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篱篱-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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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羽面上微微发红,心中砰砰直跳,半晌方才听见她下了结论:“嗯,画得不错,就是画得太美了些,比我好看多了。”
他凑过身去,笑道:“我怎么不觉得?这画中人哪有你好看?”目光在她身上恋恋一转,又道:“若是那薛迟看见你如今的模样,只怕会后悔不迭……幸好他没有看到。”
两人嬉笑一阵,远华便将那叠字画理好放在案上,正色道:“我出去了,你好好写你的奏折,早些写完,也好早点歇息。”思羽道:“那你干什么?”
远华想了一会儿,便道:“我去好好整理一下笔记,若是整理完了,还想去赵大哥那儿打听一下开医馆的事儿。”
思羽心下便一沉,拦住她道:“开医馆的事儿迟些再说,现今还不是时候,你也不要单独出府去。”
远华睁大双眼:“为什么?”
他犹豫半晌,方道:“你如今好歹也算半个王府的人了,再这样抛头露面恐怕不好……”
远华面色有些发白:“你不是说过,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么?开医馆的事儿也是你自己答应的,莫非你是说着玩的?”
他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冷,心下隐隐作疼,狠下心道:“你日后既然要嫁予我,从此时起,便需守这王府的规矩,若我不在你身边,你便不能独自出去。”
远华只觉晴天霹雳,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方道:“我以后每年仍是要去各处游历,这么说来,也是不能去的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错。”
她木然良久,忽冷笑道:“我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人,你莫忘了,我现在还不是这王府的人。”说罢,转身便走。
思羽心下一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唤道:“远华……”她冷冷地看着他,只道:“放手。”他从未见过她面上如此冰冷的神情,心中刺痛,不由自主放了手,她便抽身而去,重重将门摔上。
剖白
剖白
天色蒙蒙,寒风自紧闭的殿门外呜咽吹过,大殿内鸦雀无声,丝丝寒气沁入心骨,众大臣等了半日,却只见皇帝身边当值的李公公出来唱了个诺,道皇上今晨龙体不适,请诸位大臣次日再来。众人一片哗然,思羽待要离去,李公公却上前将他衣袖轻轻一拉,悄声道:“皇上有请王爷。”
一片纷乱嘈杂中,朱暄冷冷看着思羽的背影,朱定在旁道:“昨日得了两坛上好的花雕,不如便去我那里喝上几杯?”朱暄转头见张学勤正往这边仰首望来,便轻轻向他点了点头,对朱定笑道:“三哥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过几日便要去漠北了,还得回去收拾收拾。”朱定摇头晃脑道:“无趣……”只得悻悻走了。
朱暄方整整衣冠,慢慢出了殿门,果不多时,张学勤从后面赶上来,低声道:“前日殿下所问之事,下官已向杨大人问过了……”朱暄驻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人到我府上一叙。”张学勤躬身道:“殿下先请。”
朱暄便先回了府,半个时辰后张学勤方偕同杨治过来,他忙请进厅中坐定,又唤下人奉上茶来,张学勤喝了口热茶,便道:“骆致谦当年乃是因偷窃宫中之物落的罪,据说人证物证俱在……倒是无甚可疑之处。”朱暄便不言语,他那日在宫中见皇后面色异常,便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如此说来,倒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正暗自思忖间,却听杨治道:“这骆致谦获罪之前,曾替先太子诊治过两月,奈何先太子病势沉重,久治无效便一命归天了。先太子去后,骆致谦曾向皇上请辞,皇上念他医术精湛便未准……谁想他却又做出如此狗急跳墙之事来。”
朱暄正埋头喝茶,闻言身体一僵,茫然间似乎抓住了一线光亮,忙搁了茶盏问道:“当日查抄骆府之时可查出些什么东西?”杨治摇头道:“未曾。只几日后骆致谦的父亲曾经上门寻了他的几本笔记走,却也是经过值守侍卫检查过的。”朱暄思索片刻,便道:“多谢两位大人,听说那骆致谦除了有个女儿外,还有个儿子,他们如今身在何处,还请杨大人费心探查。”
杨治应了,便同张学勤告辞出去。朱暄在厅中坐了半晌,待几上热茶渐渐冷了,方起身去了内室。
芳景这日正好来探望云夕,主仆多日不见,云夕十分欢喜,便命乳娘抱上孩子,芳景见母子健康,云夕气色红润,心中也十分安慰,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日,芳景忽道:“前日听凌老爷说起,骆姐姐到京城已有一段日子了。”云夕喜道:“当真?”芳景正要答话,却见朱暄推门进来,便住了口,低声道:“殿下。”
朱暄面上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我来看看宪儿。”云夕便将孩子递给他,他伸臂抱过,一面笑道:“过几日就要去边关了,也不知回来时能叫爹了不。”芳景忍不住笑道:“殿下也太心急了……哪有这么快?”
