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作者:张廷玉-第3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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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多冒滥之官,山海攘抽分之利,匠役增收而不禁,奏带逾额而不裁。刑科失职,致
陛下用罚不中。元恶如蓝华辈得宽籍没之法,诤臣如郭楠辈反施钮械之刑。工科失职,
致陛下兴作不常。局官陆宣辈支俸逾于常制,内监陈林辈抽解及于芜湖。凡此,皆时弊
之急且大,而足以拂天意者。愿陛下勤修庶政,而罢臣等以警有位,庶可以格天心,弭
灾变。”帝以浮谤责之。
奸人何渊请建世室。言与廷臣争,不听。言复抗章曰:“祖宗身有天下,大宗也,
君也。献皇帝旧为籓王,小宗也,臣也。以臣并君,乱天下大分。以小宗并大宗,干天
下正统。献帝虽有盛德,非若周文、武创王业也,欲袭世室名,舛矣。如以献帝为自出
之帝,是前无祖宗;以献帝为祢而宗之,是后无孝、武二帝。陛下前既罪医士刘惠之言,
今乃纳渊之说。前既俞礼卿席书之议,今乃咈书之言。臣不知其何谓也。”
杨一清召入内阁,言请留之三边。特旨拜张璁兵部侍郎。言以璁贪佞险躁,且新进,
未更国家事,请罢璁,并劾吏部尚书廖纪引匪人。同官解一贯等亦谏。皆不纳。有投匿
名书御道者,言请即烧之,报可。
六年,锦衣百户王邦奇借哈密事请诛杨廷和、彭泽等,下部议,未覆,而邦奇复诬
大学士费宏、石珤阴庇廷和,词连廷和子主事惇等,将兴大狱。言抗疏曰:“先帝晏驾,
江彬手握边军四万,图为不轨。廷和密谋行诛,俄顷事定,迎立圣主,此社稷之勋也。
纵使有罪,犹当十世宥之。今既以奸人言罢其官、戍其长子矣,乃又听邦奇之诬而尽逮
其乡里、亲戚,诬为蜀党,何意圣明之朝,忽有此事?至宏、珤乃天子师保之官,百僚
之表也。邦奇心怀怨望,文饰奸言,诟辱大臣,荧惑圣听。若穷治不已,株连益多,臣
窃为国家大体惜也。”书奏,帝震怒,并收系言,亲鞫于午门。群臣悉集。言备极五毒,
折其一指,卒无挠词。既罢,下五府九卿议。镇远侯顾仕隆等覆奏邦奇言皆虚妄,帝责
仕隆等徇情。然狱亦因是解,谪言宿州判官。御史程启充请还言旧任,不听。稍迁溧阳
知县,历南京吏部郎中。坐事再谪知夷陵。累官湖广参议。
言为吏,多著声绩。溧阳、夷陵皆祠祀之。
刘安,字汝勉,慈溪人。嘉靖五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改河南道御史。入台甫
一月,上疏曰:“人君贵明不贵察。察,非明也。人君以察为明,天下始多事矣。陛下
临御八年而治理未臻,识者谓陛下之治功损于明察。夫治,可以缓图,不可以急取;可
以休养致,不可以督责成。以急切之心,行督责之政,于是躬亲有司之事,指摘臣下之
失,令出而复返,方信而忽疑。大小臣工救过不暇,多有不安其位者。孰能为陛下建长
久之策,以图平治哉?且朝廷者,四方之极也。内之君臣,习尚如此,则外而抚按守令
之官,风从响应。上以苛察绳,下以苛察应,恐民穷为起盗之源,食寡无强兵之理。今
明天子综核于上,百执事振刷于下,丛蠹之弊十去其九,所少者元气耳。伏望大包荒之
量,重根本之图,略繁文而先急务,简细故而弘远猷,不以一人之毁誉为喜怒,不以一
言之顺逆为行止,久任老成,优容言官,则君臣上下一德一心,人人各安其位,事事各
