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时竟不知何言以对。
谢姑娘还在没口子地轻声道歉,碧玉想起世子待她二人的不同,不觉灰心,终于挣脱了她的手,她身子不便,还是深深地向谢姑娘行下礼去,又挣扎了自己站起身来,轻声喟叹了一句,“可是我冒失了,其实,世子欠你的,我来还又有什么关系?”蹒跚了去了。
子楚也不叫住她,百味陈杂地目送了她离去,甚么话都让她说尽了,她也不知道心里是甚么滋味。她自嘲地想想,当时可真没发现,碧玉也是这样牙尖嘴俐的女子呢。
被碧玉这一打断,她心内的烦乱竟去了许多。被大世子发现也是早迟的事吧,不然知道又要恃到何时去?自己早上执意与和川一同出去,内心也未始没有想逼出个了断来的意思。只是,也没想到,这暴风骤雨说来就来,竟不容人半分犹豫准备。
她百无聊赖地蹲低了身子,只教自己不要去想这屋子里的二个人,再想又有何用?老天爷给的命再聪明的人也计算不到。溶雪的天气,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那冷意儿却一丝一丝儿从泥地里,从空气中钻进来,四面八方,缠缠绵绵,竟不叫人有躲开的机会。她手里拈了草根,脑海里恍恍惚惚一句一句冒上来的尽是不详的句子,“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飞鸿过也,百结愁肠无尽夜”
树上扑啦啦地掉下一滩雪来,溅了几粒碎雪末子到她眼睛里,她的思维猛地一顿,衣带上的环佩相撞,发出叮铛的脆响。她抬头看看天色,却没有过去多少时辰。这日子端的煎熬,她正在心内叹息,面前却有人道,“怎么蹲在这冷风地里?”
她全身一颤,慢慢地抬起头去,和川好整以暇地站在面前,俯身伸了手到她跟前,嘴角还挂了他惯常的笑来,她顿时喜得眉眼都开了,忙丢了草根,扶了他的手站起。听得他摇头叹息,“看你平日里逞强说嘴,最厉害的人,竟然丝毫不会照管自己,我几个时辰不出来,你就在这里等几个时辰不成?明儿冻坏了可别栽到我头上来。”
她只憨憨地笑着,也不回嘴。却没注意到和川脸上霎间闪过的一丝怜惜。
终于还是和川开口,“我们去母亲屋里吧,母亲等得也急了。”子楚微微的一怔,眼睛从房门上扫过,扬起眉毛带了疑问看了他,他简短地说,“我和大哥没事。”大步扯了她出去。
子楚没看见世子,心下总觉不安。再说,这二兄弟之间的心结,并不只是一个自己,这许多的事情能在这一刻就说完?但是和川已经决意瞒她,她也只得听之。
和川却不象表面上的这样平静。其实刚才兄弟之间,一点问题也没有解决。大哥还不等他开口,先说了一句话,“你今日带她走,明日我便造反。”大哥的情绪很冷静,只是眼睛里不加掩饰的狂热。兄弟相持了一阵,谁都没有低头的打算。和川已知无法再和大哥交流,转身开了门出去。大哥也不阻拦,嘿嘿地冷笑了一声。
和川的步子迈得很大,他急了赶去和父王会面,这几年来,父亲一直在休养,家里的权力中心已逐渐由父亲转移为大哥,军中府中,皆是如此。造反这样的话,倒不是凭空说出来的。
这句话,他是断不会告诉子楚的,谁知这丫头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舒和川还没到要自己的女人为自己操心的地步呢。
将近王妃院子门口,子楚却有些踟躅,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道,“我不敢进去。”
这也是人之长常情了,和川想着等下要和父亲讨论的内容,想想不让她听见也好,不动声色地点头,“罢,你今天索性住到我屋里去,父母正在气头上,迁怒于你就不好了。”
一句话说穿了她的心思,她点点头,在他的目光里又折过身子往燕席居而去。
和川见她去的远了,方收敛了脸上的笑,问过丫头父亲在里屋,一径往里屋冲了进去。
午饭时发生的事,经王爷严令,倒没人走漏消息,但是府里人都感到了一股不寻常的空气,子楚往燕席居走去,一路居然没见着几个人。
朱雀忙带了人迎了出来,子楚说了二句话,便遣散众人,独自去了和川的小书房。
