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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芳草篱篱-第9章

小说: 芳草篱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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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
    决战

    觅华去后,远华每日替人问诊,渐渐在城南间有了些名声,便常有人找上门来,她怕打搅房东,便仍在集市上坐着,只是心中隐隐约约少了些期盼,有时日近黄昏,她不自觉地抬头西望,恍惚间会觉得一个影子正向这边纵马而来,定睛一看,却只得斜阳脉脉,撒了一地余辉,又哪有人来?

    渐渐过了清明,空气中便有些燥热,这年的夏意来得特别早,远华收拾完摊子,已微微出了一身汗,正待离去,却见一个大汉急急奔来,一面高叫:“骆姑娘留步!”应声望去,却是她常常给钱的那头目,见他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至身前,便笑道:“赵大哥莫急,可有何事需要相帮?”那大汉喘了几口气,一把拉住远华手臂,道:“骆姑娘千万帮帮忙,我老婆就快生了!”远华失笑:“赵大哥应去找稳婆帮忙接生才是,我只会看诊,却不会接生。”

    那赵彪急道:“本也说好了稳婆的,可没想到今日就发作了,那稳婆走亲戚去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人,还请骆姑娘千万帮帮忙。”远华听说,便也只得携了药箱,随他到了家中,只见一个妇人卧在床上,腹部高高隆起,身下羊水已流了大片,面上神色痛苦非常,呻吟连连,她心中也有些慌乱,只得闭目回想所看过的医著,隐约记得《金匮要略》中有记叙胎产的内容,正回想间,赵彪已在旁催促,她定下神来,睁开双目,见旁边桌上已准备了所需物什,便吩咐赵彪去烧水进来,一边燃起蜡烛,取过剪刀细细烧过,狠下心来,将底下剪破,探手过去不停按拿,赵彪在旁握住妇人之手,只不住口地呼唤。

    所幸不多久,婴儿的头部终于出来,妇人挣扎使劲,片刻间便连着胎盘滑出体外,远华松了一口气,忙将那婴儿裹住,伸口隔布咬断脐带,递与赵彪,又拉过妇人的手诊了一回,见她脉象虽弱,倒也平稳,这才拧了巾帕过去细细清洗收拾,自己却已经浑身汗湿。赵彪喜道:“是个儿子!多谢姑娘。”远华一笑:“恭喜!你要谢就谢你娘子,若不是她身强体壮,胎位又正,只怕就要出乱子了。”

    赵彪定定看着婴儿,心下狂喜:“姑娘真是没得说,日后若有用得着我赵彪的地方尽管吩咐,决不敢推辞。”远华笑道:“今后少收我两个钱就是了。”赵彪便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望望婴儿,一时又望望妻子,只管傻笑。

    远华清理完毕,便与赵彪一同洗过婴儿,紧紧包住了,又留下几味药,写了一张方子给赵彪,呆了半日,见妇人沉沉睡去,已无甚大碍,便辞了出来,回到自己屋中烧水沐浴,换过一身衣服,见天空之中一轮明月光辉明朗,心中也是喜悦无限。

    自进入沙漠以来,烈日炎炎,直晃得人头昏目眩,南思羽静静立在漫漫黄沙之中,侧耳细听,却只听见呜呜风声,转目四望,见一众将士虽风尘满面,唇干口裂,但俱是肃然静默,面色坚毅,不由心中欣慰,只是连日来一丝踪迹都未曾寻见,敌人究竟隐藏在何处?

    沐青上前道:“王爷也歇息片刻,待这阵风沙过后再走不迟。”思羽点点头,便随他坐下。觅华坐在旁边,正拿着一个香囊不时嗅闻,身后一个兵士笑道:“不知这香囊是哪位姑娘送给棠将军的?”觅华不置可否,思羽便也往那香囊看去,觅华递到他手上,悄声道:“这是姐姐做给我的,闻了倒可提气养神,王爷也闻闻看。”思羽接过闻了一回,果然精神一振,点头赞道:“你姐姐倒是疼你。”看那香囊缀着一抹粗糙的青色蕙子,又笑道:“不过你姐姐的女工倒是该多练练,日后嫁了人若还是这般手艺,只怕不成。”觅华便也嘻嘻一笑。

