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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明史 作者:张廷玉-第4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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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曰:自古阉宦之甘心善类者,莫甚于汉、唐之季,然皆仓卒一时,为自救计耳。
魏忠贤之杀诸人也,扬毒焰以快其私,肆无忌惮。盖主荒政粃之余,公道沦亡,人心败
坏,凶气参会,群邪翕谋,故摚鹬隽矣谇肮拧V钊酥芑鲆玻嵋釉眨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满朝荐  江秉谦 侯震旸 倪思辉 硃钦相 王心一 王允成 李希孔 毛士龙
    满朝荐,字震东,麻阳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咸宁知县,有廉能声。税监梁永
纵其下劫诸生橐,朝荐捕治之。永怒,劾其擅刑税役,诏镌一官。大学士沈鲤等论救,
不听。会巡抚顾其志极论永贪残状,乃复朝荐官,夺俸一岁。无何,永遣人蛊巡按御史
余懋衡。事觉,朝荐捕获其人。永惧,率众擐甲入县庭。吏卒早为备,无所掠而去。城
中数夜惊,言永反,或谓永宜自明,永遂下教,自白不反状,然蓄甲者数百。而朝荐助
懋衡操之急,诸恶党多亡去。朝荐追之渭南,颇有所格伤。永惧,使使系书发中,入都
讼朝荐劫上供物,杀数人,投尸河中。帝震怒,立遣使逮治,时三十五年七月也。既至,
下诏狱搒掠,遂长系。中外论救,自大学士硃赓以下,百十疏。最后,四十一年秋,万
寿节将届,用大学士叶向高请,乃与王邦才、卞孔时并释归。
    光宗立,起南京刑部郎中,再迁尚宝卿。天启二年,辽东地尽失,海内多故,而廷
臣方植党逞浮议。朝荐深虑之,疏陈时事十可忧、七可怪,语极危切。寻进太仆少卿,
复上疏曰:
    比者,风霾曀晦,星月昼见,太白经天,四月雹,六月冰,山东地震,畿内霪潦,
天地之变极矣。四川则奢崇明叛,贵州则安邦彦叛,山东则徐鸿儒乱,民人之变极矣。
而朝廷政令乃颠倒日甚。
    一乞骸耳,周嘉谟、刘一燝,顾命之元老,以中谗去;孙慎行,守礼之宗伯,以封
典去;王纪,执法如山之司寇,以平反去;皆漠不顾惜。独忄卷忄卷于三十疏劾之沈纮,
即去而犹加异数焉。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建言耳,倪思辉、硃钦相等之削籍,已重箝
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扬等之拂衣,又中一网之计。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边策耳,西
部索百万之赀,边臣犹虑其未饱;健儿乞锱铢之饷,度支尚谓其过奢。祖宗朝有是颠倒
乎?一弃城耳,多年议确之犯或以庇厚而缓求,旬日矜疑之辈反以妒深而苛督。祖宗朝
有是颠倒乎?一缉奸耳,正罪自有常律,平反原无滥条。辽阳之祸,起于袁应泰之大纳
降人,降人尽占居民妇女,故辽民发愤,招敌攻城。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
广宁之变,起于王化贞之误信西部,取饷金以啖插而不给卒伍,以故人心离散。敌兵过
河,又不闻西部策应,遂至手足无措,抱头鼠窜。亦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
深求奸细,不过为化贞卸罪地耳。王纪不欲杀人媚人,反致削籍。祖宗朝有是颠倒乎?
