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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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佑亮走人大厅,更是吃惊,只见遍地珠光宝气,明珠翡翠,珊瑚玛瑙,到处堆的都是,便如石沙泥土布于路旁,根本无人理会一般。
他顺手拾起一串珠子,心中暗道:“这一串珍珠,只怕要万两银子,常人数生劳碌,也难积到万两,这等值钱之物,却埋在土中多年,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他愈走愈深,那大厅极大,倒没有什么布置,但遍地珍宝,自然形成一种最豪华的布置,他愈进入那地上,宝物愈俞佑亮大开眼界,心中先是惊奇、欣喜,后面看多了,竟觉前面那些珠宝有若泥沙,不值多顾了。
那大厅尽头是一厢房,房门开敞,俞佑亮小心进入,只见一具翠玉大床,床上棉被之光,他轻轻掀起被子,只觉轻香无物,一抖之下,竟是随风飘起,再仔细一瞧,玉床之后有一小室,珠帘深垂。
俞佑亮高声道:“晚辈俞佑亮求见,”
他连乎三声,却是漫无回音,他明知此间主人物化多时,但他为人精细,处处顾虑周到,先发声求见,替自己留了余地,以免发生不测。
他又等了半晌,掀开珠帘,只见室中一案一几端坐着着一个清癯老者,脸上不怒自威,好一副公侯相貌。
俞佑亮仔细巡视,那老者衣着锦袍,唇间重忧不展,更自显得凝重无匹,虽是死去多时,但却栩栩若生。
俞佑亮轻步上前,心中默默祈道:“前辈请放宽心,小可绝不敢以此钱财作孽。”
他心中叹道:“此人富可敌国,到头来却守着这财宝一无用处,人生一世,财宝虽多,但却寿年有限,唉!”
一时之间,他似乎对这遍地珠宝都淡然了,他浪迹江湖,寻仇多年,确也深悟钱财之重要,但此刻财宝任取,无止无边,反倒觉得没有什么可贵的了。
但他毕竟异于常人,当下马上想道:“我一路上来,关中赤地千里,饥民倒毙日见数起,这些宝物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我这便运出一部分去,大放赈灾以济生民。”
他想到此,心中一片坦然,那财宝引起的感慨全消,只觉灵台之间极是清明。沉吟一会,忽然想道:“林中人虽是嗜财爱宝,但瞧铁筷子那神色之间,似乎这洞中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发狂之物,哟,对了,这‘月照白杨,影落南方’,不正是指那‘北斗神兵’?武林中人得此利器,自是威力大增了。”
他独自揣推,随即走到案旁,只觅那书案是整块青玉凿成,那老者手抚之处,端端写着八个篆字:“一入此门,脱胎换骨。”
俞佑亮心中一怔忖道:“脱胎换骨,分明是武学上术语,怎么能够脱胎换骨,这倒是值得研究。”
他细心察看小室四周,却不见一字片语,那周围壁上也无什么练武图形,不由大是失望。移动之间,一不留神,触着那老者右臂,他也末在意,正要退至一大厅,忽然间只见那老者衣袍内陷,一刻之间,只剩下一付骨架。
俞佑亮大惊,只见地上落下堆白灰,过了半晌,那白灰衣襟内飘出一张素纸来。
俞佑亮运剑将纸扒进,只见上面写着:“遇俞而启,永乐四年常天赐临终绝笔。”
俞佑亮瞧见那短短一行字,心中是又惊又愕,这老者已死百余年,竟能前知百余年后之事,此人神通广大,端的叫人吃惊。
他翻过那张素纸,只见后面斑斑点点全是血迹,他运神瞧去,原来都是蝇头小楷:“王叔之叛,事不可为矣!吾祖常遇春,辅佐太祖皇帝艰难建国,于今已矣。奉帝命携进宫中财珍,以为他日再举之资。此石室乃春秋鲁先生所开,余无意来此,得晤大侠罗永农,伤心人把臂啼血,罗大侠既无生意,余亦不劝,埋其尸骨神剑,巧得此间秘室,口诵八言真于侄,明年财宝尽运来此,乃封洞自守,岁月悠悠,知生意已尽矣!余曾夜观星象,天意已成,燕贼自当成事。此宝至巨。如何有人心,造捐生民,永疆皇祚,如付贼子,干戈再起,又为余之罪愆,并藏罗大侠灵液三滴,学武之人得之,脱胎换骨,只在指顾之间。
余默运神,三六周天,乃视他日得此宝者为俞姓少年英豪,余者茫然,天道多诡,常人岂能窥知哉?