    思羽举目望去,但见一片茫茫风沙,无穷无尽,心中暗暗焦急,他直觉脱木尔应该就在这附近,可是所到之处,只是一片荒芜,人烟渺无,水和粮食都快用尽,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正思量间,却见沐青忽然立起身来,忙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漫天黄沙之中,缓缓现出了一个人影。

    天空一片昏暗,粒粒沙尘不断打在帐篷上,北元大汗脱木尔坐在帐中,心中隐隐有丝不安。自接到南思羽率兵征讨的消息以来,他便悄悄将大部分军队转移到了沙漠中心这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料想南军远道而来,必不敢轻易进入沙漠,一旦粮尽水绝,就可大举反攻,但是今日不知为何,看着帐外犹如黑夜般的天空,他竟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渐渐袭来。

    太尉铁吾肃见脱木尔有些心神不定,便道:“大汗无需担心,今日探子刚来报过,南军如今还驻扎在沙漠边境,粮草补给也还未到。”脱木尔点点头:“那南思羽熟知兵法,谅来倒不敢孤注一掷。今日派去的探子可回报了?”铁吾肃道:“风沙还未过去,倒还不曾回来。”脱木尔道:“今日风尘肆虐也就罢了,你传令下去,自明日起,各军各部须得整肃兵马,准备迎战。”铁吾肃疑惑道:“大汉……”脱木尔摆摆手,道:“此次南军大举而来,一时虽不见得找到这儿,却也须得确保万无一失才是。”走至门边,掀起帐帘,只见风沙扑面,几步之外人影几不可见,方暗暗放下心来。

    三十里之外,沐青骑在马上,高举长剑,自肃立的兵士前缓缓巡过,见众人面上皆显出欣喜激动的神色,心中也有些按捺不住,正欲挥臂高呼,却见一个兵士头巾覆脸,遮遮掩掩站在众人之间,心中疑惑,跳下马来,将他面上头巾一揭,不由呆了一呆,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将军没有把你送回去?”

    王简平冷笑道:“就凭那几个小兵,又怎能看得住我?爹爹曾派了十几个守卫,还不是被我……”忽然发觉说漏了嘴,便闭口不言。沐青斥道:“如今两军交战在即,岂能容你一个女子在此胡闹?”简平道:“女子又怎么了?你们男子吃得的苦,我一样吃得,花木兰可代父从军,我又为何不可上阵杀敌?”

    沐青心下苦笑,这女子居然能瞒过众人一路跟随大军而来,又偷入沙漠,对她的坚韧倒也有些佩服,便不再多说,将她拉过自己身边,道:“你跟在我身边,不可离我三步之外。”简平面上悻悻,只得跟了他出了队列,跨上他身边一匹战马。

    沐青带了王简平,纵马行至南思羽身边,见觅华已在旁,便向他俩微一点头,思羽回过身去,身后十数万大军静立漫漫沙尘中,就似铜墙铁壁一般,他心中扬起万丈豪情,拔出腰畔长剑,仰天长啸:“今日就让北元军队成为我等脚下之尘!”风沙涌入口中,他和着唾沫狠狠吐出,剑指长空,身姿锵然,转身扬落马鞭,一人一马,便如急电当先纵去,身后众将士群情激荡,战马嘶嘶,扬起漫天黄沙,如洪水猛兽,往脱木尔营地奔涌而去。

    王简平跟在大军之中,片刻间已落在后面,前面沐青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人流沙尘中,她只觉风沙如刀割般刮过,待睁开眼睛,已经冲入敌人营帐间,火光下四处刀光闪烁,人影憧憧,鲜血四溅,只闻一片惨呼,她双腿发软,忽见地下一个北元士兵操刀向自己砍来,情急间狠命将刀一挥,竟将那士兵手臂砍下,一时心中生出一股恐惧,喉间涌上一丝腥甜,忽见沐青回身杀来,剑光所至,挑落她身边几个北元士兵,不由精神一振,抡起刀来四下挥舞。

    脱木尔被一众护卫护在一边,见南军以千钧之势冲来,所到之处,便如催牯拉朽一般,当先一个年轻将领,身披红色战袍,手执长剑,所过之处杀倒了一片,他心底涌上一阵愤恨绝望,取过弓箭便瞄准那人射去,南思羽长啸一声,正将一名北元士兵砍到,忽觉身后劲风袭来,回身一操,已将那支箭抓在手中。