若夫阁臣之职,在主持清议。今章疏有妒才坏政者,非惟不斥也,轻则两可,重则竟行
其言矣。有殛奸报国者,非惟不纳也,轻则见让,重则递加黜罚矣。尤有恨者,沈纮贿
卢受得进,及受败,又交通跋扈之奄以树威。振、瑾偾裂之祸,皆纮作俑,而放流不加。
他若戚畹,岂不当检,何至以阉寺之谗,毙其三仆?三宫分有常尊,何至以倾国之昵,
僭逼母仪。此皆颠倒之甚者也。顾成于陛下者什之一二,成于当事大臣者十之八九。臣
诚不忍见神州陆沈,祈陛下终览臣疏,与阁部大臣更弦易辙,悉轨祖宗旧章,臣即从逢、
干于地下,犹生之年。
    既奏,魏忠贤激帝怒,降旨切责,褫职为民。大学士向高申救甚力,帝不纳。已,
忠贤党撰《东林同志录》,朝荐与焉,竟不复用。崇祯二年荐起故官,未上卒。
    江秉谦,字兆豫,歙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除鄞县知县。用廉能征,拟授御史。
久不得命,以葬亲归。光宗立,命始下,入台,侃侃言事。
    天启元年,首陈君臣虚己奉公之道,规切甚至。户部尚书李汝华建议兴屯,请专遣
御史,三年课绩,所垦足抵年例饷银,即擢京卿。秉谦力驳其谬,因言汝华尸素,宜亟
罢。汝华疏辨,秉谦再劾之。
    沈阳既失,朝士多思熊廷弼,而给事中郭巩独论廷弼丧师误国,请并罪阁臣刘一燝。
秉谦愤,力颂廷弼保守危疆功,且曰:“今廷弼勘覆已明,议者犹以一人私情没天下公
论,宁坏朝廷封疆,不忘胸中畛域。”章下廷议。会辽阳复失,廷弼旋起经略。巩坐妄
议夺官,遂与秉谦为仇。廷弼既镇山海,议遣使宣谕朝鲜发兵牵制。副使梁之垣请行,
廷弼喜,请付二十万金为军赀。兵部尚书张鹤鸣不予,秉谦抗疏争。鹤鸣怒,力诋秉谦
朋党。秉谦疏辨,帝不罪。
    鹤鸣既抑廷弼,专庇巡抚王化贞,朝士多附会之。帝以经、抚不和,诏廷臣议。秉
谦言:“陛下再起廷弼,委以重寄,曰‘疆场事不从中制’。乃数月以来,廷弼不得措
手足,呼号日闻,辨驳踵至。执为词者曰‘经、抚不和,化贞主战,廷弼主守耳,夫廷
弼非专言守,谓守定而后可战也。化贞锐意战,即战胜,可无事守乎?万一不胜,又将
何以守?此中利害,夫人知之。乃一则无言不从,一则无策不弃。岂真不明于战守之说,
但从化贞、廷弼起见耳。陛下既命廷弼节制三方,则三方之进战退守当一一听其指挥。
乃化贞欲进,则使廷弼从之进,欲退,则使廷弼随之退。化贞倏进倏退,则使廷弼进不
知所以战,退不知所以守。是化贞有节制廷弼之权,而廷弼未尝有节制三方之权也。故
今日之事,非经、抚不和,乃好恶经、抚者不和;非战守之议论不合,乃左右经、抚者
之议论不合。请专责廷弼,实图战守。”末讥首辅叶向高两可含糊,势必两可掣肘,安
能责成功。语极切至。
    后朝议方撤廷弼,而化贞已弃广宁遁。秉谦益愤,以职方郎耿如杞附和鹤鸣,力助
化贞排廷弼,致封疆丧失,连疏攻之。并援世宗戮丁汝夔故事,乞亟置鹤鸣于法。帝以
鹤鸣方行边,不当轻诋,夺秉谦俸半岁,如杞不问。秉谦复上疏言:“鹤鸣一入中枢,
初不过卤莽而无远识,既乃至凶狠而动杀机。明知西部间谍俱虚,战守参差难合,乃顾
自欺以欺朝廷。何处有机会?而曰机会可乘。何日渡河?而曰渡河必胜。既欲驱经略以
出关,而不肯付经略以节制,既欲置廷弼于广宁,而未尝移化贞于何地。破坏封疆之罪,
可置弗问哉?且化贞先弃地先逃,犹曰功罪相半。即此一言,纵寸斩鹤鸣,不足赎其欺
君误国罪,乃犹敢哆口定他入罪案耶!”当是时,大学士沈纮潜结中官刘朝、乳媪客氏,
募兵入禁中,兴内操。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等十二人再疏力攻,秉谦与焉,并诋朝及
客氏。内外胥怨,遂假劾鹤鸣疏,出秉谦于外。无何,郭巩召还,交通魏忠贤,力沮秉
谦。是冬,皇子生,言官被谪者悉召还,独秉谦不与。家居四年,闻忠贤益乱政,忧愤
卒。
    居数月,忠贤党御史卓迈追劾秉谦保护廷弼,遂削籍。崇祯初,复官。
