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陌上花开缓缓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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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爽早已经追出去了，面对薇娜的时候，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去。薇娜反而还笑着问道：“怎么了？我们的若爽不是从来不在人面前哭吗？”若爽看着薇娜的笑脸，就知道她刚刚绝对不是在说笑。“你真的要留下这孩子？你疯了？你不是还要高考吗？”
　　
　　薇娜的影子一半隐没在树荫里，冬日里的阳光一点温暖的感觉也没有，若爽心里也毛毛的。她知道，她说服不了薇娜，薇娜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余地可以返回。可她还是要尽一个朋友的责任，她不想薇娜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薇娜折下树枝的一根枝，眼光飘得很远，“知道吗？前阵子我们老师就说了，我这回是白复读了，浪费父母的钱。所以，我不想再浪费他们的钱了。以后的路，不劳他们操心，他们只需要管好弟弟就行。”
　　“你…你不读书，你干什么呢？何况你现在还决定要负担一个孩子……”若爽不能想象薇娜以后的生活。在还是孩子的年龄，却已经要当一个孩子的妈妈了，薇娜你想清楚了吗？这样对你好吗？对祁伟宁好吗？对孩子好吗？如果只是争一时之气，而让大家以后都痛苦，那么这个孩子还是不要生得好。我们应该对生命负责。
　　
　　“和表姐一块去守摊子，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薇娜微微一笑，那种淡然的气质让若爽第一次惊觉她的美丽。
　　“你进我们学校可是高分啊，你不去读书，你不该这么荒废自己啊。”若爽叹息了一句。
　　“我不指望你支持我的决定，但至少如果还是朋友的话，就别阻止我。这路是我选的，无论怎样，我都受得。”
　　若爽噤声了，又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该让祁伟宁知道吧。”
　　“他要高考呢。暂时不让他分心，我等着到时候给他惊喜。”一提到那个人，薇娜整个人的脸上都漾起甜蜜。
　　
　　情人眼里当真出西施。薇娜，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吗？可是为什么那个预言听着那么恐怖？祁伟宁在父母面前那么乖巧，他会为了你叛逆父母吗？你们的路这么艰辛，他能够一直牵着你的手走到尽头吗？
　　
　　若爽有些忧伤地想着结局，直到薇娜走远，直到之恒出来，直到之恒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很凉，凉的有些刺骨了，他有些心疼地又握紧了一点。
　　“你们男的都是些混蛋！”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失声咆哮道。
　　
　　卞之恒看着她，目光平静，瞳仁恰若一泓深邃的潭水。邱若爽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她遇上他的目光便什么都说不出了。她有些犹豫地开口：“对不起。”
　　“也许，有些行为不是理智的，但不能代表那个人不爱她不是吗。你不是当事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一切呢？”像是有一种魔力的声音，穿透过邱若爽的耳膜，慢慢进入她的心底。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痛苦来源了，自己真的是太爱管闲事了，个人有个人的生活，朋友也有各自的路，她就算操心再多不也改变不了什么吗？
　　
　　突然，在那么一瞬间，像被雷击中的一样，邱若爽对朋友掏心掏肺的举动戛然而止，她开始以一种理性的态度看着一切，也第一次正视了卞之恒这个人。
　　
　　想起自己从大会上溜出去被老师逮个正着，红着脸百口莫辩的狼狈时刻，这个人却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挡在她面前，郑重其事地说：“老师，校报有个新闻，马上需要若爽去采呢。刚刚分配来的任务。所以，你看她们这些新人就是热血，也不给您打个招呼就跑。”然后，邱若爽荣幸地被这个冰块脸老师投来赞许的一瞥。她当时心里可是不停地鬼鬼地发音：好哇！你个主席撒这么大个谎还不脸红，嘿嘿，我可有你的把柄了。
　　
　　到现在，他还是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一直都在，给她最坚挺的支持和最温暖的安慰。她慢慢地抬头微笑有些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幸福第一次有了开窗的样子，阳光渐渐恢复了暖意，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只有两个人无声的交流。在医院这个有些尴尬的场景里，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
　　
　　“饿吗？”卞之恒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啊！我的妈呀，都这么晚了，我的午饭！”若爽仰天大呼的片刻，卞之恒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一个饭桶。上次集体聚餐的时候，邱若爽的淑女模样真是发挥到了极致，而此刻她却像个十八年没吃过饭一样的风卷残云地席卷了欢乐全家桶。甚至，她还很幼稚地抱着全家桶，站在画像招牌边，对他说：“看！像不像？”
　　卞之恒有种晕眩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说：“你再吃上十筒，绝对和它没有两样了。”
