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绯歌-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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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澜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待得自己病愈,真的是时候回去了。
二、
皓月西沉,斜斜照着山谷里的一方碧潭。
碧潭不大,却很深,水面若不细看,便以为凝住了一般,光滑如镜。
潭边坐着一个人。
远看上去,冰冷的水面似乎将那人的身影衬得极是寥落。可看得久了,又觉得是那人周身缭绕的孤寂,覆没了他身前的那一方寒潭。
潭面折射出的月华,洒了他满身满脸。
那人穿着很普通的粗布衣衫,大概是洗得多了,衣服原有的颜色渐渐褪去,在月光下显出一片淡淡的灰白。
耳旁传来一阵响动,那人闻声抬头。
岑寂拉开门,才发觉自己似是身处某个悬崖底部。
他从醒来的时候,就满心惊疑。
他一睁眼,发觉原本模糊不堪的视线,竟变得清晰不少,虽说并没有恢复到从前的那般清明,但已能朦胧地看到身周的事物。
他感到头颈很痛,似是受到什么重击,可伸手摸去,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伤口。
兴许是晕倒前那一击,意外地令他颅中淤血散去,才逐渐开始恢复视力。只是那一击下手委实不轻,岑寂只觉后颈现在还疼痛不已。
四周一片森冷潮湿,他就着一豆微弱的灯火,向四下看去,只见所处之地是座圆形石室,室内有四五个铜门,似是还有其他石室与此间相连。岑寂所在的这一间,几乎无甚陈设,除了他身后的床,便是身侧的石桌。
面前有一扇门,门上有十余枚碗大的门钉,那门似是用铜铁铸成,甚是沉重,但手劲使将上去,那门便缓缓而开。
岑寂推开那门,于是便看到了坐在潭边的那个人。
“是你?”
“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那人冲岑寂笑笑,道:“我十年没离开这个地方了,怎么可能是我?”
岑寂一怔,朝那人走去。
走得近了,他这才看清,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岑寂不由问道:“既然不是你偷袭我,那你又是谁?”
“容孚。”
容孚说话的时候,眼角的细纹会微微上扬。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应是个精明的人,可他的眼神却透着松散和惫懒,似乎很难打起精神去做什么事。
岑寂转过身去,对着一平如镜的碧潭看了半晌,却始终觉得陌生不已,只得问道:“这是哪里?”
容孚道:“空山岭。”
岑寂道:“为何我从未来过这里?”
容孚笑笑:“空山岭何其大,你没去过的地方多得很呢。”
岑寂道:“那倒也是,却不知岑某为何会在这里?”
容孚摸了摸下颚,道:“你是空山岭第七个暗卫吧?”
岑寂点了点头。
容孚将脸转向岑寂,缓缓道:“我是空山岭第一个暗卫。”
闻言,岑寂侧目看向那个中年男子。
“你十年没有离开这里了?”
“是啊。”容孚道:“空山岭历来第一个暗卫,都负责看守此地的。”
岑寂有些糊涂,追问道:“此地有什么重要之物需要看守吗?”
容孚轻轻一摇头,“没有。”
“没有?”
“曾经有。后来没有了。”
容孚站起身,负手走上前,和岑寂一同面对着碧潭,续道:“空山岭既为武林第一大组织,必有其不同之处。”
那自然是如此。岑寂赞同。
容孚又道:“七十年前,空山岭就号称收集了天下各个门派的武功秘笈。此言一出,江湖鼎沸。”
岑寂追问:“是真是假?”
容孚道:“当然是真。”
岑寂面露微讶,却未做声。
容孚抬手,指着岑寂适才呆过的山洞,“秘笈就藏在那里。”
“如果你想看的话,随便看,只要不带出去就是了。”容孚拍了拍岑寂的肩膀。
岑寂淡淡一笑,“谢谢。”
那声“谢谢”说得淡漠随意,似乎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后来呢?”岑寂接着问道。
“有秘笈的地方,必然会有人来抢。只是若想来到这个地方,要么就从上面跳下来,”说着,容孚指了指头顶上直耸如云的悬崖,“要么,就被空山老爷带进来。”
“所以大伙儿忙着找了十几年秘笈,却连半页纸都没找到。于是关于‘空山岭有秘笈’云云的,就顺理成章地被认为是谣言了,即便空山岭再怎么说,也被江湖中人视为笑谈。真不知道那时候的空山老爷是怎么想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树大招风的后果。”容孚说着,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曾经有,后来没有’。岑寂眉峰微蹙,目中闪过一丝不解。
“既然现已无人觊觎那些秘笈,为何还需暗卫看守?”
