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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犹记惊鸿照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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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漠面色神情一僵,虽是恼羞成怒,却仍能注意着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道:“你还笑,早知道这跪地的差事让你去做!”

  欧阳献大笑出声,而我纵然心底微微郁结,也免不了被他们逗出了笑意。

  不经意的转眸,却撞进南承曜暗沉如夜的眼眸深处,他没有理会赵漠和欧阳献的笑闹,只是深深看我,良久,终是几不可闻的一叹:“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我微微一笑,语带轻松的开口道:“殿下不是说过,既然嫁入了三王府,就不要想着置身事外了吗?”

  他没有笑,依旧看着我,静静开口道:“不后悔吗?”

  我的脑海中,忽然就回想起皇上临走前,最后看我的那一眼,他的面上虽是笑着,眼中却一片晦暗的高深莫测。

  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举,也许会让自己一直以来刻意的低调露底,也许会招来皇上对我、对整个慕容家的猜疑顾忌,也许会把自己和整个家族都放到风口浪尖之上,可是——

  我看着面前人那双暗邃幽深的眼眸缓缓摇头,语音极轻却是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今日种种,不是慕容家女儿该有的举止,然而这却是,身位南朝三王妃和一个妻子应当做的。所以,清儿并不后悔。” 
 
第70章

  “丽人献茗:君山银针、狮峰龙井——乾果四品:奶香杏仁、冰糖核桃、白玉桃仁、酥炸腰果——蜜饯四品:蜜汁樱桃、花盏桔子、金丝蜜枣、蜜酿龙眼——饽饽四品:糯米凉糕、翠玉豆糕、鸳鸯卷、椰子盏——酱菜四品:紫香乾、雪里蕻、桂花辣酱芥、甜酸乳瓜——”

  在御膳房掌事太监报菜名的声音当中,我伴着南承曜缓缓步入清和殿,仪容端庄,唇边微笑温婉完美,无懈可击。

  只是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沉郁挥之不去。

  我一直忘不了宣政殿内,皇上临去时看我的那一眼,含了大多难以言喻的晦暗情绪在其中,莫测高深。

  虽是不后悔今日所为,然而内心深处,却也是有几分不安的,我知道自己的言行,必然在皇上心中存下了对慕容家的疑忌,只是不知道,这疑忌有多大,又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这样想着,下意识的便转眼去寻父亲母亲,他们是早早来了的,坐在玉阶之下的首席,而潋没有和他们同席,被安排在了第三席。

  见我与南承曜进来,父母连忙起身叫上潋一道过来见礼,我虽心底不是滋味,面是却只能微笑如仪,眼睁睁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躬身下拜。

  见礼过后,父亲同南承曜随意的说着此次征战的情况,我与母亲自然只能在一旁微笑倾听,我看见母亲虽是笑着,眼底却不免带了些隐约的担忧,我知道她必然还在为了潋不肯娶公主的事情操心。

  不由得将视线越过母亲去看跟在她身后的潋,他今天由于是以平乱功臣的身份入的宫,因此与赵漠欧阳献一样穿了在军中时候穿的甲胄,只是没有偑剑。

  银甲清辉,又少了行军作战时的风尘疲倦,他看上去只有说不出的英姿俊朗和意气风发,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光芒,叫人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此刻,他站在那里,听着父亲与南承曜之间无关紧要的场面话,又因为家规极严不敢走开,因此,面上表情显得无聊至极。

  我见他似是努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却正好撞上我的视线,于是很快的对着我展顔一笑,眉目间明朗干净。

  我本想交代他几句的,但奈何场合与时间都不对,又想到南承曜既然已经应承过不会让潋违心的却娶公主,于是也就放下了心,只对着他轻轻回了一个微笑。

  “前菜七品:松鹤延年、芥茉鸭掌、凤凰展翅、虾籽冬笋、天香鲍鱼、三丝瓜卷、椒油茭白——膳汤一品:竹荪鱼唇…——”

