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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火烧新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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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啊!蹲下去了!要跑啦!抓!”
  果真是喜火,还是流星?都不是。在城外靠城根这一带,都有赵子龙手下的兵丁。这飞进来的一串亮光,就是这些士兵放的火箭。汉时就有火箭啦?有。那时的火箭就是把没得箭头的箭,绑下一个生皮纸包,里头包的硫磺、烟硝、草脑、鱼油、松香。到需要的时候,把它点着,抵上弓弦,射向空中。
  刚才打更的看到的是头一枝,这一枝,叫个探灵。怎么叫探灵的?就是单看灵不灵,还是硝多,还是磺多?如其硝多了,半空中就熄掉了;磺多了,包子就要先炸开。哪晓得头一枝,硝、磺皆不多,底下就一起来了!嚓嚓嚓嚓、嚓嚓嚓嚓,犹如骤雨飞蝗,纷纷从城外朝城里头飞,飞到了草棚子上,一撞,包散了,全是火,风又大,噼哩啪啦烧起来了!
  摇铃、吓号的全吓坏啦:“不好,城外有人放火箭,烧起来啦!”后头击柝、敲梆的,嘎嘎嘎嘎、哐哐哐哐乱击乱敲起来。“哎,你们打的几更啊?”“不打更了,烧起来了,报火啊!”“到哪块报火?”“到衙门去见曹仁报火。”曹仁派了值更守夜以后,正在这块誊写红旗报捷。灯球照得大厅通亮,偏牙将佐站在两旁。他正写到得意的一句:“走马得新野”,才落笔写好,只听到衙门外哐、哐、哐、哐一梆乱锣,来了个小军,到了堂上公案面前,朝下一跪:“报……禀都督,南门火起啊!”
  曹仁该派问了:怎么起火?曹仁没有问。曹仁有曹仁的想法,笔朝下一搁,望着报火的,二指指着:“呔!该死的匹夫,这都是自家小军烧饭时不小心,遗漏火种,烧毁民房,你理当在临近找到官员,用泼水器具救灭余火,到此声张,惑乱军心,该当何罪?退了!”报火的碰了一鼻的灰,掉脸走了。
  曹仁这个话也有道理,如果前头没得夏侯惇在博望坡被火烧了败回去,小军来报火也无关紧要。现在曹仁家里的人被博望坡一把火烧破了胆了。如今曹仁带领兵丁到了刘备的地面上,他提到什么话都不怕,就怕提到个“火”字,提到就胆战心惊。他估猜,现在正是烧晚饭的时间,小军大意,漏下点火种,把人家民房烧了。这个样子,小军理当就近找个官员,去扑灭余火,到这块来喊什么事呀?所以曹仁把报火的小军教训走了。
  报信的去后,曹仁笔一拿,掭饱,又写“吓走刘备”,这一句也是曹仁得意的。才写好,听到衙门外哐哐哐哐,又一梆铜锣,又来了一个。到了堂上公案前,双膝跪倒:“报,禀都督,西门火起啊!”你曹仁该派要问了。为什么接连两处火起?曹仁才预备要问,两旁的偏牙将佐想:大都督正在写报捷文书,不能再让他分神了。其中有一个走到报火的面前:“嘿!该死的匹夫,这都是自家小军烧晚饭不小心,遗漏火种,烧毁民房,你理当在邻近找官员用泼水器具救灭余火,到此声张,惑乱军心,该当何罪?走!”就这样代曹仁把这个报火的小军赶走了。
