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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子不语(中)-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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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幅巾人从树中出,又张口吹我。我觉颈痒难耐,搔之,随手而长,蠕蠕然若变作蛇颈者,急抱颈驰马逃归,始免于死。然颈已痿废不能振起,故以木板箍之而加铁焉。”或曰:此三尺许人,乃水木之精游光毕方类也,能呼其名,则不为害。见《抱朴子》。
  掘冢奇报
  杭州朱某,以发冢起家,聚其徒六七人,每深夜昏黑,便持锄四出。嫌所掘老多枯骨,少金银,乃设乩盘,预卜其藏。一日,岳王降坛曰:“汝发冢取死人财,罪浮于盗贼,再不悛改,吾将斩汝。”朱大骇,自此歇业。
  年余,其党无所归,乃诱其再祷于乩神以试之。如其言,又一神降曰:“我西湖水仙也。保ㄈ塔下有石井,井西有富人坟,可掘得千金。”朱大喜,与其徒持锄往。遍觅石井不得,正徘徊间,若有耳语者曰:“塔西柳树下非井耶?”视之,已填枯井也。掘三四尺,得大石椁,长阔异常,与其党六七人共扛之,莫能起。相传净寺僧有能持飞杵咒者,诵咒百余,棺椁自开,乃共迎僧,许以得财烹分。僧亦妖匪,闻言踊跃而往。诵咒百声,石椁豁然开。中伸一青臂出,长丈许,攫僧入椁,裂而食之,血肉狼藉,骨坠地有声。朱与群党惊奔四散。次日往视井,井不见。然净寺竟失一僧,皆知为朱唤去。徒众控官,朱以讼事破家,自缢于狱。
  朱尝言所见棺中僵尸不一;有紫僵、白僵、绿僵、毛僵之类。最奇者在六和塔西边掘坟,有圈门石户,广数丈,中有铁索悬金饰朱棺,斧之,乃犀皮所为,非木也。中一尸冕旒如王者,白须伟貌,见风悉化为灰。侍卫甲裳似层层茧纸所为,非丝非绢。又一陵中朱棺甚大,非绋索所悬,有四铜人如宦官状,跪而以首承棺,双手捧之,土花青绿,不知何代陵寝。
  一目五先生
  浙中有五奇鬼,四鬼尽瞽,惟一鬼有一眼,群鬼恃以看物,号“一目五先生”。遇瘟疫之年,五鬼联袂而行,伺人熟睡,以鼻嗅之。一鬼嗅则其人病,五鬼共嗅则其人死。四鬼伥伥然斜行踯躅,不敢作主,惟听一目先生之号令。
  有钱某宿旅店中,群客皆寐,己独未眠,灯忽缩小,见五鬼排跳而至。四鬼将嗅一客,先生曰:“此大善人也,不可。”又将嗅一客,先生曰:“此大有福人也,不可。”又将嗅一客,先生曰:“此大恶人也,更不可。”四鬼曰:“然则先生将何餐?”先生指二客曰:“此辈不善不恶、无福无禄,不啖何待?”四鬼即群嗅之,二客鼻声渐微,五鬼腹渐膨亨矣。
  梦乞儿煮狗
  陈秀才清波,处馆绍兴。夜间梦游土地庙,庙后有数乞儿,状貌狞恶,拥土炉剥黄狗而烹之。狗似新受棍伤者,血犹淋漓,陈心恶之。忽门外有衣冠人来骂曰:“我家狗被汝偷食,我将告官。”语未毕,群丐起而殴之,衣冠者倒地死,陈惊醒。越三日,梦青衣皂隶持城隍牌票示之曰:“狗主人被恶丐打死,其鬼已控城隍。牒内写君作证,故来相招。”陈视票,果有已名,且有听审日期,觉而恶之,然自念此事与己无干,不过暂往阴司作证,因恐馆归,以二梦语其亲徐某,且托曰:“我死当复生,诚恐阴阳隔路,一时灵魂迷矣,乞君购白雄鸡书我姓名,临期到城隍庙招呼,免我迷路。”徐以为梦幻难凭,笑允之,始终不信也。
