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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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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辘辘向前,子兰骑着马随在一旁。郁姝斟酌了半天,不知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地问,看看已走了大半路程,便急忙提议下来走走,子兰便让伍田牵了马先离开。两人沿着小路缓缓上行。
  “乌曜真的没事吗?”子兰顺了顺衣袖,未等郁姝开口,先问道。“哦……毒还未去尽,只是一直压制着。”郁姝含糊道,这不算假话,乌曜的毒隔两日发作,没有加重就是。
  子兰皱着眉,眼神微暗:“你不必瞒我,先生这段时间每日都回家,芦呈亦不见踪影,乌曜这毒看来麻烦,难道先生也感到棘手吗,这务昌竟有这样的本事?”
  郁姝得了机会,脱口而出:“子兰,那,那务昌可还活着?”
  “嗯?”子兰扭头。
  “我是说,这毒是务昌所下,他,他该知道如何解吧?我听乌曜说他并没有逃脱,要是找他问出解药……岂不是很好?”郁姝不敢看子兰,眼睛盯着蜿蜒的路径。
  子兰似乎并未多心,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务昌何等险恶之人,他自知性命难保,那会轻易放过乌曜,如今又受了重伤,我正在想法子让他说实话呢。”
  “让他交出解药吗?那还要等多久?他在哪里?”郁姝忙问,她刚才只是胡乱提及解药,现在一想,阴灵煞也是巴巫下的毒,也许务昌真的有办法,那样至少乌曜没有性命之忧了。
  子兰拂开飘过的碎花,目光一凌,直接问道:“郁姝,是乌曜告诉你关于务昌的事吗?”
  “是,是我无意间听到的,乌曜和芦呈师兄说起中毒的经过……”郁姝慌乱,她发现,说一次谎话意味着要说无数次谎话。她告诉自己,她确实是无意间听来了片段,才知道了后来的所有事。
  “是吗?”子兰未再追问,眼神略有严肃,“这些事你不知道为好,我不欲瞒你,可是我做这些事全是瞒着先生,你觉得自己能对先生有所隐瞒吗?”
  郁姝顿了顿,老老实实摇头。可是,她悲哀地想,我其实已经开始瞒着先生了,不仅瞒着先生,也瞒着子兰你。心里异常沉重。
  “我不愿你夹在中间为难,你就不要问了。”牵起她汗湿的手,子兰望着前路,“你放心,我会逼问出解药,如果先生没有办法。过几天我再去看乌曜,不管芦呈师兄再怎样阻止。”
  似乎堵死了追问下去的路。郁姝没有心情体会子兰为她着想的好意:如果子兰为此立刻去逼问务昌,那么……
  “你,你一会回宫吗?”
  “我要先去见世子和胜,他们过两日就要启程回国。社祭后各国俱有来往事务,对了,先生今日留在宫中,他嘱我告诉你。”
  郁姝心里稍稍平稳。
  子兰说完,停下了脚步,郁姝抬头,原来已经到了先生院前的路口,遥遥可以看见院子,坡下的梅林已是碧绿一片。
  “今日只送你到这里。我尽量抽出时间早些过来。”子兰微笑。郁姝点点头,走了几步,想起来:“哎呀,那幅画……”赵胜输的画,是伍田过去拿的,自己一直捧着花束,忘了拿过来。
  子兰一抿嘴,黑眸里含些莫名意味:“放在我这里不是一样么?你只记好了,留着那杜鹃花好好做药。”郁姝脸又一红,再不敢说什么,赶紧往回走。
  刚进门,忽听到珞珞的惊叫声,郁姝的心立刻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房内,乌曜正在呕血!芦呈扶着他的肩,乌曜被折腾得满头大汗,那血一团团,红黑色,珞珞手忙脚乱端着陶盆。郁姝急忙拿过巾帕,端来清水,与芦呈扶着他靠在榻上,喂他喝水漱了口,擦拭干净嘴边血痕和满脸的汗。
  “怎么回事?不是渐渐好起来了吗?”郁姝这才顾得上问一句。乌曜喘息甫定,虚弱地笑着,芦呈轻声道:“别吓着,这是毒血,吐出来好一些。”
  郁姝紧绷的心些微放松,又想到今日的探问失败了,不知该怎么向他们交代。然而也许不想给她压力,芦呈与乌曜两人都没有多问。
  夜里照顾乌曜睡下,转过厅堂,见珞珞并腿坐在院子石阶上望天。未到惊蛰,夜里幽凉,院子里的梅树飒飒叶响。
  “珞珞,怎么还不去睡呢?”