  曹仁听了,心想:罢了,你代我回掉了,免得我再烦神。曹仁接着把笔掭饱,又写第三句,“吓溜诸葛亮”。这是他最得意的一句。你夏侯惇来,诸葛亮一把火烧得只剩二十四个人回去。我曹仁率兵前来,诸葛亮不战而逃,这是多么威风!他正写到这个“亮”字,“亮”字头上不是有一点吗,考究这一点,点得要如桃。曹仁特意把笔掭饱了,三个指头捏着笔杆子,全神考究将力气凝在腕子上,笔杆子对住自己的鼻尖,准准的,稳稳的,把个“亮”字头上这一点朝下点了,刚要落墨,听到衙门外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哗——,底下来的人多啦!到了堂上,哗,都跪倒了:“报,禀都督,南门火起!”“西门火起!”“东门火起!”“北门火起!”“就连衙门后面也烧起来啦!”曹仁这一听,“啊!”猛然朝起一站,把整个笔朝下一捺,绕过公案。许褚、曹洪跟在后面,哒、哒、哒、哒快步朝底下走,出了大堂,到仪门这个地方,抬头望了。这时候火才起,还看不见,但烟雾腾腾,只听到轰、哗、轰、哗,哗啦哗啦!什么事情?诸葛子母炮炸得到处墙倒屋塌。曹仁、许褚、曹洪这三个匹夫也有造化,如果迟一脚离开公堂,这三个匹夫都要炸成飞灰。为什么?就在他们公案肚里头有一尊头号诸葛子母炮,信子也走地沟通在后面厨房里头。现在厨房里正代大都督、先锋、二将军弄着小锅菜的小军,已经把引信点着了,哧、轰!诸葛子母炮一发作,凡在堂上站班的偏牙将佐一起炸得灰飞。新野县衙门大堂这一根中梁,是一根抱不过来的圆木,也炸成几段。
  曹仁、许褚、曹洪听见这一声响,再一望,啪嗒!只见大堂上一颗头飞过来,朝曹仁面前一掉。“啊呀!”曹仁吓坏了。
  许褚望着曹仁跺脚:“唉!都督哎,依咱许褚之见,是不进新野城的,但你一定要进,这个孙武子把足了当给你上了!”曹仁心事不是心事,人家用兵书都沾光,唯有我用兵书打败仗,倒也笑话了。许褚又说道:“见了丞相,我不领罪。”是的,他不得领罪,因为他说过不进城的。许褚任性抱怨曹仁。曹洪忍不住了:“先锋,我哥哥是不好,但事已如此,你也不必抱怨我哥哥了。现在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赶快走吧。”“走!”三个人转过身,曹仁就望着衙门外喊了:“备马!”衙门外没得人答应。“备马!”还是没得人回答。曹仁连喊数遍都没得人应声。这又是什么道理?衙门外这起兵丁可算是硬梆的。一个个吓得呆如木鸡。气都吓了闭住了。
  许褚呢,你不要看他粗:“都督,马在衙门口,不必循规矩,我们自己跨鞍便了。”曹仁点头:这话倒也不错,现在还要什么人伺候。三个人走到兵刃架子面前,每人把兵刃一拎,出了衙门,到了坐马面前,曹仁踏蹬上马,枪在左手,右手腾空,在马头上拍了个巴掌:“孽障,快走!”只听战马一声嘶叫,马向前动了一步。曹仁心里可怄气啊,我打败仗,马都调皮,一声嘶叫,只走了一步。曹仁手这一起:“孽障,快走!”马又一声嘶叫,的笃,又动了一步。曹仁心里想,坏了,连打两个巴掌,居然只走两步。曹仁这一匹马,不要说你打它,往常在火线上遇到危险,它都能驮着主人飞快脱险。这匹马是曹操送给曹仁的,它有个名字,叫金帆宝座。金帆宝座怎么讲?江面上顺风的船很快啊,但这匹马能跟它并行,可想这匹马有多快了。今天打了两个巴掌,居然它都不走,这是为什么?许褚望望:“咳!都督,你缰绳还没有解,就打死坐马也不得跑啊?”曹仁一看,果然不错,缰绳还扣在桩上呢!只怪自己太慌了。
  说曹仁慌,曹洪更慌。曹洪上马一望:“啊呀!我的马头没得了!”许褚望望:“二将军,你骑倒了!”抱住马屁股当马头。火乱人心,这话一点不假。曹仁解了缰绳,曹洪下马重骑。许褚倒不慌乱,解缰上马,手里提着松纹古鼎大砍刀。
  正准备走,有一起兵丁退到马前,问道:“都督,我们现在走什么地方退?”曹仁想:我不能再慌啦,要定下子神了。“来啊,本督进新野时走的哪一门?”“都督,进新野时走的北门。”“好,传本督口令,大队人马走北门退!”哗——,一些兵丁漫在前头往北门跑。