　　若爽伸出拳头要打下去，卞之恒笑着往后缩缩，女孩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目光看远了去了。
　　
　　卞之恒随着她的目光看远去，奇怪，她看到谁了？




有一点点动心

　　“若爽？！”他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就那么一瞬间，他看见她有些凝重的眉目。邱若爽看见祁伟宁了，她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转头过来：“OK！我继续开动！”卞之恒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和自己真有那么几分相似，看似开朗无比，实则内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吧。但都是习惯自己一个人去拾掇这些伤感的情绪，对其余的人都是一副阳光的模样。“自己都管不好，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事？顺其自然吧。”若爽听见卞之恒的轻声的话语，停止了自己想要撑死自己的举动，他的话的确有道理，自己有时候太热血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邱若爽起身离开。可是，世界就是这么小啊，更何况同在一家餐厅里，若爽在梳洗台前，遇上了祁伟宁。“你也在？现在过得怎么样？”祁伟宁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可邱若爽想要火了，刚刚他母亲的话语若爽还没完全消化干净呢，现在又看到这样一张轮廓相似，在若爽心里被定义为罪魁祸首的脸。“还好。”若爽冷淡地答道。
　　
　　“耍朋友没？”
　　若爽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有。”
　　“大小姐，要求也不要太高噻。”祁伟宁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你当我是很随便的人吗？”邱若爽阴沉着脸，一语双关。
　　祁伟宁明显地感到气氛不对劲，他有几分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能怎么吗？”若爽没好气地反问。
　　
　　“呃……”祁伟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若爽。
　　“你现在和薇娜怎么样？”邱若爽埋头洗手，哗哗地流水声掩盖了她此刻零乱的心情。
　　“都还行。”语气有些轻松。
　　邱若爽心里却难受得要命。“那个，薇娜是不是见过你母亲？”
　　“啊？她给你说过？”祁伟宁有些惊讶。
　　“我们无话不谈嘛。”若爽敷衍道，“你妈的态度不是很好是吧。”语气尽量轻缓，心里却不断地回想起那个尖刻的女声。
　　
　　“恩，我都和她说了，以后就我联系她就好了。”
　　“那，你现在要督促她认真学，你们还要高考不是嘛。”
　　“会的。”祁伟宁很认真地答道。
　　邱若爽看着面前的男孩，她突然发觉他长胡子了，人的身体好像是长大了，可是能力呢？责任呢？她突然很想告诉他医院的那一幕，很想告诉他，在她看来，薇娜那简直称得上是疯狂的决定。但是，最终若爽什么都没有说，若爽只是希望，祁伟宁的“旁敲”可以让薇娜考虑得慎重一点再决定，或许一段时间过后，等到她冷静下来，才会沉淀出最终的结果。
　　
　　“去了那么久。”卞之恒忍不住宠溺地笑了笑，而若爽只是疲惫地回应了一声。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若爽只觉得心累身累，好像刚刚打完战归来的战士，困意阵阵袭来，她实在坚持不住，就这么沉沉睡过去。卞之恒正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发呆，突然身体一怔，刚刚一个轻轻地转弯，若爽的头自然而然地靠过来。他偏过头看着这个女孩，她睡得很安详，此刻的她婉约姣好，比起最初的义愤填膺又是另一种味道的美丽。卞之恒不敢动一下，深怕打搅了她的美梦。她今天一定累坏了，他只是一个陪客，都觉得有些累，何况她一个如此用心的女孩。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左手，轻轻地环过女孩的肩头，轻轻地搭上她的肩。
　　
　　空气里有着暧昧的甜度，此刻的卞之恒是那么的想要保护她，想要呵护她。她是如此值得怜惜。
　　
　　到了目的地，卞之恒用劲全力才把邱若爽喊醒，邱若爽揉揉惺忪的双眼，由着卞之恒牵着她的手下了车，还弄不清楚情况的她摇摇晃晃的，卞之恒急忙扶住了她要倒的身子，那个姿势很暧昧，一手扶在肩头，一手环过腰身。当然还没睡醒的若爽是注意不到这些的，但是有人却注意到了，而且为这个的举动发出了惊天的呼声。
　　
　　“啊——卞之恒，这就是你和沈婷分手的理由？”一个女生尖锐的声音闯入。天，今天为什么老是要直面这些声音。若爽推开卞之恒，径直要走，她乏了。
　　“不许走！你什么货色啊，敢和沈婷抢，你不知道卞之恒和魏沈婷是我们学校公认的一对吗？”
　　“王莹，你请闭嘴，这是我们的事。”卞之恒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若爽懒得费一句话，这年头热血的人还真不少。魏沈婷都不急，她急个什么。
　　“卞之恒，沈婷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她？”王莹上下打量若爽一番，道：“她又有什么好的？”
　　邱若爽来气了，自己还轮得到一个外人品头论足吗？魏沈婷本人来对她品头论足她都不干呢，何况这个人根本就不相干。
　　
　　“对不起，你面前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并没有和谁在交往。所以请你让开，我和这件事无关。”若爽有些困乏，不想再说什么刻薄的话。