余热心人,终不能放心,再运神猜,气血反涌,绝矣!绝矣!”
字到此处,似乎当年写书之人已是精疲力倦,再也无能为力。
俞佑亮看完忖道:“常天赐自知命绝,他用针刺血写下这素笺来,可惜不能指点我那灵液收藏之处。”
当下又忖道:“这常天赐原来是虎威将军常遇春之后,他鼓着一息正气,支持身体不化,如今被我这生人一碰,立刻化为粉末,我无意间竟毁了先辈忠臣法体,终是我之罪过。”
当下也不多深想,走到前厅前将一个较大珠宝箱子倒空,虔诚地走到那常天赐身旁,恭恭敬敬捧起遗骸放人。
忽然手中一紧,竟是抱之不起,俞佑亮低头一瞧,原来那常天赐胯间套有铁环,那铁环与座下玉凳相连,虽是只剩骨骸,但那铁环仍在,是以横竖不动。
俞佑亮忖道:“常天赐自锁于此,分明是怕自己忍耐不住又欲外出,看来这石室仍有对外通道。”
他想了想,正要把遗骸从环中直抱而起,忽然心中一动忖道:“常前辈此举或有深意,我不要鲁莽从事。”
当下弯身而去,仔细察看,只见那玉凳连地,这小室原来是整块青玉凿空而成。
俞佑亮乃是千机百伶之人,这一察看,便发觉那凳座底。接地之处,颜色略略浅淡,他双手扶座一转,卡擦一声,又露出一个深室来。
俞佑亮先将那老者遗骸放在箱中,这才缓缓走下地底石室,才一入室,鼻端全是清香,室中一方小案,端端放着一个玉瓶。
俞佑亮取得玉瓶,瓶中装着小半瓶鲜红液汁。
他打开瓶塞,只觉室中更是芳芬,才一沉吟,只见那液汁愈来愈少,当下连忙张口便饮,只堪堪饮到两滴便尽了。
俞佑亮大是懊悔,心道:“这一沉吟,只怕便损失十年功力也,我见事每多虑,不得当机立断,这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缺点。”
其实他心细致密,全靠多谋善变,这才能保持到今日不受损伤,但这当儿他只怨自己太于过虑,把那细心思虑的诸般好处倒忘得光了。
液汁一饮下,只半晌工夫,只觉体内真气大是活跃,暖洋洋地倒处乱窜,他连服灵药,此时体内真气凝聚之强,只怕比大禅宗也不稍让。
正要运功调气归窍,忽然上边一个清晰的声音道:“温兄,你也来了!哈哈!真是消息灵通得紧。”
另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道:“哈哈老怪,十年不见,依旧无恙,老温好高兴了。”
那先前的声音道:“好说!好说!听说温兄‘血河大阵’功力又加了几分,西天除了百禽法王,便要数你为首了。”
那“温兄”道:“老怪口是心非,这十年来面壁苦修,小弟再也不是对手。”
那老怪哈哈一笑,不再多说。俞佑亮听那声音便在耳边,心中大吃一惊,忖道:“我这离洞口少说也有半里,难道这两人,千里传音已达到这高地步?随意谈笑之间,功力聚而不散,便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莫逮。”
他想到此处,心内发寒,忖道:“这姓温的口音便是昔日我瞧见从西藏来的怪物,他和云龙翁过招却并未占到便宜,这倒奇了?”
