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篱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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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羽定定地注视着她:“我烧掉了……远华,你听我说,这事非同小可,不如就这样就让它过去算了……”
远华挣脱他的双手,冷笑道:“就这样算了?你说得倒是轻松,爹爹当日因何受冤,我若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怎能不还他一个清白?”
思羽急道:“你怎斗得过皇后?”远华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怕她,我却未必怕她,那换药之人你若不愿告诉我也罢,我就不相信我不能查到。”说罢,转身便往门边走去。
思羽忙抢到她身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错,我怕……我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莫名其妙从我身边消失,我怕我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她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柔和,语声却仍然有些冰冷:“因为这样你才不告诉我?”
他点头,深深将她拥入怀中,绵绵密密的轻吻落在她的秀发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她如此心狠手辣,你又如何是她对手?若你先我而去,我这一生却又该如何度过?”
她心下一片茫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体仍然十分僵硬,便轻轻扶住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爹爹便是我爹爹,我又怎会不想替他伸冤?若此事不是牵涉甚广,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会还他一个清白。只是如果我们一意孤行,牵涉到的恐怕就不只是我们,还有这大明江山,万众百姓……”
她睁大双眼:“我不明白……”
他缓缓道:“皇后获罪,太子势必受到牵连。齐王一直偷窥东宫之位,这么多年来,他的势力在朝中内外已是十分庞大稳固,若此事大白于天下,岂不是正给了他可趁之机?你我都亲眼见过,那些官员仗着他的势力是如何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弄得管辖之地水患频频,民不聊生,若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这江山如何能太平,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
她渐渐冷静下来,良久方凄然道:“难道我就这样由着害我爹娘之人逍遥法外?你让我如何做得到?”
他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悠悠道:“远华……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困难,可是你想想,你我的委屈,比之这天下万民的痛苦,孰轻孰重?我从小便与太子一起长大,对他很是了解,他虽有时行事过于优柔宽厚,却是真正心系万民,志向高远之人,日后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
远华别开脸去,只望着桌上的烛火沉默不语。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不再出声。
她心如乱麻,想了一阵,只觉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浑身似已虚脱,那烛火在她眼前仿佛幻化出了无数的影子,晃得她头昏眼花,耳边嗡嗡作响,忙扶住他的手臂,闭上双目。
思羽见她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中大急,忙将她抱起出了书房,急步走到自己房中,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唤下人倒上热茶,扶起她偎在自己怀中,将热茶缓缓喂入她口中。
热茶入口,一阵暖意自喉间流入心田,她方渐渐回转过来,睁开双眼,缓缓转头看定了思羽,哑声道:“你先去做你的事罢,我不碍事。”
思羽道:“我守着你。”她慢慢低下头,道:“你说得对,看来我只能对不住爹爹了……”思羽默默在她身后抱着她,将脸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两人良久无言,只听见屋外寒风呜咽吹过树梢,凄厉萧杀。远华愣愣望着窗外,忽道:“你不让我出府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思羽道:“不错。我母亲无意中在皇后面前说起你,当时齐王就在跟前,注意到皇后面色异常,他心思缜密,定会想法去查个清楚,再说皇后虽然不知道你爹爹留下这纸羊皮书,我们却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远华愣愣道:“可这么多年她都没对我们怎样……”思羽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要娶你,她又怎会安生?”伸手握住她右手,又道:“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千万不要单独外出,我不能失去你……”
她缩入他怀中,轻轻道:“好。”思羽长舒了口气,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先送你过去休息。”她直起身子,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不想一个人,你做你的事儿罢,我在旁边不打搅你就是。”他挣扎了片刻,硬起心肠道:“你在旁边我怎能安心做事?听话,好好回去休息。”
次日思羽在宫中仍盘桓到戌时方才回府,他顾不得换下朝服,便忙往芳草居赶去,远华正坐在房中看书,见他过来忙起身道:“今日我收到齐王送来的帖子,邀我去他府中和云夕一聚,我本想推了他,后来又想等你回来再和你商量一下。”
思羽笑道:“你现在倒成了抢手人物了,过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今日在宫中她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带你过去。”
远华道:“我不去……”又有些犹豫,便问他:“可以不去吗?”思羽一面拿起那张请帖,一面道:“当然要去,齐王那里也得去,不去岂不是正好说明我们防着他们?”看了看请帖,又道:“明日下朝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远华便不说话,思羽看了看她,笑道:“到了那里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可不成。”远华道:“我装不出来。”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医书翻了两页,笑道:“我倒是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过这些书了,不如你考考我,看我还记得多少?”
远华看他一眼:“你如今哪里还用得上?”思羽道:“谁说用不上?日后等这江山定了,我能做的也做完了,总要和你离开这里的,那时我若没有一技傍生,只凭老婆养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远华闻言吃了一惊,心中倒是十分欢喜,他含笑看着她,柔声道:“只是如今朝堂内忧外患,局势又不明朗,若要稳定下来,至少也要个十年八载的,这些年就要委屈你了。”
远华微微一笑,仿若雨露含春,蓓蕾初绽,他不由看呆了。
这日芳景得到消息,早已在云夕房中等候,三人相见自是喜不自尽,远华看看云夕,又看看芳景,一时想起当日在云夕闺房内的往事,不由十分感慨。云夕笑道:“当日多亏了骆姐姐多次开导,不然哪有今日?”
