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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走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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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房间,我把密码撂上沙发,马上往卫生间跑,趴在马桶上抠喉咙。这是苏柳传授的方法,我前后吐了将近一小时,还是不见轻松,可能喝得实在太多了。 
  “哈哈,你小子有两下子。”麦守田不知几时来了,靠在卫生间门边,“几句话,三揸啤酒,两个鬼子就对你服服帖帖。他妈的,老子担心你笨嘴笨舌头,不会交际呢!” 
  小倩也在门外叽叽喳喳:“就是,他那架势像找人打架一样,吓得我……” 
  我哪有闲工夫听他们夸奖,又吐了两次,踢上门说:“滚开,老子要撒尿。”隐约还听见麦守田笑说:“好,这感觉好,明天的重头戏,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房间已静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苏柳的方法这一次不灵了,吐干净还是头昏脑胀,我脱光衣服钻上床,蒙头大睡。 


  26、 
  怀城剧团我并不陌生,许多退休老艺人都是我的师傅。高二以后,我是这里的常客,如果我考不上艺术学院,剧团也乐意收留我。马脸团长见我来报到,一点不意外,官腔十足地说:“为了你回来,我特意打报告,跟市里要了一个正式编制呢,你小子是我们一手培养的,小江就不同了,让她先等等,明年、后年有机会再让她转正。”四年前,我曾经义务帮剧团演过不少节目,他知道我是什么货色,我敢说,当时他手下没一个比我好用。更不用说,我现在又经过了艺术学院的正规学习。 
  算起来,马脸团长和我是校友,二十年前的艺术学院毕业生。不过,他只教过我几段样板戏,他最拿手的二胡,我怎么求他也不教。他教人是收钱的,我那时身无分文,拜师学艺,靠的是我的真诚、执着和天赋。尽管如此,我还是承他的情,送了他两条好烟、两瓶好酒,请他在怀城最好的酒店吃了一餐。他也投桃报李,马上给我安排了宿舍。 
  我和许琴乘坐的班车,终究有到站时候。我还有点理智,不敢马上回家,我糟糕的心境,碰上我老爹火爆的脾气,会闹出父子打架的笑话。送许琴上了回厂的公交车后,我住进了旅馆。头几天,我手机不离手,尽管知道渺茫,但仍希望奇迹出现。幻想肖露露听信苏柳的解释了,并且发现我种种反常是故意激怒于她,突然回心转意给我打个破镜重圆的电话,最好是她亲自到怀城来一趟。三天过去,奇迹没有发生。只接到玉米子上飞机前的电话,好在他不知道我和肖露露的事,没跟我罗嗦什么。 
  “雷哥,我想明天去看你。” 
  第五天,“费加罗咏叹调”又响了,这是我特意换的手机铃。来电的是苏柳。我急了,冷漠地说:“你来看我干什么,我跟你什么关系?”她哭了,“我怎么解释肖姐也不听,我对不起你。”我说:“不关你的事,我们迟早会分手。”我一肚子火不好发在她身上,安慰她几句好好准备全国比赛,匆匆挂了。接着,宜佳、李梅也来电表示同情。我烦了,索性扔掉省城的手机卡,换了怀城的。 
  我的宿舍是一间废弃的平房,门板上有个大洞,窗子玻璃也没有,瓦片少了许多块,地下潮湿得像水田。惟一的优点是相当宽敞。破是破了点,毕竟是属于我自己的第一个家,站在里头,心情也不再那么阴霾。 
  正在规划我的新家时,一条不知死活的狗蹿了进来,还想扑到我身上。打狗抓猫是我小时候的爱好,怎么可能让它得逞,被我一脚从窗口踢了出去。这条倒霉的狗没死,像告状一样狂吠了半天,把它的主人带来了。 