  随着小太监捧着膳盒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入,太子并滟儿亦是双双步入了清和殿内,这是我自离开上京之前,太子府那一别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们。

  我看着太子殿下宽厚依旧的眉目,以及滟儿面上那抹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微笑,很多事情,突然不轻罪控制的就在眼前一一浮现。

  我想起了那支笛子,想起了董氏父子,想起了远去漠北的种种,想起了邺城苍灰低垂的天幕,想起了那个年轻战士略带羞涩的最后笑靥,也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宣政殿内的那幅题字。

  心内涌上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温婉笑着,随着南承曜一道行下礼去。

  我与南承曜行的是家礼,只是略微福了福,而父亲母亲对太子及滟儿则是行了君臣之礼。

  我看着滟儿得体微笑着轻轻抬手示意双亲起身,只是那微笑之下,或许也藏了和我一样的无奈心酸。

  见礼过后,南承冕亲厚的上前亲自握住南承曜的手,言辞殷殷的开口道:“三弟,你这次大胜北胡,真正让我南朝威扬四海,做哥哥的很是高兴啊!”

  南承曜淡淡一笑:“全靠圣上与太子圣明烛照,不然也不会有此大捷,臣弟怎么敢将功劳据为已有。”

  南承冕依旧温和笑道:“三弟太过谦了,你不知道,因着此次的大捷,父皇有多高兴,你们的班师大军距离上京还有半个月脚程的时候,父皇就已经吩咐我着手筹备着今晚的庆功宴了。”

  南承曜微笑应道:“皇兄费心了,臣弟在此谢过。”

  “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在前线浴血拼杀,做哥哥的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心备下点酒菜,实在惭愧。”

  “太子殿下身担家国社稷,乃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冒任何风险。”

  南承冕闻言一笑,也不松手,径直拉着南承曜一道往玉阶之上走去:“大家怎么都站着,这就各自入席吧。”

  清和殿宴席三级玉阶,最高一级的主位自然是留给皇上和庆妃娘娘的,我与南承曜的席位在第二级玉阶的左侧,太子殿下与滟儿坐在右侧,最下面一级玉阶则是留给其余皇子公主并一众嫔妃的席位,而玉阶之下,便是臣子的宴席。

  我们方入座没多久,第一轮御菜便络绎不绝的传入殿内,小太监拉长了的声音尤显尖细——

  “御菜三十六品:砂锅煨鹿筋、红梅珠香、凤尾鱼翅、白云猪手、串炸鲜贝、蝴蝶虾卷、菊花里脊、山珍刺五加、玉笋蕨菜、鲜蘑菜心……”

  在长长的通报菜名声中,席间众人纷纷起身,静静侯着,既然御菜开始上了,那便意味着圣驾就快到了。

  果然,不一会,宣礼太监响亮的通报声压过了御膳房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庆妃娘娘到——”

  众人纷纷行礼接驾,皇上携庆妃娘娘缓缓步上玉阶,自我们身旁经过时,我低首敛容,只闻得到一阵幽娆香气直入心脾。

  皇上与庆妃娘娘坐定,方示意众人起身入席,我抬眼看去,庆妃已经换下了方才见过的那套湖蓝色衣裙,穿着一袭明黄色绣凤凰的金丝绫缎裙,手挽玫红软烟罗,瑰姿艳逸,仰抚云髻,俯弄芳荣。

  待众人坐定后,古乐声响,十二名身着华服的宫女焚香入宴,在她们身后,是当朝懿阳公主南承睎,身关正装红裙,笑意明艳动人,亲手捧了金杯御酒,步上玉阶,在皇上向前盈盈下拜,端酒举过头顶,落落大方的微笑道:“请父皇升御酒犒赏功臣!”

