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作者:张廷玉-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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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推诚布公,俾守乡郡,如故吴越事。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节目。子姓不戒,潜构
衅端,猥劳问罪之师,私心战兢,用是俾守者出迎。然而未免浮海,何也?孝子之于亲,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情事适与此类。即欲面缚待罪阙廷,复恐婴斧钺之诛,使天
下后世不知臣得罪之深,将谓主上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大德哉。”盖幕下士詹鼎词也。
太祖览而怜之,赐书曰:“汝违吾谕,不即敛手归命,次且海外,负恩实多。今者
穷蹙无聊,情词哀恳,吾当以汝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遂促国珍入朝,
面让之曰:“若来得毋晚乎!”国珍顿首谢。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不之官。数岁,卒
于京师。
子礼,官广洋卫指挥佥事;关,虎贲卫千户所镇抚。关弟行,字明敏,善诗,承旨
宋濂尝称之。
刘仁本,字德元,国珍同县人。元末进士乙科,历官浙江行省郎中,与张本仁俱入
国珍幕。数从名士赵亻叔、谢理、硃右等赋诗,有称于时。国珍海运输元,实仁本司其
事。硃亮祖之下温州也,获仁本。太祖数其罪,鞭背溃烂死。余官属从国珍降者皆徙滁
州,独赦丘楠,以为韶州知府。
詹鼎者,宁海人,有才学。为国珍府都事,判上虞,有治声。既至京,未见用,草
封事万言,候驾出献之。帝为立马受读,命丞相官鼎。杨宪忌其才,沮之。宪败,除留
守经历,迁刑部郎中,坐累死。明玉珍,随州人。身长八尺余,目重瞳子。徐寿辉起,
玉珍与里中父老团结千余人,屯青山。及寿辉称帝,使人招玉珍曰:“来则共富贵,不
来举兵屠之。”玉珍引众降,以元帅守沔阳。与元将哈麻秃战湖中,飞矢中右目,遂眇。
久之,玉珍帅斗船五十艘掠粮川、峡间,将引还。时元右丞完者都募兵重庆,义兵元帅
杨汉应募至,欲杀之而并其军,不克。汉走出峡,遇玉珍为言:“重庆无重兵,完者都
与右丞哈麻秃不相能,若回船出不意袭之,可取而有也。”玉珍意未决,部将戴寿曰:
“机不可失也。可分船为二,半贮粮归沔阳,半因汉兵攻重庆,不济则掠财物而还。”
玉珍从其策,袭重庆,走完者都,执哈麻秃献寿辉。寿辉授玉珍陇蜀行省右丞。至正十
七年也。
已而完者都自果州来,会平章朗革歹、参政赵资,谋复重庆,屯嘉定之大佛寺,玉
珍遣万胜御之。胜,黄陂人,有智勇,玉珍宠爱之,使从己姓,众呼为明二,后乃复姓
名。胜攻嘉定,半年不下。玉珍帅众围之,遣胜以轻兵袭陷成都,虏朗革歹及资妻子。
朗革歹妻自沉于江。以资妻子徇嘉定,招资降。资引弓射杀妻。俄城破,执资及完者都、
朗革歹归于重庆,馆诸治平寺,欲使为己用。三人者执不可,乃斩于市,以礼葬之,蜀
人谓之“三忠”。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
二十年,陈友谅弑徐寿辉自立。玉珍曰:“与友谅俱臣徐氏,顾悖逆如此。”命以
兵塞瞿塘,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南隅,岁时致祀。自立为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
桢,字维周,泸州人。元进士。尝为大名路经历,弃官家居。玉珍之攻重庆也,道
泸,部将刘泽民荐之。玉珍往见,与语大悦,即日延至舟中,尊礼备至。次年,桢屏人
说曰:“西蜀形胜地,大王抚而有之,休养伤残,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业。不于此时
