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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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粮,所到处挈以随行,故蛇俯首待食,不暇伤人。子耳际已中蛇毒,出阳界见日则死。”因于衣襟下出药治之,示以归路而别。
黑柱
绍兴严姓,为王氏赘婿。严归家,岳翁遣人走报其妻急病,严奔视之。天已昏黑,秉烛行路,见黑气如庭柱一条,时遮其烛。烛东则黑气柱亦东,烛西则黑柱亦西,拦截其路,不容前往。严大骇,乃到相识家借一奴添二烛而行,黑柱渐隐不见。到到家,岳翁迎出曰:“婿来已久,何以又从外入?”严曰:“婿实未来。”举家大惊,奔入妻房,见一人坐床上与其妻执手,若将同行者。严急向前握妻手,而其人始去,妻亦气绝。
猴怪
杭州周云衢孝廉,有女嫁盐商吴某之子。吴以往屋颇窄,使居园中书舍。婚三月矣,忽周女患奇疾:始而心痛,继而腹背痛,继而耳目口鼻无不痛者,哀号跳掷,人不忍见。遍召医士,莫名其病,但见白、黑气二条缠女身,如绳带捆缚之状。云衢与吴翁斋醮无效,不得已,自为牒文投城隍神及关神处。半月未见灵应,又投文催之。果一日云衢与其女及婿俱白昼偃卧,若死去者,两日而苏。家人问之。据云衢云,城隍神得我牒文,即拘此妖。妖坑不得,直至催牒再至关神处,神批:“发温元帅擒讯。”讯得为祟者乃一雌猴,其白、黑二气则黑、白二蛇也。
元至正七年,猴与其雄偷果于达鲁花赤余氏之园,其时女为余家小婢,撞见以石掷之。雄走出,适遇猎户张信,以箭毙之。雌猴惊逸,修道手括苍山中。今猎户张托过为吴翁之子,婢托生为周氏之女,故来报仇。元帅问:“汝既有仇,何以不早报而必待至四百年后耶?”猴云:“此女七世托生为文学侍从之官,或为方伯中丞,故人不能相犯。因其前世居官无状,仍罚为女身,值逢所嫁之人又即猎户,故我两仇齐发。”问:“黑、白二气何来?”供称“吴园中物,被猴牵帅而至者。”元帅怒曰:“周女前生作婢,掷石驱猴,是其职分所当为;吴某前生为猎户,射杀一猴,亦人间常事。汝又不仇吴而仇其妻,甚为悖乱,且与园中蛇何与,而助纣为虐耶?”掷剑喝曰:“先斩妖党!”随见皂衣人取二蛇头呈验。
元帅谓猴曰:“汝罪亦宜斩,但念尔修炼多年,颇有神通,将成正果,斩汝可惜。速改过悔罪,治好周女之病,我便赦汝。”一面详复关帝。猴狰狞不服,两目如电,奋爪向前,似若扑犯元帅者。俄闻空中大声曰:“伏魔大学有令,妖猴不服,即斩妖猴。”言毕,瓦上琅琅有刀环声响,猴始惧,叩头服罪。
元帅呼周女到案下,令猴治病。猴抉其眼耳口鼻中,所出横刺、铁针、竹{聂}十馀条,女痛稍苏,惟心痛未解。猴不肯治,元帅又欲斩猴。猴云:“女心易治,但我有所求,须吴翁许我,我才替治。”问:“何求?”曰:“我爱吴园清洁,欲打扫西首云楼三间,使我居住。”吴翁许之。猴伸手女口,直到胸前,探出小铜镜一方,犹带血丝缕缕,女病旋愈。元帅命昊氏父子领女回家,遂各苏醒。
此乾隆四十四年七月间事也。据吴翁云,温元帅幞巾纱帽,如唐人服饰,貌温然儒者,白面微须,非若世间所画青面瞪目状。猴在神前装束甚华,自称“小仙”。
鞭尸
桐城张、徐二友,贸易江西。行至广信,徐卒于店楼,张入市买棺为殓。棺店主人索价二千文,交易成矣。柜旁坐一老人遮拦之,必须四千。张忿而归。