  曹仁可曾定了神啦?没有。他根本没仔细地想一想。当初,你本人进的是北门,但你的大队人马是分四路进的城。这时,你应当关照:我本人走北门退,大队仍分四路从各城门退出。如其这样那就好了,死的人就比较少了。他只笼统地说:大队走北门退。因为目前新野城里到处在起火,兵心已乱,兵丁们听见大都督口令传下来走北门退,料想必定北门没得火。于是东西南三门的人就都朝北门这条路上涌过来了。路窄人多,再加上火乱人心,哪一个不想逃命,不想朝前跑啊!于是步下的抢马,马上的杀人,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北门这边,火星着得迟一些,门官、门军刚吃过晚饭,听说先锋、大都督、二将军来了,门官、门军纷纷出来,一条龙跪倒了。喊道:“新野北门门官、门军跪接先锋、都督。请先锋验封啊!”许褚一听:烧起来了,还验封?他在马上一声喊:“尔等闪开了!”喊到闪开,门官、门军朝旁边一让,许褚一马进前:“开城哎!”松纹古鼎大砍刀这一起,认定拴锁上,“走!”嚓啷啷啷啷,拴锁落地。许褚马朝后面一退:“开城!”兵丁们一听,一拥而上,把城门环抓住,咋嘎,城门开了。城门不开没得事,城门这一开,城外嚓嚓嚓嚓,一排喷枪火箭射过来,只见一排亮光一闪,前头的人倒下一片。兵丁们喊道:“不好了,城里是火,城外又是火,里外没路走了,不如关门啊!”轰咙通,城门朝起一关。
  曹仁望望:“啊呀呀!”脚在蹬中一跺:糟了!城外一排喷枪火箭封住城门,城里一城的大火,这一来没得命了!“唉!”曹仁恨啊!大耳贼刘备、村夫诸葛亮,你们毒极了!恶极了!八门金锁阵还有一门是生门。你把这城门朝起一封,我们岂不要都烧死在城里了?唉!不如一死,以报丞相。曹仁想定,枪攥在左手,右手腾空,哎,把佩剑朝外一抽,预备自刎。
  众兵丁一见,忙把他的膀子吊住,有的从马上跌下来都不顾了:“都督,你不能!”“都督,你不能!”“尔等众兵丁瞧见没有?”“都督,我们看见了,北门城外有喷枪火箭封住城门。大都督明鉴,诸葛亮是用兵的好手,他晓得大都督是北门进的,一定还是从北门退。因此他在北门城外布有喷枪火箭,封住城门。其他几门没得。请大都督再走一门。如果那一门再有,我们就不阻挡你大都督了。”
  “唉!”曹仁想想,到底是小军的见识。你们既然晓得诸葛亮是用兵的好手,一门设有喷枪火箭,其他各门岂能不设?不中哎!众人异口同声都喊,请大都督再走一门,曹仁只好点头:“如此讲来,由此间奔哪一门邻近?”“都督,西北毗连,奔西门邻近。”“好,传本督口令,大队走西门退。”嚓啷啷啷啷,宝剑入匣。兵丁把手一松,大队奔西门退去。
  奔西门这一条路,一样是人多路狭,到了西门这个地方,城门不开没事,城门一开,黑暗中一排亮星,又是喷枪火箭封住城门,没得路走,只好把城门再朝起一推。曹仁想想:让我寻死吧。还是众兵丁吊住他的膀臂,苦苦哀求:“都督,不能!”“请都督成全,再走一门。”于是大队人马由西门再奔南门。曹仁心里怄啊!打败仗是有的,倒没有见过我曹仁游四门。
  他们走北门奔西门还不显,走西门奔南门这条路就不同了,火都烧出来了,房廊、街坊的店房都烧着了,大火噼哩啪啦,他们冒烟突火,走火里拱来拱去,火舌舔到脸上,三个人的胡子眉毛都被烧掉了,马尾马鬃也烧着了。这三个人兵刃抓在左手,右手腾空,在马的身上前后扑火。顾了马,就顾不了自己,脸上一抓,流浆大泡揭掉一抹皮,又是水,又是血,淌得淋淋的。嘴干得连唾沫都没得了,喉咙干得只差裂开。
  曹仁好不容易赶到南门,城门一开,黑暗丛中一排亮星,又被火箭喷枪封住城门。“啊!”曹仁想想,没得路走了,右手一松,枪尖子就对着自己的咽喉,左手一扳,预备用回头枪自刎了。许褚、曹洪一见,连忙用两口刀朝他枪上一掸,噹啷,把曹仁的枪拨开。“都督,路尚未绝。”“先锋,贤弟,瞧见没有?”许褚说:“都督,我们都看见了。三门皆有喷枪火箭,但还有一门,为何不走?如那一门再有,死也不迟。”唉!曹仁想想,你们真呆,既然三门都有,那一门何需再走?但是人们常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只好再走了。“来啊,尔等众兵丁听了,大队奔东门退却!”哗——,一起奔东门这一条路。
