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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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风犹未移身子,陡闻一道呻吟声音随风飘入耳际:“水……水……”
呻吟之声虽低弱,但在此等空旷所在,二人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俱都为之一紧。
“水……,我要的是水……”
颤颤的吟声不断传至,循声望去,约莫五丈开外,一条人影正正平躺在沙丘上蠕动!
苏、俞二人先后掠身上前,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疾服的汉子反卧在地上,面孔朝下,两手不住的往地底直掏,那片沙丘已被他掏成两个窟窿,鲜血自指缝间汨汨渗出,将一野平沙染成斑斑血渍。
红黄交映下,格外显得跃目。
那汉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水……”
苏白风皱眉道:“足下是谁?”
那汉子似乎已进入昏迷状态,身躯往前缓缓蠕动,呛着气继续呻吟不已。
俞佑亮奇道:“方才咱们走过,怎未见到这么一个人?”
苏白风道:“许是沙漠行旅,缺水昏倒于此,我身上还有一皮囊老酒,先灌他几口,把他救醒再说。”
他救人心切,迅速地自腰间解下酒囊,然后蹲下去,将那汉子身躯扳转过来,一口酒犹未灌下去,那原已奄奄一息的大汉忽然弹身一跃而起,一掌翻起直若闪电,笔直击向苏白风胸口!
苏白风大吼道:“好贼子!你——”
他遽未及防,出掌封架已然不及,无可抉择之下,只有一咬牙,将全身内力聚集胸前,硬挨了这一击。
一震过后,苏白风但胸内身上百脉欲裂,接连退了五步始勉强拿椿立稳,“哇”地吐出一口热血!
俞佑亮怔了一怔,厉声道:“鼠辈尔敢!”
一步飞扑而上,双掌同出,连攻出七掌,他眼看好友受伤,心中急怒交加,是以下手下绝不留情,招招都是致命的杀着。
那大汉冷笑一声,身形左闪右晃,以虚避实,不时觅隙回攻一掌,俞佑亮一时竟对他无可奈何。
十数招过后,俞佑亮方始支起禅门七曲心法,一掌把对方震得在沙上翻了一个筋头。
那大汉子似乎毫无损伤,立刻反身纵起。
苏白风强将翻腾的气血按捺下去,道:“朋友与苏某有何深仇大恨,下手居然如此之绝?”
那大汉冷然道:“你自己心里有数,难不成……”
急然一阵凌乱蹄声扬起,沙尘滚滚中,三匹骏马风驰电掣似直直奔过来,那三匹马儿又高又骏,马上之人个个长得又矮又瘦,面黄肌瘦,和胯下高骏的座骑相较,显得十会不衬。
三骑后面,跟着一匹黑马,马上坐的却是一个身浅紫衣裳,已过及笄之年的佳人。
那少女身着一件紫色紧身劲装,头上用一方绸巾拢住长发,执辔越南簸间,隐隐流露出巾帼豪放的气息。
眨眼间,四骑来到切近,前头三个汉齐地一勒缰辔,马儿一声长啸,一排立开数步之前。
六道视线齐然注视住苏白风,居中一名汉子道:“不会错了,是他。”
刚刚偷袭了苏白风一掌的大汉面露喜色,道:“三哥、四哥、六弟,你们来得正好。”
苏白风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拱了拱手道:“诸位请了——”
那马上三个汉神态甚是倨傲,理都没理苏白风,倒是他们后面那个紫衣少女微微露齿一笑,算是回了礼。
右边一名汉开口道:“小子,你挨了咱家五弟一掌,居然还能够挺得住,足见江湖传言还有几分可信……”
苏白风怒道:“原来你们几人是一路的,适才苏某糊里糊涂挨了一记偷袭,到目下犹想不出缘由,便请诸位给苏某一个明白交待!”
左边的汉子冷笑道:“要交待吗?你跟咱哥儿走罢!”
苏白风愕道:“跟你们走?走到哪里?”
