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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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战争中,在海上迷失之后找到的。”
事情总算渐渐有点眉目了。
骆致谦在一次军事行动中失了踪,他是飘流到了一个小荒岛之上。这个小岛,当然
是大海之中,许多还未曾被人注意的小岛屿之一。
在那个小岛上,骆致谦服下了不死药,直到他被骆致逊找回来。
他们兄弟两人的感情,当然是十分好的,因为骆致谦要他哥哥也去服食不死药。
事情可以很合理解释到这里,接下去,又是令人难以解释的了。
骆致逊如果不愿意长生不老,他大可拒绝骆致谦的提议,他又何必将骆致谦推下崖
去呢?
所以,我再问道:“你拒绝了?”
骆致逊不置可否,连点头和摇头也不,他只是呆若木鸡地坐著。
骆太太问了几句话,可是骆致逊只是不出声。
骆太太叹了一口气,向我道:“卫先生,你可否先让他安静一下?反正在船上,我
们也不会逃走的,你先让他安定一下,我们再来问他,可好么?”
我表示同意,骆致逊如今的情形,分明是受刺激过甚,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恐怕
他会受不了。再则,在船上,他是无法逃脱的,航程要接近一个月,我大可以慢慢来。
所以,我立即退到了门口:“骆先生,你先平静一下,明天见。”
我打开了舱门,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当我转身去的时候,我才看到一个中年人,面青唇白地站在身后。
我到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便可以看出,他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了。
我冷笑了一下:“生财有道啊,船长!”
船长几乎要哭了出来一样地:“你……是甚么人?我们来讨论一下……”
我不等那船长讲完,便道:“讨论甚么?讨论我是不是受贿?”
我并不说我是甚么人,只是问他是不是想向我讨论我是否受贿。这是讲话的艺术,
因为在这句话中,我给以对方强烈的暗示,暗示我是一个有资格受贿的人!
船长苦笑了一下:“是……是的。”
我点了点头,大模大样地道:“那么,要看你的诚意如何了。”
船长忙道:“我是有诚意的。”
我道:“那好,先给我找一个好吃好睡的地方,最好是将你现在的地方让出来。”
船长道:“可以,可以。”
我又道:“然后,慢慢再商量吧。”
船长苦笑了一下:“先生,我想你大概是不准备告发我的了,是不是?”
我笑道:“看来是,但还要看我在这里是不是舒服而定,你明白么?”
船长连连点头,将我让进了他的卧室。
他那间卧室一样豪华,我老实不客气地在床上倒了下来,他尴尬地站在一旁。
我像对付乞丐一样地挥了挥手:“你自己去安排睡的地方吧,这里我要暂时借用一
下了。”
船长立即连声答应,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心中十分舒畅,我这样对待这混蛋船长,而我又找到了骆致逊夫妇,
这使我高兴得忍不住要吹起口哨来。
不一会,我便睡著了。
我是被“砰”地一声巨响惊醒的。
当我睁开眼睛来看的时候,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难以明白究竟是发生了甚
么事!只见在我睡著之前,还在对我恭敬异常的船长,这时穿著笔挺的制服,手中还握
著手枪,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在他挥动手臂之下,四五个身形高大的船员,向我冲了过来。
那四五个海员向我冲来,再明显没有,是对我不利的,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
,我却不明白为甚么一觉之间,船长忽然强硬起来,要对我不利了?难道他总是怕我将
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是以要来害死我?
可是,如果他在动这个脑筋的话,他就应该在我睡熟之际将我杀死,而不应该公然
叫四五个壮汉来对我了,但不是这样,他又有甚么依仗呢?
在我心念电转间,那四五个壮汉,已经冲到了我的床前了。
船长举枪对准了我,叫道:“将他抓起来!”
我一伸手:“别动!船长先生,你这样做,不为自己著想一下么?”
船长向我狞笑:“你是一个受通缉的逃犯,偷上了我的船只,我要将你在船上看管
起来,等到回航之际,将你交给警方!”
我“嘿嘿”冷笑了起来:“你是扣押我一个呢,还是连另外两个也一起扣押?”
我“另外两个”的意思,自然是指骆致逊夫妇而言的。我的话也等于在提醒他,别
太得意忘形了,他还有把柄在我的手中!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船长听了我的话之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分明他是
有恃无恐的,他对著我咆哮道:“闭嘴!”