称大号以系人心,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孰与建国乎。”玉珍善之,乃谋于
众,以二十二年春僭即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太
子。效周制,设六卿,以刘桢为宗伯。分蜀地为八道,更置府州县官名。蜀兵视诸国为
弱,胜兵不满万人。玉珍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学,折节下士。既即位,设国子监,
教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建社稷宗庙,求雅乐,开进士科,定赋税,以十分取一。
蜀人悉便安之。皆刘桢为之谋也。
明年,遣万胜由界首,邹兴由建昌,又指挥李某者由八番,分道攻云南。两路皆不
至,惟胜兵深入,元梁王走营金马山。逾年,王挟大理兵击胜,胜以孤军无继引还。复
遣兴取巴州。久之,复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改冢宰戴寿、司马万胜为左、右丞相,
司寇向大亨、司空张文炳知枢密院事,司徒邹兴镇成都,吴友仁镇保宁,司寇莫仁寿镇
夔关,皆平章事。
是岁,遣胜取兴元,使参政江俨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孙养浩报聘,遗玉珍书曰:
“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近者王保保以铁骑劲兵,虎踞中原,
其志殆不在曹操下,使有谋臣如攸、彧,猛将如辽、合阝,予两人能高枕无忧乎。予与
足下实脣齿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鉴。”自后信使往返不绝。
二十六年春,玉珍病革,召寿等谕曰:“西蜀险固,若协力同心,左右嗣子,则可
以自守。不然,后事非所知也。”遂卒。凡立五年,年三十六。
子升嗣,改元开熙,葬玉珍于江水之北,号永昌陵,庙号太祖。尊母彭氏为皇太后,
同听政。升甫十岁,诸大臣皆粗暴,不肯相下。而万胜与张文炳有隙,胜密遣人杀之。
文炳所善玉珍养子明昭,复矫彭氏旨缢杀胜。胜于明氏功最多,其死,蜀人多怜之。吴
友仁自保宁移檄,以清君侧为名。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遗寿书谓:“不诛昭,则国必不
安,众必不服。昭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
而友仁尤专恣,国柄旁落,遂益不振。万胜既死,刘桢为右丞相,后三年卒。是岁,升
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报之。
洪武元年,太祖克元都,升奉书称贺。明年,太祖遣使求大木。升遂并献方物。帝
答以玺书。其冬,遣平章杨璟谕升归命。升不从。璟复遗升书曰:
古之为国者,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故能身家两全,流誉无穷,反是者辄败。足
下幼冲,席先人业,据有巴、蜀,不咨至计,而听群下之议,以瞿塘、剑阁之险,一夫
负戈,万人无如之何。此皆不达时变以误足下之言也。昔据蜀最盛者,莫如汉昭烈。且
以诸葛武侯佐之,综核官守,训练士卒,财用不足,皆取之南诏。然犹朝不谋夕,仅能
自保。今足下疆场,南不过播州,北不过汉中,以此准彼,相去万万,而欲藉一隅之地,
延命顷刻,可谓智乎?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响应,顺附者无不加恩,负固者然后致讨。
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师,数使使谕意。又以足下年幼,未历事变,恐惑于狂瞽,
失远大计,故复遣璟面谕祸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浅,足下可不深念乎?且向