  这时火更大,更难走了。两旁的火,直朝身上喷。一个个脸上血肉模糊,周身的盔甲,手摸上去都烫人。这三个匹夫冒烟突火朝前走,走着走着,离东门不远了,前头的部队又不走了。后头人喊道:“呔!前头人为何不走啊?”“到了。”“到了,快开城啊!”“我退到后头,你来开啊!”“什么道理?”“什么道理,你能不懂?三门走过,三门皆一个样子。城门不开没事,城门一开,黑暗丛中一排亮星。我在前头,先把我炸死,把你看笑话?”“不要闹了,这个时候还看笑话?因为你站在前头,快开哎。”“不,不,我退到后头,你来开嘛。”“什么道理不开?”“嘿嘿,城门这一开,死得快些;城门不开,等火烧到身上,还死得慢些。”
  这个时候,就有聪明人上来解围了:“喂喂喂,来啊,你们往常不是佩服我老哥哥吗,今天我老哥哥想个把办法,保管没得事。”“什么办法?”“先要两个力气大的。”“嗯。”“再要一个喉咙大的。”“呔!我们力气不小啊,没事在家里头撂石担子,嘿嘿,你看呢!”“好的。”“呔!我没事在家里耍耍拳,踢踢腿,还撂过石锁。”“好,就是你们两个挤到前头,把个锁拧掉,铁链子下掉,大拴下了,把城门抵住不忙开。喉咙大的可有啊?”“我喉咙不小啊。”“好,你站在我旁边。我有几个字,头一个字:开。你们两个力气大的,一听开,就把城门打开。城门打开,底下一个字:趴。大家就朝地下一趴。因为喷枪火箭来了,我们就站这块,自然要打到我们身上,我们趴下去,就走我们脊后面滑过去,打到后头马队了。”“嘿嘿,不错。”“趴,不能老趴,还有第三个字:爬。七手八脚就朝城外爬。爬过了护城河,就没得事了。火箭是奔上的。”“哎,不错,不错。”
  他们前头步队喊:开、趴、爬。马队一听:不得了啦,这个小军绝呢!我们在马上也不好趴,也不能爬。马队的兵丁想了想:“呔!我们顶好把马朝旁边带,带到两边,当中让空。喷枪火箭笔直地来,它不好转弯啊。”马队纷纷往路旁靠了,曹仁、许褚、曹洪也是如此。
  队伍安顿好之后,那个聪明的小军喊道:“两个力气大的可到前面?”“到了到了,锁已经拧掉了,拴也下掉了。”“嗯。”“开!”“开!”喉咙大的喊了,前头两个力气大的,咋嘎,城门这一开,“趴!”哗——,队伍都趴下来了。马队偏到旁边,一个个把身子偏着,并朝城外望。四门走过三门皆是一样,城门不开没事,城门一开,黑暗丛中射来一排亮星。咦?!这一门不同,没得亮星飞进来呀!马队上的人喊了:“这一门没得喷枪火箭啊!”马缰一拎,哗——,都朝城外冲了。
  趴在地上的人喊了:“不要忙,让我们先爬起来啊!”后面大火舌舔了来,大家争先逃命要紧,哗,趴在地下的人都被踩为肉浆。曹仁、许褚、曹洪这三个匹夫厉害了,不开口,曹仁枪一端,马一拎,嚓嚓嚓嚓,一路血槽。许褚、曹洪两口刀在掌中一横,嚓嚓嚓嚓,砍瓜削颅,犹如浪卷浮萍。这三个匹夫一动手,你看看,就在城门口这个地方,死伤将近万把人。
  曹仁、许褚、曹洪窜出了东门,过了吊桥,稍微心定一些。等到曹兵退出新野,十三万人再盘点一下,已去掉一半。再回头看看,一城的大火,把几十里路的方圆照耀得煞亮。在演义上曾有这样几句:
  奸雄曹操守中原,九月南征到汉川。
  风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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