云夕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问道:“这次要去很久么?”朱暄点头:“若无意外,可能要到明年清明以后才能回来。”顿了顿,又对云夕道:“我不在的时候,府中上下你多看着点,再过几日就是母后的生辰,贺礼你看着办就是。”
说罢,将孩子交予乳娘,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骆远华?”云夕点头道:“当日亏了骆姐姐一双妙手,我才得保住性命……”朱暄肃然道:“何不早说?即是有恩于爱妃,便也是有恩于本王,不如就由本王下帖,好好请她来府中聚上一聚。”云夕面露喜色,朱暄笑道:“本王这就去写帖子。”向芳景略点点头,便起身出去了。
芳景笑道:“殿下如今对娘娘倒是不错啊。”云夕不语,只含笑俯下身去亲了亲孩子。
这日远华清早便起身,看了几页书,又在芳草居中辟了一块地,正欲将草药种子撒下去,忽又想起此时还是冬日,不宜栽种,一时只觉心情愈发烦躁,干脆丢下手边东西,只呆呆立在芳草居的院墙下,侧耳细听那边动静。可直到午时,却还未听见他回来,她只得郁郁洗了手,随南祁草草吃过午饭,回到房中看南祁交予的几本账薄,看了一会儿,更是头昏脑胀,不知不觉发起愣来。
昨夜他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真心的吧?
她的手指不自觉滑到颈间,他赠予的那块玉佩隔着衣物微微凸起,淡淡的温度在颈间十分妥帖,她的烦躁竟渐渐平息下去。她记得,他从小便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七岁那年,她随了爹爹来南府,他因父亲的嘱托陪她在花园里玩闹,被她泼了一身的水,她怕他告诉爹爹,便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儿,你若是告诉我爹爹,你便是这池子里的乌龟。”
那冷淡的少年眉毛一扬,冷笑道:“不说便不说。”
隔不了几日,她又和他起了争执,她一发狠,便将整个身子向他撞去,他瘁不及防,一下被她撞到池边的山石棱角上,额角上裂开了一个大缝,鲜血顺着他苍白俊秀的脸庞汩汩流下,她顿时呆住了,两个大人闻声赶来,他那时只得九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身板却挺得笔直:“是我自己摔的,不关骆家妹妹的事。”她只觉羞愧难当,晚间便向爹爹承认了错误,爹爹长叹一声,从此便不再带她去南府。
她面上不知不觉露出甜甜的笑意,本已渐渐淡去的往事此刻却又冉冉清晰,光阴似箭,再见时他已是这样挺拔英俊的青年,虽仍旧对她不假辞色,却依言替她找到了弟弟,觅华这样对他,他却在漠北边关处处相帮,后来汾州两心相许,眷念日浓,几番意乱情迷,他却也一直以礼相待。
想到此处,不由忆起昨日书房中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吻,顿时面上发烧,起身揽过铜镜一照,镜中一个女子虽形容憔悴,却面若红霞,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她看了半晌,对着镜中人儿瞪了瞪眼睛,缓缓放了镜子,复坐下去看那账薄。
直看到天色渐暗,她正将账薄收起,却听紫云翎那边一阵噪杂,她忙出了芳草居,到隔壁一看,却是南琴唤了几个家仆往思羽房中搬一张桌子,南琴见了她便笑道:“王爷还未回来呢,等他一回来,一定告之骆小姐。”
远华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红着脸对他一笑,慢慢回了院中。这一等却又等至子时,她在院墙下听见动静,便忙抽身过来,果然思羽房门轻掩,隐约见他正在房中点起一支蜡烛。
她轻轻敲了敲房门,思羽道:“进来。”隔了半晌不见动静,便回头往门边望去,只见远华立在门边,衣裾在夜风中轻轻扬起,眸光在夜色中亮得出奇,他愣了愣,转身脱下朝服,拿起一件常服换上,淡淡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远华见他面上一片疲倦之色,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知他昨夜也未休息好,犹豫片刻,便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思羽也不看她,只道:“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罢,我还有事要做,你也早点歇息,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别穿得这么单薄。”说罢,漠然自她身边走过,唤过南琴去了书房。
远华在门边呆了片刻,便跟进书房,思羽已将笔墨排开,南琴正准备替他研墨,远华过来道:“让我来。”思羽看了她一眼,便对南琴颔首道:“你去罢。”
远华待南琴出了门,便道:“我昨日话是说得过了一些……”思羽默然不语,远华又道:“我只问你,你昨日说的都是你真心所想吗?”思羽缓缓点头,良久又道:“很晚了,你还是回去罢。”
远华愣了愣,见他已提起笔来,只得放了那锭青墨,走至门边将门一推,正要出去,却又顿住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忽道:“当年你出征漠北之时,我便开始喜欢你了……”
思羽闻言吃了一惊,手中软豪不由跌落在纸上,她也不转身,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对你有了这心思,也许是你替我找到了觅华让我心存感激,也许是我一直太过寂寞,又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她笑了笑,又道:“只是当日你我乃是云泥之隔,即便后来救了你,我也从未想过要和你在一起,这心思本来永远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思羽转头看着她,她的背影在夜色下更显得单薄,寒风自门外吹进,将烛火激得一明一暗,她道:“在漠北遇到你,我心中很是欢喜,只当你我也许有可能在一起,可不久后,我看到了你给云织妹妹画的画像……”