  “我睡不着。”珞珞苦着脸道。“为什么?”郁姝也没有睡意,挨她坐下。
  “乌曜的毒,若是我阿爹在,是不是就很快能好了?”
  郁姝想了想,道:“应该是的……不过,山神大人怎么能为了一个人而……珞珞是在为乌曜担心啊?”郁姝抚一抚珞珞的头:“乌曜会好的……大家都在想办法……”
  一个念头跳入郁姝脑中,之前大家猜测子兰是将那二人拘在宫城某处,但是会不会是在宫外呢?那样的话珞珞可以跟着子兰找到务昌,珞珞变作乌曜时见过务昌。
  然而下一瞬间,郁姝便知道这只是自己自私,想要把难题推给别人。若是宫外,芦呈都可以找到,而子兰为了瞒住先生,怎会轻易泄露行踪?
  “姐姐,乌曜会很快还起来吗?我不喜欢看他这么难受的样子。而且,我觉得都城一点也不好玩了,”珞珞扯着履上的丝带,“这里那里到处都不准我自己去。可是乌曜中毒了,芦呈也忙,你也忙,子兰根本不陪我……我,我想回去叫我阿爹来,他能治好乌曜。”
  珞珞那样天真的乌眸中也染了忧愁和疲倦,才这么短的时间。郁姝心底一颤,轻柔地将她抱进怀里,下巴贴在珞珞额上。虽然她是为了乌曜,但,她更希望珞珞永远是那个不知道何为顾虑何为无奈的小狐。
  郁姝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点,微笑道:“珞珞别急,很快,我保证,很快乌曜就会好起来,像以前一样陪着你玩。上巳节快到了呢,你一定喜欢……如果,你不想走的话。”
  “我没说要走啊!我只是想……”
  “好的好的,嘘!夜里冷呢,我们快回房去……”
  夜依然幽深寂静,黑幕沉沉,几点星光忽明忽灭。
  第二日,姬琰忽然亲自登门,除了向芦呈乌曜致谢慰问,便是邀请郁姝去踏青。郁姝哪里有心情出门,然而乌曜的事也不想姬琰过多询问,姬琰又说这是夫人之意,最后只能委屈珞珞留在家中照顾乌曜。
  一路上郁姝想着心事,与姬琰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姐姐,乌曜究竟怎样了?我听说他的毒已经消除了,为何……”姬琰本来想看望乌曜,大家怕她看出什么端倪,婉拒了。郁姝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无大碍,不敢有劳公主……”她不知再怎么说,唯有沉默。
  姬琰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銮铃清悦,马车渐渐来到了郊外,垂柳初绿,依依摇曳,芳草绵绵连接天边。
  二人下了车,听到远处嬉笑声。树下立了屏风,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姐姐,这花锦裁的衣服真好看呢,我在魏国时不曾见过。”
  “是吗?妹妹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匹,回宫便叫人送来。”
  “多谢姐姐!姐姐对婉真好。”
  姬琰瞧见郁姝疑惑,止了脚步,悄声道:“是魏美人,社祭后魏国使臣送来。”郁姝点点头。跟随姬琰的女侍前去禀告。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大王为国事操劳,如今有你侍奉左右为大王解忧,姐姐也放心了。南夫人身体有恙,我呢,年纪也大了,大王唯有二子,还指望妹妹能为大王多添子嗣呢。”
  “姐姐!羞煞妹妹了……”娇媚的声音含羞带嗔。
  郁姝听说王宫后妃倾轧不断,而夫人如此豁达,实在少有,难怪宫中都赞她贤德。女侍禀告了夫人,另有夫人女侍随同过来迎接姬琰与郁姝。
  转过屏风,两名贵妇坐在席上,左侧是郑夫人,云髻娥眉,高雅华贵;右侧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极婉柔娇美,樱唇红嫩,肌容如雪,转脸看向她们时,那一双明眸脉脉生辉。