是夜,张上楼,尸起相扑,张大骇,急避下楼。次日清晨,又往买棺,加钱千文。棺主人并无一言,而作梗之老人先在柜上骂曰:“我虽不是主人,然此地我号‘坐山虎’,非送我二千钱,与主人一样,棺不可得。”张素贫,力有不能,无可奈何,旁皇于野,又一白须翁,着蓝色袍,笑而迎曰:“汝买棺人耶?”曰:“然。”曰:“汝受坐山虎气耶?”曰:“是也。”白须翁手一鞭曰:“此伍子胥鞭楚王尸鞭也。今晚尸起相扑,汝持此鞭之,则棺得而大难解矣。”言毕不见。张归,上楼,尸又跃起。如其言,应鞭而倒。
次日,赴店买棺,店主人曰:“昨夜坐山虎死矣,我一方之害除矣,汝仍以二千文原价来抬棺可也。”问其故,主人曰:“此老姓洪,有妖法,能役使鬼魅,惯遣死尸扑人。人死买棺,彼又在我店居奇,强分半价。如是多年,受累者众。昨夜暴死,未知何病。”张乃告以白须翁赠鞭之事,二人急往视之,老人尸上果有鞭痕。或曰:白须而着蓝袍者,此方土地神也。
梁朝古冢
淮徐道署,在宿迁城中。宿,故百战地,是处皆兵燹之余,署中多怪。康熙中,有某道升浙江臬司,临去留一朱姓幕友在署,俟后官交代。衙署旷荡,每夕,人语哗然。又一夕,月下闻语者聚中庭槐树下。朱于窗隙窥之,见庭中人甚多,面目不甚了了,大率衣冠奇古。一少年乌巾白衣椅柱凝思,不共诸人酬答。诸人呼曰:“陆郎,如此风月,何独惆怅?”少年答曰:“暴骸之事近矣,不能无愁。”语毕,诸人皆为咨嗟。有长髯高冠者出曰:“郎勿虑,此厄我先当之,赖有平生故人在此,自能相庇。”朗吟云:“寂寞千余岁,高槐西复东。春风寒白骨,高义望朱公。”少年举手谢曰:“当年受德至深,不图枯朽之余,犹叨仁庇。”因复共谈,似皆北魏、齐、梁时事。既而邻鸡远唱,诸人倏然散矣。朱胆壮,安寝如故。
阅数日,新官孙某来受交代。朱生匆匆出署,将觅船赴浙。忽差役寄东君札来止之曰:“某到金陵见督院后,接楚中讣音,已丁外艰,不赴浙西新任,竟归矣。先生行止,自定可也。”朱遂稍停。闻新任淮徐道孙公署中一友得急疾殂,乃托宿迁令某荐扬。一说而就。随携行李入署。时将署中旧住之屋改作客座,另置诸友于他所。幕中公务甚繁,朱不复忆前事。
孙公新,来,大修衙署,一日,与朱闲坐,家人走报云:“适开前池,得一石碑,不知何代物?”孙公拉朱同往观之,见碑上书“梁散骑侍郎张公之墓”,正当两槐之间。朱恍忆前月下事,力为劝止,并述所见,云:“当更有一墓。”言未终,而荷锸者云:“又得骇骨一具。”孙始信其说非妄,命工人仍加工掩平如旧,池不改作矣。盖前碑乃长髯高冠之墓;而后所得,乌巾少年之骨也。
狮子大王
贵州人尹廷洽,八月望日早起,行礼土地神前。上香讫,将启门,见二青衣排闼入,以手推尹仆地,套绳于颈而行。尹方惶遽间,见所祀土地神出而问故。青衣展牌示之,上有“尹廷洽”字样。土神笑不语,但尾尹而行里许。道旁有酒饭店,土神呼青衣入饮,得间语尹曰:“是行有误,我当卫君前行。倘遇神佛,君可大声叫冤,我当为君脱祸。”君颔之,仍随青衣前去。约行大半日,至一所,风波浩渺,一望无际。青衣曰:“此银海也。须深夜乃可渡,当少憩片时。”俄而,神亦曳杖来,青衣怪之。土神曰:“我与渠相处久,情不能已于一送,前路当分手耳。”
正谈说间,忽天际有彩云旌旗,侍从纷然,土神附耳曰:“此朝天诸神回也。汝遇便可叫冤。”尹望见车中有神,貌狞狞然,目有金光,面阔二尺许,即大声喊冤。神召之前,并饬行者少停,问何冤尹诉,为青衣所摄。神问:“有牌否?”曰:“有。”“有尔名乎?”曰:“有。”神曰:“既有牌,又有尔名,此应摄者,何冤为?”厉声叱之,尹词屈不知所云。