思羽霍然起身,正待开口,她却一径往下说道:“我那时心中十分失望,便想日后和你在一起的应该是像云织妹妹那样的女子,我告诉自己只能将你当作朋友……”
他心中大震,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她身后,正想伸臂拥住她,她忽然转过身来,低垂着眼帘,苦笑道:“可是我做不到……爷爷去世后,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越来越依赖你,我也不想再骗自己,”她抬起头来,眸中已有了盈盈泪意,将双目染得晶亮:“后来……尽管你一直都没有明说,我感觉到你也有了这心思,便暗暗决定,今后不论是贫是富,是福是患,我都跟定了你,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我便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她的话语一字一句如重锤一般敲击着他的胸膛,他只觉百般委屈此刻都化作万缕柔情,一颗心柔软地似乎能掐出水来,一时心中涌上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出口,只默默握住她的手,想俯身去吻干她眼中的泪珠,她却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我只希望,你我今后都能坦陈相待,我只想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开医馆,出去游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尽管很喜欢你,却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原谅我,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话未说完,他的双唇已堵住了她,她微微一愣,他紧紧将她揽进怀中,哑声道:“是我不好……”她轻轻将他推开,他的眼中此刻一片焦灼,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远华……你答应我,听我说了以后一定要冷静……”
她狐疑地看着他,他吻了吻她的额角,将门关上,拉她到房中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还记得么?当日在汾州你让我抄你爹爹的笔记?”
她点点头,他握紧她的双手,继续说道:“我无意中发现你爹爹的笔记封皮中有一张羊皮纸……”
远华面色开始发白,双手微微有些发抖,轻声问道:“可是与我爹爹的死有关?”
思羽点头,悄声道:“那纸上写了你爹爹替先太子治病的经过,其中有一个药方……”
真相
真相
远华定定地看着思羽,他的脸庞在幽幽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晦涩不明,他一字一顿地念道:“黄芪八钱、太子参五钱二分、黄精四钱、白术三钱、茯苓三钱、生地五钱二分、麦冬五钱二分、天冬四钱、旱莲草六钱三分、女贞子四钱、白花蛇舌草八钱、半枝莲八钱、蒲公英八钱、小蓟四钱、甘草一钱五分……”
远华沉吟片刻,疑惑道:“这方子用来治疗热劳倒是对症……是我爹爹开的药方么?”
思羽点头:“正是。先太子所患之症正是热劳,你爹爹奉命替他看诊后,便开了这个方子,头先一个月已见好转,后来却发现先太子服药后常常昏迷不醒,时有四肢麻痹之象……”
远华眉头微蹙:“热劳虽是顽疾,也不易诊治,但爹爹开的这个药方十分高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思羽道:“你爹爹也十分奇怪,每味药的分量都是他亲自把过的,除非是在熬药的时候出了问题。你爹爹守了几日,终于发现其中有味药被人做过了手脚。”
远华微一沉吟,便问道:“可是将黄精换做了钩吻?”
思羽叹道:“你果然冰雪聪明。”
远华道:“钩吻本就与黄精十分相似,常有人弄混的……先太子这情形确实很像中了钩吻之毒,看来换药之人也应精通医理,如此一换,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平常人很难发现。”
思羽道:“不错,你爹爹发现之后,正欲着手调查此事,却受到威胁,如若泄漏半分,定会杀了他全家……”
远华浑身发抖,霍然起身道:“是谁?”
思羽忙将她按下,紧紧拽住她的双手:“你爹爹已查出那换药之人,只是为了保全家人,并未向别人吐露半分,这时先太子所中之毒已无法可解,你爹爹使尽浑身解数,却也无力回天。皇上知晓热劳也可算是绝症,倒是未为难你爹爹,你爹爹知那换药背后之人定不会放过自己,便准备辞官归隐,只可惜很快就被冤枉入狱……”
远华神色恍惚,他后面的话似乎一句也未听到,直直地盯着思羽,半晌缓缓问道:“那换药之人是谁?”
思羽见她嘴角微微颤抖,面色白如纸片一般,心中似乎狠狠被戳了一刀,轻声道:“换药之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受何人支使……你爹爹虽未明说,但也不难猜到……”
远华只呆呆问:“是谁?”思羽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先太子是前谢皇后所生,谢皇后去后,皇上才立了二皇子的母亲为后,她一直想让皇上改立太子,只是皇上十分宠爱先太子,便一直未准,直到先太子去后,这才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远华只觉浑身冰凉,额上却不断有冷汗冒出,默然良久方问道:“那羊皮书呢?你拿给我看看。”
思羽定定地注视着她:“我烧掉了……远华,你听我说,这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