我呆了一呆,同时迅速地考虑著目前的情形。他的手中有枪,而又有四五个人在我
的床前。然而他说要将我扣起来,这使我断定,他不敢杀我,那么我暴起发难,事有可
为。
我摊了摊手:“闭嘴就 ”
我只讲了三个字,身形一躬,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床是有弹力的,是以我从床上
跳起来的这个动作,也格外快和有力。
我一弹了起来,双手双脚,一齐向前攻了出去,三名大汉,被我同时击中。
他们嗥叫著,身子向后倒去,我则立时落地,一个打滚,已滚到了船长的脚边。
这时,三个被我击到的大汉,也痛得在地上乱滚,地上可以说是人影纵横,船长根
本不知道我已经来到了他的脚边了。
而当他终于知道了这一点之际,却已然大大地迟了!
因为那时,我已经抱住了他的双腿,猛地一拖,令得他仰天倒了下来。我一掌砍在
他的手腕上,夺过了手枪,然后一跃而起,“砰”地关上了舱门,背靠著门而立,喝道
:“统统站起来,将手放在头上!”
那四五个大汉见枪已到了我的手中,自然没有抵抗的余地,只得乖乖地手放到了头
上,退了开去。
船长仰天那一交,跌得著实不轻,他在地上赖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摸著后脑,狠
狠地望著我:“你是逃不了法律制裁的。”
我道:“也许,我们可能被关在一个监房之中。”
他叫道:“我为甚么要坐监?”
我道:“你的记性太坏了,就在对面的房间中,你私运了两个要犯出境,其中的一
个,还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了,你忘了么?”
船长吸了一口气:“你要胁不到我。”
我呆了一呆,道:“甚么意思?”
“他们两人走了。”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走了?”
船长虽然狼狈,但是他的神情,却还是十分得意:“走了,他放下了救生艇,偷偷
地走了,你甚么证据也没有了!”
我不禁真正地呆住了!
这个消息,对我的打击,实在大大了!打击之大,倒不是由于他们两人一走,我便
不能再要胁船长了,因为我的目标并不在于船长。而是由于他们两人一走,我的处境,
可以说糟糕极了。
本来,我有两个途径,可以改变我的处境的。
一个办法,是我能以证明骆致逊没有罪。第二个办法,便是将骆致逊带回监狱去。
除了做到这两点中之一点之外,我都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处境,我势将永远被通缉下
去!
但是,要做到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必须有骆致逊这个人在!
如今,骆致逊走了,我怎么办?
我呆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道:“这是不可能,如今我们在大海中,他们下了救
生艇,生存的机会是多少?他们为甚么要冒这个险?”
船长道:“那我怎么知道?”
我厉声道:“是你将他们两人藏起来了!”
船长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镇定:“如果你以为这样,那么在船到了港口之后,你
可以向当地警方指控我,但当当地警方在船上找不到人的时候,你可麻烦了。”
我在船长的那种镇定、得意的神情中,相信骆致逊夫妇真的走了!
他们宁愿在汪洋大海中去飘流,那当然是为了想逃避我,而当他们逃走的时候,我
却正在呼呼大睡,我真想用手中的枪柄重重地敲在自己的头上,我实在是太蠢了,竟以
为在船上,他们是不会离去的!
他们离去了,这给我带来的困难,实在是难些以言喻的,老实说,我实在不知该怎
样才好!
船长阴骛地向我笑著:“把你手上的枪放下,其实,如果你想离去的话,我可以供
给你救生艇、食水和食物的。”
我心中实在乱得可以,骆致逊夫妇已不在船上了,我留在船上当然没有意义,但是
,如果我在海上飘流,又有甚么用呢?
海洋是如此之广大,难道两艘救生艇,竟会在海洋中相遇么?
我的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没有遭遇到过连续的失败,像如今一样。
而且,如今我的对手,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对手,他们只不过是一个死囚,一个
妇人而已。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定下神来:“船长,请你令这些人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船长冷冷地道:“你先将枪还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将枪还给了他,那么,他就可以完全控制我了。但是,就算
我不将枪给他的话,我现在又将控制甚么呢?
我已经失败了,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船长伸出手来,向我奸笑著:“给我!”
我并没有将枪抛给他,只是道:“船长,我现在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了,我想你
应该明白,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是甚么也敢做的!”
船长的面色变了一下,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可是以你如今的罪名来说,你不致
被判死刑的!”
事情总算有了一点小小的转机,船长果然怕我横了心会枪击他的,这样,我自然更
不肯将枪脱手了,我道:“对我来说,几乎是一样的了!”
船长的面容更苍白了。
我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是逼得我太紧的话,我是不会乱来的。”
船长有点屈服了,他道:“那么,你………想怎样?”
船长表示妥协了,可是我的心中,却反倒一片茫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才好。一切
都归咎我实在败得太惨了,以致我几乎没有了从头做起的决心。而没有了从头做起的决
心,当然也不知该怎样办才好了。
船长又追问我:“你究竟想怎样呢?”
