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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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际遇就是他平顺仕途的开始也说不定呢。
胤祥也拱手回一礼:“公子客气,我姓艾,暂居在此。”然后就转头跟我说,“怎么去了这一整天?里面都还等你安排呢。”,我们又一起对李卫点点头,就进去了。
我径直去了厨房,胤祥也跟过来,我把中午的事跟他学了一遍,把他笑得前仰后合,说:“我看他的样子也算家境殷实,就算是个纨绔子弟,也不该大字不识啊。不过人看着倒机灵的很。你这是做什么?”
我用水淘着糯米说:“没见过我下厨吧,今天夫人我就露一手给你,京城没有这么好的糯米,管保不让你后悔。”
他不相信地撇撇嘴,这时小福子来回:“来了一个李公子,好像是住在隔壁的,要见爷。”
“这人还真有意思,这么快就来认邻居了。”我手里忙和着说,胤祥也觉得有趣,整整衣领往外走,一面还回头说我:“刀放着让喜儿来吧,留神切了手。”
“我哪有那么不中用?”我不服气得冲他的背影做鬼脸,想当初我在现代什么不是自己打理,换了副福晋的身体就成废物了不成?把葱切碎,加调料拌好肉馅煨上,米也泡好上锅蒸着,我遣了喜儿去外间奉茶,自己回屋收拾。
不大一会儿喜儿回来,一头还笑个不住,“什么事乐成这样?”我问。
喜儿拍着手说:“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个李公子可笑死人了,说话直白的不行。这会子管爷叫老艾,吃喝拉撒全体打听遍了,爷哪见过这样的?已经被他搅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怎么招架了。奴婢不敢当他面笑,憋了这半天,不过看爷也快憋不住了。”
我只想象一下就已经笑个不停了,心中万份同情胤祥。
半个时辰后,蒸好的米饭已经晾凉了,我把它拌上肉馅,搓成龙眼大的丸子,下锅炸至金黄,顿时喷香扑鼻,外层酥松内里软糯,我自己尝着满意的很,装好一大盘端了出去。没想到这么大半天,那两个人居然还在聊。
“你知不知道,李卫居然跟我同庚。”看见我过去,胤祥跟我说。
“是吗?那可真是有缘呢,就请李公子也赏脸尝尝我这个丸子,名字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把盘子放下,喜儿早已布好筋匙,李卫倒也不客气,眼睛笑得眯在一起:“艾夫人不用公子公子的,李卫是个粗人,直叫名字就是了,难得跟老艾投脾气,少不得没事就来烦你们呢。”
听他说话直率,倒叫我忍俊不禁。胤祥夹起一个咬了口,含糊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往年在家怎么没见你弄过?”
“往年没那功夫,这会子想起来了,这是道徽菜,规矩是只有年下才能做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喜儿端来的其他菜式一一布上来。
“徽菜,提到安徽啊,老艾,那可是个多灾多难的地界儿,凤阳周围几县简直就是十年九涝,还有一年旱灾。”李卫边吃边说。
胤祥噗哧笑出来:“依你这么一说竟没有好时候了。”
“可不就是!每年遭了灾的不知道多少。老艾,你是打京里来的,我倒问问你,朝廷每年真有往地方拨救灾粮钱么?”李卫突然严肃起来,一双笑眼也借着酒劲瞪圆了。
“有啊,不只这个,每年还派皇子亲王的亲自押送呢。”
“那怎么饿死穷死的人仍然那么多呢?若是朝廷没有拖欠,那就是钱粮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李卫把酒盅重重地顿在桌上。
胤祥也沉思起来,李卫又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还真想当个官呢,管不了多大,起码把眼前这地方整整。”
胤祥倒也不跟他客气:“那你既有这想头,怎么不认字呢?”
“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没了爹娘,就留下这么个还不错的家底,没人告诉过我要上学,不过也活这么大了。听人说,官是可以花钱捐的,说不定多咱我就去捐一个呢。”
“那你不认字怎么当官?”一听捐官,胤祥不禁皱了眉头,但是他看看李卫认真的表情,又说,“要不你常来找我,我教给你点学问,总够用就行,起码认得‘就不告诉你’这几个字。”
李卫红了脸:“那五个字我已经认得了。”说完他和胤祥齐声大笑,厅堂里溢满了爽朗的声音。
从那天起,李卫几乎除了回去睡觉以外整天泡在我们这,就连除夕夜也不例外,伙食费大增倒是小事,只是老也不让我们二人世界一下着实叫人郁闷,也不知道这李卫家境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大岁数也不娶一房媳妇,又不好细问,也只能由着他们去,好在有他的存在,胤祥在这里的生活明显丰富了很多,再没有时间黯然了。
古代的交通不发达,宫里的年例一直到四月才到了我们手里。“你打算就这么在这住下去了?”一天晚上我问胤祥。
“你不愿意么?现在不是挺好的?”他用手巾擦着脸,“两江向来是多灾地,尤其是寒暑两季,我想留在这确实看看是怎么个情形,李卫倒是知道不少官场的不地道,跟他聊聊,我还能有点东西报给老爷子。”
“又是李卫。”我故意拉下脸,“正经他快成了你的‘福晋’了,要不我跟他换换,我借他那院子住两天?”