土神趋而前跪奏:“此中有疑,是小神令其伸冤。”神问:“何疑?”曰:“某为渠家中ニ,每一人始生,即准东岳文书知会,其人应是何等人,应是何年月日死,共计在阳世几载,历历不爽。尹廷洽初生时,东岳牒文中开‘应得年七十二岁’。今未满五十,又未接到折算支书,何以忽尔勾到?故恐有冤。”神听说,亦迟疑久之,谓土神曰:“此事非我职司,但人命至重,尔小神尚肯如此用心,我何可漠视。惜此间至东岳府往还辽远,当从天府行文至彼方速。”乃唤一吏作牒,口授云:“文书上只须问民魂尹廷洽有勾取可疑之处,乞飞天符下东岳到银海查办,急急勿迟。”尹从旁见吏取纸作书,封印不殊人世,但皆用黄纸封讫,付一金甲神持投天门。又呼召银海神,有绣袍者趋进。命:“看守尹某生魂,俟岳神查办,毋误”。绣袍者叩头领尹退,而神已倏忽入云雾中矣。此时尹憩一大柳树下,二青衣不知所往,尹问土神:“面阔二尺者是何神耶?”曰:“此西天狮子大王也。”
少顷,绣衣者谓土神曰:“尔可令尹某往暗处少坐,弗令夜风吹之;我往前途迎引天神,闻呼可急出答应。”尹随土神沿岸行约半里许,有破舟侧卧滩上,乃伏其中。闻人号马嘶及鼓吹之音,络绎不绝,良久始静。土神曰:“可以出矣。”尹出,见绣衣人偕前持牒金甲人引至岸上空阔处,云:“立此少待,岳司即到。”
须臾,海上数十骑如飞而来,土神挟尹伏地上。数十骑皆下马,有衣团花袍、戴纱冠者上坐,余四人着吏服,又十余人武士装束,余悉狰狞如庙中鬼面,环立而侍。上坐官呼海神,海神趋前,问答数语,趋而下,扶尹上。尹未及跪,土神上前叩头,一一对答如前。上坐官貌颇温良,闻土神语即怒,目竖眉,厉声索二青衣。土神答:“久不知所往。”上坐者曰:“妖行一周,不过千里;鬼行一周,不过五百里。四察神可即查拿。”有四鬼卒应声腾起,怀中各出一小镜,分照四方,随飞往东去。
少顷,挟二青衣掷地上云:“在三百里外枯槐树中拿得。”上坐官诘问误勾缘由,二青衣出牌呈上,诉云:“牌自上行,役不过照牌行事。倘有舛误,须问官吏,与役无干。”上坐官诘云:“非尔舞弊,尔何故远?”青衣叩首云:昨见狮子大王驾到,一行人众皆是佛光;土神虽微员,尚有阳气;尹某虽死,未过阴界,尚系生魂,可以近得佛光。鬼役阴暗之气,如何近得佛光,所以远伏。及狮王过后,鬼役方一路追寻,又值朝天神圣接连行过,以故不敢走出,并未知牌中何弊。”上坐官曰:“如此,必亲赴森罗一决矣。”令力士先挟尹过海,即呼车骑排衙而行。尹怖甚,闭目不敢开视,但觉风雷击荡,心魂震骇。
少顷,声渐远,力士行亦少徐。尹开目即已坠地。见官府衙署,有冕服者出迎,前官入,分两案对坐。堂上先闻密语声,次闻传呼声,青衣与土神皆趋入。土神叩见毕,立阶下;青衣问话毕,亦起出。有鬼卒从庑下缚一吏入,堂上厉声喝问,吏叩头辩,若有所待者然。又有数鬼从庑下擒一吏,抱文卷入,尹遥视之,颇似其族叔尹信。既入殿,冕服者取册查核。许久,即掷下一册,命前吏持示后吏,后吏惟叩首哀求而已。殿内神喝:“杖!”数鬼将前吏曳阶下,杖四十;又见数鬼领朱单下,剥去后吏巾服,锁押牵出。过尹旁,的是其族叔,呼之不应。叩何往,鬼卒云:“发往烈火地狱去受罪矣。”
尹正疑惧间,随呼尹入殿。前花袍官云:“尔此案已明。本司所勾系尹廷治,该吏未尝作弊。同房吏有尹姓者,系廷治亲叔,欲救其侄,知同族有尔名适相似,可以朦混,俟本司吏不在时,将牌添改‘治’字作‘洽’字,又将房册换易,以致出牌错误。今已按律治罪,尔可生还矣。”回头顾土神云:“尔此举极好,但只须赴本司详查,不合向狮子大王路诉,以致我辈均受失察处分。今本司一面造符申覆,一面差勾本犯,尔速引尹廷洽还阳。”土神与尹叩谢出,遇前金甲者于门迎贺曰:“尔等可喜!我辈尚须候回文,才得回去。”