  郁姝与姬琰行了礼,郑袖微微笑道:“都坐吧,韩美人与许姬她们去放鸢、采花了。你们便陪我姐妹说一会话。”二人应诺。夫人问了姬琰与郁姝几句,魏美人在一旁打量一下郁姝,对郑袖道:“姐姐,你说什么楚国无美人,我看姐姐如此美,巴姬也不必说了,就说这郁姝,也真是绝色呢。”
  郁姝一怔,默默低下头。听郑袖道:“郁姝是为神选的女祝,当然不同。不过……她的鼻子却真是生得比你好。”郁姝没料到夫人也将话题转向自己,越发局促,后悔自己怎么会答应来到这里。
  “如何说呢?”魏美人身子坐直,摸摸自己的脸,对夫人的话很是在意,“我的鼻子如何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妹妹美貌如花,不过,女子鼻梁直挺,鼻尖却要秀气圆润才好,你看郁姝便知,妹妹的鼻尖秀气,如能饱满上翘一些就无可挑剔了,大王曾说……”
  “大王说什么?”魏美人急道。
  郑袖轻拍拍她的肩,又拉过她的手安抚着,温和笑道:“妹妹别急,大王也不曾说什么,我们随意闲聊,何必当真。”
  她的视线很快扫过郁姝和姬琰,郁姝一迟疑,姬琰先开口道:“夫人,那边花开得真好,我陪郁姝姐姐去走走,摘些花回来可好?”
  “那,你们去吧。”郑袖一笑。
  郁姝行礼与姬琰走开,远远还听到魏美人急切地追问。她有些可怜这位魏美人,即便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样,时时刻刻要在意自己的容貌,然而总有一天容颜衰老……
  走得远了,到了河畔,身旁姬琰轻声长叹道:“以色侍人,便如此无奈。”郁姝略为惊异地看着她,想不到二人想的一样。
  “姐姐不会怪我吧,今日踏青,是我求夫人要你来的。”姬琰踌躇了一会,眼神一黯,“自我入宫,根本没有机会与姐姐见面。我是有事想向姐姐打听……关于务则,就是巴则,他,他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郁姝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好像行刺大王的就是他……”
  “这件事我知道,虽说他大逆不道,然而当初我被巴昌胁制的几年,一直都是他照顾我,保护我,若不是他,可能我已经……”姬琰蹙起眉尖,一脸的忧伤。郁姝想起来,她是听务则提到过“阿琰”,原来指的是她,务则那个人心底确实并不坏,她也有同感。
  “我本想替他收殓,然而根本没有找到他的遗骸,我找人打听过,也问过公子……一无所获。”姬琰摘下一枝萱草,望着郁姝苦笑:“也许公子还在怪我为务昌做的事,我无法解释,然而我那时实在被逼无奈……”
  “你不说我也明白的。”郁姝不愿她启齿艰难,打断她的话,笑一笑。咬咬唇,她真的能理解她的苦处。之前对她不是没有过疏冷,尤其想到无辜死去的秀嬉。然而她现在哪有资格责怪别人的欺骗?再细想想,她一位堂堂巴国公主,被迫与一群凶狠残忍的人为伍,自己的弟弟也成了人质,她要怎么坚持才能活下来呢。与她相比,自己时时在大家的照顾和保护之下,幸运得多了。
  一声轻泠飘过,郁姝抬头,看到纸鸢在空中飞舞。她摘下几枝萱草递给姬琰,装作随意道:“嗯,我也帮你打听一下吧……也许,可以问问先生他们……”
  她当然不敢保证能有结果,不希望姬琰再失望;而且,她不是单纯的为了姬琰。听了姬琰的话她想到,自己不好再问子兰务昌的事,但是可以借口当初务则善待她,询问务则的事,借此也能有些线索吧?
  “谢谢你。”姬琰感激地笑着,接过花来。两人沿着河边漫步,转而聊起一些轻松的事。苇草在浅水里摇荡,水光粼粼。
  “对了,昨日见到公子,他心情似乎很好呢。”
  “是吗?”郁姝想想,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是与将要封邑有关吗?”姬琰又问。
  “封邑?”