  皇上如传言一样很是宠爱这个女儿,一手接过金杯,一手亲自拉起了南承晞:“怎么是晞儿亲自来了,朕方才还在奇怪怎么在席间见不到你。”

  太子起身笑着回应:“是九妹非要如此,我被她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允了。”

  懿阳公主向着皇上甜蜜一笑:“太子哥哥为了朝政日夜操劳,三哥哥为了国家浴血沙场,晞儿身为女子,不能为父皇分忧,就只好亲奉御酒,尽自己的一片心意,也算是,不白担了南朝公主和父皇女儿的名号。”

  一番话,将本不合时宜的举止说得入情入理,更能深得上意,看来真如外界传言所说,这位公主,热心朝政,若身为男子,那便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厉害角色。

  我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相府潋对我说的话——天家公主,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而这位懿阳公主,又要更费油一些。

  这样想着,不由得就带上了些宛尔笑意,转眼去看潋,他倒是一眼都没看懿阳公主,面上神情还算平静,只是眼底的那丝厌烦若不是亲近的人,是不会察觉出来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转眸看我,许是察觉到了我微笑中打趣的意味,他挑眉斜睨我,我不觉笑意更深,他也没撑下去,重新对我明朗一笑。

  “慕容潋不看他未过门的妻子,倒看你这个姐姐做什么?”

  南承曜含笑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转眸看他,略带嗔意的轻笑道:“殿下,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他唇边的弧度一深,正欲说什么,已见皇上高高举起了金杯:“朕以此酒,贺我南朝勇士凯旋,威扬四海!”

  “谢陛下!”众人纷纷举杯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杯饮尽,皇上又对席间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方才将金杯交还到懿阳公主手中的托盘上,慈爱笑道:“晞儿向来懂事,朕没有白疼你,快入席去吧。”

  懿阳公主爱娇一笑,捧了金杯莲步轻移,仪态万千的走出清和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先入为主,我总感觉她在路过潋所坐的席位时,略微的放慢了脚步,视线也有意无意的柔柔飘去,而潋一如既往的压根没注意。

  不一会儿,懿阳公主便换了件嫩黄色彩蝶双飞的碧霞罗回殿入席,她方一坐定,第二轮四十八品御菜便端了上来,乌龙吐珠、干连福海参、蟹肉双笋、沙舟踏翠、腰果芹心、明珠豆腐、草菇西兰花……无不色鲜精致,丰盛至极,而伴席歌舞,亦是准备得美仑美幻,犹如天音仙姿,疑似梦里。

  想来,南承冕为了今日的庆功宴,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虽然他为的不是南承曜,而是皇上。

  待到第三轮七十二品御菜撤下,皇上缓缓笑着看向父亲母亲与潋坐的席位,不急不徐的开口道:“慕容丞相不仅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膝下子女亦是国家栋梁,此次平定北胡一役,丞相的子女均是功不可没啊,尤其是慕容潋,亲上战场,浴血杀敌,战功显赫!”

  父亲慌忙避席而出谦辞道:“慕容一家深受君恩,所作所为均属本分,皇上这样说,实在叫臣惶恐。”

  皇上淡淡笑道:“慕容丞相就不用过谦了,朕向来赏罚分明,此次平定北胡一役的功臣,朕均已论功行赏,惟有慕容潋,因为之前并不是朝廷在编官员,所以朕迟迟没有定论,今日庆功宴,实在是不宜再拖了,朕就当着这满朝文武并众位皇亲的面,亲封慕容潋为我南朝上将军,不知道慕容丞相意下如何?”

  父亲与潋忙跪地叩谢:“谢皇上隆恩!”

  皇上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潋道:“起来吧,上前几步让朕看看。”

  潋依言而行。

  皇上略带笑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微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

  我的心里微微一沉,听皇上的语气,似乎是想在这宴席之上就提起潋与懿阳公主的婚事,虽然南承曜应承过我,可是此时此景,事出突然,我虽然相信他,可是潋却是不知道这回事的,我实在害怕他不知转圜的直接出言抗旨,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我的心内略微焦虑,不知道是不是反映在了面上,只觉得自己放在案下的手一暖,南承曜伸手覆住了我的手背,他倒是没有转头看我,只是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下稍安,还来不及表示些什么,皇上淡淡带笑的声音已经响在这清和殿内:“慕容丞相,不知道你这孩儿可有定亲,又或者是有心上人了没有?”