尽其才,雍熙太和之治不难见矣。”帝阅疏大怒,逮赴锦衣卫拷讯。兵科给事中胡尧时
救之,并逮治。狱具,谪尧时攸县主薄,安余干典史。筑决堤数十丈,人称刘公堤。再
迁长沙同知,擢凤阳知府。治行卓异,赐正三品服。以忧归,卒。
薛侃,字尚谦,揭阳人。性至孝,正德十二年成进士,即以侍养归。师王守仁于赣
州,归语兄助教俊。俊大喜,率群子侄宗铠等往学焉。自是王氏学盛行于岭南。
世宗立,侃授行人。母讣,陨绝,五日始食粥。嘉靖七年起故官。闻守仁卒,偕欧
阳德辈为位,朝夕哭。时方议文庙祀典,侃请祀陆九渊、陈献章。九渊得报允。已,进
司正。十年秋疏言:“祖宗分封子弟,必留一人京师司香,有事居守,或代行祭飨。列
圣相承,莫之或改。至正德初,逆瑾怀贰,始令就封。乞稽旧典,择亲籓贤者居京师,
慎选正人辅导,以待他日皇嗣之生,此宗社大计。”帝方祈嗣,讳言之,震怒,立下狱
廷鞫,究交通主使者。南海彭泽为吏部郎,无行。因议礼附张孚敬,遂与为腹心。后京
察被黜,孚敬奏留之,复引为谕德,至太常卿。侃以疏草示泽。泽与侃及少詹事夏言同
年生,而言是时数忤孚敬。泽默计储副事触帝讳,必兴大狱,诬言同谋可祸也,绐侃藁
示孚敬,因报侃曰:“张公甚称善,此国家大事,当从中赞之。”与为期,趣之上。孚
敬乃先录侃藁以进,谓出于言,请勿先发以待疏至。帝许之。侃犹豫,泽频趣之乃上。
拷掠备至,侃独自承,累日狱不具。泽挑使引言,侃嗔目曰:“疏,我自具。趣我上者,
尔也。尔谓张少傅许助之,言何豫?”给事中孙应奎、曹汴揖孚敬避。孚敬怒。应奎等
疏闻,诏并下言、应奎、汴诏狱,命郭勋、翟銮及司礼中官会廷臣再鞫,具得其实。帝
乃释言等,出孚敬密疏二示廷臣,斥其忮罔,令致仕。侃为民,泽戍大同。泽在朝专为
邪媚,及败,天下快之。
侃至潞河,遇圣寿节,焚香叩祝甚谨。或报参政项乔曰:“小舟中有民服而祝圣
者。”乔曰:“必薛中离也。”迹之,果然。中离者,侃自号也。归家益力学,从游者
百余人。隆庆初,复官,赠御史。俊子宗铠,自有传。
侃归数月,御史喻希礼、石金皆以言皇嗣得罪。希礼言:“陛下祈嗣礼成,瑞雪遂
降,臣以为招和致祥,不尽于此。往者大赦,今岁免刑,臣民尽沾泽,独议礼议狱得罪
诸臣远戍边徼,乞量移近地,或特赐赦免,则和气薰蒸,前星自耀。”帝大怒曰:“谓
朕罪诸臣致迟嗣续耶?所司参议以闻。”议未上,金亦言:“陛下一日万几,经理劳瘁。
何若中涵太虚,物来顺应。凡人才之用舍,政事之敷施,始以九卿之详度,继以内阁之
咨谋,其弗协于中者,付诸台谏之公论。陛下恭默凝神,挈其纲领,使精神内蕴,根本
充固,则百斯男之庆,自不期而至。王守仁首平逆籓,继靖巨寇,乃因疑谤,泯其前劳。
大礼大狱诸臣,久膺流窜,因郁既久,物故已多。望录守仁功,宽诸臣罪,则太和之气
塞宇宙间矣。”帝不悦曰:“金欲朕勿御万几,即古奸臣导其君不亲政之意,其并察
奏。”尚书夏言等言二人无他肠。帝益怒,下二人诏狱,而责言等陈状。伏罪乃宥之。
二人竟谪戍边卫。久之,赦还,卒。隆庆初,俱赠光禄少卿。
喻希礼,麻城人。石金,黄梅人。巡按广西,与姚镆不协。后与守仁共抚卢苏、王
受。还台,值张、桂用事。御史储良才辈争附之,金独侃侃不阿,以是有名。
杨名,字实卿,遂宁人。童子时,督学王廷相奇其语,补弟子员。嘉靖七年,乡试
第一。明年以第三人及第,授编修。闻大母丧,请急归。还朝,为展书官。
十一年十月,彗星见。名应诏上书,言帝喜怒失中,用舍不当。语切直,帝衔之,
而答旨称其纳忠,令无隐。名乃复言:“吏部诸曹之首,尚书百官之表,而汪鋐小人之