容孚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缓了缓,道:“不是每一个空山老爷都如七十年前的那个一般,一生狂傲不拘,睥睨天下,根本不屑那些抢夺。”
“其实……”容孚的话音忽顿,他极目苍穹,半晌,方才道:“其实这一任空山老爷曾让我离开这里,只是我不愿罢了。”
岑寂侧目看向容孚。他的眼神中满是打量,他不理解眼前的那个人,但他也没有打算去理解,于是他只是浅浅一叹,不再言语。
两人谁都不说话,一时间,偌大的山岭静谧地可怕。
片刻后,岑寂蓦地开口:“如此说来,是空山老爷将我带进来的?”
“不是。”容孚一挑眉,“是影疏。”
“影疏?”
“空山岭第九暗卫,一个哑巴。”容孚淡淡道。
岑寂陷入沉思。
他犹记得当时奔出孙大夫房间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阵令人悚然的杀气。若不是他心急班澜,加上体力不支,目不视物,也不会被猝不及防地击中后颈晕了过去。
“影疏是空山岭唯一一个只服从温大小姐的人,即便是空山老爷的命令,他也要看大小姐的意思。”容孚道。
“也就是说,让我来此,是默吟的授意?”岑寂不由推测道。
容孚点了点头。
岑寂不禁想起前日里温黙吟将他幽禁之事,“默吟她……她又想做什么?”
容孚道:“依我看,大小姐只不过不想在空山祭开始前的这段日子,发生什么事端。”
岑寂愈发糊涂起来,“空山祭不是空山岭祭拜历任空山老爷的日子么?”
容孚道:“还有呢?”
“还有?”
“最重要的却被你忘了。”
岑寂垂目忖度,容孚却打了个哈欠,道:“困了,去睡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容孚转身便朝山洞走去。
岑寂忽道:“我要出去。”
“不行。”容孚也不回头,边走边道。
“为什么?”
“因为你出不去。”余音犹在,人已进了石室。
岑寂不自觉地握紧了拳。班澜还在病中,他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离开。
他环顾四周,一片鸦黑。大半夜的实是难以看清地势,他只得作罢,寻思待得天明,再找出路。
岑寂转身回了石室,容孚不知跑到哪一间去睡了,于是他拿了一盏油灯,随手推开了一扇铜门。
还未跨步进去,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岑寂皱了皱眉,想是连容孚都很久没有踏进此屋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此间石室较适才那间要大上许多,室内竖着一排排木制书架,书架上凌乱地堆着无数书籍。
岑寂随手拿起一本扫了一眼——《澄静心经》。
他将书放回远处,连看了几本,都是些心法内功。想来这便是储藏武林各门派秘笈的地方。他对那些并无多大兴趣,想要退出门去,忽见墙角处的石桌上摊开来了几本书。
他走了过去,将油灯放在桌上,借着微弱的灯光随手翻看着其中的一本。
“甲辰年七月,顾少青,暗卫四,擅轻功,路数亦正亦邪。”
甲辰年?岑寂伸指推算,发现竟是五十多年前。
他往下扫了眼,见是关于顾少青的各种详细记载,便翻过一页。
“翌年三月,玄柯,暗卫五,擅养洛花,身负多门绝学。”
洛花不是早已灭绝了吗?岑寂一惊。相传那洛花是天下巨毒,无药可解,但养起来也是极难成活。
他又翻了几页,见每页都记载了一个空山岭的暗卫,于是便将书一合,朝封面看去,见那封面上只标了“甲辰年至丁巳年间”几个字。
岑寂一一看过几本书的封面,发现一本封页上只标记了“辛巳年至”四个字的书。那“至”字后是一片空白,想是还未填写。
岑寂略一推算,发觉辛巳年距今不到二十年,便将那书拿了过来,翻开浏览。
“辛巳年初,容孚,暗卫一,前龙门教教主。”
岑寂一怔,翻过一页,果见第二页上首标记着:“同年三月,凤,暗卫二,凤凰城主”。许是这本记载多年未改,空山岭第二暗卫易主之事并未记载其中。
他又向后翻了几页,包括自己在内,空山岭剩下的九名暗卫皆在其上。
原来空山岭历年的暗卫,都是有所记录的。
岑寂一番喟叹,便要离开。
蓦地,他顿了身形,将油灯移近,看着页眉处的一行字:
“庚寅年十月,影疏,暗卫九,无门派,武学天赋禀异,尤擅模仿。”
作者有话要说:空山岭十大暗卫出场完毕~~ O(∩_∩)O~
PS: 近日某匪较忙,时有精分,反应迟钝。由于后文会逐渐揭开各种伏笔,亲们一旦在文章中发现什么BUG或者觉得有哪里没交代清楚令人疑惑,一定记得要留言啊!!!!!!欢迎各种捉虫!!!!!
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试验一下空行发文,看看版面会不会看起来更舒服。
咳咳~~~虽是揭秘,但素只揭了三分之二,嘿嘿~~~筒子们静待空山祭那日哦~~~~~~咩哈哈
“是他?”