  “谁打我的狗?”狗主人像他的狗一样扑来,不过,欺到近处,发现我比他高了一个头,马上一个急刹车,后退两步,换了一付面孔说:“啊,你是新来的?”我上前扣住他的胸口,大吼一声:“你他妈才是新来的!”团里的人,没一个我不认识。这几天火气大得很,刚才他真敢扑来,我绝对打他个半死。 
  “啊,啊,我也是新来,我、我管音响,我是老洪,要帮忙说一声。”老洪的笑脸不错,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放开他,他也识趣地跑了。我有气无处发,把一张三只脚的椅子踢成了两只脚。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江媚眼又来了,进门就骂:“他妈的,你怎么也回来了?”我看也不看她:“我回来关你屁事?”她说:“喂,你他妈吃火药了?”我点燃一支烟说:“我吃春药也不关你屁事!”她叫了起来:“怎么不关我事了,你他妈回来占了我的编制,懂不懂?你耍我呀?”我叫的更大:“耍你又怎么样?有本事陪团长睡觉去,叫他把编制给你呀?”她不说话了,看了我半响,边退出门边说:“哼,我知道了,一定是给人家甩了,你也有今天的下场,咯咯咯……”我真想追出去打她一顿,最后那张刚变两只脚的椅子又遭殃,给我踢得一只脚也没剩下。 
  我早就预感到我有这样的下场了,甚至用了两天时间去设想,我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这样的下场,每一种设想,我都可以接受,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导致这个“下场”的方式,与我的设想相去甚远。而且,我极其愤怒的是,这样的下场来得太突然,在我没做好思想准备之前,让我措手不及。 
  我的心死在缠绵悱恻之中,然而,心死人不能死。即便是行尸走肉,也有行尸走肉的活法。我要有新的生活,第一步从整修宿舍开始。我下了不少功夫,请工人检漏,给地板镶上防潮砖,隔出一半做厨房、卫生间,门窗也换成新的,还买了齐全的家具、家电、厨房用品,剧团里的人以为我马上结婚了。肖露露给的那张卡还有钱,我不用白不用。整个过程,老洪主动帮忙,没修整好之前,他帮我当监工,修整好之后,他又帮我搬这搬那,我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吃的是他做的饭菜。我满腔委屈,有家又不敢回,遇上他亲人般的关怀,心里非常感激。所以,我视他为剧团里惟一的朋友。 
  上班第一天,马脸团长叫我先去看排练。小剧团没有省级大剧团人多势众,服装、道具、舞美、灯光样样讲究,演职人员也分工细致,往往每排一个节目都投入巨大,以至于,到了讲究经济效益的年代,省级剧团风光不再,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像肖露露所在的省话剧团,一年演不上两场戏。小剧团就不同了,什么都因陋就简,排节目没有任何投入可言,服装、道具等硬件,大多数比我还老,也没有固定的编导,一般由演员们自己边商量边排,大概觉得差不多了,也就可以正式上演了。节目的内容,重点是宣传,比如拥军爱民、计划生育、交通安全等等,各行各业有赞助的,也把他们的形象推上舞台。总之,是半政治半商业,只要领导得力,维持剧团并不困难。所以,就算有选择,我也毫不犹豫到小剧团来,因为这里随时有戏可演。 
  在舞台下看了十分钟排练,我再也看不下去。排的是个小品,故事内容暂且不说,首先演员挑得不合适。问题最大在江媚眼身上,她唱歌跳舞还过得去,但小剧团要的是多面手,叫她演一个卖水果的老太太,她演成了发春的老来俏。 
  “怎么搞的?演个小配角也搞砸了,艺术学院学哪去了?”马脸团长对江媚眼也十分不满,几句话把她骂哭了。我实在看不下去,跳上台说:“我来!” 
