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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富春山居 作者:扫雪煮茶(晋江vip2013.12.23完结)-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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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华凑到柳五姨耳边轻声道:“施药的帐叫柳一丁送到福寿那里去了。他说还有剩下不少成药,想讨五姨的主意,送到济慈局去。”
    这个外甥女婿办事实在妥当,柳五姨满意极了,微笑点头道:“使得。”
    英华看五姨的表情,对李知远行事是满意的,她心中一甜,微微一笑就掉过头去,专心听管事们说话。五姨本来还想打趣英华几句,看英华一本正经的模样,倒不好说她的了,也含笑听管事们说话。
    到了傍晚,五姨得空,请李知远书房说话。李知远为人干脆,言辞便利,做事又妥当,五姨见了面越发喜欢。她老人家也是年青过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这样招人喜欢,她也凑趣,笑道:“英华也闷了个把月了。明日是二郎神生日,城里想必极热闹,出去走走,看出杂剧,散散闷多好。知远也累了个把月,又跑了远路,歇几天再回富春去。”
    五姨虽没明说,可是当着李知远的面,给英华放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饶是英华大方,脸上也透了些红,李知远皮厚,也有些儿害臊。
    这两个小人虽是带着羞意,但是面上落落大方,看神情是欢喜的。青春年少又两情相悦的未婚夫妻,原就当多相处。五姨微笑注视他两个,慈祥的说:“去吧,去高高兴兴玩两天吧。”
    英华自到杭州之后,还真没有正经出过门闲逛。更何况有李知远陪伴,又离着富春好几百里远行事无忌,正好相伴去看一看湖光山色。英华只是想一想,便心花怒放,高高兴兴看了李知远一眼,羞答答道:“好,五姨想要什么新鲜头花,明日英华去庙会给您买。”
    五姨笑道:“有大红的带几朵回来,你明日出门多带几个人,叫他们把新做的那辆大车套上。”
    柳五姨新做的大车是特地为暑天出行准备的,比平常的马车更为阔大,车底有夹层可以贮冰,车身四面板壁都缕空雕花,蒙着几层青纱,即使是贴着车身也看不清车里,从车里看车外却清楚的很,也不妨碍车外的人和坐车的人说话。这辆车给英华和李知远这样想亲近又必需拉开距离的情侣出行是最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一早英华带着红枣和小海棠坐车从二门出来,李知远骑着他的黑马在车畔随行,一路和英华说些闲话。英华看见路边摊上有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便叫李知远去买来,看李知远出汗了还叫小海棠捧茶出来,两个人隔着几重纱说说笑笑,无比惬意。李知远已是拿定主意,回家也要造这么一辆看似低调实则闷骚的好车。
    杨柳依依,粉蝶儿绕墙过溪,湖边波光粼粼,凉意袭人。湖光山色之中,一骑一车相伴同行,后面还跟着十来个高大强壮的管家,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出游。少年公子白衣黑马,风度翩翩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时不时凑近马车低语,眼角唇边流露出的温柔体贴,猜也猜得到车里坐的是佳人了。这么一行人经过水华门,聚在城门外茶棚里的几个闲汉看见,俱都喝采,道:“这是谁家的公子携美出行!”
    一个提篮卖果子的孩子甚有眼色,顶着一篮雪梨跑过去,喊:“公子,买几个梨吧。又大又甜的云州雪梨,买几个尝尝吧。”
    李知远心里本来快活,就在篮里取了两枚梨,问:“多少钱?”
    那孩子嘿嘿笑道:“一陌钱一个。”
    这个价钱真心坑爹,可是再坑爹也挡不住公子爷开心啊,李知远也不理论,叫他的小厮与那孩子两陌钱,他自握着那两个梨送到车帘边。
    英华掀开车帘,伸出纤纤素手,接过两枚梨。过了一会,车帘掀开一角,玉手又托出一只小小玉碗,碗里一枚削过皮的雪梨。李知远乐呵呵接过梨,纵马慢车,一边啃梨子一边看街景。才啃得几口,就见一个青年公子摇着扇子从树荫下走出来,笑道:“慎之兄,一别经年,还记得愚兄否?”