  至某月某日,陈果无疾而逝。家人泣报于徐,徐急买白鸡书陈姓名而往,适城隍庙搭台演戏,众人蜂拥,至日仄方能到神座下,大呼招魂。及归家,六月盛暑,尸已腐矣。
  一棺藏十八人
  乾隆四年,山西蒲州修城,掘河滩土,得一棺,方扁如箱。启之,中有九,一藏二人,各长尺许,老幼男妇如生,不知何怪。
  真龙图变假龙图
  嘉兴宋某,为仙游令,平素峭洁,以“包老”:自命。某村有王监生者,奸佃户之妻,两情相得,嫌其本夫在家,乃贿算命者告其夫以“在家流年不利,必远游他方,才免于难”,本夫信之。告王监生,王遂借本钱,令贸易四川。三年不归,村人相传:某佃户被王监生谋死矣。宋索闻此事,欲雪其冤。一日,过某村,有旋风起于轿前。迹之,风从井中出。差人撩井,得男子腐尸,信为某佃,遂拘王监生与佃妻,严刑拷讯。俱自认谋害本夫,置之于法。邑人称为“宋龙图”,演成戏本,沿村弹唱。
  又一年,其夫从四川归。甫入城,见戏台上演王监生事,就观之,方知己妻业已冤死。登时大恸,号控于省城。臬司某为之审理,宋令以故勘平人致死抵罪。仙游人为之歌曰:“瞎说奸夫害本夫,真龙图变假龙图。寄言人世司民者,莫恃官清胆气粗。”
  莆田冤狱
  福建莆田王监生,素豪横,见田邻张妪田五亩,欲取成方,造伪契,贿县令某,断为己有。张妪无奈何,以田与之,然中心忿然,日骂其门。王不能堪,买嘱邻人殴杀妪,而召其子视之;即缚之,诬为子杀其母,擒以鸣官。众证确凿,子不胜毒刑,遂诬伏。将请王命,登时凌迟矣。
  总督苏昌闻而疑之,以为子纵不孝,殴母当在其家,不当在田野间众人属目之地。且遍体鳞伤,子殴母,必不至此。乃檄福、泉二知府,会鞫于省中城隍庙。两知府各有成见,仍照前拟定罪。其子受绑将出庙门,大呼曰:“城隍!城隍!我一家奇冤极枉,而神全无灵响,何以享人间血食哉?”语毕,庙之西厢突然倾倒。当事者犹以庙柱素朽,不甚介意。甫牵出庙,则两泥皂隶忽移而前,以两梃夹叉之,人不能过。于是观者大噪,两府亦悚然重鞫,始白其子冤,而置王监生于法。从此,城隍庙之香火亦较盛焉。
  水鬼畏嚣字
  赵衣吉云:“鬼有气息:水死之鬼羊臊气,岸死之鬼纸灰气。凡人闻此二气,皆须避之。”又云:“河水鬼最畏‘嚣’字,如人在舟中闻羊臊气,则急写一‘嚣’字,可以远害。”
  狐仙知科举
  钱方伯琦、蔡观察应彪未第时,有友吴某招饮。其家素奉狐仙。二人与群客至其家,候至日晚,腹已枵矣,不见酒肴,心以为疑。少顷,主出,有愧色,曰:“今日饮诸公,肴已全备,忽为狐仙摄去,奈何?”众客疑吴惜费,以狐为推。蔡公曰:“主人若果治具,必有水浆痕迹,盍往厨房视之?”往验,则余火未熄,盘碗姜豉之物尚在,始知吴非诳言。众客欲散,独蔡公大呼曰:“果狐仙在此,我有一言奉问:今年乙卯秋闱,我辈皆下场人,如有一个中者,狐仙还我酒肴;如无一人中者,狐仙竟全啖之。我等亦没兴在此饮酒。”言毕,出。未久,主人大笑来曰:“恭喜诸公,酒肴都全还在案矣,今年必有中者。”于是群客欢饮而罢。是年,钱公登第,蔡迟一科。
  鬼争替身人因得脱
  会稽王二,以缝衣为业,手挈女裙衫数件,夜过吼山,见水中跳出二人,倮身黑面,牵之入河。王不能自主,随行数步。忽山顶松树间飞下一人,垂眉吐舌,手持大绳,套其腰,曳之上山,与黑面鬼彼此争夺。黑面鬼曰:“王二是我替身,汝何得夺之?”持绳鬼曰:“王二是成衣师父,汝等河水鬼赤屁股在水中,并无衣服要做,何所用之?不如让我。”王亦昏迷,听其互拉;然心中略有微明,私念倘遗失女裙衫,则力不能赔,因挂之树上。适其叔自他路归,月下望见树有红绿女衣,疑而近前视之,三鬼遂散。王二口耳中全是青泥填塞,扶之归,竟脱于难。
  城隍神酗酒
