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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季可蔷文集二-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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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倏然起身,望向迎著落地窗那面橙色的墙,他知道这是妻子亲自粉刷的,当时他还疑惑,怎么挑了个这么大胆的颜色。
  找一天,你早点回家看日落吧!
  对了,他想起来了,她曾经对他如此说过。
  原来她想让他看的,就是这般的美景。
  他屏住气息,喉头仿佛被某种奇异的感觉锁住,好温暖,好悲伤,还有一股密密麻麻的酸甜浸透了整个心房,教他几乎哽咽。
  这就是他的妻想跟他分享的秘密,就是他一再错过的她体贴的心意,当她粉刷这面墙的时候,心里想些什么?她想著他吗?盼著他吗?她是否一直痴痴地在等他回来,等他看见真正的她?
  她,一直在等吗?
  杨品熙闭了闭眸,心弦一阵阵地揪紧。
  在这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两人的初邂逅。那时候他还在「泰亚集团」工作,而她是负责前来报告广告企划的代表,他与她在楼梯间匆匆相撞,她跌倒了,他歉疚不已,正想扶起她,只听她忽然笑出一串清脆的风铃声。
  她笑自己的狼狈,笑自己的鲁莽,自己撑著地板站起来,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至今他仍记得当时的震撼。
  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跌倒了不哀不怨,还幽默地自嘲,笑容甜得像翻倒一坛蜂蜜,流进深深的酒窝里。
  她像一道光,蓦然照进他阴暗的生活,从此他脑海心版,便刻上了她曼妙的倩影,抹不去也忘不了。
  那时他已和何芬芳有了婚约,也认命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接下「泰亚集团」,但她的出现,给了他反抗的动力。
  他解除婚约,放弃继承权,即便後来知道她是弟弟的暗恋对象,也坚持娶她为妻。
  从小到大,他不曾跟品深抢过任何东西,他知道自己已经比弟弟拥有太多,所以一向能让就让,只有她,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
  他温柔深情的妻啊,他想爱她,想好好呵护她,想将她抱在怀里,与她同赏人生每一次日出日落。
  「我想爱她。」终於,他喊出胸海澎湃的渴望,双臂紧紧握住弟弟的肩,眼神奇异地炯亮。「我想爱她,品深,我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她,但我想这么做。」
  杨品深怔怔地望他。「你的意思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听见了,我不同意离婚。」
  「你。。。。。。」向初静咬牙瞪著与她面对面的男人,两人在律师办公室内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在杨品熙的要求下,律师暂且离开,给这对怨偶一个私密的沟通空间,虽然向初静并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深呼吸,冰封表情。「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什么都不要,不要房子,不要赡养费,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那些,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杨品熙说话的口气仍是一贯的温文和煦。
  她恨那样的温煦。「那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他望著她冰凝的雪颜,胸口一紧。「初静,你还爱我吗?」
  她一震,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定定凝立,久久不能言语。
  「初静,你说实话。」看出她的震惊,杨品熙放柔嗓音。
  她沉默,半晌,唇角冷冷一牵。「就算我爱你或恨你,这一切也都跟你无关了。」因为他们已是陌路人。
  决绝的言语在他胸口掷凹一个洞,他痛著,只能苦笑。
  「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後,我要更爱自己。我不要再等你了,也不想在你面前伪装自己,我要做向初静,不是你杨品熙的老婆,就是向、初、静。」她挑衅地昂起下颔,直视他。
  那幽蒙的眼潭,荡漾的可是恨意?
  杨品熙苦涩地吞咽那恨意,告诉自己,恨是因为爱太深,她恨他,就表示她还爱他,表示他还有挽回的希望。。。。。。
  「那你就做吧!」
  「什么?」
  「让我知道向初静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让我看见褪下伪装的你,让我重新认识我想跟她过一辈子的女人。」他沙哑地低语。
  她怔住。
  「你不必再等我。」他声明,嘴角淡淡地噙著温情。「从今天开始,换我来等你,换杨品熙来爱向初静,他也许不太懂得怎么爱,但他会努力学习。」
  他在说什么?她愕然。
  「我会学著好好爱你。」他郑重许诺。
  「爱一个人,还需要学吗?」不爱就不爱,何必勉强?