　　“你能保证永远不吗？”王莹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凭什么向你保证，你这人很无聊呢？他是你男朋友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兴师问罪。”若爽也回敬了一句。
　　
　　王莹被噎住了，半响无话。
　　
　　“好了好了，王莹你没事就回去吧，很晚了。”卞之恒打着圆场。
　　“哼！”王莹“蹬蹬”地踩着高跟鞋离去。
　　若爽回头狡黠地笑道：“好人尽是你做，我只能当黑脸了。”
　　卞之恒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不保证呢？”
　　“我为什么要向一个不相干的人保证？我吃多了我。”邱若爽迈着大步往寝室方向前进。但不可否认，她对卞之恒是有期待的。
　　
　　这个人有着足够的睿智，外貌人品也足够优秀的，最重要的是，他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最坚挺的依靠，这种安全感不是每个女生都梦寐以求的吗？只是，她这次不敢再掉以轻心了，她必须要足够了解这个人，尤其是他与魏沈婷之前究竟是如何复杂的关系，她要弄清楚。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条隐形的鸿沟，他们是否能够跨过去呢？
　　
　　情报的来源自然少不了寝室的大力支援。可可一进门就被贝贝拉到一边，合上门，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打听出来了没？”
　　可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存心卖卖关子。
　　若爽“扑哧”一笑：“贝贝，怎么你比我还着急啊，该不会你对他有意思吧。”
　　“我哪敢啊我。”贝贝无辜地睁大眼，摆摆手，有些委屈地说：“我不是替你急吗？你还笑话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邱若爽靠着窗户，表情懒懒的。
　　
　　可可看了就气得跺脚：“若爽，你也配合我点，做出点焦急的样啊？你别说，就你那样，我还真以为贝贝才是卞之恒的追求者呢。”
　　“瞎说啥呢！”贝贝喝道。
　　可可哈哈一笑，清了清嗓，然后像个播音员似的，开始了她的讲述。
　　“卞之恒，男，21岁……”
　　“你白痴啊你，念征婚呢！”上铺的小兰笑得前俯后仰地骂道。
　　
　　“闭嘴！我们的若爽小姐现在紧张的要死呢？你还有心情玩笑？”可可一本正经地拿着若爽做挡箭牌。
　　若爽笑得肚子都疼了，急忙靠着椅背，使劲揉了揉肚子，一般暗自叹服这王可可怎么就可以波澜不惊呢？
　　可可再次清了清嗓，继续念道：“此人身高1米78，现任XX大学学生会主席，据说英语6级裸考610，高等数学貌似拿过100分。”
　　
　　“啊——100分！！他替我考高等数学多好啊！”小兰仰天长啸，被三个人眼神杀退，直接趴下去，不再说话。
　　
　　“台球打得一级棒，和本校艺术系女生魏沈婷有学生台球界“金童玉女”之称。”
　　
　　可可的话语戛然而止。
　　
　　寝室安静了半响，小兰忍不住问道：“下文呢？”贝贝和若爽都用目光询问着。
　　“没了。”可可一脸悲愤的模样。一秒，两秒，三秒！！
　　605寝室暴发出了激烈的争斗，其余三人齐刷刷地将枕头等一切柔软物砸向王可可。王可可的笑声响彻云霄。若爽不禁想，她就是等着这一刻来释放刚刚积蓄的笑吧。
　　
　　闹完过后，王可可郑重地说：“爽啊，看来真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故事实在是被封的太严了，不从当事人下手，我们哪里知道啊！”
　　当事人？！
　　“你叫我亲自去问？”邱若爽惊讶地指指自己。对面的三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噢！有没有搞错！这样不就是暴露她对他有意思了嘛？双手不安地纠结在一起，她有些担心地想到，若不是这件事很严重，为什么会被隐瞒得这么好？
　　
　　邀约了卞之恒一次后，若爽便习惯了晚上和卞之恒一起去跑步，听着他磁性的声音讲很多地方的趣闻，若爽也很能讲，父母开放的理念，让她也去了不少地方旅游，见过不少美丽的风景。他们很聊得来。这让若爽很惊喜，她身边也不乏有些跃跃欲试的男孩，可是相处不过多久，她便会觉得腻烦了，于是玩失踪，重新将他们定义在友情的位置上。
　　
　　在操场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她抬头微笑地看着卞之恒的眼睛，她明白自己动心了。但是邱若爽没有料到，这份爱情来得很迟，迟到若爽几乎要放弃它的时候，它才终于开出了花。他们的交集一直很多，但是从来都是安静的友好的甚至有些陌生的疏离的。邱若爽后来读到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的时候，她觉得那时候的他们似乎就像是白流苏和范柳原，一直试探着，等待着对方先落入自己的圈套。当然，他们的想法要比白流苏和范柳原简单纯粹得多，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她的一个简单的“不”字都是致命的伤害，所以宁愿这样，不去试探，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可是，他们不了解，虚妄的等待有时候也是一种慢性的伤害。




未完

　　考试完了，要过年了。冷冷的空气里，火车站里尽是别离的味道，卞之恒和邱若爽一块儿站在车站缩着脖子哈着气。
　　“你这个笨蛋，送人也记得戴手套啊。你带了我也好沾沾光，你看看我的手。”卞之恒坏坏地笑着，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出来。
　　“这红萝卜粗得，可以卖多少钱啊？”若爽笑着叫卖道。
　　“去你的。”卞之恒撇撇嘴，微笑道。他的笑容真是很好看，像是冬日里的透过那氤氲的雾气折射下的一缕阳光。若爽凝神看着他，想要把这张脸直直地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