她心中有事,哪里看得进什么书去,随手拣了一本道德经,是时天下儒道正兴,华族独尚黄老无为之术,这本道德经却是人人自幼背熟的。子楚多年末读这书,此时无可无不可地翻开,迎面进眼的却是一句,“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莫之能先,其无以易之,故弱胜强,柔胜刚,天下莫能知,莫能行。”恰恰这句话触动了她的心思,她不禁象第一次读这本书一般,看了进去。
期间,朱雀送过茶来,子楚吃了茶方觉肚中饥饿,低声问朱雀可有点心,朱雀忙答应了去了,子楚又看了一阵书,听得身后足音,知是朱雀送点心来了,实是饿了,也未抬头,道了一声,“麻烦姐姐了,放下吧。”一边伸手就从盘子里拿了块芙蓉糕放进嘴里。
她这吃像实在有些不雅,大概是朱雀看得呆了,竟然没有听话。这芙蓉糕绵软香甜,她很快地吃完了一块。又说了一遍,“你先出去吧,我这边不需人了。”却仍不见人放下盘子出去,她心知不对,迅速仰起脸来,端了糕点盘子站在她身边的分明便是世子平川。
平川在背后看她吃得香甜,脸上还有一点点宠溺和笑意。却没想到她这么快转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一时不防,那神色便僵在脸上。听了她低低地,带点戒备地问,“世子怎么来了?”不由心中一痛,硬起心肠来。冷冷地说道,“二弟暂时搬去母亲那边住,你先住这处屋子罢。”
子楚心下愈惊,面上却带了怒容道,“我才不要住这臭男人住过的地方,我回自己屋子,量也碍不着小世子什么事。”
平川明知道她在装痴卖傻,看了她倔强的轻嗔薄怒的面孔,仍不禁心神旆荡,他喜欢看她这种生气的模样,总比平时不言不语冷若冰霜要好吧。
平川也懒得点破她,声音却不知不觉放缓和了,“你叫人换了这房子的铺陈就是了,二弟住母亲那边,你一个未婚的女子再住过去象什么样子?”
子楚竟一味的撒娇捱痴起来,“不然,我还住了园子去,你把碧玉接到你屋子去。”
这便是成心要和他纠缠了,平川终于狠下心来,“你也不要再拖时间了,我便老实告诉你,和川不到我们成亲是不会出来的了。”
出乎他的意料,子楚并没有恼羞成怒或是别的动作,她说的话,“你便是要杀和川,也不要吓着母亲。你先放和川住这边来。”却是用的命令的口气了。
他略怔得一怔,终于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又对她道,“阿楚,你知我先前同和川说了什么?我便知和川必然不会告诉你的。”他带了笑,咄定的残酷地慢慢地说出了那句话,“你今日带她走,明日我就造反。”他很满意地看着她脸上显现出惊讶、震撼、恐惧、厌恶诸般神色来。
她不敢置信地轻声地说,“你疯了。”低了头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她又抬起头来,“不对,你抚远军想谋反已经不是一日二日,可不要拿了我做借口。”
他却摇了头,“不是,我本来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想了跟你好好过日子,是你不容我走这条生路。”
子楚不再说话,她定定地伸出手,再拿了一块糕,木然地放到口里嚼了。
他仿佛是在解释什么,朝了空气说话,“我们偏居于这一隅之地,为朝廷苦战死守,朝廷还千方百计想灭了我家。本来我们和朝廷之势也是互为制擎,你心中也清楚,朝廷现在一心想要打破均衡,先发制人,我们若再不回应,我这抚远军,只怕也将不存于世。再说了,社稷神器,有德者居之,当今官家的天下,不也是这般来的?”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平川见她没有反应,眉宇间的那一点希冀之色渐渐淡去,他转身欲去,子楚却悠悠地并出一句,“纵使你遂心如意,日后不知又是哪个有德的来谋取你家天下?须知做皇帝不是好耍处,不然前朝废帝也不会说‘愿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这样的话了。”
平川嚯地回头,她仍旧低了头,缓缓地说,“国家大事我是信口胡说的,世子无须当真,只是婚姻之事,还望世子三思,俗话说,匹夫不可夺志,世子又何苦强人所难?”