当下沉吟再听,只闻那姓温的道:“老怪,咱们恰好同时来此,这‘琼府仙液’正好均分,那洞金银财宝只管由老兄取去便是。”
那老怪道:“谁稀罕那些的金银财宝,冲着你一张老脸那‘琼府仙液’少不了你一份的。”
那姓温的大喜道:“老怪够朋友,我姓温的终生不忘。”
那老怪哈哈大笑道:“你姓温的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终生不忘便是过眼即忘,我担心倒不是这个,便怕姓俞的也知道了,少时免不了一场好斗。”
那姓温的道:“小弟自当追随老哥左右,姓俞的又能怎样?”
那老怪一击掌道:“我便是要这句话,老温,你当我不知道你鬼鬼祟祟一路跟我而来么?”
那姓温的干笑几句道:“老怪你多疑了,哈哈!”
俞佑亮愈听只觉那老怪愈是耳熟,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心中只是沉吟老怪那句话:“便怕那姓俞也知道了!”
俞佑亮忖道:“难道老怪也知道我在洞中?这是万万不可能之事,那姓温的功力我见过,他一个人之力,我便大大不是对手,老怪又何必怕我?”
过了一会,俞佑亮仍是想不通,那姓温的道:“老怪,你看什么,咱们该动手!那铁筷子重伤倒地,这石顶又被人破去,难道你不怕别人捷足先登?”
老怪冷冷地道:“你知道什么?这石壁墙上有七十二重机关,每套都足以致人死命,不得其中奥妙,任是罗大神仙也不能入。”
那姓温的被抢白了一顿,丝毫不怒,笑道:“来人既然抢走铁筷子北斗神兵,身手定然可观,依小弟看不如早早动手,方为上算。”
老怪道:“这石室有入无出,你心急个什么?”
俞铅亮登时一窒,心中忖道:“我原以为老怪和姓温的从另条路走来,接近我所站石室,不然声音怎得如此清晰,看来这两人终究练成了惊天骇地的内功。”
老怪忽道:“月亮再一出来,咱们便动手。”
接著好久一阵沉寂,那姓温的,似乎忍耐不住道:“小弟有个不中听之猜测,如果打伤那铁筷子的是姓俞的,那又何说?”
俞佑亮心中又是一震,那老怪冷冷地道:“咱们等在此处,说不得只有用强了。”
那姓温的道:“如果姓俞的服了‘琼府仙液’,那么胜败之数,却是难说得紧!”
老怪哦了一声,似乎并未想到此层,俞佑亮心中暗暗忖道:“这姓温的心计极细,看来老怪倒生性暴燥,城府不深了。”
那老怪忽然坚决地道:“天下知此奥秘的只有我一人,那姓俞的怎能知道?”
那姓温的道:“老怪,但愿如你所言。”
那老怪暴燥地道:“他娘的,月亮到那里去了,偏偏在这时躲到云中,老子真恨不得抽他筋剥他的皮。”
姓温的道:“老怪,你要整治谁呀?”
老怪道:“天老爷不买账,老子便要整他!”
他脱口而出,语意荒谬,实在笑掉别人大牙,但那姓温的素知老怪之能,倒并未取笑,只道:“老怪,月亮出来这么重要么,小弟身上多的是火折。”
那老怪嗤声道:“老温,你怎么讲出这等没有见识的话来,要火么,何必要火折,你瞧清楚了。”
俞佑亮只听见一声霹啪之声,姓温的尴尬地道:“老怪,你功力又长进了,这以三昧真火逼烧树枝,小弟万难办到!那姓俞的也是不成!”
老怪道:“那倒未必!好!月亮他娘的终算出来了。”
俞佑亮凝神窃听,过了一刻,那老怪颓声道:“老温,咱们再等一个月了。”
那姓温的一愕道:“什么?”
老怪道:“此时已过午夜,月光照不到那枢钮之处,他娘的,慢来一步,真叫人扫兴。”
那姓温的千机百伶,当下立即恍然,也是大感失望地道:“只要咱们俩守在此地,老怪,天下还有人能越雷池半步?”
老怪不耐烦地道:“他娘的,只好如此了!”
