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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上官鼎落茵塔-第96章

小说: 上官鼎落茵塔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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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佑亮道:“百毒教既然作兴以多为胜,区区还有什么花样可耍?”

  寇中原神色一沉,方待说话,突然近处传来一阵足音,忙住口不语。

  乍听之下,那足音凌乱有若鸣雷,生似从四面八方移即过来,抑且不时杂着“吁”“吁”号叫。

  陆思皱眉道:“羊叫!是谁到竹阵里放羊来了?”

  语声甫落,身侧蓦地一道轻风吹起,陆思但觉一抹黑影在晶瞳一掠而过,那身形快得竟令人无丝毫捉摸的余地。

  凝目望时,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已立着一名稚龄垂髫幼童,正冲着他挤眉弄眼,嘻嘻直笑。

  那童子手提赶羊竹杖,却不见羊群出现。

  陆思暗暗忖道:“奇了,适才我分明听见绵羊叫声,怎地此刻独然不见羊踪?这赶羊童子又如何会现身于此?……”

  当下道:“牧羊童,你怎么来到此地放羊了?”

  那童子小目一翻,道:“莫明其妙,然则这里放不得羊么?”

  旁侧立着的俞肇山眼色阴晴不定,举止上前道:“娃儿你放羊放到什么地方都可以,但是在竹阵里……”

  童子脱口打断道:“竹阵?此地横七竖八尽插着一堆堆枯竹,难道不成竟是摆着一座竹阵么?怪不得刻前在竹堆外头,那糟老头子一再警告于我,赶羊最好绕道而行,否则羊群将便悉数迷失——”

  俞肇山道:“原来你在阵外已经碰到‘游老二’了他居然让你进入竹阵来么?”

  童子不答,迳道:“可笑那糟老头再三向我恫吓:‘大道以多岐亡羊’,而竹阵之岐,可以亡羊者何限,而我的羊群却连一只也没有迷失,足见驯羊绝不自迷正途,糟老头真是言过其词了。”

  俞肇山阴阴道:“娃儿你说,你赶羊入阵到此,却未有遗失只羊,那么你的羊群呢?”

  童子道:“绵羊虽驯,行起路来可是缓慢如牛,我生性急燥便迳自走在前头,羊群随后也就快到了。”

  说着,转首朝俞佑亮道:“孩子,方才我路经此地,遗落了一方小旗,敢是被你拾去了。”

  俞佑亮一怔,心道对方年纪分明较自己犹要轻上许多,竟是老气横秋,以“孩子”称自己,心中不免出愠意,但他天生谨慎,道:“你是问那面镶有字画的三角小旗么?在下从地上拾起,现时却在俞肇山俞大先生手中。”


  童子横目瞥了俞肇山一瞥,点头无语。

  俞佑亮脑际偶尔掠过一人影子,忍不住道:“区区忽然想起足下言语举止与一人颇为相似,不知那青牛童子是足下什么人?”

  童子视线落在俞佑亮身上,道:“小伙子你的眼力倒是不差,老夫此番北上,你是第一个没有将老夫错认为青牛童子之人。”

  俞佑亮淡淡道:“前此区区曾经两度见过青牛童子之面,焉有认错人之理。”

  童子蓦地一把扯住俞佑亮衣袖,道:“你见过青牛童子之面?在哪里?快说——”

  俞佑亮奇道:“最近的一次是在西昆仑山上,足下何以有此一问?”

  童子道:“我探访青牛童子的行踪,不用说就要去寻他的晦气!”

  俞佑亮愣道:“寻青牛童子的晦气?”

  童子道:“你懂得‘既生瑜,何生亮?’的道理么?中原南北竟有两个童子并立于世,抑且青牛童子的名气显然高得我许多,把我压得抬不起头来,我若不去会他一会,岂非自己示弱于人么?”

  红袍老祖俞一棋脱口说道:“痴呆童子?你是痴呆童子?”

