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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欲望之路-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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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一群说:“她也是一片心意嘛。她还不知道城里的情况?”肖如玉说:“你让她就不要烦了,我在自己家里,什么没有嘛。她年纪这么大,带着那几只鸡,挤车子,上上下下,很不容易。算了。” 

  邓一群不再说什么了。这个家庭的人骨子里还有种傲气,感觉上高人一等。岳母对他的农村出身一直不是很满意,也就是因为女儿同意,她也不好说什么。他妈妈对城里的生活完全是陌生的,甚至在心里有种畏惧,不来才好。她到这城里来,实际上心理上很不好受,倒不如在乡下安心。趁刘正红回去,他就让她转告,叫他妈妈不要来,说这里都安排得很好。城市是只吃人的老虎。所有的欢乐和苦痛,就让她优秀而杰出的儿子一人独自承受好了。他什么都不怕的。 

  孩子的生产是顺利的。肖如玉是在临生产前的第三天住进医院的,从住进去那天开始,邓一群就给妇科的所有医生和护士们送了礼物。那些礼物既不很贵重,但也绝不低廉,正好与他的身份相配。那个时候他已经有感觉自己快要提拔了。人事处的领导找他谈了话,问了他工作上的一些情况,言语里暗示,领导准备让他挑担子。而在人事处找他谈话之前,自己去过一些领导家里,不仅去了龚厅长家,几个副厅长家他也去了,借口是汇报一下自己这些年来的工作情况,顺便送了点东西。正逢过节嘛,应该的。礼物的提供者,是他的舅子肖国藩。肖国藩说:“礼物本身并不贵重,哪个领导在乎你这点东西?重要的是形式。”他是深谙此道的。 

  肖如玉是在下午五点的时候感觉肚子疼,医生马上把她送进了产房,到晚上七点半,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在医院产房外面那个长长的过道上,邓一群当时的心情和所有年轻的父亲一样,既焦急又兴奋。他有点紧张,但也还好,因为他相信那些人对肖如玉会很好。她们同他已经比较熟悉,对他很客气。收了人家的礼总是要办事的,这是一种职业道德。而且,那天肖如玉的好朋友,也就是他们结婚时的那个伴娘赶到医院里看她,听说快生了,就没有马上走,说是要看到结果。 

  与肖如玉相比,邓一群感到黄晓云身上有很多东西是肖如玉所没有的。比肖如玉漂亮就不必说了,这是天生的,另外邓一群还感觉到黄晓云比肖如玉更通情理。她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有时表现得很是天真烂漫,孩子气,骨子里却又很解风情。这似乎是一对矛盾的东西,但在她身上的确同时具备了。也许正是她身上表现出了这样矛盾的东西,她就显得特别地可爱。 

  追求黄晓云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固定下来。她对此表现得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她时时都是开心的。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她是漂亮的。她与肖如玉不同。肖如玉除了感觉到自己出身的优越之外,对自己的容貌特别地缺乏信心。当然,这是对的,有自知之明。邓一群想:像黄晓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真就像一朵云,在感情上,来去无踪。不知什么人最后能娶到她。那是一个幸福的人。 

  孩子出生后,邓一群写信回家报了个平安。那是他的岳母让他做的,她说:“你妈年纪大了,如玉和我说了,就不要她来了。再说如玉的口刁,一会嫌咸,一会嫌淡,没有个准。家里有保姆就行了。”邓一群心里明白她们的实际意思,但他也只好就驴下坡,说:“行。” 

  这一年是个大年,邓一群想:孩子出生了,官也当上了。但这样大的喜悦,别人同他的分享却是有限的。 

  所以,邓一群某种程度上还有孤独感。 

  因此,邓一群那天去找刘正红。 

  在刘正红那里,他醉了。 

   他睡在她那里的一个房间里,做了梦。梦见了什么?梦见和葛素芹做爱。葛素芹还是那个样子,白白的,乳房很好,圆圆的。他咬它,一下下地撞击她。但是,她却有点不高兴。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表现出不高兴。在梦里,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结婚了,并且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还以为自己是单身一人。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他好了。他疑惑了。后来她就起身要走。他急了,在心里喊:“别走,素芹,我爱你。”伸手去拽她的衣服,这一拽,把自己拽醒了。 

  醒来的邓一群看到自己拽住的不是葛素芹的手,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的手。究竟是他主动拽了她的手,还是她主动拉了他的手,他有点糊涂。因为在梦里,他要拽的只是葛素芹的衣角。灯光里,他看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呢?还是在梦里吗?他感觉晕得很。 

  “我们老板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那个漂亮女子说。 

  邓一群想起来了,这里是刘正红的地方,而眼前的这个漂亮小姐姓金。金钱的金。他笑一笑,表示清醒了。怎么会梦到和葛素芹做爱呢?这是一个奇怪的事情。邓一群想:自从写信给她没有得到回音之后,他的心已经冷了。他很少会在梦里想到和某个具体的女人做爱。只有自我想象的时候,才会去幻想和某个人,比如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或者是个美丽的电影女演员。 