尤也。武定侯郭勋奸回险谲,太常卿陈道瀛、金赟仁粗鄙酣淫。数人者,群情皆曰不当
用,而陛下用之,是圣心之偏于喜也。诸臣建言触忤者,心实可原。大学士李时以爱惜
人才为请,即荷嘉纳,而吏部不为题覆。臣所谓虚文塞责者,岂尽无哉?夫此得罪诸臣,
群情以为当宥,而陛下不终宥,是圣心之偏于怒也。真人邵元节猥以末术,过蒙采听。
尝令设醮内府,且命左右大臣奔走供事,遂致不肖之徒有昏夜乞哀出其门者。书之史册,
后世其将谓何?凡此圣心之少有所偏者,故臣敢抒其狂愚。”疏入,帝震怒,即执下诏
狱拷讯。鋐疏辨,谓:“名乃杨廷和乡人。顷张孚敬去位,廷和党辄思报复,故攻及臣。
臣为上简用,诚欲一振举朝廷之法,而议者辄病臣操切。且内阁大臣率务和同,植党固
位,故名敢欺肆至此。”帝深入其言,益怒,命所司穷诘主使。名数濒于死,无所承,
言曾以疏草示同年生程文德,乃并文德下狱。侍郎黄宗明、候补判官黄直救之,先后皆
下狱。法司再拟名罪,皆不当上指。特诏谪名戍,编伍瞿塘卫。明年释还。屡荐终不复
召。家居二十余年,奉亲孝。亲殁,与弟台庐于墓。免丧,疾作,卒。
黄直,字以方,金溪人。受业于王守仁。嘉靖二年会试,主司发策极诋守仁之学。
直与同门欧阳德不阿主司意,编修马汝骥奇之,两人遂中式。直既成进士,即疏陈隆圣
治、保圣躬、敦圣孝、明圣鉴、勤圣学、务圣道六事。除漳州推官。以漳俗尚鬼,尽废
境内淫祠,易其材以葺桥梁、公廨。御史诬以罪,送吏部降用。行至中途,疏请早定储
贰。帝怒,遣缇骑逮问。无何得释,贬沔阳判官。尝署崇阳县事,有惠政。
外艰归,三年不御酒肉。服阕赴部,适名、宗明下狱。直抗疏言:“九经之首曰修
身,其中曰敬大臣,体群臣。今杨名以直言置诏狱,非所以体群臣。黄宗明以论救与同
罪,非所以敬大臣。二者未尽,天下后世疑陛下修身之道亦有所未尽矣。”帝大怒,并
下诏狱拷掠,命发极边,编戍雷州卫。赦还,贫甚,妻纺织以给朝夕,直读书谈道自如。
久之,卒。隆庆初,赠光禄少卿。
郭弘化,字子弼,安福人。嘉靖二年进士。除江陵知县,征授御史。十一年冬,彗
星见。弘化言:“按《天文志》:井居东方,其宿为木。今者彗出于井,则土木繁兴所
致也。臣闻四川、湖广、贵州、江西、浙江、山西及真定诸府之采木者,劳苦万状。应
天、苏、松、常、镇五府,方有造砖之役,民间耗费不赀,窑户逃亡过半。而广东以采
珠之故,激民为盗,至攻劫会城。皆足戾天和,干星变。请悉停罢,则彗灭而前星耀
矣。”户部尚书许赞等请听弘化言。帝怒曰:“采珠,故事也,朕未有嗣,以是故耶?”
责赞等附和,黜弘化为民。久之,言官会荐,报寝。卒于家。穆宗立,赠光禄少卿。
刘世龙,字元卿,慈溪人。正德十六年进士。授太仓知州,改国子助教,迁南京兵
部主事。
嘉靖十三年,南京太庙灾。世龙应诏陈三事:
一、杜谄谀以正风俗。天下风俗之不正,由于人心之坏。人心之坏,患得患失使然
也。今天下刻薄相尚,变诈相高,谄媚相师,阿比相倚。仕者日坏于上,学者日坏于下,
彼倡此和,磨然成风。惟陛下赫然矫正,勿以诡随阿比者为贤,勿以正直骨鲠者为不肖,
勿以私好有所赏,勿以私恶有所罚,虚心以防邪佞,谦受以来忠谠,更敕大小臣工,协
恭图治,无权势相轧,朋党相倾,则风俗正矣。
二、广容纳以开言路。陛下临御之初,犯颜敢谏之臣比先朝为盛,所言或伤于激切,
而放逐既久,悔悟日深。当宥其既往,以次录用,死者则恤之。仍令大小臣工直言时政,
以作忠义之气。
三、慎举动以存大体。立国者,在敬大臣,不遗故旧。盖任之既重,则礼之宜优。
今或忽然去之,忽然召之,甚至婴三木,被箠楚,何以励臣节哉!臣愚以为陛下历试之