他呵呵一笑,碰碰我的额头:“小心眼,你天天那副假笑我都看着呢。”
“是啊,老艾,我嫉妒着呢。”我帮他解着外衣,“不过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最早被醋淹死的,只怕不是我。”
他不解:“这话怎么说?”
“明天你仔细观察着就是了。”我神秘一笑。
转天一早,李卫拿了一套镶金字的上好徽墨跑了来,进门就嚷嚷:“老艾,你看看这是不是好东西,我琢磨的你教了我这老些日子了,总也得送点礼,又怕那起黑了心的小兔崽子们蒙我,你要看着是就收下。”
胤祥拿在手里端详:“墨是好墨,只是这谢师礼就免了吧,若是你以后真能当成了官,只做个好官就是了。” 说罢递了回去。
李卫急了:“给你就拿着,跟我还这么外道呢。”一面说一面重重坐下,一旁早有喜儿奉上茶来。李卫欠身就接,手还没到喜儿已经下意识放下了,两下错了笋,一个盖盅伴随着滚热的茶水一气扣在李卫脚面上。
杀猪般的叫声绕梁半日挥之不去,我跟胤祥惊骇之余看见李卫夸张的表情更想大笑。倒是喜儿,自始至终眼泪汪汪,忙不迭地找药给他上,李卫起先还不好意思,无奈喜儿执拗的很,也就红着面孔由她了。我向胤祥使了个眼色,他起先还不明白,又看看蹲在那里掉眼泪的喜儿和低头面红耳赤的李卫,顿时反应过来,刚要笑又皱了眉头,瞅那两人不注意拉着我绕到院子里。
“这下知道了吧,喜儿也的确不小了,我不能真一直把她这么耽搁下去,你去探探那李卫的话,若是两头意思碰得上,也算是咱们功德一件呢。”
胤祥有点犹豫:“这个,你还记得么,喜儿当初咱们是说……”
“当初是怎么个情形?那是怕家丑外扬,可如今喜儿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又跟了你这么多年,咱们还有家丑么?”我低头轻轻抚着右手腕,“若是今天还用这个理由拘着喜儿,就是你还在记着我的仇,惩罚我。”
他猛地把我的右手牵过去环在他腰际,深深地看着我,然后微笑:“我信你,就按你说的办。”
回到厅堂,那两个人似乎不知道我们离开过,仍旧面对着面,脸孔像极了两盏大红灯笼,胤祥走过去询问李卫的脚要不要紧,我找了个理由把喜儿叫回了屋。
“主子,前儿在街上看来的这个花样子奴婢已经描出来了,您看好不好?奴婢总觉得她那个颜色太花哨,您看看这个花瓣是不是用嫩粉配上银线更亮堂一些?啊,对了,厨房炉子上还闷着一盅子药羹,是您吩咐给爷的,奴婢得去看看。”喜儿显得很烦躁,转来转去地最后还想要逃走。
“那个不忙,呆会我去看。喜儿,你先站一站,我有话问你。”我手里摆弄着花样子,看喜儿惴惴不安的表情,“你跟我那一年多大?”我问。
“主子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奴婢比主子矮一岁啊。”
我拉她坐在我旁边:“我跟你说点子正经话,你也别跟我奴婢奴婢的了。这么说来,你今年也二十三了?”
喜儿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咱们也算是交心了。我早就说过,我一定给你找个归宿,如今,可是不能再耽误你了,我今天要你句实话,若是你心里有什么想头一定告诉我,我少不得帮你圆了,嗯?”
喜儿猛地扬起脸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又嗫嚅着:“主子的话喜儿听不懂,打从一开始,喜儿就什么想头都没了,这一辈子都不离开主子,喜儿起了誓的。”她的眼圈明显变红。
我强迫她抬头看我:“别说什么誓,那个誓早就不算数了,喜儿,从前是个什么情形我不记得了,可是之后咱们还是一样的好,我怎么能让我的过错连累你一辈子?你放心,爷跟我也是一个想法,你只管告诉我,那个李卫,你是不是……”
喜儿复又低下头,脸红得简直就要渗血,好半天才带着一幅豁出去的表情说:“主子您猜中了,可是喜儿真的……”
我笑着拉过她的辫子放在手心:“没什么可是的,你既有这个心我自然帮你,我也想早看着你有一天把这辫子盘上了头呢。”
又盘算了一会,我自去厨房把那盅药羹端到前厅,胤祥他们看来也已经聊完了,一片沉默中。看见我,胤祥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我心一凉,刚要说话,李卫霍地站起来说:“老艾,夫人,我先回去了,明儿个再过来找你。”说完不等答话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到底怎么着?你问了么?他不愿意?”我把盅子递到胤祥手上,急急地问。
“他还真不是不乐意。”胤祥转着手里的汤匙,想了想说:“只能说,李卫也是个实在人,我看他那样子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自己怕自己什么也不是,不愿委屈了喜儿。”
我一下子陷入沉思,这也的确是个问题,无论到什么时候,爱情也不能换成饭吃,即便两心相悦又能如何,现实面前这个条件实在太显单薄了点。可是想起喜儿绯红的面颊亮亮的眼,我又实在很想成全她这个心思。蹭到胤祥跟前,我推推他:“哎,既是有这个意思,咱们好歹也得使使劲不是?”
