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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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耳细听,过了一会儿,那阵低微奇异的声音又传入耳中,隐隐所到好像是喊叫着“一梦大师救我……一梦大师救我!”
老头陀定住心神,先找出声音来自方向,缓缓行去,一直开门走出小院之中。最后走到右方角落处,那儿两堵墙挡住去路。他停住脚步,细察那两堵砖墙毫无可疑之处。这时异声已停,但他觉得这阵声浪明明是从墙角传出来,便不走开。
又歇了一会儿,叫声又起。一梦头陀侧耳听时,比上两次要清晰得多,分明是在叫一梦大师救我这句话,叫声也当真是从墙角传出来。
他跃上墙头,放眼望去,只见左边的一堵墙乃是另一座房舍的后在围墙,墙下是条小巷。右边的墙外乃是一个天井。墙下一目了然,并无人影。
这时已可以证实不是有人躲在墙后叫喊,借以分散他的精神。当下又从墙头飘落原来位置,凝神查看。
过了不久,这阵奇异的叫声又起。一梦头陀这回已确定声音是从墙角地底下透出来,那墙角处倒是有条暗沟似的小洞口,乃是用以排泄院中积水的出口。
他先转身出去瞧看,那个奉命守候之人却是在另一个院落的门外站着,相距甚远。当下到小院了的墙角,蹲低身子,施展出传声之法,将声音送入那暗沟洞口之内,道:“老衲在此,你是何人?”
话声传出之后,立刻听到那阵低微的声音道:“晚辈文开华,请大师援救脱困……”
一梦头陀讶道:“哦,原来是你,目下被困何处?”
文开华的声音传出来,道:“晚辈被困死牢之内,虽然身上功夫尚在,也没有捆缚,但须得大师赐予助力,始能脱身!”
这一番话并非一气呵成,原来他在那一边也是用传声之法。这等传声之法,须视本身功夫修为深浅,分出高下。功力深的,不但可以及远,而且在句数多的时候,不必时时中断。
一梦头陀道:“文施主乃是铁柱宫主要人物,老衲若是出手助你,只怕反而坐实通敌之罪,大有不便!”
文开华道:“大师如若不肯赐救,晚辈有死无生,尚望大师见怜!”
一梦头陀忖道:“如果他真的是陷于绝境,老衲岂能坐视不救?但只怕他们用的是苦肉计,好叫他混入我们这一边,暗施反间手段。”
正在沉吟不决之时,文开华又道:“晚辈几次救了赵岳枫兄性命,凭这一点因缘,大师该当救我!”
一梦头陀道:“你先说说现下身在何处?”
文开华道:“这死牢设在地底,四壁皆是方石砌成,地方虽是甚为宽敞,但十分潮湿。
晚辈用以传声的铁管,便是直通大师目下所居的静室院中。”
一梦头陀道:“这个老衲也晓得了,只是这死牢入口如何找法,你还未说!”
文开华道:“这死牢只有一条出入之道,就在大师左方的屋子之内,屋中日夜都有四人把守。入口处有一道铁闸,钥匙便在那四人中一个的身上。入闸之后,还有两人把守。这里面另有一道铁门,钥匙却在武宫主手中。”
一梦头陀道:“第二道铁门之后,还有门户没有?”
文开华道:“铁门之后共有三间死牢,晚辈被囚的是右边数第一间,每间死牢都另有门户。这三间死牢的钥匙有时在武宫主手中,有时则在看守人手中!”
一梦头陀道:“如此说来,一共有三道门户封锁。老衲虽是不怕看守之人,但这三道门户却不易打开!”
文开华道:“晚辈早就有了准备,除了第一道铁闸之外,第二第三两道门户都预先暗暗配妥钥匙,就放在这个通话暗渠上面第三块砖后!”
一梦头陀如言拿开砖头,果然里面藏有两根钥匙,心中暗自忖道:“这一下可就让我看出破绽啦!他纵是心存叛意,预先配妥死牢钥匙,但怎会不随身携带?又怎会恰恰放在此处?我老头陀且不揭破,看他想怎生耍弄我?”