    侯震旸,字得一,嘉定人。祖尧封,监察御史。忤大学士张居正,外转。累官至福
建右参政,有廉直声。震旸举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行人。
    天启初,擢吏科给事中。是时,保姆奉圣夫人客氏方擅宠,与魏忠贤及大学士沈纮
相表里,势焰张甚。既遣出宫,熹宗思念流涕,至日旰不御食,遂宣谕复入。震旸疏言:
“宫闱禁地,奸珰群小睥睨其侧,内外钩连,借丛炀灶,有不忍言者。王圣宠而煽江京、
李闰之奸,赵娆宠而构曹节、皇甫之变。幺么里妇,何堪数昵至尊哉?”不省。
    会辽事棘,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相牴牾,兵部尚书张鹤鸣右化贞,议者遂欲移
廷弼,与化贞画地任事。震旸逆知其必败,疏言:“事势至此,陛下宜遣问经臣。果能
加意训练,则进止迟速不从中制,虽撤抚臣,一以付之,无不可者。如不然,则督其条
晰陈奏,以听吏议,摭拾残局,专任化贞。此一说也。不则移廷弼密云,而出本兵为经
略。鹤鸣素慷慨自命,与其事败同罪,不若挺身报国。此又一说也。不则遂以经略授化
贞,择沈深有谋者代任巡抚,以资后劲。此又一说也。不则直移廷弼于登、莱,终其三
方布置之策,与化贞相犄角。此又一说也。若复迁延犹豫,必偾国事。”疏上,方有旨
集议,而大清兵已破广宁矣。化贞、廷弼相率入关门,犹数奉温旨,责以戴罪立功。
    震旸大愤懑,再疏言:“臣言不幸验矣,为今日计,论法不论情。河西未坏以前,
举朝所惜者,什七在化贞,今不能为化贞惜也。河西既坏以后,举朝所宽者什九在廷弼,
今亦不能为廷弼宽也。策抚臣者,谓宜责令还赴广宁,联属西部。然而廥库已竭,其能
赤手效包胥乎?策经臣者,谓宜仍责守关。然所谓守者,将如廷弼前议三十万兵数十万
饷,以图后效乎?抑止令率残卒出关外,姑示不杀乎?凡此无一可者。及今不定逃臣之
律,残疆其奚赖焉?”其后治失事罪,盖略如震旸疏云。
    已,遂劾大学士沈纮结纳奉圣夫人及诸中官为朋党,具发其构杀故监王安状。忠贤
即日传旨谪震旸。震旸陛辞,复上田赋、河渠二议。以逐臣不当建议,再镌二级以归。
    震旸在垣八月,章奏凡数十上。崇祯初,召复故官,震旸已前卒。因其子主事峒曾
请,特赠太常少卿。
    方震旸之论客氏也,给事中祁门倪思辉、临川硃钦相疏继之。帝大恚,并贬三官。
大学士刘一燝、尚书周嘉谟等交章论救,皆不纳。御史吴县王心一言之尤切,帝怒,贬
官如之。心一同官龙溪马鸣起复抗疏谏,且言客氏六不可留。帝议加重谴,用一燝等言,
夺俸一年。
    先是,元年正月,客氏未出宫,诏给土田二十顷,为护坟香火赀。又诏魏进忠侍卫
有功,待陵工告竣,并行叙录。心一抗疏言:“陛下眷念二人,加给土田,明示优录,
恐东征将士闻而解体。况梓宫未殡,先念保姆之香火,陵工未成,强入奄侍之勤劳,于
理为不顺,于情为失宜。”不报。至是,与思辉、钦相并贬,廷臣请召还者十余疏。皇
子生,诏思辉、钦相、心一、鸣起并复故官。
    钦相寻擢太仆少卿。杨涟既劾魏忠贤,钦相亦抗疏极论。五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福
建,讨贼杨六、蔡三、钟六等有功。旋以忤忠贤,除名。思辉,崇祯时终南京督储尚书,
心一终刑部侍郎,鸣起终南京右都御史。
    王允成,字述文,泽州人。万历中举于乡,除获鹿知县。以治行异等,征授南京御
史。时甲科势重,乙科多卑下之。允成体貌魁梧,才气飙发,欲凌甲科出其上,首疏论
辽左失事诸臣,请正刑辟。
    熹宗即位,廷臣方争论“梃击”、“移宫”事,而帝降两谕罪选侍,因言移宫后相
安状。大学士方从哲封还上谕。允成陈保治十事,中言:“张差闯宫,说者谓疯癫。青
宫岂发疯之地?庞保、刘成岂并疯之人?言念及此,可为寒心。今郑氏四十年之恩威犹
在,卵翼心腹寔繁有徒,陛下当思所以防之。比者,圣谕多从中出,当,则开炀灶之端;