  杭州沈丰玉,就幕武康。适上宪有公文饬捕江洋大盗,盗名沈玉丰,幕中同事袁某,与沈戏,以朱笔倒标“沈丰玉”三字,曰:“现在各处拿你。”沈怒,夺而焚之。
  是夜,沈方就枕,梦鬼役突入,锁至城隍庙中。城隍神高坐喝曰:“汝杀人大盗,可恶!”呼左右行刑。沈急辨是杭州秀才,非盗也。神大怒曰:“阴司向例:凡阳间公文到来,所拿之人,我阴司协同缉拿。今武康县文书现在,指汝姓名为盗,而汝妄想强赖耶?”沈具道同事袁某恶谑之故,神不听,命加大杖,沈号前呼冤。左右鬼卒私谓沈曰:“城隍神与夫人饮酒醉矣,汝只好到别衙门申冤。”沈望见城隍神面红眼眯,知已沉醉,不得已,忍痛受杖。杖毕,令鬼差押往某处收狱。
  路经关圣庙,沈高声叫屈。帝君唤入,面讯原委。帝君取黄纸朱笔判曰:“看尔吐属,实系秀才,城隍神何得酗酒妄刑?应提参治罪。袁某久在幕中,以人命为儿戏,宜夺其寿。某知县失察,亦有应得之罪,念其因公他出,罚俸三月。沈秀才受阴杖,五脏已伤,势不能复活,可送往山西某家为子,年二十登进士,以偿今世之冤。”判毕,鬼役惶恐叩头而散。
  沈梦醒,觉腹内痛不可忍,呼同事告以故,三日后卒。袁闻之,急辞馆归,不久吐血而亡。城隍庙塑像无故自仆。知县因滥应驿马事,罚俸三月。
  地藏王接客
  裘南湖者,吾乡沧晓先生之从子也,性狂傲,三中副车不第,发怒,焚黄于伍相国祠,自诉不平。越三日,病;病三日,死。魂出杭州清波门,行水草上,沙沙有声。天淡黄色,不见日光。前有短红墙,宛然庐舍。就之,乃老妪数人,拥大锅烹物。启之,皆小儿头足,曰:“此皆人间堕落僧也,功行未满,偷得人身,故煮之,使在阳世不得长成即夭亡耳。”裘惊曰:“然则妪是鬼耶!”妪笑曰:“汝自视以为尚是人耶!若人也,何能到此?”裘大哭,妪笑曰:“汝焚黄求死,何哭之为?须知伍相国!吴之忠臣,血食吴越,不管人间禄命事。今来唤汝者,伍公将汝状转牒地藏王,故王来唤汝。”裘曰:“地藏王可得见乎?”曰:“汝可自书名纸往西角佛殿投递,见不见未可定。”指前街曰:“此卖纸帖所也。”裘往买帖,见街上喧嚷扰扰,如人间唱台戏初散光景。有冠履者,有科头者,有老者、幼者、男者、女者,亦有生时相识者。招之,绝不相顾,约略皆亡过之人,心愈悲。向前,果有纸店,坐一翁,白衫葛巾,以纸付裘。裘乞笔砚,翁与之。袭书“儒士裘某拜”。翁笑曰:“儒字难居,汝当书某科副榜,转不惹地藏王呵责。”裘不以为然。
  睨壁上有诗笺,题“郑鸿撰书”,兼挂纸钱甚多。裘素轻郑,乃谓翁曰:“郑君素无诗名,胡为挂彼诗笺?且此地已在冥间矣,要纸钱何用?”翁曰:“郑虽举人,将来名位必显。阴司最势利,故吾挂之,以为光荣。纸钱正是阴间所需,汝当多备,贿地藏王侍卫之人,才肯通报。”裘又不以为然。
  径至西角佛殿,果有牛头夜叉辈,约数百人,胸前绣“勇”字补服,向裘狰狞呵詈。裘正窘急间,有抚其肩者,葛巾翁也。曰:“此刻可信我言否?阳间有门包,阴间独无门包乎?我已为汝带来。”即代裘将数千贯纳之。“勇”字军人方持帖进。闻东角门闯然开矣,唤裘入。跪阶下,高堂峨峨,望不见王,纱窗内有人声曰:“狂生裘某!汝焚牒伍公庙,自称能文,不过作烂八股时文,看高头讲章,全不知古往今来多少事业学问,而自以为能文,何无耻之甚也!帖上自称‘儒士’,汝现有祖母年八十余,受冻忍饥,致盲其目,不孝已甚,儒当若是耶!”禁曰:“时文之外,别有学问某实不知。若祖母受苦,实某妻不贤,非某之罪。”王曰:“夫为妻纲,人间一切妇人罪过,阴司判者总先坐夫男,然后再罪妇人。汝既为儒士,如何卸责于妻?汝三中副车,以汝祖父阴德荫庇,并非仗汝之文才也。”