余,其人果无足取,则宜以礼使退。如素行无缺,偶以一时喜怒,辄从而颠倒之,陛下
固付之无心,而天下有以窥陛下也。
至如张延龄凭宠为非,法难容假。侧闻长老之言,孝宗时待之过厚,遂酿今日之祸。
顾区区腐鼠,何足深惜!独念孝庙在天之灵,太皇太后垂老之景,乃至不能自庇其骨肉,
于情忍乎?恐陛下孝养两宫,亦不能不为一动心也。顷创造神御阁、启祥宫,特令大臣
督理其事。臣以为南京太庙方被灾,工役之急当无过此。今兴作频年,四方凋敝,正时
绌举赢之会,亦宜量酌缓急而为之以渐。此皆应天以实之道也。
疏入,帝震怒,谓世龙讪上庇逆。械系至京,下诏狱拷掠。狱具,复廷杖八十,斥
为民。张延龄者,昭圣太后弟也。帝必欲杀之,故世龙重得罪。后二年,又以大猾刘东
山讦告,尽斥诸刑曹郎罗虞臣、徐申等,犹以延龄故也。
世龙家居五十年,自养亲一肉外,蔬食终身。卒之日,族人为治衣冠葬之。
徐申,字周翰,昆山人。嘉靖初,由乡举除蕲水知县。改知上铙,征授刑部主事。
延龄之系狱也,申奏记尚书聂贤、唐龙言:“太后春秋高,延龄旦暮戮,何以慰太后心?
宜援议贵议亲例请于帝。”贤等深然之,狱久不决。始延龄下狱,提牢主事沈椿不令入
狱,置别所。继者益宽假之,脱梏堣,通家人出入。会大猾刘东山亦系狱,上告延龄有
不轨谋。憾前主事罗虞臣笞己,因讦及椿等。帝震怒,命执先后提牢主事三十七人付诏
狱搒掠,申与焉。狱具,当输赎还职,帝命杖之廷,尽谪外任,而斥虞臣为民。虞臣,
广东顺德人。历吏部主事。好刚疾恶。既归,结庐山中,读书纂述。年仅三十五卒。
申既谪官,不赴,归与同里魏校、方凤辈优游歗咏为乐。久之,卒。
曾孙应聘,字伯衡,少有才名。万历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二十一年京
察,中蜚语当谪,拂衣归。座主沈一贯当国,数招之,不出。家居十余年,始起行人司
副。迁尚宝司丞,再迁太仆少卿。卒官。
张选,字舜举。黄正色,字士尚。皆无锡人。同登嘉靖八年进士。正色除仁和知县,
选知萧山县,又邻境也。选治萧山有声。十二年冬,先入为户科给事中。明年四月时享
太庙,遣武定侯郭勋代。选上言:“宗庙之祭,惟诚与敬。孔子曰:‘吾不与祭,如不
祭’。传曰:‘神不歆非类’。孟春庙享,遣官暂摄,中外臣心知非得已。兹孟夏祫享,
倘更不亲行,则迹涉怠玩。如或圣体初复,未任趋跄,宜明诏礼官先期告庙。陛下亦宜
静处斋宫,以通神贶。”帝阅疏大怒,下之礼部。尚书夏言等言:“代祭之文,载之
《周官》。《语》曰:‘子之所慎斋战疾’。疾当慎,无异于祭,选言非是。但小臣无
知,惟陛下曲赦。”帝愈怒,责言等党比。命执选阙下,杖八十。帝出御文华殿听之,
每一人行杖毕,辄以数报。杖折者三。曳出,已死。帝怒犹未释。是夕,不入大内,绕
殿走,制《祭祀记》一篇。一夕锓成,明旦分赐百官。而选出,家人投良剂得甦,帝竟
削选籍。选居职甫三月,遽以言得罪,名震海内。
正色是时方忧居。已,补香山,旋改南海。座主霍韬宗人横甚,正色绳以法。韬顾
以为贤,豪强屏迹,县中大理。十七年召为南京御史。劾兵部尚书张瓚奸贪,事甚有迹。
而中有“历官籓臬,无一善状”语,瓚言己未任籓臬。帝以诬劾,夺俸两月。明年,章
圣太后梓宫南葬,命正色护视。事竣,劾中官鲍忠、驸马都尉崔元、礼部尚书温仁和所
过纳馈遗。帝召诘忠等。皆叩头祈哀,因谮正色擅于梓宫前乘马执扇,及江行涉险又不
随舟督护,大不敬。帝遂发怒,立捕下诏狱搒掠,遣戍辽东。
正色与选初同志相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