    李知远看见那人,愣了一下,抛开残梨下马,和那人相对作揖,笑道:“萧世兄,你怎么在这里?”
    “送族弟来杭州寻亲。”萧公子瞟了一眼那辆马车,笑道:“我还说此间事了去富春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里快活。车里是”
    “是小弟的未婚妻。”李知远笑道:“奉长辈之命,带她出门转转。萧世兄寓在何处?小弟回头过去拜访。”
    “寓在前头不远的栖霞院。”萧公子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就到我寓处小酌一杯?”
    李知远脸上笑的极是亲热,就连坐在车里的英华都觉得他必是要答应了,谁知李知远只道:“家母的脾气萧世兄也是知道的,若是家母晓得小弟带着她到道观玩耍”他笑嘻嘻看着萧公子,道:“萧世兄不会是故意想看小弟挨板子吧。”说着拱拱手,道:“待小弟把她送回家,就去寻萧世兄吃酒。”
    萧公子笑的也亲热极了,使扇子指着李知远,笑眯眯道:“愚兄等你,不许骗人哟。”
    李知远回身上马,冲萧公子拱手,笑道:“一定会来,等我哦。”
    认得李知远也有一年多了,他几时这般油嘴滑舌过?看着就跟家里惯坏了的二货花花公子似的。英华抖一抖袖子,鸡皮疙瘩就落了一地,实是想问他为何这样。英华一路忍了又忍,到神保观前下车,还是没忍住,问李知远:“你方才笑的那样假,可是有缘故?”
    “那厮和我是同窗,打小就喜欢和我过不去。”李知远哼了一声,道:“小时候他惹事总害我挨板子。”
    李知远从来老成,居然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模样,英华恨不能伸指在他额上轻轻弹一下,笑道:“那你方才说要去他下处,真去假去?”
    “不去。他晓得我有未婚妻,必定要捉弄我一回,说不定就要喊十个八个名妓等着灌醉我,我要去了,明日风流多情李公子的名声就要传遍杭州城。”李知远伸出胳膊替英华开道,笑道:“回头使人送点什么吃的过去,随便扯个什么理由说我不能去就是了。”
    “风流多情李公子?”英华隔着帷帽的轻纱,把李公子从头瞄到脚,再从脚扫回头,也瞄不出个风流多情的模样来,因道:“没看出来啊。李公子在泉州是不是就有这么个风流名声儿?”
    英华本来是开玩笑的,却见李知远的耳朵在日光底下涮一下由白变成红里透亮。咦!还真有!英华想一想李知远方才的话,想必李公子从前就上过人家的当,所以这一回才学乖了,不由哈哈大笑。
    李知远本来是怕英华恼的,正在寻思如何解释,看她笑的那样张狂,想必她是知道自己上过当了,甚是难为情,蔫头蔫脑低下头,道:“别笑了,人家看着咱们呢。”
    英华一边笑一边在他胳膊上轻轻捣一拳,啐道:“就许你上当,不许我笑话你么?”
    “许。”李知远停了一停,压低声音道:“反正我不会再上那厮的当了。”
    英华看李知远的模样,显然从前没少吃人家的亏,因道:“来而不往非君子呀,咱们也捉弄他一回?”
    英华上一回调皮,赵恒的马被强征,京城里两派吵的好不快活,还弄了个刘大人来压制潘菘,影响何其深远。萧大少的调皮跟他家小英华的调皮比,杀伤力好比小水滴和龙卷风有没有!李知远看英华眼睛在重重白纱的遮掩下犹闪闪发光,甚怕这一回调皮闹大了不好收场,毕竟杭州不是他的主场啊,只能笑道:“哪里还能等到今日,早还过席了。不过偶遇,咱们逛咱们的去。”
    英华怏怏,小声音嘀咕:“要是二哥在就好了。”
    李知远听见,心里甚痒,忍不住问:“要是二哥在,怎么办?”
    英华眉开眼笑,摘掉帷帽附到李知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道:“虽然二哥不在,还是做得的,知远哥哥,你依不依?”