  他忽然意识到身上有一股力量在冲动。对了,是他很长时间没有和女性亲近了。打从肖如玉怀孕那天起,她就警告他,叫他不要胡来,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肉体上那种美妙和快乐。据说有些妻子在自己怀孕后,喜欢帮助丈夫解决那个问题,而肖如玉从来也不,他也不敢提。他有了责任,就要在她面前也表现出一部分牺牲。 






八十七




  但这种牺牲却是被逼的。 

  金小姐很漂亮。所有的小姐都漂亮。漂亮是她们的本钱。只有漂亮才能卖出好价钱。这是市场规律。她会按摩吗?不,至少不是正规意义上的按摩。她们都是色情的宠物。她们就是婊子。小姐是婊子的代名词。在这个城市里,现在小姐越来越多了,多得让人司空见惯。没有小姐的城市是不正常的,由于小姐的存在,客观上带动了各种其他消费。前些时候,邓一群记得看过一张报纸,上面说南方某省份正考虑对小姐纳税。税务局长说:考虑到国有税收的大量流失,应该让她们纳税。她们是高收入人群。但是他同时又说,对她们征税,是指她们客观的实际陪酒陪唱收入,并不意味着承认她们卖淫的合法地位。 

  她真漂亮。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那里面闪着光,闪着火,就像一轮满月倒映在潭面上。那眼中情分外诱人。邓一群这回知道了什么叫作眼睛会说话。金小姐的这双眼睛就会说话,她那么看你一下,胜过千言万语。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在心里问自己。她是想和他来那么一下。她对自己肯定是有好感的。她也是人哪!她们与我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们挣钱的方式不一,生活方式不一。必须承认她们也是一种劳动。他想。 

  邓一群想起自己刚工作的时候,第一次去领工资。那种感觉特别地新鲜。这种新鲜的感觉可能是每一个刚参加工作的人都会有的。但他在感受新鲜的同时,却想不到得到工资是这样地容易。远比农民或者工人更容易。我并没有直接创造价值。他想。这也是阶级的不同啊! 

  她的笑很迷人。她穿了一套紧身衣服,把胸前的乳房勾勒得很清晰。看得出来,它们很结实(其实这是一种想象)。下身是一件虎纹皮裙,显得她的臀部那么浑圆性感。他闻到她有一种香水味。他喜欢香水,任何时候都喜欢。香水激发他的性想象,刺激他的欲望。其实她很可惜,这样漂亮,干什么不好呢。 

  “你为什么到发廊里干?”他问。 

  她笑着看着他,说:“在家无聊呗,不如出来挣钱。” 

  “你父母同意吗?” 

  她撇了一下嘴,说:“我不能依靠他们。我们那个地方很穷的……” 

  “你要是按摩,那些客人规矩吗?” 

  她笑起来,说:“个个都比你规矩。” 

  邓一群受了引诱。她这是在鼓励他呀。他坐起来,抱住她。她哧哧地笑起来,说:“不要嘛。”他闻到她的香味,说:“你真漂亮。”她用脸在他脸上蹭着,说:“哄我。”邓一群说:“不哄,是真的。”她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你一来我就注意上你了。”他心花怒放,心里说逢场作戏吧,一把握住她的乳房,说:“要我做你的老公吗?”她又笑起来,说:“我没有福啊。你老婆在家等你呢。”邓一群情绪上来了,就想不顾一切,说:“这里安全吗?我们做爱吧。” 

  “老板可没说让我这样。”金小姐用手推他,却推不开,只好让他的手进入了她的内衣。好一会,她感觉他够了,说:“出来吧。”他说:“不,让我做吧。”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了。自从结婚后,他对肖如玉是忠诚的。她对他呢?忠诚吗?他不能肯定。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有很多要好的男性朋友,一直让他如鲠在喉。以他个人的理解,男女之间不可能有很好的朋友关系,要么是泛泛之交,要么就是上床。精神上的友好(恋爱)是不存在的。 

  “不行。”她说。 

  “我会付钱的。”他说。 

  她站起来,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邓一群正要扑过去,听得外面刘正红在叫:“小金,小金。” 

  她看了他一眼,就笑着出去了。 

  差一点就做了,邓一群后来想。 

  幸好没做。那个晚上他回去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产生愧疚。但金小姐那非常好的一对乳房对手指的滑腻的感觉,却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就像老祖宗阿Q对小尼姑那张漂亮的小脸的感觉。他想起自己在结婚的那天,还在心里说:我是不会去找婊子的。那么,现在他怎么没有了对婊子的厌恶呢?原因在哪里?是刘正红。他想起来了。是刘正红让他消除了自己这个优秀的年轻干部,一个刚提拔的副处长,同那个下层阶级之间的距离。 