我不得不给了他以一个可笑的回答,我道:“请等一等,让我想一想。”
船长愕然地望著我,而这时候,由于我自己的心中乱得可以,所以我也不去理会他
的神态如何,我只是在迅速地思索著。
我究竟应该怎样呢?
最理想的,是我可以立即有一架直升机,和一艘快艇,那么我便可以立即在海面之
上搜索骆致逊夫妇的下落了,但是在一艘已十分残旧的货船之上,当然是不会有快艇和
直升机的。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也以救生艇在海中飘流呢?
如果我也以救生艇在海中飘流,那么我找到骆致逊夫妇的机会等于零!
我当然不应该那么傻,那么,我还有甚么办法呢?
船长又在催我了。
我问他:“这艘货船可以在就近甚么地方停一停么?”
船长连忙大摇其头:“绝不能,那绝无可能,我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直航帝汶
岛。”
我冷冷地道:“如果中途遇险呢?”
船长也老实不客气地回敬我:“如果中途遇险,那又不同了,因为这使这艘船,永
远也不能到达目的地,这艘船太破旧了,不能遇险了。”
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睹一赌运气了。我可以断定,骆致逊夫妇摆
脱我,下了救生艇,在海上飘流,并不是想就此不再遇救的,他们是有计划地下救生艇
的,可能他们带了求救的仪器。
那么,他们获救的可能就非常大。
既然,他们选择了一艘到帝汶岛去的货船,那么他们获救之后,可能仍然会到帝汶
岛去的,我可以在那个岛上,等候他们。
当然,这一连串,全是我的假定。只要其中的一个假定不成立,那么我没有机会再
见到他们了。
我说我要赌一赌运气,那便是说,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必须当我的假定完全是
事实,依著假定去行事!
我对船长道:“那么,我的要求很简单了,我要在船上住下去,要有良好的待遇,
等船到了目的地之后,你必须掩护我上岸。”
船长想了一想:“你保证不牵累我?”
我道:“当然,我还可以拿甚么来牵累你?”
船长点了点头:“那么,你在船上也不要生事,最好不要和水手接触。”
我收起了手枪,道:“我可以做得到,希望你也不要玩弄花样,因为在下船的时候
,我将用枪指胁著你,不给你有对我不利的机会。”
我讲完之后,就退了出去,退到了骆致逊夫妇占据的房间中,在床上倒了下来。
我觉得头痛欲裂,我逼得要自己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才稍为觉得好过一些。
接下来的那二十多天的航程,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最最无聊的时刻了。
我借了一架收音机,日日注意收听新闻,希望得到一些骆致逊的消息。
因为他们两人如果被人发现,而又知道他们身份的话,那一定是震动世界的大新闻
了。
但是,我却得不到甚么消息,我几乎每天都闷在这间舱房之中。
船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我相信,若是再迟上几天到达的话,我可能就会被这种无聊透顶的日子逼得疯了,
在办完了入港的手续之后,船长和我一齐下船。
船长是帝汶岛上的熟人了,葡萄牙官员和他十分熟,船长知道我的目的只是想离开
,而不是想害他,所以他也十分镇定。
等到他将我带到中国人聚居的地方,我也确定他不想害我的时候,我才将手枪还了
给他,他迅速地转身离去,我则走进了一家中国菜馆。
菜馆中的侍者全是中国人,当我提及我有一点美钞想换一些当地货币,宁愿吃一点
亏时,他们都大感兴趣,我换了相当数量的钞票,吃了一餐我闭著眼睛烧出来也比这美
味的“中餐”,在街尽头的一家中级旅店中,住了下来。
我已到了帝汶岛,我要开始工作:我很快地就结识了十来个在街上流浪,无所事事
的少年,我许他们以一定的代价,叫他们去打听一对中国人夫妇的下落,当然,我将骆
致逊夫妇的外貌形容给他们听,同时,我又要他们日夜不停,注意各码头上落的中国人
。
我的这项工作发展得十分快,不到三天,为我工作的流浪少年,已有一百四十六个
之多,但是我却没有得到甚么消息。
我又打了一封电报给黄老先生,告诉他我已到了帝汶岛,要他先汇笔钱来给我应用
。
这笔钱,在第二天便到了当地的银行。
我自己,也每天外出,去寻访骆致逊夫妇的下落。帝汶岛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地方,
我不必多费笔墨去描写它,总之它是一个新旧交织,天堂和地狱交替的怪地方,它是葡
萄牙的殖民地,在葡萄牙或是它其他属地上的犯罪者,会被充发到这里来做苦工,但是
,它却也有它繁荣美丽的一面。
在海滩上,眺望著南太平洋,任由海水卷著洁白的贝壳,在你脚上淹过,那种情调
,是和在夏威夷海湾渡假,没有多大分别的。
一直等了半个月,我几乎已经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