    英华妹妹,你真是太调皮了。李知远想一想就心花怒放,不由自主就把头点一点,英华笑嘻嘻道:“走,咱们捡个能看热闹的阁儿坐一会。就叫人去雇画舫,雇人。”
    英华此行带来的几个管家都是打小就跟她出门的,向来指东打西指挥如意,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柳家的管家么,英华小小姐不只柳五姨偏疼她啊,柳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更惯她啊。小小姐要捉弄个把人算什么。他们寻了个坐处坐下,英华分派人手,柳家管家认的人多,地头熟,主动就领了差使去雇画舫,雇人,找四库六局租借衣裳饰品,去相熟的清吟班找小唱。
    李知远看英华兴兴头头指挥人手准备恶作剧,那打拦的话哪里说得出来。一则他心里也想还席一次狠的,二则英华这个戏耍法甚妙,甚妙啊。李知远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纠结,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就这样调皮,将来成了亲怎么办,将来生了孩子,带着一群小英华还是这般皮,怎么办?
    且说那位萧公子回到寓处,因李知远一向说话算话,既然说来,必是会来的。他有心好好招待有未婚妻的老朋友,还真招了七八个粉头,又订了一桌精致酒菜,就叫族弟做陪,只等李知远入瓮。
    过了一个多时辰,李知远带着六七个管家寻来,一进他们租的那个院子便摇头道:“此处太过安静,不好,不好。萧世兄,咱们湖上吃酒去。小弟已经雇好画舫,萧世兄与我同去游湖。”又挥手叫管家散钞把那几个唱的,叫她们走人。
    李知远今日出行,那副翩翩公子的派头实在是让人印像深刻,到画舫吃酒正是富家公子的做派。萧公子略一犹豫,那几个唱的得了李公子的钱钞都行礼散去了,他也只得答应,为防有诈,还把族弟带上了。
    三个出来,李知远指着不远处的码头道:“小弟的画舫就在那里。”
    画舫上倚着雕花栏杆的几个美貌小唱看见,俱都挥手示意,娇声招唤:“李公子,奴家在这里。”
    还有指着萧公子族弟娇笑的,“那位公子呆呆的,好生有趣。”就有人推她:“他哪里呆了?”
    这几个货色未语先娇笑,容貌生的更是娇美,比着方才栖霞院里的的那几个值钱多了。李知远家教一向严格,没想到现在在未婚妻眼皮底下都敢这样玩乐,萧公子顿时对李知远夸目相看,拍着他的肩道:“慎之,你行啊。”
    李知远合拢扇子在他手上轻轻一敲,把他的手打开,笑道:“有的乐为什么不乐。你不来我自己上去了。”
    萧公子呵呵一笑,抢先踏上跳板,才走到半截就有四五只红绿粉翠的衣袖过来扶他。李知远又让萧公子的族弟先行。落后他自家上了画舫,几个管家跳上船,就叫开船,这船偏不向湖中间去,只沿着湖堤缓行。船上细吹细打的乐声,伴着小唱们的娇笑声,还有风里隐隐散开的香气,在湖边行人眼里,画舫主人真是说不出的风流逍遥快活。
    西湖边闲人最多,想找几个富家公子骗几个钱的闲汉更多,早有一群想要结交金主的闲汉沿着湖岸追随,一心要等那画舫停下,好上去献果子献吃食。更有一群游湖的富贵闲人有想要看看是哪家的二货这等奢侈张扬,也都远远跟着。
    那画舫在万人注目中驶到湖边一所宅院门外码头边居然停下,小唱们都穿着披风使团扇挡着脸下船进去了。过不得一会,又挡着脸上船去了。
    一个闲话看不见粉头们的长相,急了,恼道:“这群表子,哪一个下面那张脸不是见多识广,偏要拿扇子遮上面那张脸,*贱*人就是矫情。”
    少时画舫上的管家和乐师都下了船,画舫撑到湖中,那撑船的船家也跳下船,附着竹篙游回岸边。有认得那船家的闲汉忙凑上去问:“这是闹的哪样?”
    那船家笑的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人再三问,他才道:“这些公子哥儿,花样恁多。我是老实人,不好意思看呀。”
    一听说有新花样,群情振奋,立刻就有七八只手扯住船家,非要他说。还有七八个人在外圈挥拳头,喊:“有新花样不说与我们知道,你不想在西湖混了?”