  姬琰瞧郁姝一脸不解,道:“公子没说吗?群臣上奏公子贤孝,更有使臣进言,公子已经及冠,自然该有自己的封地了,大王准奏。这可是大喜事呢。夫人提议踏青,也是因为心情好吧。”
  郁姝想了想,先生前几日倒是说过大王对子兰很是赞赏,不过最近大家心情沉重,不愿多提及其他。而子兰,这时也不会有心情告诉她这些。如果,乌曜康复,而棘手的事都解决了,该多么好。
  一阵风吹来,撩动她的头发衣裙,郁姝深深吸了口气。草的清味与水的凉意混杂,郁姝觉得自己格外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五十一上巳春行

  “不行!你不能入宫!”
  芦呈断然否定了郁姝的想法。郁姝却还想争取,毕竟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她已想好了说辞,若等到子兰来见乌曜,只怕被他看出什么来就糟了。
  乌曜咳了两声,慢悠悠坐起来,道:“郁姝,你这么突然进宫,不是故意让子兰怀疑么?”
  “不错。”芦呈也道,“你一向对王宫避之不及,如今贸然前去,灵均大人也会觉得有问题。”
  郁姝放下手中的碗,平静道:“我知道,正好公主希望我能与她作伴,公主带我进去,应该没什么不自然,然后我……再去找子兰。”
  珞珞推门进来,认真道:“我陪姐姐去!我不喜欢那里,不过我可以保护姐姐。”“珞珞,你又偷听!”芦呈喝道。
  “你们让我看着门,我当然听得到!为什么要瞒着我?而且,灵均快回来了。”珞珞噘一噘嘴,眼珠子溜溜一转,看见大家听到先生回来都慌张,她似有些好笑。
  芦呈开了门望一望,不放心地对郁姝说道:“你别急躁,这几日大人会多在宫里停留,子兰不敢随意行动,何况他如今诸事繁忙,我们不必自乱阵脚。”
  郁姝沉默着,端起凉好的药递给乌曜,乌曜盘腿而坐,双手卡住自己脖子,愁眉苦脸道:“还要喝?我都快成药罐子了!”他这半日精神倒恢复了许多,稍一好转就顽性不改。
  郁姝一抿嘴:“你喝不喝?要不然我叫珞珞来帮你。”珞珞闻言大乐:“我来我来!”乌曜赶紧抢过碗,没好气道:“我喝行了吧?珞珞一边去,没被毒死也被呛死了!”乌曜如今力衰,珞珞喂药时按着碗死灌,连一口气也不能喘。
  郁姝笑着拉走珞珞,一起去迎接先生。
  黄昏将近,灵均一身常服,映着西天霞光,赶了回来。一进屋,他先为乌曜诊脉。“好,再过几日,余毒亦可去了。”灵均点一点头,略带疲惫的脸上也添了喜色,微微笑着对芦呈道,“昨日他呕了毒血是么?速风已经告诉我了。草药中常山和少辛都减半,相应添川穹,加天萹试试。”
  “是。”芦呈应着,面上也轻松许多。自然,先生能确定无事,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郁姝想着,将泡好的花茶端给先生。那乌曜早已不肯卧在床上,听先生也说没事,嚷嚷着起来。
  “过几日就是上巳了,我叫上子兰,你们年轻人出去玩玩吧。他多次问起乌曜,我没让他来见,他一直担心不已。”先生先提起子兰,大家一愣,接着纷纷应诺。先生吹去茶上花末,笑着将目光转向珞珞,“而且珞珞,这许多日里也辛苦你帮忙照顾乌曜,在家中闷坏了吧?让乌曜郁姝带你好好去玩玩,我不干涉。”
  “好!”珞珞兴奋地大叫。乌曜也笑道:“是了,我也要好好透透气,子兰那家伙害我不浅,这一次出去玩,便要他给我好好补偿回来。”
  郁姝看看乌曜,确实脸上的毒痕也不显眼了,再过几天就该看不出来了,免去子兰的疑心,正是好事。
  珞珞起劲与乌曜闹着,郁姝和芦呈备饭,与灵均一起出来。
  过了檐廊,灵均忽叫住芦呈,温和道:“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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