  吕大嘴以为我想抢他的男主角,摊手冷笑说:“好啊,让两个大学生一块上!”我左手伸进右袖筒,右手伸进左袖筒,蹲在台上说:“我演老太太。”参加排练的人开始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看清我装出一付老太太的模样,一个个笑得打跌。 
  笑够了,马脸团长拍腿大叫:“好主意,雷山,你意思是,男的演老太太,女的演男主角。不错、不错,这个想法好,有创新,肯定能吸引观众。来,来,试一次!”他混到团长这个位置,还是有点眼光的。听完我解释,干脆让我当编导兼演员,我反其道而行之,江媚眼演男主角,吕大嘴演老太太,气得吕大嘴下台不干。后来,马脸团长自告奋勇扮老太太,演得还相当出彩。这个宣传计划生育的小品,后来引起轰动,得到上级嘉奖,也奠定了我在剧团的位置。江媚眼由此成了剧团的明星,顺利转正,对我感激涕零,不惜以身相许,不过我没让她再上错床。而吕大嘴则后悔不已,几年后,还大骂我当时没有拦住他,给马脸团长捡了个便宜。 
  工作上撞了个头彩,回家可没那么幸运。老娘高兴得泪汪汪,给我做了一大桌菜。老爹表面上不再追究我春节的过错,让我平平安安吃了一餐饭。可是,等我放下碗筷,他立即原形毕露,拿出一把大剪刀,堵住大门,准备向我的马尾发下手。我哪肯就范,仓皇逃上二楼,从阳台跳了下去。这以后,我有半年不敢回家。不过,每逢周末,老娘都给我做上几个好菜,送到我宿舍来。 
  和许琴同一趟车回到怀城后,我把她遗忘了,过了将近一个月,我才往她家打电话。我是想告诉她我的新手机号,先前我把号码告诉了老娘和哥姐,还打算告诉几个怀城的同学,她只是其中之一。由于我负责的小品大受欢迎,经常下乡或去别的县城演出,所以忘了这件早该做的事,我原以为她假期结束返回学校了,准备让她父母转告,电话一通,传来她的声音,开口就问:“是不是请我去看戏了?”她像在一直等待我的电话,虽说控制了情绪,我还是感觉到她的激动,我无法拒绝邀请她见面。 
  “哇,才一个月,你就有了这么漂亮的新家了!”许琴来到我的宿舍,惊叹不已,“什么时候有女主人啊?”她不该开这个玩笑,或者我不该接着开玩笑,我说:“就等你了。”当时我在剧团春风得意,基本上适应了新的生活,恢复了喜欢逗女孩子的本性,加上我已经把她当普通朋友,没有意识到我这句话的严重性。 
  许琴哭了,很委屈的。我不知所措坐到她身边,她自然地靠在我肩膀上。我想她是在等待我说点什么,可是,我对她的感情三年前就冻结了,停滞在她的宿舍门外,恰好又碰上我的感情处于麻木状态,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我一动不动,望着新装裱的天花板,她等不耐烦了,突然推开我,掩面跑出大门。 
  这次见面对我触动极大,我仿佛重新走到许琴的宿舍门外,听到的对话,完全是另外一个内容。 
  “别装了,是你男朋友吧?帮你跑上跑下的。” 
  “才不是,我们同一个厂的子弟,从小熟了。” 
  “哇,青梅竹马,我看那人不错,比咱们学校的男生强多了,他哪个学校的?” 
  “艺术学院。” 
  “难怪那么帅,不过,搞艺术的男人,有句话可不好听,那什么无情,戏子无义。” 
  “都什么年代了,还提这种偏见的话,美国有位演员后来选上总统呢!” 