不当,而臣下争执,必成反汗之势,孰若事无大小,尽归内阁。至元辅方从哲,屡劾不
去。陛下于选侍移宫后,发一敕谕,不过如常人表明心迹耳,从哲辄封还。夫封后之命,
都督之命,贬谪周朝瑞之命,何皆不封还?司马昭之心,路人知之矣。”姚宗文阅视辽
左,与熊廷弼相失,归而鼓同列攻之。允成恶其奸,再疏论列。
    天启元年,疏请恤先朝直臣,列杨天民等三十六人以上,帝纳之。俄陈任辅弼、择
经略、慎中枢、专大帅、更戎政、严赏罚数事,末言:“方今最可虑者,陛下孤立禁中。
先朝怙权恃宠诸奄,与今日左右近习,互相忌嫉,恐乘机肆毒,彼此相戕。夫防护禁庭,
责在内阁及司礼。务令潜消默化,俾圣躬与皇弟,并得高枕无忧,斯为根本至计。”时
韪其言。
    已,劾刑部尚书黄克缵倡言保护选侍,贻误贾继春,又曲庇盗宝内侍,至辨御史焦
源溥纲常一疏,刺谬特甚。已,极论内降及留中之害,末复规切阁部大臣。忤旨,停俸。
给事中毛士龙劾府丞邵辅忠,允成亦偕同官李希孔斥辅忠。已,极言纲纪废弛,请戒姑
息、破因循,指斥时事甚悉。
    当是时,中贵刘朝、魏进忠与乳媪客氏相倚为奸。允成抗疏历数其罪,略言:“内
廷顾命之珰,犬食其余,不蒙帷盖之泽;外廷顾命之老,中旨趣出,立见田里之收。以
小马为驰骋之赀,谁启盘于游田之渐;以大臣为释忿之地,谁启咈其耇长之心。刘朝辈
初亦不预外事,自沈纮、邵辅忠导之,遂恣肆无忌。浸假而王心一、倪思辉、硃钦相斥
矣,浸假而司空用陪推矣,浸假而中旨用考官矣。是易置大臣之权在二竖也。近者弄权
愈甚,逐大臣如振落,王纪、满朝荐并削职为编氓。是驱除大臣之权在二竖也。科臣迁
改,自有定叙,给假推升,往例皆然。乃恶周朝瑞之正直,忽有不许推用之旨。是转迁
百官之权在二竖也。秦籓以小宗继大宗,诸子不得封郡王,祖制昭然。乃部科争之不获,
相继而去。是进退诸籓之权在二竖也。招权纳贿,作福作威;二竖弄权于外,客氏主谋
于中。王振、刘瑾之祸将复见今日。”疏入,进忠辈切齿。允成复特疏论秦府滥恩之谬,
帝终不省。
    三年六月,允成又劾进忠,进忠益恨。明年,赵南星为吏部,知允成贤,调之于北。
未几,南星被逐,御史张讷劾南星调允成非法,遂除名。后给事中陈维新复劾允成贪险,
诏抚按提问,坐以赃私。庄烈帝嗣位,以允成尝请保护皇弟,识其名,召复故官。未几
卒。
    当天启初,东林方盛,其主张联络者,率在言路。允成居南,与北相应和,时贵多
畏其锋。然谔谔敢言,屡犯近幸,其风采足重云。
    李希孔,字子铸,三水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南京御史。给事中
姚宗文阅辽东军,排经略熊廷弼,希孔连疏劾之。已,又纠宗文阻抑考选,以“令旨”
二字抗言缴还,遏先帝非常之德。泰昌元年冬,陈时政七事。天启改元,与允成劾邵辅
忠。已,请宥言官倪思辉、硃钦相、王心一。三年上《折邪议》,以定两朝实录,疏言:
    昔郑氏谋危国本,而左袒之者,莫彰著于三王并封之事。今秉笔者不谓非也,且推
其功,至与陈平、狄仁杰并。此其说不可解也。当时并封未有旨,辅臣王锡爵盖先有密
疏请也。迨旨下礼部,而王如坚、硃维京、涂一臻、王学曾、岳元声、顾允成、于孔兼
等苦口力争,又共责让锡爵于朝房。于是锡爵始知大义之不可违,而天下之不我予,随
上疏检举,而封事停也。假令如坚等不死争,不责让,将并封之事遂以定,而子以母贵
之说,且徐邀定策国老之勋。而乃饰之曰:“旋命旋引咎,事遂以止。”嗟乎,此可为
锡爵讳乎哉!且闻锡爵语人曰:“王给事中遗悔否?”以故事关国本,诸臣稿项黄馘,
终锡爵世不复起。不知前代之安刘、复唐者,谁厄王陵,使之不见天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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