  自己原来就是身处在一个泥淖里。 

  [61] 

  自己是个什么人?邓一群有时候忍不住这样在心里拷问自己。答案是模糊的。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好像都跟自己差不多,他们不比自己更高尚,也不显得特别的卑下。自己也许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 

   经历了那样的荒唐之后,邓一群决定今后尽量不去刘正红那个地方了。刘正红那天晚上有点吃醋了。她看出来他和那个金小姐有点意思了。如果换了别人,她会不会吃醋呢?不,肯定不。同时她可能心里还是为了他好,不希望他到那一步。男人到了那一步可能就完了。 






八十八




   科技处一共有十个人,一名处长姓言,言子昌。两名副处长,一位姓潘,四十来岁,在机关里是老资格了。另一名副处长是位女同志,姓王,身体不是很好,快到退休年龄了。 

  言处长五十多岁了,看上去可能还要老相,那张脸红红的,表情生动。说话啰里啰嗦,也不知何德何能到这位置上。他的头发已经秃得差不多了,但后脑勺上还留了一绺,看上去就像一根细细的尾巴。其实那根尾巴的存在很滑稽,远不如干脆不要它。但他却把那一绺视为珍宝,每天都要顺一顺它,真是精心呵护,无微不至。机关里那些与他同级别的人一直嘲笑他这样的举动,至于厅长们,更是公开取笑,每次开会,它都几乎是一个有益的文娱话题。邓一群自然不敢那样,到处里上班后的第二天,他就送了言处一瓶据说不但是可以护发,更能生发的药水,让言子昌非常感动,觉得这个新来的副处听话,好用,可以作为左右手培养。 

  邓一群自己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从上班那天开始,就告诫自己,到这个处一定要好好干,不要让厅里的领导失望。第一就是要和那三个搞好关系。另外对下面的同志一定要客气。女王副处长,不是问题,他能够对付过去,再说看她那个样子,也是与世无争了,关键就是潘副处长。潘副处长不多言语,处处都表现得很严肃。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言处长总要先和他商量,换句话说,就是言处长要干什么事必须得到他的支持和同意。如果潘不同意呢?这事就得“黄”。 

  这个状况必须改变,邓一群想。 

  改变的办法很简单,只有一样,就是任何时候他都无条件地保持同言处长的一致,这样,潘副处长就会孤立起来,就会不再得力,地位自然就会下沉。平心而论,邓一群觉得潘副处长为人也还不错,对他也很客气,从他过去刚来机关还是一个普通青年的时候,他就对他不错。然而,他这样想孤立他,也是别无选择。既然他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他邓一群就必须如此。 

  官场如战场,只有你步步为营,才能站得住脚;否则,你就会被挤到一个角落里去。这是不能有所客气的。 

  这么一想,邓一群就心安了。自己以后再做什么,也有了理论根据。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目的明确。什么叫可耻?这样的手段在官场上,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必须站稳脚跟。 

  处里的那些人,邓一群都是熟悉的。现在,他只是改变了一下身份。那些人都是胸无大志、不求上进的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孜孜以求呢?那是因为出身不同,亲身感受到了没有地位的苦处。他要做一个有用的人。有用的人,是否就是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不。邓一群在心里说。他并不想对这个社会贡献什么。 

  对那些不求上进的人,邓一群也并不小看他们,至少他要表现出对他们很尊重。他时常要提起自己的农村生活经历,以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姓,这样一下就拉近了同他们的距离。 

  邓一群在处里的处境一天比一天好。 

  这是他努力的结果。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潘副处长不行了,很不得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言处长有什么事情,有时干脆不找他商量了,而直接和邓一群说,至于女王副,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很多事情上含含糊糊,实在推不过去了,就说“少数服从多数”,因为她也看得出来,言越来越不喜欢潘了,而她将来退休,退休后除机关外,本处室的那点福利还要靠言、邓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想,至于潘也一定能体谅她。她要做一个和事佬,尽量做到两边都不得罪。有时,她干脆推说身体不好,就不来上班了。她刚刚迷上了一种养生功,练得特别的虔诚。她要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凡世间的一个女圣。 

  邓一群慢慢发现言子昌其实是个非常好搞的人,并不像自己原来猜想的那样复杂。应该说,对领导,言是相当地工于心计,但对下属却并不设防。几个厅长,谁对他重要,什么时候于他最有利,他心里非常清楚。对下属,他一般并不多问。他要的只是无条件的服从。言是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的人。他有个很坏的毛病,就是谁对他好一点,他马上就让你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并且已经回报了你。他的回报就是在这两天里(当然时间也可能更长或更短,那主要视你送他好处的多少而定),在工作上他对你不再过严要求。对他千好万好,只要有一点让他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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