远华紧紧握住云夕的手,点头道:“过去的事儿总想着也没意思,最要紧日后自己过得舒心。”
芳景在旁笑道:“依我说,你们两个得相互感谢才是,当日要不是小姐生病,骆姐姐也不会到京城,若不到京城,又怎会遇到王爷?”远华红了脸不出声,云夕正色道:“如此说来,骆姐姐还得好好谢过我这个媒人才是……”
思羽独自在前厅候了半日,朱暄方昂然踏步走入,进门便朗声笑道:“王爷可大好了?本王正在纳闷,王爷的身体何以康复得如此之快,原来是府上藏了个神医。”
思羽起身笑道:“多谢殿下关心。”
朱暄撩起长袍下摆坐下,盯着思羽道:“这骆远华的爹爹当年犯了偷窃之罪,有其父必有其女,王爷就不怕她也像她爹爹那般品行?”
思羽不动声色:“她爹爹去得早,她是她爷爷养大的。”
朱暄哈哈大笑,点头道:“不错。王爷倒是好胆量。”沉默片刻,微微皱眉道:“皇后生辰一过,本王便要出发去漠北边关,正有一事想请教王爷。”
思羽道:“殿下请讲。”
朱暄埋首喝茶,眼光却定定地瞄着他:“边关如今是棠觅华一力镇守,也该回来休息一阵了,本王此去便想调他回京,王爷可有什么好的举荐人选,本王好禀明了父皇,随我一同过去?”
思羽笑道:“如今军事上的事情我已久不过问,对朝中武将又怎有殿下了解?殿下这不是为难我么?”
朱暄摆摆手,道:“王爷不必过谦,这棠觅华当日也是王爷栽培起来的,可见王爷很有识人之明。”
思羽沉吟片刻,便道:“当日随我出征漠北的,还有当年武状元顾善均,此人虽不够灵活机变,行事却也十分稳妥,身手也不错,殿下倒可考虑看看。”
朱暄道:“还考虑什么,王爷举荐的哪里还有错?本王明日便禀明父皇,让他随我一同前往。”
皇后生辰这日,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远华犹豫了半晌,还是换上了阳平公主送过来的衣物,那是一件荷色的丝裙,裙身上散着朵朵白莲,飘逸清丽,她刚刚梳妆完毕换好衣裳,阳平公主便敲门进来,上下打量了几眼,含笑点头道:“很适合你。时候不早了,思羽还在宫中,我们先去罢。”说罢,又命人捧上一件白色轻裘披风,替她披在身上。
远华随了阳平公主坐上暖轿,阳平公主在途中道:“宫中礼仪甚多,我和思羽不便随时守在你旁边,今日皇后定会特别注意你,你自己一切小心。”远华点头,不多时行至宫中,宫人便引着自御花园一路行过,进了宴会大殿,只见殿内灯火辉煌,花团锦簇,各府女眷早已坐在各自的坐席上,佳丽云集,一时间,寒冬竟似变成了百花争艳的春日。
远华寻到云织和云夕,微微点头一笑,又见殿中高高摆放的座椅上空无一人,知皇帝和皇后还未驾临,一面坐下,一面往男宾席上看去。
思羽早看见远华进来,便向她使了个眼色,远华会意,便拿了披风悄悄出了殿门,等了片刻,思羽便也溜出来,笑道:“趁这会儿皇上皇后还未到,我带你去灵鹤湖边看看雪景。”
远华有些踌躇:“这样不妥吧?”思羽道:“有什么不妥的,不看可别后悔……”远华笑道:“看就看,我就不信,会比汾州的景色还美?”