当下传声道:“有了,果是两根!”
文开华却没有欢欣之意,反而忧虑地道:“武阳公父女都是疑心极重之人,智虑详密,只不知这两道门户上的锁有没有换过?”
一梦头陀道:“这倒不消多虑,他们纵是天性猜疑,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文开华道:“大师赐救之举,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若是这回不能救出晚辈,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梦头陀道:“老衲虽然拳脚生疏,但几个人还不放在心上!”
文开华道:“武宫主在内外两重防守之地,布置了许多种报警机关,特别造一个警钟,极是响亮,那些报警装置一时也说之不尽,只要被他们其中一人碰到墙壁,踢翻桌子,或是拉动丝带,警钟便立即长鸣!”
一梦头陀道:“内外两重防守都是一样的么?”
文开华道:“不错,这正是晚辈最担心之事!”
一梦头陀缓缓道:“你可知老衲身为出家之人,怕我不肯下毒手伤害人命是也不是?”
沉默片刻,文开华才道:“如若换了赵岳枫处身此牢之内,大师绝不吝大开杀戒!”
一梦头陀道:“文施主言过其实了,此刻连老衲自家也不晓得,须得事到临头,才能知道会不会大开杀戒!”
文开华叹口气,道:“那就算了,大师请回静室吧!”
一梦头陀沉吟了一会儿,道:“文施主可敢让老衲试上一试?”
文开华半晌没有言语,要知此举乃是文开华唯一逃生的机会,若然一梦头陀答应不顾一切,便得大开杀戒,纵是不能成功,也算是尽了人事。但目下却得先让一梦头陀面对防守之人试试能不能破戒伤生,也就是说须得他过了这关,才轮到救人之事,自然更加没有把握。
老头陀等了良久,才听到渠洞中传出文开华的声音,说道:“晚辈反正只有一死,若不冒险试试,这个机会也是白白断送!”老头陀从墙洞中取出那两根钥匙,把半截断砖塞回原处,道:“几时动手最是妥当?”文开华道:“现在!”老头陀道:“好,老衲准备一下,便即动手!”
他回到静室之内,看也不看四壁图像一眼,只因他情知自己若是瞧看那些人像的话,势必又陷在冥思苦索之中,一耽误就是一两个时辰。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见他跌坐当中蒲团之上,闭上双目。
原来老头陀一面运功调气,一面整理思绪,推究文开华求救之举到底是真心抑是有诈。
过了片刻,他起身走出静室,也不先行通知文开华,一径跃过围墙奔入那座石屋之内。
屋中甚是宽敞,但光线甚是暗淡,老和尚一踏入门内,便看出此屋敢情四面无窗,因此虽是门户大开,仍然显得十分阴暗。
里面有四个人,三个是面目剽悍的劲装大汉,身上都配带着刀剑,另一个却是个红装少女,长得眉目秀美,背上插着双剑。
一梦头陀见到那些剽悍大汉,毫不动容,反倒是那个秀丽少女使他慈眉一皱,心中暗暗叫苦。
那四人本是分两处坐着,三个大汉围坐一起,似是掷骰赌博,秀丽少女则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卷书。他们发觉有人进来,抬目望去,忽见正是连伤本宫高手多人,闯到宫中挑战的少林高手,个个都大吃一惊,顿时呆住。
一梦头陀合十道:“对不起,老衲走错了地方啦!”回头便走,秀丽少女纤手一挥,那三名壮汉通通散开,作出戒备之状。她自家跃上前去,娇声唤道:“老禅师要算上哪儿去啊?”
一梦头陀已走到门边,闻言停步,待得秀丽少女赶到面前,才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微微一笑,道:“婢子不便多言,还望老禅师恕罪。”一梦头陀但感这秀丽少女满面书卷气,谈吐典雅,虽然口中自称婢子,却实在比许多大家闺秀都要雅丽得多,心中不禁泛起好感,暗忖像她这么一个好女子,怎生下得毒手杀害?
他到底是久历江湖的武林高手。心中尽管盘算寻思别事,口中却能自然应付道:“姑娘是谁?老衲闯山之时,会过不少人物,似乎未曾见过姑娘!”