  这当然是我的臆想,只有这么臆想,我才能把现在的她和三年前连接起来。可是,连接起来也不算什么好事,促使我对女人的渴望,再次死灰复燃。这就麻烦了,我想许琴,又带出了肖露露,之前,所以对女人死心,是我认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比肖露露对我更好了。许琴给了我希望,我不得不拿她与肖露露比较。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像背着一座山去攀登另一座。 
  新年来临,我又长一岁,没有女人,生日显得微不足道。在怀城,除了老娘,谁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我在怀城从没特意去过生日,这是我老爹的家传,他五十大寿那天,帮厂里修水泵,修了一天一夜,根本没回家。我生日那天不是周末,老娘也没有给我送好菜。 
  “下大雨,不用演出了!”老洪冒雨来通知我。晚上有一场宣传税收的露天演出,雨下了一整天,我只好躲在宿舍,不经意想起今天是我生日。 
  老洪又说:“走吧,在宿舍干什么,去吕大嘴家打麻将!”我对赌博没多大兴趣,让他自己去,他却没走,嬉皮笑脸坐到我身边:“喂,再借五十,今天我一定赢回来。”这小子打麻将借我不下五百了,我想一个人安静,还是借给他。我应有尽有,除了头一个月给我的几个入门师傅送礼外,平常开销不大,工资足够我生活。不过,把许琴和三年前连接以后,我害怕动用肖露露给的卡,那张卡是我和她惟一的联系。 
  老洪走了,我开始回味过去的三个生日,一年在北京,一年在云南,都是肖露露陪在身边,我不敢多想。想得最多是去年的生日,那是我平生最热闹、最风光、也最有趣的一次生日。苏柳、宜佳、玉米子和李梅,甚至每个模特对我干了什么,我依旧清晰记得。那一晚,惟独缺少肖露露,这其实是个暗示,换在以前,她绝不会因为生意而错过我的生日。也难怪,她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儿女情长是最禁忌的东西。想到她胸怀大志,我突然间轻松了,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我只想做演员,连当明星的奢望也只是偶尔想过,演员在这个社会算得了什么? 
  “答、答、答!”有人敲门,我叫道:“门没锁,又要借钱啊?”我以为是老洪,他逢赌必输。门开了小半,没见人,有东西扔了进来,滚到我脚边,是一只包装精美的蛋糕。 
  我激动地冲出门,有个娇娜的身影急促走在雨中,不是肖露露,是许琴,肖露露比她高不少。我照样激动地追了上去,拦住她叫道:“你误会了,我以为是同事打麻将输了。”这个敏感的姑娘,我刚才的话,她肯定联想到借我的钱没还。 
  许琴又是一脸委屈,眼睛里泪水在打转。我说:“进屋去吧?”她听话地转身,见我在淋雨,轻轻把手里的伞子移一半到我头上。回到屋里,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找了一块干毛巾边擦头边说:“我以为你没放假呢?啊,一点也没想到你会来。”我的宿舍没有她第一次来那么干净整洁了,地下扔满烟头,床上被子没叠,她坐的沙发一头也有几件脏衣服。 
  “你真扫兴。”许琴不生气了,白了我一眼,“你那么有钱呀,好像谁都找你借钱似的?”我拿起地下的蛋糕解开包装,笑说:“是啊,我穷得只剩下钱了。”说完,我担心她又敏感,注意她的脸色。她笑了起来:“你现在说话怎么像个哲学家一样?”我松了口气,叹息道:“这么说,以前我说话像个文盲了?”这话也很别扭,我吃惊的是,她的脸色没有不好的变化,还主动拿出蜡烛,插上蛋糕,笑说:“你也发现你的变化了,其实,找你借钱那天,我就发现你跟以前像换了个人似的,哇,我这么说,听着像巴结债主一样。”我由衷地说:“你才是我的债主,这个蛋糕我怕我永远也还不了。”她轻打我一下,“好了,扮酷过头了,好肉麻。来,点蜡烛,许个愿。” 
  这个非常普通的蛋糕,许琴吃了一小块,余下的我全部吃完。我从没吃过生日蛋糕,以前过的三次生日,蛋糕是用来打仗的。 
  “你们学校,除了专业课,还学别的吗?” 
  “还有文化课。文学、哲学、美学、政治、外语等等。干吗问这个?” 
  “我是好奇,因为好多人认为,学艺术的人没文化。” 
  “那看你把什么叫文化了,艺术本来就是文化,要不,艺术类高校也不用办了。可能是学艺术的人比较自负,什么都想标新立异,打扮呀、说话呀、生活作风呀,各方面显得很另类,外人有这样那样的偏见也就不奇怪了。” 
  “对,你也是一个另类分子,这么长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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