思羽但笑不语,紧紧拉住她的柔荑,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漫天雪地中。
试探
试探
雪花纷扬,如梨花飘飞,柳絮风起,灵鹤湖畔冰封雪掩,万树琼枝上高挂的宫灯随风轻摆,流光溢转,茫茫天地间便平添了几许动人的丽色。
远华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睛,伸出手去接那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思羽含笑看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髻,将她披风上的雪帽轻轻覆上。
她的发际眉间沾了点点轻絮,衬得脸庞晶莹如玉,眼眸如同黑色宝石一般熠熠生辉:“果然很美。”
他的视线不曾离开她的脸庞半分:“我以前便想,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定要带她来此,今日终于得尝夙愿了……”
她微微而笑,将手交到他温热的手掌中,他紧紧握住,低低道:“世间美景何止千万,你我日后定有机会一一领略,”顿了顿,又道:“一会见到皇后,一定不能让她看出半分端倪。”
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殿内红牙碧串,轻歌妙舞,觥筹玉箸交辉相映,芬芳流溢,皇后看了半晌歌舞,却微微阖上眼帘,皇帝温言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皇后勉强笑道:“臣妾有些头晕……不知能否先行告退?”皇帝颔首,回身吩咐宫人道:“快请御医。”皇后忙止住他,轻轻笑道:“大喜日子何必劳师动众?臣妾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听说今日随阳平公主来的骆小姐医术精湛,不如就顺便请她给臣妾把把脉便是。”皇帝往远华所在之处微微一睨,并不答言,皇后笑道:“皇上放心,听说当日齐王妃病重,便是她给治好的。”皇帝便微微点头,起身轻轻扶起她,殿内一片欢声笑语顿时戛然而止,众人忙立起身来。
皇后笑道:“本宫稍有不适,就先行告退了,众卿家请自便就是。”说罢,款款扶住身后宫人手臂,往内殿去了。皇帝微微一扬手,丝竹轻歌复又响起,朱暄饶有兴味地盯着皇后的背影,果然过不多时,便见一个宫女走到骆远华身后,对她埋首低语,骆远华面容沉静如水,默默起身随那宫女退出了席间。他嘴角微微浮出一丝笑意,转头看了看思羽,他正与身边众人说笑,似乎并未看见。
远华随那宫女进了内殿,只见殿中绣幕低垂,珠帘半卷,皇后倚在榻上,垂着眼帘轻轻吹着手中茶盏的热气,听见她进来也不抬眼,只道:“有劳骆小姐了。”
一时殿中静默无声,远华只听得见自己胸中砰砰狂跳的声音,浑身热血上涌,牙关瑟瑟发抖,身边宫女见她面色苍白,只当她见了皇后手足无措,忙轻声催促道:“还不见过皇后娘娘?”
远华如梦初醒,忙深深埋首行礼,皇后搁了茶盏,静静地注视着她,远华行礼间忽然忆起方才灵鹤湖边思羽温热的掌心,神思渐明,抬起头时,面上苍白之色已褪,轻轻上前搭住皇后的脉搏,闭目听了片刻。
皇后的视线紧紧凝注在她脸上,只见她一派肃然,睁开眼睛望着自己道:“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如按民女所开之方定时服药,不出两日定能好转。”
皇后听她语气镇定,并无丝毫慌乱,轻轻一笑,道:“骆小姐果然医术高明。”远华低首道:“不敢。”随了宫女坐到一边,静静写了一张药方递与宫女,那宫女将药方呈与皇后,皇后闲闲接过,只见那药方上的字迹端正娟秀,一笔一划沉稳端然,显见下笔之人心无旁骛,方笑道:“拿下去照方煎药罢。”
远华起身站到一边,皇后喝了口茶,扶着额头皱眉道:“本宫头疼得厉害,骆小姐可有缓解之法?”远华便躬身道:“如皇后娘娘不嫌弃,民女可为娘娘按摩一二,或许能好些。”皇后看了她半晌,缓缓点了点头,远华便走至她身后,双手抚上她的额头,微微加力按摩。
皇后只觉她的手法张弛有度,力道适中,竟是舒适无比,不觉闭上双目。殿内熏香缭绕,她倦意袭来,渐渐昏昏欲睡,忽觉额头上一阵疼痛传来,心中警醒,忙睁开双眼,只见骆远华已收手立在自己面前,含笑问道:“皇后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皇后一阵疼痛过后,反觉神清气爽,不由点头道:“好多了。”上下打量远华良久,实在吃不透这女子究竟是否知情,踌躇半晌,也只得道:“你去罢,本宫自有赏赐。”
远华暗暗松了口气,随宫女出了内殿,回到宴会席间坐下,阳平公主已等得有些心焦,见她进来不觉向她微微一扬眉,远华轻轻点头一笑,她方放下心来,转头见朱暄目光正从这边移开,心下不由又是一沉。
众人把酒言欢,直过了二更时分,方才携了家眷离去。朱暄同云夕一并回到府中,云夕只道他今晚必有他事,便独自去了房中,正欲梳洗,却见他跟了进来,不由奇道:“殿下明日就要出发了,今晚不用准备吗?”
朱暄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云夕愣住,朱暄也不言语,回身吩咐下人生了炭火进来,房中暖意上升,云夕面红过耳,缓缓上前替他宽去衣袍。
纱帐轻垂,云夕睡了片刻,朦胧中似乎听见宪儿的哭声,忙坐起身来撩开纱帐,朱暄在她身边将她一揽,闷声道:“你上哪里去?”云夕道:“我好像听见宪儿在哭。”
朱暄凝神听了半晌,有些不耐道:“哪有?定是你听错了。”云夕又听了一会儿,确实并无动静,也只得回身躺下。两人却再也睡不着,只听见屋外风声呜呜,吹得树枝沙沙作响。云夕默然片刻,便问:“你何时出发?”
朱暄道:“巳时。”隔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本想带你和宪儿去的,只是宪儿还小,恐怕经不得那边的风沙……”云夕道:“你不是说清明过后就会回来吗?”朱暄揽住她的右手微微僵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