    脱木尔双目暴红,正欲再射,身边护卫已催促他上马逃离,他眼光扫过营地四处,见大势已去,只得暗暗咬牙翻上马背,南思羽远远瞧见,不由大呼:“不要让脱木尔跑了!”王简平听见,见自己离得不远,一时兴起,便纵马去追,沐青心下一急,发狠砍倒几人,忙也赶去。

    追得几里,只见前方王简平已被挑落马下,他断喝一声挥剑杀去,杀退几人,正待俯身将简平拉上马来,忽然一柄长枪刺入马腿,那马长嘶一声,坠倒在地,沐青瘁不及防,滚下马来,刚稳住身形,几柄长枪已指在他喉间。

    南思羽正催马跟来,忽见沐青被擒,只得勒紧缰绳,止住马蹄,觅华随后飞身而至,挥舞单刀,就要冲上前去,思羽将他手臂一拉,拦在他身前,觅华只得停下马来。

    脱木尔见势,已知被俘之人身份不凡,便将手中佩刀横在沐青颈间,抬头望向思羽,思羽冷冷道:“你待如何?”脱木尔仰天狂笑几声,道:“王爷神兵天降,我甘拜下风,今日如放我离去,这两人我便交还给你,否则便和他们同归于尽,我看这人也是条好汉,倒也不枉了我。”沐青急道:“要杀便杀,说什么废话?”身体一纵,向脱木尔刀锋扑去,脱木尔将刀锋避过,双目眨也不眨,定定望着思羽。

    思羽不动声色,半晌不语,觅华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妄动,良久只听思羽道:“我答应你,不过你需发誓,今生永不来犯我大明。”沐青在旁大叫:“王爷怎能答应他?沐青死不足惜,万不可让这狗贼脱了性命!”脱木尔刀柄一挥,撞在沐青胸口,只凝视南思羽双目,见他目光凛凛,寒意森然,便长笑道:“大明有王爷这般人物,我今日又大伤元气,怎敢来犯你大明?若今后食言,便教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说罢,将沐青踢倒在地,又吩咐手下放了王简平,转身率众扬长而去。

    觅华催动马蹄,便要追上前去,思羽将他按住,道:“不可,既已答应他,便让他走罢。”沐青恨道:“王爷如此,教沐青今后有何颜面再存于世上?”思羽翻身下马,将他扶起,缓缓道:“良将难求,沐将军将来定为我朝栋梁,这事以后休得再提。”转身望着觅华和简平,目光中寒气一闪:“今日之事,只我们四人知晓,若有泄漏,我定不饶。”
入狱
    入狱

    黑云压幕,空气中一丝风也无,灵鹤湖畔灯火通明,乐声遥绕,众人虽倚树傍水,仍感到燥热无比,本是为大军凯旋而设的庆功喜宴,不知为何,气氛却有些压抑。

    皇帝坐在龙椅上,亲自往一盏碧色琉璃夜光杯中斟满了酒,身旁太监用白玉碾盘托了,送至南思羽身前,他忙整整衣衫,立起身来接过,只听皇帝朗朗的语声自高处传来:“爱卿此次一举歼灭北元脱木尔部,实乃我朝之大幸,这杯酒朕便替天下万民谢过爱卿。”思羽垂首敛目道:“承蒙皇上厚爱,臣愧不敢当。此次没能擒得脱木尔,实在惭愧万分。”皇帝道:“此次北征旗开得胜,彰显我朝之天威卓卓,爱卿功勋显赫,不必太过自责。”

    思羽谢道:“皇上宽宏大量,臣日后自当肝脑涂地,尽忠报国。”将酒一饮而尽。朱恃坐在他身旁,面上浮现淡淡笑容,目光一转,见朱定面色阴沉,只低头喝酒,不时往女眷席上瞟上一眼,朱暄却面带笑意,也正往这边看来,他便向朱暄微一点头,两兄弟遥遥举杯,各喝了一口。