  「对我来说,是的。」
  向初静怅惘无语。这个男人居然说要学著爱她?结褵五年多,他临到离婚的时候才准备要爱她?
  她真该狠狠甩他一耳光!她若是还有一点骨气,就该狠狠地拒绝他,给他难看。。。。。。
  「初静,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第八章

  事实证明,她一点骨气也没有!
  向初静自厌地抿唇,恨透了自己的心软。她为何还要答应他的约会?她疯了吗?简直毫无尊严!亏她这些时日还敢大言不惭地劝妹妹好好爱自己。
  她是个笨女人,笨透了,笨到可以挂在墙上当警世的标本了。
  她讨厌自己。
  但即便在如此气苦的心境下,她依然忍不住来赴杨品熙的约,她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因为好奇。
  对,她好奇,好奇一个男人会怎么学著来爱一个女人,爱不是学习,也不能强求,她要让他认清这一点!
  对,她不是自轻自贱,是来考验他的,折磨他的,她会让他知道向初静一旦耍起狠来,可以到如何绝情的地步。
  她会让他明白,女人可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一念及此,向初静翻腾的情绪稍稍平静了,她定下心,不急著出现在两人约定的地点,只在一旁观察情况。
  他约她在华纳威秀影城的广场,也是他们俩初次约会的地方,她很惊讶他还记得,或许他只是习惯性选在这里吧?
  她瞥了眼腕表,发现自己迟到了将近半小时,她是刻意晚到了,既然他要等,就让他等个够。
  眸光流转,很快便锁定站在人群中的他,他仍是那么醒目,俊雅斯文的外貌引来众多异性仰慕的眼神。
  他正等著她她不确定他已经等了多久,只是他的表情依旧平和,神态仍是从容,手上拿著一本皮革手记,慢慢读著,彷佛不管她迟到多久,都与他不相干似的。
  可恶啊,可恶!
  她咬唇,他愈是不疾不徐,她愈不想与他相见,暗暗盼著那好看的面孔扭曲变形,最好气得七窍生烟。
  终於,他的神色慢慢起了变化了,她看见他掏出手机拨号,而她的皮包里,跟著震响一串美妙的铃声。
  是真的很美妙呢!她享受地聆听著,根本不打算接。
  他又打了几次,她硬下心就是不接,他瞪著手机萤幕,眉宇深锁。
  又僵持了半小时,她才买单付帐,离开临窗的咖啡座,走向那个已然慌得无法保持镇定的男人。
  她微妙地牵唇。
  他转头,见到她,紧绷的脸部线条很明显地一松,长长吁气。「你来啦!」
  「抱歉,塞车。」她给了个不成理由的藉口,她想他很清楚,她是搭捷运来的,不可能塞车。
  但他一声不吭,不抗议也不责备,只是微微一笑。「你饿了吧,我们先吃午餐好吗?」
  「我已经吃过了。」方才在咖啡馆,她可是好整以暇地吃了一盘丰盛的三明治。
  「你吃过了啊。」他低语,依然含笑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怒意或失望。「那我们走吧,我的车停在附近。」
  「要去哪里?」她动也不动。
  「去莺歌好吗?我们去玩陶瓷。」
  「玩陶瓷?」她讶然,没想到他居然安排了这样的活动,以前他不是约她看电影便是听音乐会。
  「嗯,路途会远一些,不过幸好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不烈,开车兜兜风应该也挺舒服的。」
  「那你去开车吧,我在这里等你。」她故意表现得很大小姐。
  「好,那你先在这里坐著等我。」他指了指广场上的座椅,确定她安然坐好後,才转身离去。
  她复杂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
  这男人的脾气真的不错,看来他是决心对她忍让到底了,但他可知道,这样的容忍不可能持续一辈子,她倒想看看,他能让到什么时候?