  父亲忙恭敬应道:“犬子年纪尚小,又一副心思全在兵法剑术上,还没有考虑婚嫁之事。”

  皇上似是满意的微微颔首,正欲开口,潋却抢先一步明朗笑道:“皇上,臣先前有幸看过皇上题在‘雪天破阵图’上的墨宝,其中有一句让臣至今记忆犹新。”

  皇上不意他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件事上,微微一怔,但或许是不愿拂了新封上将军、大概也是未来驸马的意,况且他提的又是这样一件事,于是含笑问道:“哦,是哪一句?”

  潋剑眉微扬,目光奕奕的朗声念道:“将军百战穿金甲,丈夫一诺誓许国——皇上真正写出了微臣的心声!”

  皇上微微一笑,虽是没有说话,然而目光中,却带上些赞许和得意的神色。

  而潋却突然正色敛容,对着天子抱拳跪地,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朗声开口道:“天恩浩荡,慕容潋今日在这清和殿上得封上将军,必将披肝沥胆、奋勇杀敌,以报皇上深恩!微臣在此一诺许国,若非有功业建树,否则绝不言家业妻小!”

  皇上略略一怔,随即目带笑意的开口道:“上将军有这样的心,朕很是欣慰,不过,若是真叫你戍边杀敌耽误了娶妻生子的大事,只怕你父亲要找朕诉苦来了。”

  父亲忙道:“微臣不敢。”

  而潋亦是正色道:“保家卫国,本是男儿职责,臣在邺城的时候,曾与龙飞将军秦昭有约,他保漠北,臣守南疆。今日微臣借着新封,就在这清和殿内向皇上请旨,将臣派往南疆镇守,五年为期,臣若是不能肃清齐越屡犯一事,绝不还朝觐见圣顔,列不轻言娶妻生子!” 
 
第71章

  潋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南疆边苦,齐越渐强屡屡犯境是人所周知的,因此,没有人能想到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会出言自请戍守南疆,更立下不定齐越不娶妻生子的严苛誓言。

  我心内既感慨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不期然的就想起了那一日在节南山居中,他让我不用操心,说他自己自有应对,却不想,会是这样一个法子。

  他并没有不知轻重的出言抗旨,一席话说下来,入情入理,叫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其实还在漠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潋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单纯而又少不更事的孩子,我明白的,他都明白,我懂的,他也全都懂,不过是生性高傲磊落,不愿作伪,也不愿勾心斗角的活着而已。

  他今天这样得体应对,巧妙的堵住了皇上赐婚的话,其实就连我也想要是鼓掌称赞的,如若不是,他自请去漠北,一去五年,那样漫长。

  我看见父亲面色虽然不变,眸光却略略沉了下去,而母亲纵然微笑如仪,然而眉目之间,却已经隐有恸色,再怎样极力的掩饰仍是不受控制的流露了出些许。

  他们的心思,我如何不知,怎么舍得,自己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孩子,在南疆那样边僻动荡的地方受苦,还是五年那样长。

  “南疆偏远,气候恶劣,战乱不断,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可是想好了?”

  隔了好一会儿,皇上才重新开口道,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潋会有此一说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目光里半是感慨半是莫可明状的难测。

  潋跪地行礼,正色道:“身为南朝男儿,自当以身报国,区区困苦又何以为惧?臣心意已决,还请皇上恩准!”

  皇上淡淡看了他半晌,方将视线移向父亲,开口问道:“这件事,慕容丞相意下如何?”

  父亲伏下身去,应道:“但凭皇上圣断。”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面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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