尹随土神出走,并非前来之路,城市一如人间。饥欲食,渴欲饮,土神力禁不许。城外行数里,上一高山,俯视其下:有一人僵卧,数人守其旁而哭。因叩土神:“此何处?”土神喝曰:“尚不省耶!”以杖击之,一跌而寤,已死两昼夜矣。棺椁具陈,特心头微暖,故未殓耳。遂坐起稍送茶水,急唤其子趋廷治家视之。归云:“其人病已愈二日,顷复死矣。”
绿毛怪
乾隆六年,湖州董畅庵就幕山西芮城县。县有庙,供关、张、刘三神像。庙门历年用铁锁锁之,逢春秋祭祀,一启钥焉。传言中有怪物,供香火之僧亦不敢居。
一日,有陕客贩羊千头,日暮无托足所,求宿庙中,居民启锁纳之,且告以故。贩羊者恃有膂力,曰:“无妨。”乃开门入,散群羊于廊下,而已持羊鞭秉烛寝;心不能无恐,三鼓,眼未合。闻神座下豁然有声,一物跃出。贩羊者于烛光中视之:其物长七八尺,头面具人形,两眼深黑有光,若湖桃大,颈以下绿毛覆体,茸茸如蓑衣;向贩羊者睨且嗅,两手有尖爪,直前来攫。贩羊者击以鞭,竟若不知,夺鞭而口啮之,断如裂帛。贩羊者大惧,奔出庙外,怪追之。贩羊人缘古树而上,伏其梢之最高者。怪张眼望之,不能上。
良久,东方明,路有行者,贩羊人树下觅怪,怪亦不见。乃告众人,共寻神座,了无他异,惟石缝一角,腾腾有黑气。众人不敢启,具牒告官。芮城令佟公命移神座掘之。深丈许,得朽棺,中有尸,衣服悉毁,遍体生绿毛,如贩羊人所见。乃积薪焚之,啧啧有声,血涌骨鸣。自此怪绝。
张大帝
安溪相公坟在闽之某山。有道士李姓者利其风水,其女病瘵将危,道士谓曰:“汝为我所生,而病已无全理,今将取汝身一物,在利吾门。”女愕然曰:“惟翁命。”曰:“我欲占李氏风水久矣,必得亲生儿子之骨埋之,方能有应。但死者不甚灵,生者不忍杀,惟汝将死未死之人,才有用耳。”女未及答,道士即以刀划取其指骨,置羊角中,私埋李氏坟旁。自后,李氏门中死一科甲,则道士门中增一科甲;李氏田中减收十斛,则道士田中增收十斛。人疑之,亦不解其故。
值清明节,村人迎张大帝像,为赛神会,彩旗导从甚盛。行至李家坟,神像忽止,数十人舁之不可动,中一男子大呼曰:“速归庙!速归庙!”众从之,舁至庙中,男子上坐曰:“我大帝神也,李家坟有妖,须往擒治之。”命其徒某执锹,某执锄,某执绳索。部署定,又大呼曰:“速至李家坟!速至李家坟!”众如其言,神像疾趋如风。至坟所,命执锹、锄者搜坟旁。良久,得一羊角,金色,中有小赤蛇,蜿蜿奋动。其角旁有字,皆道人合族姓名也。乃命持绳索者往缚道士,鸣之官,讯得其情,置之法。李氏自此大盛,而奉张大帝甚虔。
紫姑神
尤琛者,长沙人,少年韶秀。偶过湘溪野,庙塑紫姑神甚美,爱之,手摩其面而题壁云:“藐姑仙子落烟沙,玉作阑干冰作车。若畏夜深风露冷,槿篱茅舍是郎家。”
是夜三鼓,闻有叩门者,启之,曰:“紫姑神也。妾本上清仙女,偶谪人间,司云雨之事。蒙郎见爱,故来相就。若不以鬼物见疑,愿荐枕席。”尤狂喜,携手入室,成伉俪焉。嗣后每夜必至,旁人不能见也。手一物与尤曰:“此名‘紫丝囊’,吾朝玉帝时织女所赐,佩之能助人文思。”生自佩后即入泮,举于乡,成进士,选四川成都知县。女与同行,助其为政,发奸摘伏,有神明之称。
忽一日谓尤曰:“今日置酒,与郎为别,妾将行矣。妾虽被谪谴,限满原可仍归仙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