  几分钟後,他果然将车子开来了,她板著一张脸上了车。
  他投其所好,谈绘画,谈书法,谈最近几个拍得很有深意的电视广告,她却是不笑不语,毫无反应,由他一个人唱独脚戏。
  一个小时後,他似是累了,打开音响听音乐,曲目也是特别选过的,是她喜爱的「歌剧魅影」。
  她默默听著,一迳倔强地望著窗外,他不再说话,她反而有些心神不定,趁他打方向盘转弯的时候,自眼角偷窥他。
  她看见他膝上摆著那本小巧的手记,每到红绿灯停车的时候,他便会偷偷翻阅。
  他到底在看什么?她蹙眉。难道他在约会的时候还想著公事吗?既然如此不情愿又何必勉强约她出来?他大可以回公司加班去啊!
  她别过眸,不想再看,胸口一波波怒浪翻腾,撞痛她的心。
  还是心痛,为什么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学不会潇洒?她真恨自己!
  「。。。。。。好了,我们到了,莺歌陶瓷博物馆。」
  温柔的嗓音怱地擦过她耳畔,她咬紧牙,想开门下车,他却抢先一步绕出去,替她开门。
  这种绅士风度他倒是展现得很确实,不愧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她讥诮地撇唇,迳自走进博物馆内,看都不看身旁的男人一眼,他却仍是紧紧跟在她身边,笑著跟她解释每个展厅的主题,台湾传统制陶技术、莺歌陶瓷发展史以及现代陶艺工法等等,他说来头头是道,口沫横飞。
  「你不是学建筑的吗?怎么对陶艺也这么清楚?」她出言讽刺。
  他不以为忤。「我做过功课。」
  「做功课?」她奇怪地瞥向他。参观陶瓷博物馆也要做功课?
  他看出她的疑问,只是轻声一笑。「要玩吗?」
  「玩什么?」
  「这里有DIY教室,我们可以自己动手烧陶。」他牵起她的手。「来,会很好玩的。」
  她瞪著两人彼此扣锁的双手,有股冲动想甩开,却又奇异地不舍,只得懊恼地由著他带领自己。
  两人来到陶艺研习室,已经有几位参观的民众在里头了,跟著老师的指示动手做,玩得不亦乐乎。
  「那就是手拉胚。」
  她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一个女人正对著转动的辘轳,以双手将黏土拉出造型,她的男友坐在她身後,两人笑闹著模仿老电影「第六感生死恋」的名场面。
  「是『第六感生死恋』。」他跟她想到同样的电影,笑道。「我们要不要也来玩?」
  谁要跟你第六感生死恋啊?