  童子搓搓小手,笑道:“且痴卖呆,人生几何。”

  场中诸人除开小一辈的寇中原、陆思及一干百毒教徒等未曾听过青牛童子之名,故而形色不见有显著变化外,余如俞氏兄弟、金牛四凶俱为之耸然动容,满露不能置信的神情。

  童子吟罢,转向俞肇山道:“小旗的主人在此,你快将旗子交还与我……”

  俞肇山眼色连变数变,伸手入怀,徐徐拿出那方三角小旗,摊在手心揉成一团布束抖手抛出。

  他口中道:“物归原主,接着!”

  说也奇怪,他抖腕掷旗,生似毫不着力,旗面在空中迎风飘展,便如穿花蝴蝶,久久不曾下坠,童子正待伸手接着,说时迟,那时快,那方小旗飞翔之势忽地由缓而急,彷佛挟卷着千斤巨石,朝童子当头飞坠落下——


  众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那俞肇山只轻轻一抖手,竟能使一方小旗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他内力之深,诚是匪可思议了。

  电光火石间,但见童子慢条斯理举起小手一晃,诸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宛若疾矢的小旗居然轻飘飘落到童子手中。

  旁观的俞佑亮直瞧得骇讶交集,心道:“从痴呆童子所露出的这一手以观,他的功力绝不在青牛童子之下,不知他们两个童子到底有何关连?”

  却说俞佑亮惊骇不已,场中诸中又何尝不为痴呆童子这神乎其神的一手所震住,即便俞氏兄弟亦不例外。

  俞肇山天性阴鸷,心中虽是又惊又疑,表面上并不慌乱,只是静静地停立着,默然无语。

  痴呆童子笑嘻嘻道:“多谢,多谢。”

  俞肇山清下清喉咙,道:“痴呆童子几时当起牧羊童来了,真是天大奇闻了。”

  痴呆童子道:“何奇之有?我老人家放弃以叫卖痴呆营生,改行牧羊,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言下,鼓唇吹了一声口哨,立闻周遭足音雷动,数十只绵羊成群结队朝诸人立身之处疾奔而至。

  痴呆童子指着羊群道:“喏,我的羊群不就来了,姓俞的,我要特地关照你,我这几十只羊可都是既大又肥,你的手下兄弟个个满脸馋相,若有一人偷抓了我的绵羊去烤火下酒,我老人家可要跟他拚命!”

  他特别加重“拼命”两字的口气,并不时咬牙裂嘴,极力装出穷凶恶极的唬人模样使俞佑亮几乎为之忍噱不住。

  一干百毒教徒本来全神贯注于场中情势的变化,此刻经痴呆童子如此一说,俱都情不自禁拿眼打量了一路窜来的绵羊,倒有几人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让它滴到衣衫上了。

  一名猥琐汉子边咽着口水一边压低嗓子朝身旁站着的同伴道:“唔,当真肥大得紧呢,我说老朱,有那么一只下酒,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干吐口沫了。”

  另一名汉子以指按唇,“嘘”了一声道:“说话轻点儿,你还要脑袋不要?俞大先生的手段你我都见识过了,莫要羊肉未吃着,反惹来了一身膻腥,那才叫划不来了。”

  说话间,陡见俞肇山投来两道沉厉的冷电,不禁吓得浑多哆嗦,嗫嚅不敢多说下去。

  痴呆童子朝两名汉子挤一挤眼,道:“敢情二位也嗜好野味泡酒坛儿么?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付个把会碎银,前头那只肥白的绵羊便是你的……”

  言罢,一挥手中竹杖,棉羊“吁”“吁”叫得数声,四下横冲直撞,足蹄踏断了数十根枯竹,诸人只觉天色一暗,眼前景物顷忽数变,百毒教众多数曾在阵里迷失过,早成惊弓之马,此刻乍见阵势又变,不禁慌张不已。


  众人目东闯西奔,自相踏藉而倒者无可胜数,一时情势为之混乱不堪。

  寇中原急喝道:“大家停留原地莫动,不可横冲瞎撞,自乱阵角?”

  在大伙心慌意乱之下,哪里听得进寇中原的喝令?羊群纷纷嘘叫着从圉暗里窜过来,谁又能分得清来的是人是羊?