他几口吃完羹:“其实李卫想去京城呢,他那个捐官的事他还真走心了。自己还想奔个前程,这原本也没错。我哪张罗过这个,也不知怎么说了。”
我刚想说什么,不想李卫又从外面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我面前,吓了我一大跳:“李卫,你这是干吗?”
“李卫有事求夫人,请夫人一定答应。”他怀里抱着个盒子,满脸认真。
“你,你先赶紧起来!”我骇得话都忘了怎么说,胤祥忍着笑叫小福子把他扶起来。
李卫好像聚集了全身的勇气说:“我刚才跑回去,还没进门就想清楚了,所以大着胆子来请夫人把喜儿姑娘许了给我罢。”
“我说李卫,刚才跟你说得不就是这个事?你还跑,这会子怎么又转了?”见我愣在那不说话,胤祥忍不住问他。
李卫抓抓头,小声说:“我的想法,才也跟你说了,我也不会说那漂亮话,只是过了这个村儿还让我上哪去寻这个店儿去?若是你们成全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娶她。”
“这个我听不明白了,你说清楚了,说对了我就成全你。”我说。
“我才跟老艾说,我想去京城闯闯,我京城里有个远亲,我还想去投奔了他,试着捐个官做,总好过现在这样,老艾那天教给我个词儿叫‘坐吃山空’,若是我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就不想媳妇这回事了,可是既碰见了,我又不想就这么舍了,所以……”
我笑着接过来:“哦,你又想出去,又想先把喜儿定下来,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只是我们喜儿凭什么等着你?”
他连忙把手里的盒子递过来:“所以我就带了这个来,就算聘礼,夫人要是信得过我就应了,三年以后,我一定闯个样子回来。”
我接过来打开,不看不知道,一看我跟胤祥都惊呆住了,里面是一堆房契地契等等乱七八糟的条条。李卫又说:“我孤身一个人,这些就是全部家当了,不知道能不能算数。”
我万没想到这李卫这么认真,一时无法应对,结果喜儿从后面跑进来,也跪在我面前:“主子,喜儿信他!”就这一句,我和胤祥会心地对看一眼,再无犹豫。不过我还是跟李卫谈了个条件:“喜儿虽然答应了,但是你还要再应了我一件才行。”
“您说,十件八件也行。”
我把喜儿拉到他身边:“我这条件可能你们男人会觉得不近情理,就是你不准娶小,这几年不能跟女人有瓜葛,这一件你应了,这事就算成!”我说完看看胤祥,他满脸不自在。
“我答应!”李卫毫不犹豫。
半月后,李卫真的收拾细软准备进京了,临走的前一天,喜儿缝了个很大的香袋,胤祥跟李卫说:“李卫,这里面缝进去一封信,原是别人托给我的,可我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京城了,我就转托给你,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事了能见着雍亲王的话,就把这信递上去,若是不能,将来再还给我。可不许弄丢了或者转给别人,切记!”
“老艾,你放心,我李卫就为了给你带这个信,我也得拼命想法见着雍亲王!”李卫说完,眼睛瞟向喜儿,我拉着胤祥进去了,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他们。
“这回你可安心了?嗯?”转到山墙背面,胤祥从后面揽住我。
我转过身抚上他胸前:“是啊,你不知道,喜儿真是我的一大心病,之前只想给她找个归宿,现在居然能碰到一个她顺心的,简直就是双倍利润嘛,大赚了!对了,你那是什么信?你向四哥荐他?”
他点点头:“李卫这个人,若是真能爬到去见四哥的时候,就定然前途无量了。不过他不在这我还真挺无聊的呢。”
“嗯,我猜喜儿心情也好不了,要不我们挪挪窝?还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身养性去?”我轻轻抓着他前襟晃着。
他把我的手拉下来握住说:“也行,那咱们就去个水秀的地方,生个漂漂亮亮的格格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笑意已经被他噙在口中。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我情不自禁将韩愈的这句诗吟出口,深吸一口天地精华,忍不住转了个圈,全然不顾身后紧张到脸部抽搐的胤祥。
“我说夫人,你识水性吗?”
“旱鸭子一只!”我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把圈了回去。
“既然不识水性就麻烦你老实坐会,掉下去我可救不回去你!”他一只手死死抓着我,另一只指指脚下,提醒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满不在乎:“怕什么,这竹筏子可比那船稳当呢,你看。”我说着跺跺脚,竹筏不会左右晃,只是上下略略浮动,一阵清风拂过,荡漾至心底。
胤祥还是皱着个眉头:“你在这跺当然没事了,我只怕你乱跑乱转呆会站到那角上去,咱们都得变成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