  她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他却只是笑,兴致勃勃地请义工讲解制陶的基本程序,拉著她一起体验,两人一个学建筑,一个会画画,都极具艺术细胞,很快便掌握住要领,眼见陶土在手上逐渐成型,成就感十足。
  玩罢手拉胚,向初静又试著烧陶。她差点烫到了,惊呼一声,杨品熙急忙将她的手拉来瞧。
  「怎么样?烫伤了吗?」
  「没事。」她抽回手吹气冷却,看著他发白的脸色。
  他看来真的很为她担忧。。。。。。
  「你在做什么?」怕自己心又软,她冷著嗓音问。
  「这个。」他举起两个彩绘到一半的马克杯。「是对杯,一个给你,一个我自己用。」
  她心一跳。「我才不要跟你用一样的杯子呢!」急切地声明。
  「你不用也没关系。」他温柔地笑。「只要答应我,尽量不要把它摔坏。」
  她偏要摔坏!最好碎成千片万片,碎到永远无法修复。
  向初静瞪著眼,很想如此口出恶言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但话到嘴畔,就是出不来。
  没用,真没用!她暗自气恼,不想让他看出自己还为他动摇,找了个藉口躲进化妆间。
  她磨蹭许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马克杯包装好了,站在教室门口等她,一面翻看著他那本手记。
  她心一沉,才刚压下的怒焰又翻扬,盈盈举步,落定他面前。「你有事吗?」
  他一愣。
  「如果你那么挂念公事,可以去公司加班,我可没强迫你来跟我约会。」
  「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那本子?」
  「本子?」他恍然,举起皮革手记。「你是说这个?」
  她点头。
  「你误会了,这本子跟工作的事无关,这是」他蓦地顿住,苦笑著,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她蹙眉。「是什么?」
  他不语。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忿忿撇过头。
  他凝望她,良久,一声叹息。「这是我的笔记。」
  她一怔。「笔记?」
  「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将手记递给她,她犹豫地接过,奸片刻,才打开来瞧,里头密密麻麻的,全是他端整挺秀的笔迹。
  她随意浏览,顿时大惊。
  手记里果真不是她想像的行事历或工作计划,而是他安排的约会行程,是一条条约会守则,是关於陶瓷艺术的各项相关知识。
  「你。。。。。。」她震撼地望他。「你真的做过功课了?」
  他点头。
  「这些约会守则是哪里来的?」
  「是我上网查的,还有品深的建议。」
  「品深?你是说你去请教品深该怎么约会?」
  一向不把情爱看在眼底的杨品深,竟然能教哥哥约会的重点?他在开玩笑吧?
  杨品熙仿佛看透她思绪,嘴角一扯,似笑非笑。「你不晓得,自从跟韩悦乐谈恋爱後,他可是自诩为情圣。也许言过其实,不过他的功力起码比我高。」
  「所以你就去请教他?」
  「我不知道还能问谁。」
  她怔望他,看著他眼潭浮现的浓浓自嘲,忽然觉得胸口一融,某种不知名的暖流漫溢。
  他为了学会爱她,去请教一个恋爱经验也只能算初级生的男人,她可以想像两兄弟是如何相对而坐,一个教,一个学,严肃地讨论这课题。
  没错,这两个男人绝对有办法将这一切搞成一场研讨会。
  还做笔记呢,还不停地趁空偷偷复习。。。。。。她想起每一回他翻阅手记,原来都只是想让约会进行得更顺利,真的觉得很好笑。
  好笑,又心疼。
  这个傻气的男人啊!约会还需要学吗?爱一个人是可以用学的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爱是心动,不是功课。
  但她却无法苛责他,就算他不是自然而然爱著她,这份想讨好她的心意依然令她感动,也许他终究不能爱她,至少他愿意努力尝试。。。。。。
  眼眶慢慢地、慢慢地泛红。
  怎么办?她真的无法恨他,而且她好怕好怕,怕自己继续跟他牵扯下去,爱不消反浓。。。。。。
  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召回向初静迷蒙的心神,她不明所以地望著杨品熙,後者尴尬地垂下眼,看自己腹部。
  她蓦地恍然大悟。
  他肚子饿了。中午时她故意不跟他吃午饭,而他竟也不声不响地硬是克制食欲,不去买点什么来果腹。
  笨蛋,笨蛋,真是笨透了,笨到可以跟她一起当标本了。。。。。。
  她酸楚地微笑。「我们去吃饭吧!」

  之後,他们经常约会。
  他会接她去吃饭、看夜景,周末假日更是费心安排各种特别的活动,踏浪、观星,有一回甚至还乘坐直升机俯瞰北台湾美丽多变的景色。
  他会送她花,却不再是向日葵,而是各式各样缤纷多姿的花朵,玫瑰,百合、郁金香、玛格丽特。。。。。。每一束都用尽巧思,在她最想像不到的时候忽然送给她,给她惊喜。
  她知道他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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