  于是一个喊打,个个伸掌,自己人跟自己人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干将起来,羊嘶声与喝打声响成一片。

  陆思咬牙切齿大吼道:“混帐!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

  才吼了这么一句,就有一个愣头傻脑的教徒踬踣直冲过来,他怒火攻心,手掌使劲一场,那名教徒惨号一声,仰身跌开出去。

  情势俞演俞乱,羊群给惊散了,分朝各处竹堆乱奔乱窜,一刹时,便将竹阵捣得天翻地覆,百毒教徒十有八九被卷进昏暗里去,除了自相残杀外,便只有亡命狂奔的份儿。

  俞肇山跌足道:“几十只绵羊就把老夫的调度计划全部搅乱,这难道是天意么?”

  放眼见四大天王及寇中原、陆思等也不知被冲散到何处,耳际但听得见他们的吆喝声与怒中叱声,却压根儿瞧不到他们的人影。

  局势一乱下来便无可收拾,大伙儿业已被整得失魂丧胆,经过一阵混乱,能走回原地的已没剩得几个。

  俞一棋冲着俞肇山拱了拱手,阴笑道:“大哥,这里够你打理了,小弟先行告退——”

  俞肇山恨恨地道:“形势一乱,倒叫你坐收渔翁之利了,可是你等仍然无法闯到乾门出口的——”

  四凶为首卓群插口道:“这个倒毋劳阁下费心。”

  俞一棋朝四凶挥一挥手,五人举步而行,俞肇山眼睁睁望着五人远去,心中无计可施,只有连连跺足不已。

  俞一棋这伙人一走,痴呆童子便向着俞佑亮眦牙裂嘴道:“孩子,咱们趁着夜晚,混水里好摸鱼,走啊——”

  俞佑亮打量一下周遭情势,情知眼下正是走脱的最佳时机,再迟只怕情势又生变化,那时想走也走不成了。

  当下逐点了点头,二人正欲移身前行,突闻俞肇山冷冷的声音道:“痴呆童子,你放羊进来捣乱个够,甩手就想一走了之么?”

  痴呆童子翻发目道:“莫非你想拦阻不成?”

  俞肇山神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痴呆童子续道:“目前阁下当急之务,应是考虑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否则便有全军覆没之虞,再说以你一人之力,是绝对无法拉得住我老人家,你若意强不服,便试一试看看吧——”

  俞肇山双目电转久久未见有所行动,竟是不敢一试。

  痴呆童子向俞佑弩了弩嘴,道:“孩子,随我走吧。”

  当下二人在俞肇山的目视下,大喇喇放步走了。

  俞肇山眼望他俩轻易一走,虽是心有未甘,但眼下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喃喃自语道:“鬼使神差竟又叫姓俞的小子逃过一命了,难道这是天意么?”

  且说痴呆童子和俞佑亮沿着竹阵向北方位相偕前行,绕过了数堆枯竹后,乾门出口已是遥遥在望。

  俞佑亮停下足步,道:“乾门出口就在前端了,方才据俞大先生无意中透露,出路附近埋伏有三百余名百毒教徒,组成数道人墙,将乾门堵死,以防有人通过……”

  话至中途,倏见乾门近处人影一闪,孙公飞气急败坏地自二人身旁绕掠而过,直往阵中奔去。

  他甚至正眼连瞧也不礁俞佑亮一眼,就这样匆匆飞掠过去了。

  痴呆童子道:“上去的可是从前的江南略有名气的白羽翎孙公飞?”

  俞佑亮颔首道:“姓孙的早被百毒教聘为师爷,就是他受命率领三百名教众,防守乾门出路……”

  痴呆童子“唔”了一声,道:“如果我老人家料得不错,乾门出路早该被人打通了,咱们过去瞧个究竟。”

  两人遂不再踯躅,加快脚程赶到乾门,立刻一幅人寰罕睹的惨状呈现在他们眼前——

  只见乾门内外,赫然横躺着难以数计的百毒教徒,尸首或俯或卧,每一个人脑袋都软棉棉的垂斜于一侧,五官扭曲,露出痛苦恐怖之状,紫红色鲜血犹自颈间伤口汩汩淌出!