者如陈、张之属,窃据吴、楚,造舟塞江河,积粮过山岳,强将劲兵,自谓无敌。然鄱
阳一战,友谅授首,旋师东讨,张氏面缚。此非人力,实天命也。足下视此何如?友谅
子窜归江夏,王师致伐,势穷衔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锡爵,恩荣之盛,天下所知。
足下无彼之过,而能翻然觉悟,自求多福,则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绝,
岂不贤智矣哉?若必欲崛强一隅,假息顷刻,鱼游沸鼎,燕巢危幕,祸害将至,恬不自
知。璟恐天兵一临,凡今为足下谋者,他日或各自为身计,以取富贵。当此之时,老母
弱子,将安所归?祸福利害,然可睹,在足下审之而已。
升终不听。
又明年,兴元守将以城降。吴友仁数往攻之,不克。是岁,太祖遣使假道征云南,
升不奉诏。四年正月命征西将军汤和帅副将军廖永忠等以舟师由瞿塘趋重庆,前将军傅
友德帅副将军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伐蜀。初,寿言于升曰:“以王保保、李
思齐之强,犹莫能与明抗,况吾蜀乎!一旦有警,计安出?”友仁曰:“不然,吾蜀襟
山带江,非中原比,莫若外交好而内修备。”升以为然,遣莫仁寿以铁索横断瞿塘峡口。
至是又遣寿、友仁、邹兴等益兵为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砦,凿两岸石壁,引铁索
为飞桥,用木板置礮以拒敌。和军至,不能进。傅友德觇阶、文无备,进破之,又破绵
州。寿乃留兴等守瞿塘,而自与友仁还,会向大亨之师以援汉州。数战皆大败,寿、大
亨走成都,友仁走保宁。时永忠亦破瞿塘关。飞桥铁索皆烧断,兴中矢死,夏兵皆溃。
遂下夔州,师次铜罗峡。升大惧,右丞刘仁劝奔成都。升母彭泣曰:“成都可到,亦仅
延旦夕命。大军所过,势如破竹,不如早降以活民命。”于是遣使赍表乞降。升面缚衔
璧舆榇,与母彭及官属降于军门。和受璧,永忠解缚,承旨抚慰,下令诸将不得有所侵
扰。而寿、大亨亦以成都降于友德。升等悉送京师,礼臣奏言:“皇帝御奉天殿,明升
等俯伏待罪午门外,有司宣制赦,如孟昶降宋故事。”帝曰:“升幼弱,事由臣下,与
孟昶异,宜免其伏地上表待罪之仪。”是日授升爵归义侯,赐第京师。
冬十月,和等悉定川、蜀诸郡县,执友仁于保宁,遂班师。寿、大亨、仁寿皆凿舟
自沉死。丁世贞者,文州守将也,友德攻文州,据险力战,汪兴祖死焉。文州破,遁去。
已复以兵破文州,杀硃显忠,友德击走之。夏亡,复集余众围秦州五十日。兵败,夜宿
梓潼庙,为其下所杀。友仁至京师,帝以其寇汉中,首造兵端,令明氏失国,僇于市。
戍他将校于徐州。明年徙升于高丽。
赞曰:友谅、士诚起刀笔负贩,因乱僭窃,恃其富强,而卒皆败于其所恃。迹其始
终成败之故,太祖料之审矣。国珍首乱,反覆无信,然竟获良死,玉珍乘势,割据一隅,
僭号二世,皆不可谓非幸也。国珍又名谷珍,盖降后避明讳云。
列传第十二
○扩廓帖木儿蔡子英 陈友定伯颜子中等 把匝剌瓦尔密
扩廓帖木儿,沈丘人。本王姓,小字保保,元平章察罕帖木儿甥也。察罕养为子,
顺帝赐名扩廓帖木儿。汝、颍盗起,中原大乱,元师久无功。至正十二年,察罕起义兵,
战河南、北,击贼关中、河东,复汴梁,走刘福通,平山东,降田丰,灭贼几尽。既而
总大军围益都,田丰叛,察罕为王士诚所刺,事具《元史》。察罕既死,顺帝即军中拜
扩廓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如察罕官。帅兵围益都,穴地而入,克之。执
丰、士诚,剖其心以祭察罕,缚陈猱头等二十余人献阙下。东取莒州,山东地悉定。至
正二十二年也。
初,察罕定晋、冀,孛罗帖木儿在大同,以兵争其地,数相攻,朝廷下诏和解,终
不听。扩廓既平齐地,引军还,驻太原,与孛罗构难如故。会朝臣老的沙、秃坚获罪于
太子,出奔孛罗,孛罗匿之。诏削孛罗官,解其兵柄。孛罗遂举兵反,犯京师,杀丞相
搠思监,自为左丞相,老的沙为平章,秃坚知枢密院。太子求援于扩廓,扩廓遣其将白
锁住以万骑入卫,战不利,奉太子奔太原。逾年,扩廓以太子令举兵讨孛罗,入大同,