    船家挣扎不得出,双手捂脸,许久才道:“哎玛,羞死人啦,真心不好意思讲啊。”

93哎玛,羞死人了。(下)
    众闲汉再三逼问;奈何拳头逼到眉毛底下;船家还是抵死不言。
    有个天生性子急的闲汉实是忍耐不得;扑通一声跳下水,激起雪白浪花,一道白线直奔湖边的画舫而去。西湖六月天气;湖水温热,若是能亲眼见一见连撑船老汉都娇羞的新花样;湿身又何妨。有人开了头;一心一意想看新花样的闲汉纷纷下水。唯有几个略老成的在湖堤上喊:“莫去莫去。恼了贵人不是耍处。”嘴上喊的响亮,脸上笑容暖昧,分明是巴不得人去看了回来说的模样。
    画舫上珠帘摇摇晃晃;在白花花的太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珠帘之后还有重重帐幔,把门窗都挡的严密。那几人围着画舫转了数圈什么都看不到,到底有一个胆大的爬上船去趴在窗边,少时那人一头栽倒湖里,笑容比湖水还要荡漾,张着大嘴欢喜游回岸边,大笑道:“果然耍的好新花样。”
    此言一出,那几人急吼吼去爬船。画舫虽大,却禁不得多人攀爬,就有些儿摇晃,挂在窗边的珠帘哗啦啦哗啦啦响起来,帘中就有人吼:“竖子寻死!摇什么!都给老娘滚下去。”声音既响亮又苍老。那几个爬船的听见,就有两个被吓住了,扑通两声落回水里。还有两个愣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拿不定主意是上去看看呢,还是潜回水里。
    岸上诸人也都愣住。方才喝骂的声音听着就像是个老媪,谁家少爷和粉头游湖还把老妈子捎上?再一看那船家一脸荡笑,众人若有所悟,都撸袖子举拳头,把期盼的目光投向才爬上岸的那厮。
    那厮极是老实地蹲下,双手抱头,羞答答道:“我不好意思讲。”
    方才是哪个举着拳头叫船家说的?又是哪个急吼吼跳下水的?现在看过了闷在肚内倒晓得羞了?大家恨不能一人吐一口唾沫到他脸上,俱都怒目瞪他。
    那厮却不以为意,只和船家相视傻笑。逼问他二人不得,大家又把视线投向湖中画舫,还有两个夯货扳着画舫的船舷在那里不上不下呢,便有人冲着那两夯货挥臂大呼:“进去看,新花样,新花样!”
    老实说,喜欢在画舫上鬼混的富家公子没几个是正经人,三五好友带一群美妓游湖船震什么的,本就是来炫耀的。若是有人好奇爬到船边瞧一两眼,为人大方些的公子哥儿说不定拉你上船同乐,小气点的喝骂两声也罢了。
    公子们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谁会为难狗一样的帮闲?被个老□骂几句怕什么,若得亲眼目睹亲花样,便添许多谈资,也是做帮闲的本钱。船边湖里几人都是这般想,大家对视几眼,一齐攀上船,七手八脚去拉珠帘,拽帷幔。船舱里传出数声尖叫,几个满头珠翠遍身绫罗的白发老媪从舱中扑出,一人拉住一个闲汉喝骂不休。恰好一阵暖风吹过,现出千遮万掩也藏不住的舱室,里头铺着厚厚的地毯,当中一张方矮桌,两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公子,一个懒洋洋靠在板壁上,一个仰卧在一个小小台子边。微风吹拂轻纱,阳光照在公子的身上,看着就是一副贵公子出游写意图呐。一个白发肥婆站在台上,手持绯红轻纱踏歌做舞,舞姿曼妙。画舫上里里外外也有十来个女的,全是白发老媪,一个年青姑娘都没有!
    休说那几个身上湿答答的闲汉,便是在湖边的人都被吓住了,呆若木鸡看着那几个白发老媪把人推下画舫,伸出糙如树皮的老胳膊老手,娇娇弱弱扶着雕花栏杆收拾帷幔。有一个风情甚好,回舱时还冲岸上诸人抛了个媚眼儿。
    良久,才有人赞:“果然耍的好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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