岑寂心中一凛,接着往下看,却见有关影疏的记载寥寥无几。
岑寂忖度了片刻,举着油灯,走出屋去。
将铜门关上后,他先后又进了两三间石室,内里皆与第一间无甚差异,一排排书架上满满堆得都是各种秘笈图谱,散发着一股陈年累月的腐朽气味。
灯火黯淡,似是比风中残烛还要垂垂危矣。
岑寂站在最后一扇铜门前。
他有些疑惑,同时也在猜测。
这是最后一间石室,或者说,是他所能发现的最后一间。
如果与前几间相同,都不过是存了很多书籍,那么容孚在哪?他明明是看着容孚走进山洞,却寻他不见。
岑寂伸出手,在指尖触及铜门的一瞬,顿住了。
门是开着的,虽然不甚明显,却仍能看到那一指宽的缝隙。
容孚在里面?
一个闪念,岑寂推开门去。
屋内漆黑一片,却无甚异味。岑寂悄然迈入,将油灯高举,昏黄的灯光下,室内整洁的陈设从暗黑中跃然浮现。
这间石室比适才的四间要小很多,却是干净整洁,似是时常会有人来此小住。
岑寂不禁猜测此屋是容孚的住处,可他却并未发现容孚的身影。
他缓缓向屋内走了几步,蓦地怔住。
他仰起头,看见漫天的画卷,沉默地拥挤着他的视线。
说漫天,其实不过是他一瞬的幻觉罢了,因为那大大小小的无数画卷,被贴了整整一面墙。
那贴画之人似是无比随性,将画贴得错落无序,毫无规整可言。
满墙的画纸重复着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靡靡灯火下,显得似近还远。
岑寂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油灯移近面前那副画,火光下女人的脸庞栩栩如生,岑寂一看之下,不由大惊。
温黙吟!!
手中的油灯一颤,整个屋子仿佛随之微微晃了晃。
岑寂定了定神,细细看去,才发觉那画中女子的相貌虽与温黙吟极为相似,却仍有不同。那女子双眸莹然有光,神采飞扬,眉梢眼角透着点点清冷,笑起来却有三分邪气,与温黙吟沉静傲然的神情迥然不同。
看得多了,岑寂便愈发觉得这女子不是温黙吟,虽然面目像了七分,但神态表情却是完全不同。
岑寂抬手,缓缓抚过卷纸,指腹下传来淡淡潮意,想是在此阴湿之地放的久了,原本干燥的纸张也变得有几分潮软。
画上并未题字,岑寂无迹可寻,只得将油灯移开,去看其他画作。
岑寂不是个懂得风雅之人,对于鉴赏画作更是一窍不通。初看之下,他只觉一张张跃然纸上的美貌女子神情各异,或薄怒浅嗔,或黯然神伤,实是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大致看将下来,心中却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过得紧。
他想起了班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画中的女子与班澜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可他竟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念班澜。
那种想念是可怕的。
似是沉淀经年后的瞬间爆发,毫无征兆,压得他负重不起。
他不明白。他是想念班澜的,但那种记挂与思念,更像是雷雨前沉闷的天气,呼吸间都是令人忧悒的味道。而此刻所爆发的感觉,却如一阵瞬间袭来的海啸,顷刻将他倾覆。
岑寂握着油灯的手,愈收愈紧。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幅画,蓦地将目光移开,逼着自己向别处看去,却忽然瞥见墙角处一幅掉落的画作。
他走上前,俯下身去,将那画捡起,放在油灯下一看,竟发现那画的左下角有几行字,字迹瘦长,儒雅洒脱。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塌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岑寂怔怔地看着那几行字,不由出神。
即便是再不通词赋,这句话的含义,岑寂也看得明白。
这满墙画的,不过是相思罢了。
只是那些相思,被一丝丝地化作墨韵,渗透纸背,再一点点地被风干,与撩人的墨香相互纠葛,如慢性毒药一般,无知无觉地侵袭着岑寂的心。
一塌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岑寂浅叹一声后,缓缓起身,最后扫了眼墙上无数动人的倩影,扭过头去,再也不去朝墙上看一眼半眼。
他将地上那画拾起,走至屋内的石桌边,将画放了上去的时候,蓦地瞥见桌角处一物。那东西细长柔软如发丝,却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岑寂伸手过去,才捏起那发丝样的东西,身后蓦地传来容孚的声音——
“我说,该睡了吧。”
岑寂一凛。
辛巳年初,容孚,暗卫一,前龙门教教主。
听到容孚声音的时候,岑寂脑中首先浮现的却是这句记载。
他转过身去,缓缓道:“龙门教教主傅容,果然好轻功。”
容孚淡笑道:“我记得那册子里面,有标注一个‘前’字。”
岑寂道:“有些东西,不说或许比说要好。”
容孚眉梢翘动,道:“既然你很想强调这一点,那你想知道什么?”
岑寂道:“龙门邪教与空山岭素有怨仇,却在十年前那场大战后,不化而解,看来大抵是因为教主跑到空山岭做了暗卫。”
容孚神色有些飘忽,似是回忆道:“那场大战?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