进薄大都。顺帝乃袭杀孛罗于朝。扩廓从太子入觐,以为太傅、左丞相。当是时,微扩
廓,太子几殆。扩廓功虽高,起行间,骤至相位,中朝旧臣多忌之者。而扩廓久典军,
亦不乐在内,居两月,即请出治兵,南平江、淮。诏许之,封河南王,俾总天下兵,代
皇太子出征,分省中官属之半以自随。卤簿甲仗互数十里,军容甚盛。时太祖已灭陈友
谅,尽有江、楚地,张士诚据淮东、浙西。扩廓知南军强,未可轻进,乃驻军河南,檄
关中四将军会师大举。四将军者,李思齐、张思道、孔兴、脱列伯也。
思齐,罗山人,与察罕同起义兵,齿位略相埒。得檄大怒曰:“吾与若父交,若发
未燥,敢檄我耶!”令其下一甲不得出武关。思道等亦皆不听调。扩廓叹曰:“吾奉诏
总天下兵,而镇将不受节制,何讨贼为!”乃遣其弟脱因帖木儿以一军屯济南,防遏南
军,而自引兵西入关,攻思齐等。思齐等会兵长安,盟于含元殿旧基,并力拒扩廓。相
持经年,数百战未能决。顺帝使使谕令罢兵,专事江、淮。扩廓欲遂定思齐等,然后引
军东。乃遣其骁将貊高趋河中,欲出不意捣凤翔,覆思齐巢穴。貊高所将多孛罗部曲,
行至卫辉,军变,胁貊高叛扩廓,袭卫辉、彰德据之,罪状扩廓于朝。
初,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自立。扩廓不可。及还京师,皇后谕指
令以重兵拥太子入城,胁顺帝禅位。扩廓未至京三十里,留其军,以数骑入朝。由是太
子衔之,而顺帝亦心忌扩廓。廷臣哗言扩廓受命平江、淮,乃西攻关中,今罢兵不奉诏,
跋扈有状。及貊高奏至,顺帝乃削扩廓太傅、中书左丞相,令以河南王就食邑汝南,分
其军隶诸将;而以貊高知枢密院事兼平章,总河北军,赐其军号“忠义功臣”。太子开
抚军院于京师,总制天下兵马,专备扩廓。
扩廓既受诏,退军泽州,其部将关保亦归于朝。朝廷知扩廓势孤,乃诏李思齐等东
出关,与貊高合攻扩廓,而令关保以兵戍太原。扩廓愤甚,引军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
官吏。于是顺帝下诏尽削扩廓官爵,令诸军四面讨之。是时明兵已下山东,收大梁。梁
王阿鲁温,察罕父也,以河南降。脱因帖木儿败走,余皆望风降遁,无一人抗者。既迫
潼关,思齐等仓皇解兵西归,而貊高、关保皆为扩廓所擒杀。顺帝大恐,下诏归罪于太
子,罢抚军院,悉复扩廓官,令与思齐等分道南讨。诏下一月,明兵已逼大都,顺帝北
走。扩廓入援不及,大都遂陷,距察罕死时仅六年云。
明兵已定元都,将军汤和等自泽州徇山西。扩廓遣将御之,战于韩店,明师大败。
会顺帝自开平命扩廓复大都,扩廓乃北出雁门,将由保安径居庸以攻北平。徐达、常遇
春乘虚捣太原,扩廓还救。部将豁鼻马潜约降于明。明兵夜劫营,营中惊溃。扩廓仓卒
以十八骑北走,明兵遂西入关。思齐以临洮降。思道走宁夏,其弟良臣以庆阳降,既而
复叛,明兵破诛之。于是元臣皆入于明,唯扩廓拥兵塞上,西北边苦之。
洪武三年,太祖命大将军徐达总大兵出西安,捣定西。扩廓方围兰州,趋赴之。战
于沈儿峪,大败,尽亡其众,独与妻子数人北走,至黄河,得流木以渡,遂奔和林。时
顺帝崩,太子嗣立,复任以国事。逾年,太祖复遣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征西
将军冯胜将十五万众,分道出塞取扩廓。大将军至岭北,与扩廓遇,大败,死者数万人。
刘基尝言于太祖曰:“扩廓未可轻也。”至是帝思其言,谓晋王曰:“吾用兵未尝败北。
今诸将自请深入,败于和林,轻信无谋,致多杀士卒,不可不戒。”明年,扩廓复攻雁
门,命诸将严为之备,自是明兵希出塞矣。其后,扩廓从其主徙金山,卒于哈剌那海之
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经死,盖洪武八年也。
初,察罕破山东,江、淮震动。太祖遣使通好。元遣户部尚书张昶、郎中马合谋浮
海如江东,授太祖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赐以龙衣御酒。甫至而察罕
被刺,太祖遂不受,杀马合谋,以张昶才,留官之。及扩廓视师河南,太祖乃复遣使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