  揣摩情形,似乎才死去不久……

  痴呆童子翻了翻尸体道:“这些人都是被钢锥般重物击中要害,一锥毙命,那下手之人非特须身负绝顶功力尤具有暴戾残忍的性格,始能一口气杀掉这许多人。”

  俞佑亮道:“俞一棋与金牛四凶不是走在我们前头么?或许便是他们下的辣手。”

  痴呆童子摇首道:“仅凭他们五人,若没有外来的助力,绝不可能在短暂的时刻里连毙百余人,且……”

  语犹未尽,猛地一个转身,朝死尸堆中喊道:“在我老人家面前,你要装死也得装个像样的,起来吧——”

  俞佑亮呆了一呆,眨眼莫知所云,蓦然身旁一阵,悉索细响发了出来,死尸堆中忽然缓缓站出一个人来——

  俞佑亮骇极,冷汗不住自手心沁出,那人移动足步,行到他的面前,裂嘴笑道:“姓俞的小子,听说年前在荒山木屋中,你就演过如此一幕装死的话剧以逃过一死,咱老温不过也如法泡制一番罢了。”

  月光照在那人苍白的脸上,俞佑亮脱口呼道:“温士达?是你——”

  那人正是来自西域的温士达,俞佑亮暗道自己已有许久未曾与他朝面,不想今日竟在此地碰着。

  俞佑亮沉声道:“近百百毒教徒在此遇害,难道你也曾经下了手么?”

  温士达淡然道:“老夫风闻俞氏兄弟在金沙渡约见,特地赶来助俞一棋一臂之力,这些百毒教徒,倒有一部分是我下手杀害的,嘿,刚才杀得真是痛快极了,嘿!嘿!”

  俞佑亮皱一皱眉道:“然则不久之前,你不是与俞肇山党豺相结么?怎地眼下又助俞一棋和他的大哥作对?”

  温士达寒着脸儿道:“俞肇山!哼哼,他从元元僧处取去少林金钢经后,老夫多次要求借阅,总是吃他推三阻四,虚词拒绝,哼,他也不想想咱老温岂是好蒙骗的?既然他对朋友藏私,我温士达为何不能与他作对?”


  俞佑亮闻言若有所感,心道对方诸人纯以利害为朋友结合之维系,一旦双方利害相背,昨日之友就可能成为今日之敌,俞氏兄弟的骨肉互残,以及温士达对俞肇山的倒戈相向,即中此道。

  俞佑亮道:“俞一棋与金牛四凶现在又在何处?”

  温士达道:“他们先走了,我留下来断后为的便是——”

  俞佑亮钉上一句,道:“为的如何?”

  温士达一字一字道:“为的便是要收拾于你!”

  言下,一掌疾如闪电击到俞佑亮左胛。这一下发动得太已突然,俞佑亮万万不料他会骤然发难,不觉一愣。

  温士达一掌才出,倏闻滋然一声怪响扬起,旁立的痴呆童子身子朝前一欺,只一晃就横档在两人中间,同时一股奇异无侍的劲道随着他展动的身形斜击而至,温士达一掌之力登时被带歪了。

  他一惊诚然非同小可,沉着嗓子道:“娃儿,你是何许人?”

  痴呆童子不答,就在此刻温士达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长长的野兽嗥叫声!

  温士达疾然回身,但见一团黑影出现在尸横遍野的草原上,定睛再望时,那黑影竟然是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

  俞佑亮失声呼道:“青牛?……青牛……”

  那巨兽果是只青色巨牛,在如洗月色的映照下,更显得牛体彪大,遍体都是青色,便如青铜所铸一般!

  俞佑亮曾三番两次目睹过青牛面目,并曾让青牛驮载了一程,是以这刻乍一入眼,立即认得出来。

  温士达面若死灰,指着痴呆童子道:“你——你——青牛童子?……”

  呐呐数言,一转身如飞而去。

  待得温士达去远,痴呆童子方始耸耸肩道:“我老人家已被人错认为青牛童子许多次数,再被错认这一次,想也没有甚大不了的关系。”

  俞佑亮喃喃道:“奇了,青牛怎会于斯时斯地出现?它的主人呢?”

  那青牛一仰头对着二人“嘎噜”长嗥一声,晃着头上两只弯角,转过庞大的身躯,踏着蔽野的尸身利步行去。

  痴呆童子一击掌,道:“有了青牛迹踪,那么青牛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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