕,男伴怎么看她才最重要。
  “星是我的病人,不幸她陷入植物状态已近一年,你闲时可以来探访她”。该君不折不扣是美国某大医院的一名主诊医生,附著名片。
  数一数,一共六百多个讯息。
  其中有十一位直言她们就是他要寻找的星。
  展航叫伟谦来读她们的信件。
  伟谦惊道:“这简直是色情读物。”
  “是,黄色泛滥,无法管制。”
  “喂,你不介意耳目受污染?”
  “男性对这种事通常比较大方。”
  “喂,还附着裸照呢,以为寻人是新绰头,这次你有得烦。”
  展航沉默。
  伟谦改变话题:“有人想认识你,托我介绍。”
  “谁?”
  “一个女孩子。”
  “今年额满,下季趁早。”
  “她有个很特别的名字。”
  展航给他接上去:“叫朱八戒。”
  “可以看得出你今日心情欠佳。”
  伟谦见他不可理喻,赌气离去。
  下午,展航发觉伟谦在独自流泪,大惊,立刻走过去:“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我陪她看戏打球跳舞好了。”
  “不,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
  “母亲寄来下学年学费。”
  “那多好,还有什么烦恼?”
  “她变卖了一枚胸针筹款。”
  “呵,都是身外物,将来环境转顺可买更多。”
  “但是,我自幼坐在母亲怀中,就把玩那枚蓝宝石别针,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只白金镶钻的豹子,一爪抓住一级弹子般大小的圆宝石,如今竟需变卖……”
  他泣不成声。
  于太太连忙赶来安慰他。
  展航的目光回到荧幕上,被吸引住了。
  这个电子邮件这样说:“是你吧,夜空里寻找一颗星,正是你的口吻,念念不忘逝去的人,过去的事,不愿放手,不能安寝……”
  谁,是谁?
  讯号已经中断。
  毫无疑问是个女子。
  傍晚,有两个女同学来探访伟谦,他恢复情绪,央伯母做了三文治水果招待。
  女孩们在展航房门外张望,展航佯装不知,待她们走过,他把门关上。
  伟谦打电话给他:“出来喝杯咖啡,我们在客厅等你。”
  展航很礼貌:“我想早点睡。”
  他自后门溜出花园散步。
  后园凉亭有一角落是他时常流连的地方,还搁着几本属于他的画册。
  一走过去,发觉有人先在赏月,他吓了一跳。
  那白衣女孩子见了他,也站起来。
  展航问:“你是谁?”
  “伟谦的同学黄笔臻。”
  “哗,这么多笔划。”一定就是那个名字特别的同学。
  她也笑,“幸亏念英文,没有罚抄名字这回事。”
  月色下的她眉目清秀。
  “你怎么出来了?”
  “园子极漂亮。”
  “家母花了许多时间在这里。”
  “你怕吵,我先进去。”
  “不,请留步。”
  黄小姐笑笑坐下。
  “你也念电子工程?”
  “量子力学。”
  “难吗?”
  “文学艺术那些才需无中生有,少一分想象及创造力都不行,做科学不外去求证已经存在的各种现象,不算困难。”
  很少女孩子懂得那样清澈地分析事情。
  “来了多久?”
  “一年多。”
  “一家人都在这里?”
  “父母已经不在,只得一个姐姐,住加州。”
  呵,身世与展航有点相似,他不由追问:“是意外吗?”
  “有无听过泛美八OO班机?”
  “哎呀。”
  “到今日还不相信是事实。”
  “我太明白感受。”
  黄笔臻已经转变话题:“这里校风大异,我觉得很难适应。”
  展航同情她,“请讲出困难。”
  “太自由散漫,无所适从,一切资料都得往图书馆里找,师生之间嘻嘻哈哈。毫无尊卑。”
  展航没料到她是个小古肃,不禁好笑。
  “是,这边是不作兴鞭挞学生,至于功课,你可以写半张纸交差,亦可宇宙无限,著书立论。”
  “哗。”
  那时里边有人叫:“臻,臻,你在哪里?”
  她站起来,“我要走了。”
  “住哪里?”
  “宿舍。”
  “家母擅烹饪,又好客,闲时请到我家来摄取营养。”
  “多谢你的邀请。”
  她匆匆走了。
  展航隔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里。
  睡到半夜,被伟谦推醒。
  “什么事?”展航睡眼惺忪,“有事明天再说。”
  伟谦说:“我刚接到母亲电话。”
  “呵,伯母怎么样?”展航立刻清醒。
  “不是她,是我叔父李举海,他在昆士兰以西回路线海峡潜水失踪。”
  展航的瞌唾虫全都赶跑。
  “他于前日与友众出海潜水,自麦基港出发,黄昏归队时,独他一人失踪。”
  展航睁大双眼。
  “拯救队搜索了三十余小时,并无所获,人海捞针,恐怕已凶多吉少。”
  两人静坐一会,伟谦又说:“据说叔父有部份遗产留给侄子。”
  “那就是你了。”
  “是,当可解窘,不过,我仍然希望他活着。”
  展航用手抹一抹脸,“他这人如此放肆嚣张,胡意妄为,也不枉一生。”
  于太太也起来了,问两个年轻人:“什么事?”
  伟谦视于太太为半个母亲一样,轻轻走近,絮絮把事情告诉她。
  她听完了,不出声,有一点点激动,终于抬起头说:“我去做咖啡。”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
  过了几日,展航看见母亲在花园种郁金香球茎。
  他出去帮她。
  “埋深一点,否则松鼠会挖出当晚餐。”
  展航挥着汗说:“许久不见英先生来访。”
  “他对我失望。”于太太微笑。
  “的确伤了他自尊心。”
  “展翘也许回来过新年。”
  “呵,你可有得忙了,先得替她张罗冬衣,让她同你睡吧。”
  “伟谦将去出席丧礼。”
  终于找到遗体。
  “大堡礁有鲨鱼。”
  其余的情况也就不消细说。
  于太太说:“伟谦承继了一笔遗产,足够他独立生活以及将来创业。”
  “我真替他高兴。”
  “伟谦苦尽甘来。”
  这种形容词只有母亲扪才会想得到,可是又贴切非常。
  晚上,伟谦说:“展航,请你陪我到达尔文去一趟。”
  “为什么?”
  “壮胆。”他说得很坦白。
  展航讶异。“你怕吗?”
  “有一点。”
  “我只能去三天。”
  伟谦答:“我也是。”
  展航陪他出发,他不是去参加仪式,他特地走道一趟是为着找一个人。
  也许,看在往日情谊,她会出现。
  可是,场面异常凄清,总共只得他们两个年轻人出席,其余数人,都是陌生的律师与会计师。
  那么大的家族,却没有任何表示,难怪伟谦说有点怕。
  展航四周围张望,彻底失望,没有,她没有来。
  不过,展航也代她高兴,两人之间的恩怨终于告一段落,从此不再相干。
  律师们见到伟谦一哄而上,这将是他们未来少主,必需殷勤招待。
  展航坐在大教堂极后排,南半球气候正相反,太阳在南回归线上,这正是他们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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