居中一名汉子道:“姓苏的,你不必装佯了,咱哥儿在最近数月内,曾走遍大江南北,遍寻不着,目前于肃州附近始探听得你出关到落英塔,特地快马兼程来找你,你莫再教咱兄弟失望了。”
苏白风双眉一皱,道:“依此道来,尔等是专冲着苏某而来了,其中可能有所误会。”
居中的汉子冷冷道:“咱哥儿早就料到你会说上‘误会’这两个字的,奉劝你放明白些,跟咱们一道动身……”
苏白风冷然打断道:“阁下盛气凌人如是,我不言也罢。”
那人怒道:“你真不走?”
语落鞭起,手中马鞭一抖“呼”地一响直卷向苏白风,鞭首经他一抖竟笔直的翘起,发出嘶嘶怪啸。
苏白风怒道:“动不动就出鞭,足下是逼人太甚了!”
正欲出手还击,蓦然一只纤纤玉手自斜地里伸将来,众人未及瞧清用的什么手法,居然一把便抓住了马鞭——
马上汉子运劲一拉,却拉不动分许,他大惊之余转目一瞧,那出手抓鞭之人赫然是与自己同来的紫衣少女。
那汉子呐道:“姑娘到底是帮咱们,还是帮这小子?”
紫衣女子浅笔自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是帮你们了,不过你得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我瞧这人压根儿就不晓得他干过什么事呢。”
这时俞佑亮走近苏白风身侧,轻问道:“大哥看出这几个来路没有?”
苏白风寻思一下,道:“从他出鞭的手法以观,怕是丐帮关外分舵的飞鞭胡三奇。”
他即拱手道:“诸位莫非来自丐帮?”
左边的汉子狠狠地道:“总算你不再装糊涂了,姓苏的,你害死了咱们的兄弟,与丐帮之仇深如血海,还有何话好说?”
苏白风呆了一呆,道:“足下指的是莫非是丐帮十八杰遇害之事?”
那汉子道:“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吗?”
苏白风正色道:“数月之前,贵帮帮主云龙前辈便曾以此质问苏某及赵老爷子,说实话,苏某的确不曾干出此事……”
那汉子咬牙切齿道:“那时你对咱帮主也是这样否认的吧,帮主人老糊涂,相信了你的鬼扯,咱哥儿岂容易轻易受骗?”
苏白风道:“诸位不肯相信也就罢了,苏某……”
居中汉子截口道:“十八杰乃是死在赵门五节刀上,除开你受赵凤豪亲传外,不可能有第三者精擅此技,而赵凤豪自与七奇之战后,功力全失,十八杰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你还不承认吗?”
苏白风道:“苏某从来不曾滥杀无辜,何况是丐帮的兄弟。”
那人道:“十八杰与咱们兄弟情同手足,纵令你一味混赖,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过去。”
那右首汉子厉声道:“好汉做事,敢做敢当。姓苏的,你得还咱们一个公道!”
苏白风只觉一股热血上冲,对方一再苦苦相逼,他一再低声下气,其实胸臆已被引得怒火熊熊。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掌徐徐抬起。
那汉子冷哼道:“准备赶尽杀绝吗?”
苏白风怒火填膺,本已准备不顾—切先干上一场再说,此刻听到那人一声冷哼,灵台忽然一阵清醒。
他情知今日自己若鲁莽动了手,这一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念及此,那一掌再拍不下去。
俞佑亮大声道:“苏大哥说没有杀害贵帮兄弟,那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尔等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区区第一个看不过眼。”
那居中汉子冷冷道:“小子你也想插上一手吗?”
俞佑亮怒道:“苏兄不好动手,你们就先冲着我来好了!”