秀丽少女道:“婢子是宫主身边侍女绿萍,身份微贱,焉能会得着老禅师?”
一梦头陀呵呵一笑,道:“老衲也不过是个化缘十方的苦头陀,岂有身份可言,刚才进来之时见到绿萍姑娘手执书卷,看来竟是文武双全,老衲万万不及!”
绿萍秀眉微展,似是心中十分受用,道:“老禅师过奖了,婢子命比纸薄,哪里谈得上文武双全?”
老头陀眼光扫视屋中一匝,已见到一道铁闸,默记心中,道:“此地老衲恐怕不便久留,只看那几位的紧张神态便不问而知了!”
绿萍道:“老禅师神目如电,猜得不错。话虽如此,但若然老禅师有所赐教,婢子还可担当一切,请老禅师稍坐片刻,恭聆教益!”她挥一挥手,向那三名大汉道:“你们且退到外面去!”
一梦头陀忖道:“看这形势,倒像是铁柱宫有意让老衲救出文开华呢!”只见那三名劲装大汉恭敬地应一声,通通退到外面。
绿萍肃客人座,亲自奉上香茗,道:“老禅师名震天下,一代高手,居然肯纤尊降贵,让婢子接晤请益,实是三生之幸!”
一梦老头陀见她如此谦恭有礼,谈吐典雅,虽是心中疑惑,仍然生出好感,道:“姑娘这等推许老僧,倒教我汗颜不已,老衲尝闻说铁柱宫规矩甚严,姑娘此举若是犯禁,岂不可怕?”
绿萍微笑道:“这个婢子自有分寸,不劳老禅师过虑。听说老禅师和本宫死对头赵岳枫赵大侠甚是相熟,他几时驾临此地?”
一梦头陀道:“老衲本来和他约好在少林寺见面,后来听到种种消息,老衲以为他会直奔此地,所以先行赶到等候,谁知他机智过人,竟是续赴洛阳夺回敝寺失宝,这一着不但老衲失算,连武宫主也大感意外,是以铁柱宫高手尽集此地……”
他目光落在铁闸上,又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绿萍道:“婢子实在不便奉告!”老头陀道:“老衲竟忘记了,年纪太老啦,快不中用了!”
绿萍转眼望住铁闸,道:“听说赵大侠武功突飞猛进,威强无匹,那一日在洛阳仗剑所破铁窗而出,只不知这扇铁闸拦得住拦不住他?”
一梦头陀没有回答,心中忖道:“她屡次提及赵岳枫,不知是何缘故?”却听她又接着道:“婢子曾经和赵大侠动过手,那一次是在三门四派攻山前夕,他的武功还不怎样惊人,但目下听到种种传说,赵大侠几乎已天了无敌,婢子便时时忖想到他到底能不能攻破这道铁闸……”一梦头陀道:“他迟早会到此地来,若有机会,可教他试上一试!”
绿萍道:“对,对。……”声音中透出喜悦之意。接着解释道:“婢子不知如何老是想到此事,须得赵大侠试过之后,婢子才能安心!”
一梦头陀深知世上有些有性格固执,每每为了一个疑惑在心,终生不欢!当下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对不起,老衲想进去瞧瞧!”
绿萍被他扣住腕上脉穴,不但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一梦老头陀心中大是恻悯,但此时己是骑虎难下,道:“钥匙可在你身上?”她眼睛转了一下,不知是何意思。一梦老头陀年逾古稀,不须避嫌,探手一摸,果然摸出一根巨大的钥匙。他运出内力闭住她的穴道,这才松手,纵到铁闸之前。
他很快就打开铁闸,里面便是一道石阶直入地底,下面隐隐透出灯光。
老头陀心想此事必须尽快,免得外头三个大汉发觉不对,报警召人。当即跨入闸内,飘落石阶之下。目光到处,只见这下面又是一个房间,摆着两张床,还有方桌椅子之类,两个汉子正坐在桌边。他以最迅快身法扑过去、连发两掌,砰砰两声,那两人一齐翻跌地上,他接着用脚尖点住他们的穴道,原来这两拳只是将他们击昏。
左方墙上有一道铁栏,他取出袖中藏着的两根钥匙一试,其中之一,恰好开得那锁,推开铁栏,里面便是一条寻丈宽的甭道,共有三道铁门、都紧紧锁住。他跃到右边第一道铁门外,道:“文施主可是在这里面?”