  言未毕,忽闻殿外有鸣锣呵殿声甚远,内亦撞钟伐鼓应之。一“勇”字军人虎皮冠者报“朱大人到。”王下阁出迎。裘踉跄下殿,伏东厢窃视,乃刑部郎中朱履忠,亦裘戚也。裘愈不平,骂曰:“果然阴间势利!我虽读烂时文,毕竟是副榜;朱乃入粟得官,亦不过郎中,何至地藏王亲出迎接哉!”“勇”字军人大怒,以杖击其口,一痛而苏。见妻女环哭于前,方知死已二日,因胸中余气未绝,故不入殓。
  此后南湖自知命薄,不复下场,又三年卒。
  治鬼二妙
  娄真人劝人遇鬼勿惧,总以气吹之,以无形敌无形。鬼最畏气,转胜刀棍也。张岂石先生云:“见鬼勿惧,但与之斗,斗胜固佳,斗败,我不过同他一样。”
  狐读时文
  四川临邛县李生,年少家贫。偶闲坐,一老叟至,揖而言曰:“小女与君有缘,知君未娶,愿偕秦晋之婚。”李曰:“我贫,无以为娶。”叟曰:“郎但许我,娶妻之费,郎勿忧。”生方疑且惊,俄而香车拥一美人至,年十七八,妆奁甚华,几案军施之物,无不携来。叟具花烛,呼婿及女行交拜撒帐之礼,曰:“婚事毕,吾去矣。”
  生挽女解衣就床,女不可,曰:“我家无白衣女婿。须汝得科名,吾才与汝成婚。”生曰:“考期尚远,卿何能待?”曰:“非也。只须看君所作文章,可以决科,便可成婚,不必俟异日。”李大喜,尽出其平时所作四书文付女。女翻视良久曰:“郎君平日读袁太史稿乎?”曰:“然。”女曰:“袁太史文雄奇,原利科名,家读。然其人天分高,非郎所能学也。”因取笔为改数句曰:“如我所作,像太史乎?”曰:“然。”曰:“汝此后为文,先向我问作意,再落笔,勿草草也。”李从此文思日进,壬午举于乡。
  此女在其家,事姑孝,理家务当,至今犹存,人亦忘其为狐矣。此事临邛知州杨潮观为予言。
  何翁倾家
  通州何翁,生三子,皆庸俗。长子尤陋。娶妇王氏美,内薄其夫,郁郁不得志死。死后鬼常凭次妇史氏为厉,何翁苦之,具牒城隍庙。
  越数日,忽一鬼凭次妇言曰:“请亲翁答语。”何错愕,问:“为谁?”曰:“我史某,尔次妇之父也。死后为郡神掌案吏,不复留心家事。昨见翁牒,方知我女为王氏鬼所苦。我恳本官,已将王氏发配云南,嗣后可无患。惟是我女适翁家时,我已去世,家业萧条,愧无妆奁,至今耿耿。兹在冥司积白金五百两,当送女室。翁可于本月十六日子时备香烛果帛,同次子祭厨房之西南隅,焚帛锄土即得矣。”并戒:“是夕备素筵一席,我将邀二三同辈来庆翁也。”
  翁如其言,及期锄土,竟得空坛,父子怏怏。至夕,鬼又凭妇曰:“翁运可谓蹇矣!我多年蓄积,一旦为犬子夺去,奈何?”先是,何翁有姊适徐氏,生一儿,名犬子。姊夫及姊亡,犬子零丁,挈千金依舅氏,舅待之薄。未几,犬子亦亡,其资竟为何有。犬子怨之,故先期来夺取五百金,盖鬼事鬼知也。
  越半载,次妇归宁,暮回家进门,忽倒地大哭,极口骂何翁不绝,举家惊。听其言,乃王氏自配所逃回。方谋舁入内室,而三媳房中婢奔出告曰:“三娘子在房晚妆,忽将妆台打碎,拍桌大呼,势甚凶猛,不解何故?”何翁夫妇入视,则又有鬼凭焉,乃王氏之解差鬼,骂曰:“何老奴才,太没良心!自家儿媳,全不顾恤,忍心控害,押赴远方。且倚仗尔亲翁史某作掌案吏势,叫我走此万里苦差,分文不给,如何得至云南?今王氏感我一路恩情,将身配我。我与伊回不得家乡,进不得衙门,只好借尔家做洞房花烛。快温酒来,与我解寒!”何氏次、三两媳本对房居,此后王凭次妇,则差凭三媳;王凭三媳,则差凭次妇,终日不安。翁奔告神庙,神不复灵。翁大费资财,遍求方士,如此者二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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