经他这一叫阵,那四名汉子大怒,不约而同从马上腾空跃起,四人八拳往俞佑亮直罩下来。
俞佑亮身子纹风不动,挥起双掌硬架,说时迟,那时快,突见一条紫色小人影从天而降,裂帛一声,那满天拳影斗地一敛,那四名汉子拳势一阻,分经从四下纵落实地。
一道匹练似的寒光一闪,诸人定睛一瞧,原来是一柄短剑插在地上,剑柄犹自摇颤不已。
只见那紫衣少女不知何时马背跃下,款款移上前,遽出皓手拔起地上的短剑,又若无其事地纵上马。
右首一名汉子脸色涨成赤红,道:“咱哥儿请你来帮拳,而你却从中作梗……”
紫衣少女淡淡道:“谁说我不是帮你们?如若你对这位相公也要招惹,他俩联手之下,你们四个打得过人家吗?”
那四名汉子瞠目无语,苏白风瞥了紫衣少女手上的短剑一瞥,道:“好厉害的‘银辉映池’,久闻大漠银剑双英以沙漠为家,向不履足中原,姑娘既能施出这一手银辉映池,想必是银剑双剑英的一位到了。”
紫衣少女道:“算你还有见识,姑娘后晓南,双英排行第二。”
言谈之间,大是豪迈,苏白风听得略一皱眉,心想眼前这女子久在大漠行走,业已深染上了塞外英豪那种率真潇洒的气息,举凡女子扭怩作态羞的样子,一点也不能从她身上找出。
紫衣少女后晓南续道:“我可不愿与你动手,你若问心无愧,何不跟我们走一趟,向家师姊解释清楚。”
苏白风怔道:“丐帮弟子被杀,却为何要对令师姊解释?”
一旁的大汉插口道:“姓苏的,你要走便走,多问何益。”
苏白风叹口气,道:“也罢,目下只有这样办了,诸位先请——”
转首朝俞佑亮道:“俞老弟你在落英塔多待一会,我去去就回。”
俞佑亮微感不安,道:“苏兄,你的内伤……”
苏白风豪迈地一笑,摆手道:“不碍事,这误会不是动手可以解决的,兄弟你说是吗?”
朗笑声中,跃上最后一名汉子的马背,紫衣少女后晓南首先策马而行,其余三骑相继驰去,留下了漫空尘沙和愣愣而立的俞佑亮。
经这一番折腾,天已微明,黑暗荒辽的沙漠,从黑漆逐渐转变了欲现犹隐的混沌,平沙在晨曦中隐隐映出昏黑的光芒。
俞佑亮默然宁立良久,自言自语道:“天亮了,这一晚的意外事件可真多啊。”
他缓步走到沙堆的通道出口,忖道:“古塔附近何来密道?真是值得玩味,好歹我独自一人也得进去看究意……”
当下不再踌躇,纵身闪入,顺手将手上石板盖上,只觉周遭一片黝黑,直令人觉得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他运足目力,勉强可心望见一丈内的景物,缓缓摸索向前,走了几步,蓦地一股阴风扑面,俞佑亮连忙止步凝视,却是毫无动静。
绕过一道转角,眼前出现了三条密道,左右两边均甚宽广,只有中间的通道较为窄狭。
俞佑亮决定选择中间这一条通道,小心翼翼朝前而行,这通道不但两连窄狭,而且不时有奇形怪状的石角突出,将俞佑亮的衣衫勾破数道裂缝,故此他移动的速度颇为缓慢。
倏地又是一阵阴风吹起,阴森之中带着几许凉意,俞佑亮早有警觉,他不见作势,便移身到了数步之外。
轻风过后,依旧了无动静。
通道中透着死一样的静寂,落针可闻,蓦然之间,左后面侧角转来一道极为轻微的呼气声音!
俞佑亮冲口喝道:“什么人?”
黑暗中无人回应,那呼气声音也杳不再闻。
他继续举步前行,忽地又是阴影一闪,俞佑亮飞快地一旋身,背后却是空空荡荡的,了无了迹。
俞佑亮惊疑不定,暗忖:“奇怪我下意识觉得有人跟在身后,如蛆附骨,但方才转身迅捷如斯,却恁什么也没发现,真是邪门极了。”
地势一路向下斜伸,前头不远处,又有一条夹道横穿而过,俞佑亮心念一动,迅速地移步上前。
横道扬起一阵步履声响,像有人大步朝这边行来。
俞佑亮暗暗提聚真气,那足音里断时续,片刻过后,足步声再起,那人似乎有意识让人听到,故意落足甚重!