    一时皇帝先行离去,众人便放开手脚,席中嘈杂四起,顾善均和棠觅华已喝的酩酊大醉,只沐青静静坐在席间,推辞不过别人敬酒,也只抿一小口。思羽坐了片刻,只觉闷热难当,便辞了朱恃,悄悄退了席,走不多远,却见花荫之下,两个人影正在纠缠不休,定睛看去,竟是朱定搂着一个女子,正强自凑过脸去欲行非礼,那女子挣扎不过,口中发出惊呼,正是凌云织的声音。

    他脑中热血上涌,大步过去,拉过朱定便往他脸上挥拳揍去,朱定满身酒气,踉跄几步,狠狠盯住思羽,嘴角缓缓流下一丝鲜血:“你敢打我?”思羽将云织拉到身后,冷冷看着朱定:“殿下请顾及自己身份,这里不是殿下寝宫,还由不得殿下胡作非为。”

    朱定红着一双眼,狠狠道:“胡做非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不过是我父皇的一只狗而已,给你点颜色,你就如此猖狂?”思羽道:“不敢。不过若你再敢对凌小姐无礼,我定不会与你干休。”

    朱定气得浑身发颤,握紧了拳头正欲上前相搏,却见思羽浑身冷冽,目光凛然,心下不由生出一股惧意,便狞笑几声,道:“咱们走着瞧。”看了看他身后的云织,心下虽有不甘,也只得转身离去。

    一路心中愤恨,便径直来到朱暄寝宫,朱暄已自席上回来,见他神色懊恼,衣冠凌乱,忙迎上前来笑道:“三哥这是怎么了?又吃了哪家小姐的耳刮子?”朱定狠狠一拍桌案,大声道:“那南思羽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连我的事都敢管,如今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一时又觉得手掌吃痛,忙收了手不断揉捏。

    朱暄便不言语,朱定奇道:“你不是说有办法治他吗?”朱暄笑道:“三哥莫急,他得意不了几天了。”见王照进来,便问:“到了么?”王照点头,朱暄便道:“三哥稍坐片刻,我去见几个人。”

    云夕正随了芳景自窗外走过,无意间听见两人对话,不由心下一惊。几道闪电掠过,她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中乌云沉沉,眼见便要风雨大作。

    思羽一路将云织送回府,辞了凌允之出来,仍觉得有些莫名的烦闷,虽风雨欲来,却又不想回府,便放缓了马蹄,在城中四处游走,一时摸到袖中一个香囊,便策马往连衣巷而来。

    远华在楼台上,见风声渐渐四起,便将绳上晾晒的衣物一件件取下,正欲收入屋中,却听见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伸头望去,疑是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眼,见来人一身菱白长袍,玉冠束发,转眼间已至门口,心中便怦怦乱跳起来。

    思羽将马栓在门柱上,便径直走上楼来,见骆远华抱了一堆衣服愣在那里,转头一看,并不见觅华,便道:“觅华还未回来吗?”远华暗自收了心神,笑道:“不是去宫中赴宴了吗?”思羽奇道:“我走之时倒是见他退了席,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

    说罢,便自袖中取出那枚香囊交予她,道:“觅华在沙漠中给我带着,一时倒忘了还给他,听说这香囊是你做给他的?倒很别致。”远华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爷用过自扔了便是,何必再还回来?”一面说,一面放了衣服,取过一张竹凳,用布抹过了,请他就坐,思羽笑道:“不必了,也快下雨了,这就告辞。”正要转身,却闻听雷声隆隆,一道电光闪过,大雨已倾盆而下。

    她心中倒是莫名一喜,忙将他让进屋来,狂风大作,雨势凌厉,两人身上均已湿了一片。远华忙掩了门窗,一时漫天风雨便都关在屋外,烛火燃起,屋中便染上一层淡淡暖意。

    远华在灯光下细细打量他,见他肤色黑了一些,人便仿佛瘦了一圈,却更显精神奕奕。一时无话,她渐渐有些羞涩,便将目光移开,雨珠滴滴,脆生生落在屋顶窗檐上,应和着她的心跳,恍如梦境一般。

    思羽坐了良久,看她也不说话,便四处打量,见屋中简陋狭小,便笑道:“觅华如今又封了怀远将军,只怕很快就要搬入将军府了。”

    远华道:“我不愿意搬——”抬头见他一脸诧异,便道:“我只想带他回去见了爷爷,便不再随他回来了。觅华如今有自己的心思,我也管不了他。”思羽道:“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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