铁门内传出文开华惊喜的声音,道:“正是晚辈,大师赶紧打开铁门!”他声音中尽是紧张之情,一梦头陀微微一怔,忖道:“听起来倒像是真的急于脱困呢!”
当下用余下的钥匙开门,哪知弄了一阵还开不得,文开华长叹一声,道:“完啦!晚辈竟是注定要葬身此地!”一梦老头陀迅快转身出去,搜查那两个汉子的身上,没有发现钥匙,回到里面,道:“既是没有钥匙,老衲只好用拳试上一试。”
文开华赶快退开一边,一梦头陀运起神功,提聚真力,一拳劈去。
砰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那道铁门受拳之处凹了许多,门边四周石屑簌簌掉下。
这一拳虽是威猛霸道,看来再加两三拳,便可击破铁门,但一梦头陀却退开几步,瞑目调息。原来这一拳劈不倒铁门,那股反震之力极是强大,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这股反震之力便受不了,饶是不曾重伤,但体内真气浮动,胸口热血翻腾,已无法出手作第二击。
文开华道:“大师速出去,免得被他们赶到,把你关在铁闸之内!”
一梦头陀道,“文施主这话有理,但老衲不能达成任务,未免愧对施主!”
文开华道:“大师先出去要紧,晚辈命贱如蚁,不比大师身系武林寄望,切切不可延误!”
一梦头陀也知道时机危迫,不敢多说,说声再见,立即飘身纵出。
刚刚奔到石阶底下,便已听到铁闸移动之声,心细必是敌人想关起铁闸,当即提一提真气,一跃而上。
那道铁闸恰好砰一声关上,一梦头陀大喝一声,抡拳劈去。
一声大震,铁闸迅急打开,外面两名大汉惨叫一声,被铁闸撞得飞开老远。
一梦头陀举步踏出闸外,只见屋内还有数人,却都被他这等惊天动地的声势骇住,没有一个敢上来拦阻。一梦头陀却先发制人,冲过去抡拳疾劈,嘭嘭嘭连响数声。便有四五名大汉跌倒地上。只剩下两人,一是金蛇老人郑凯,一是七指翁江奎。这两人见他声威凛凛,不禁心寒胆颤,正待走避。一梦头陀迫到两人之间,右手一拳向郑凯击去,左手使个擒拿手法,迅即抓住江奎。
郑凯见他拳势极强,急忙发掌封闭,一面踏步避开。嘭地一响,老头陀的拳头击中他掌心,一股拳力冲得他立脚不牢,身形像陀螺般打个急旋。
另一边的七指翁江奎见他擒拿手法平常,惊凛之心登时消去大半。身子一例,右手竖掌反切对方腕脉,左手捏拳突起中指骨节,迅击敌人肋下穴道。招式才发,忽觉敌人五指之上隐隐有一般力道强劲异常,勾搭住右手手腕,使他掌切之势施展不出。说得迟,那时快,他左手一拳已击中老头陀肋下穴道,拳头击中之处宛如败草破絮,毫不着力。
老头陀五指一勾,已抓住江奎腕脉,借势一拉,江奎不由自主旋荡到右边来,砰一声撞翻了郑凯,老头陀脚尖一踢,闭住郑凯穴道。
门外传来人声,老头陀抓住江奎的手腕,奔到门口,只见武宫主率领着玉轴书生房仲、黑煞手赖珞、太原乌魔娘等三名高手赶到,接着又有七八个次一等的好手奔到。
老头陀喝道:“通通给我站住,不然老衲先震死此人!”武宫主心想死了一个江奎不要紧,但这等做法不免教其余的手下寒心,只好停住脚步。
一梦头陀外表上虽是镇定如桓,其实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