他正全神贯注倾听横道里的足音,这一忽里,背后一条人影疾跃而出。
俞佑亮霍然一惊,右手一抬,正待伸指点去,转念忖道:“此人如影随形,老人跟在自己身后,意图让人听到,故意落足甚重!”
他正全神贯注倾听横道里的足音,这一忽里,背后一条人影疾跃而。
俞佑亮霍然一惊,右手一抬,正待伸指点去,转念忖道:“此人如影随形,老是跟在自己身后,意图未明,是敌是友,犹未可知,还是莫要鲁莽出手的好,何况横道还另有一人踏着沉重的步子而来,不知这两人是不是串同前来对付自己,目下自己,必须迅速将此事弄个明白。”
蓬然一声,那跃出一步一真往前疾行,撞在对面的石壁上,身躯倒了直去,忽然消失不见了。
俞佑亮凑上前去细瞧,那里还有人影可寻?方才分明见到那人身躯撞上石壁,眼下石壁还好端端堵立着,但他身子却失了踪,便如巫师玩魔法一般,这一惊惊诚然,非小可。
横道里,足音再起,俞佑亮对这神秘地失踪在石壁前的人影,已无暇去思索个中原委。
他估计横道中那另一个走动之人,已来到切近,只是为横穿的厚壁所挡,双方都无法瞧见,
俞佑亮悄悄自怀中掏出折子,将它打亮,一道昏黄火舌升起,幽黑的通道中出现了一片光明。
火光乍亮,横道里疾飞来一道星茫,“叭”的一响,火折被打熄了,周遭又恢复了原有的黑暗。
正自错愕间,横道里黑影一晃,一人缓缓步出。
俞佑亮一眼瞧清那人面容,失声道:“俞……俞……老汉怎生进入这秘道里?”
那人正是老仆俞福,他脸上浮动着诡异莫测的笑容,半晌不答。
俞佑亮复道:“刚刚是老丈打熄我的火折吗?”
俞福冷冷道:“魉魉鬼魅,见不得亮光,你还是不要打亮火折的好。”
俞佑亮无法听出对方语中含意,只觉这老仆俞福说话时而颠三倒四,时而正常,总教人有莫测高深的感觉。
他的直觉早就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神秘而又怪异的老汉,胸中只怕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只是他还没有机会加以发掘出来。
俞福冷冷道:“看来你是有意闯这秘道的了?”
俞佑亮道:“小可不期在塔外发现秘道入口,方始闯了进来,刻前可是老丈在横道里面走动?”
俞福道:“不是老夫是谁?”
俞佑亮道:“然则老丈可曾见到一条人影从此处跃出,笔直撞着石壁,又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影?”
俞福阴笑道:“也许是你眼花了,老夫压根儿就没瞧到什么。”
俞佑亮想了一想,道:“老先生说得不错,许是我人老眼花了,故此才会生出此等幻觉。”
俞福道:“十几岁年纪岂可称老?你胡说什么?”
俞佑亮耸耸肩,道:“是极,既然区区这等年纪不能称老,眼睛想也不曾昏花,那么刚刚我所见到的,倒不是幻像了。”
俞福瞠目无语,半晌始道:“小子,你要不要瞧瞧这地底下纵横交错的密道,再行贫嘴?”
俞佑亮道:“便请老丈领路——”
俞福当先举步前行,俞佑亮紧随在后,甫转过横道转角,突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际:“俞大哥,快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语声甚是尖锐,仿佛一个人在梦魇中,或处于极端恐怖状下所发,俞佑亮心里不由一紧。
俞佑亮一时分辩不出她那是何人的口音,脱口道:“是谁在呼唤区区?”
通道里激起了一波响亮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