俞佑亮暗暗称幸地想道:“真是福星高照,在那一瞬间睹得月照枢钮,服了这武林垂涎的至宝。”
那姓温的搭讪道:“姓俞的要联合你我,他气候已成,原不用再来示好,此举定有意思。”
老怪不悦道:“管他娘的什么深意,他答应助我恢复我教,如果到时混赖,老怪岂是好惹的?”
姓温的道:“姓俞自不敢食言,但依小弟看来,他此举不但意在中原武林,而且志在天下锦绣河山!”
那老怪哼了三声不答。
俞佑亮怔道:“这姓俞的到底是谁?有这大野心?”
姓温的道:“中原自赵凤豪一怒斗七奇后,高手凋零尽丧,姓俞的正好下手。”
老怪道:“赵凤豪真的死了?”
那姓温的道:“姓俞的说他亲眼目睹赵凤豪功力全散,不久之前,他和七奇第二次死约会,竟派代表参加,可见姓俞的说得不假!”
老怪道:“姓俞的果真有些手段,他又怎知赵凤豪不亲自参加死约会?”
姓温的道:“姓俞的混在七奇之中,那七奇中早有一人死了。”
老怪似乎吃了一惊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语音未毕,忽然远远一个声音道:“背后道人短长,算得什么好汉子?”
那老怪冷冷地道:“姓俞的,我知道有热闹便少不了你。”
那声音道:“哈哈老怪,温兄,难得雅兴,难得雅兴!对月清淡,真是方外高人。”
他再次发话,声音已至近旁,俞佑亮眼前一嗡,他几乎要大叫起来,心目中不住地道:“就是他!原来他们说姓俞的,便是红袍老者俞一棋!”
那老怪冷冷地道:“俞一棋,常言道:‘先至先得’,你休想染指这‘琼府仙液’。”
那姓温的道:“小弟同意老怪此说。”
那老怪随口而说“先至先得”这常言,俞佑亮倒是未曾听到过,心想老怪对俞一棋甚是忌惮,是以急不择言,胡乱杜撰一番。
俞一棋哈哈笑道:“有道是见者有份,老怪以为如何?”
老怪冰冷冷的声音道:“你这道上的规矩跟你徒子徒孙说去,老子可没工夫听。”
他处心积虑志在此宝,此时眼见有人来分,竟是口不择言漫骂起来。
俞一棋道:“老怪放心,我姓俞的再没出息,也不跟你老怪抢这劳什子仙液,功夫成的,不假仙草仙丹照成,哈哈!”
那老怪素知俞一棋虽是恶极通夭,但说话倒还算数,当下心中一释,又知俞一棋并未捷足先登人了石室,看来那打倒铁筷子之人,似乎知难而退,得了北斗神兵后踌躇满志而去。
那老怪道:“咱们一言为定,姓俞的说话可要算数!”
他一再发言,言中竟是大失身份,可见他对这宝物寄望之殷了。
俞一棋道:“老怪怎么愈混愈没出息了,你那‘棋盘神魔’威名何在?”
那老怪一窒,他性子倒还直朗,当下自觉大失宗主身份,颇感不好意思,尴尬地道:“这个,这个……俞兄何处而来?”
他言不由衷,俞一棋微微一笑道:“小弟路过于此,倒教老兄多疑,便此告退。”
那老怪更感不好意思道:“咱们谈谈再走!”
俞一棋道:“据小弟看来,棋盘老兄在此要枯坐一个月了。”
棋盘老怪心中一惊,冷然道:“只要俞兄不来作难,小弟想来天下虽大,也未必有人敢来骚扰。”
俞一棋道:“如果那苏白风来到,此事只怕有点麻烦。”
棋盘老怪问道:“什么苏白风?老怪可没听说过。”
俞一棋缓缓地道:“苏白风便是赵凤豪的传人,此人功力高强,便绝不在他师父之下。”
棋盘老怪道:“小弟自有御敌之方,俞兄莫虑。”
俞一棋道:“中秋之约,小弟定来昆仑助拳,那时行见老怪重振威名,魔教大兴,也替咱们几个老家伙出口闷气。”
此话令人听了只觉此人古道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