“身为女子,总应也听过三从四德了?你一日为我的女人,终身便是我的女人,何苦还要去惹和川,使我兄弟相残,造这种孽?”世子也不动气,丢了一句话出来。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嘴角有一点倔强,神情却是十分妩媚,“我倒记得刑统中说得清楚,强奸女子,女子反抗杀之,无需入罪。”
他更不说话,收住欲往外走的步子,蹬蹬大步过来,伸手便朝她脸上掴了一掌,“我就是平日纵容宠你太过,才使得你这般无法无天,胡言乱语。”他气得声音都在发颤。
她看着他冲过来,却不偏不倚扬头受了他这一掌。平川看她毫不躲闪,心中已道不好,他这一掌用了真力,“啪”的一声,只震得他手掌发麻,她脸上便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来。
她似未感觉身受,正眼对了他,一字一句地,“世子这一掌,便还了我当日设计你与碧玉那一场,当日我为求报复出气,不惜陷害他人,好在碧玉对世子倾慕已久,甘为世子妻妾,不然我的罪过也不小呢。”她的声音渐渐低下,话语之中,颇显凄凉之意。
平川只想道歉,但他素来呐于言辞,情急之下,越发不知措辞。
她只继续,“当日华族初遇,子楚幸蒙世子青目,本是子楚福气,虽则世子对我华族始终心怀叵测,然世子相待子楚之情,子楚心下只有感激。故后来即便世子窥我华族机密在先,辱我身心在后,我也未曾有恨。何况,世子还教我遇见了和川。”她说到和川的时候,顿了一顿。
平川侧过脸去,冷笑了道,“还有什么?你对和川还有什么心思,不防一并说说。”他不欲她看到他面上的神情,但是身侧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泄露了他的情绪。
她的声音也不自觉放得温柔了,“和川?我初见和川,一心只想了借他逃离你的势力所在,后来想想,不是有种说法,‘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我也不是什么君子,为何不能将计就计,挑拨你抚远军窝里斗起?这才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谁知道,和川,人人都道风流潇洒的和川竟然是那么的寂寞。”她的声音千啭百回,柔的象水,浓的象蜜,恍若塞外一夜间铺天盖地落下的雪花,他竟不知道她是何时脱尽了少女的青涩,这样的多情妩媚。她似是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一朵恍惚的笑容。
平川隐约知道她的美丽是因何而来,那样的一种决绝凄厉使人不忍目睹的美艳。
门外,舒北压低了声音在叫“世子!”声音短促而急,平川知道有甚变故,也顾不上她,急急地走出门去。
舒北吞吞吐吐地说,“也没甚么大事,就是陈将军他们叫人进来请小世子出去喝酒。”
平川喝了一声,“他们?还有谁?话都不会说了?”
舒北清了清嗓子,忙补充了道,“还有史老将军,洪将军他们。”
平川嗯了一声,“和川回家才几日?竟和下面人混得这般熟了?陈将军请和川也就罢了,史老将军和陈将军素有芥蒂,如何想了一起来请和川去喝酒?”
这位史全毅老将军并非抚远军旧部,原是京淮路节度使,因坐了罪被贬过来的。其人资历本与北安王不相上下,朝廷调他过来,无非一是为了敲山震虎,二也是想看了两虎相争的意思。其人带了自己的一支兵马至北陲,朝廷授的职位又悬悬虚虚,含糊其词。加上史老将军仗打的好,麾下又全是他江左子弟,平日里不免有些自作主张,不服节制。――这便是朝廷插在抚远军中第一根大刺。抚远军上下想赶他走已非一日二日,双方部将之间,免不了时有龌龊。
和川回来才几日?竟然和诸将打得火热了?平川心下一阵揣摩。面上不动声色,吩咐道,“你去回了陈将军,说小世子今日被父王训斥了一顿,不便出门,说改日再亲请几位将军喝酒,再者,你去打听打听,前些日子小世子在家,素日做了些什么事?”
舒北是平川手下第一得用的家人,做事干练果断,颇有几分平川的风范,沉着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二兄弟若全是因了家务事就好办,将他往府里一放,吩咐了人一年半年地不准他出去,对外说是母亲舍不得小儿离开膝下,便是官家也没有硬话可说。只是第一唯恐涉及军务,第二,这该死的女人,居然对和川早已情根深种。如果自己执意娶她,会是什么后果?这女人性子如此激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的。其实他对她不是不畏惧的,爱而畏之,正是知道她是自己强求来的,心下对她总有一点愧咎,所以,凭了她在府里为所欲为,自己身上的无力感愈来愈重。又有什么办法?自己在她身上取走的,原是象她这样的人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自由。我不能给她自由,凡我所有的,她想怎么做有什么关系呢?
平川有些恍惚,他千算万算,就没算出来这女人与和川是真的两情相悦。前次和川提出要她的时候,平川只对她道,“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你不要祸害我兄弟。”他心里虽然早有预感不对,却一径地安慰自己,她是何等的恨自己,而和川,万花丛中片叶不沾的和川又怎会真的看上她?她是为了报复自己,而和川向自己要她是想杀了她为自己除害。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女人,自己最重视的二个人和最珍贵的二种感情,在子楚向他坦承的这一刻,双双失去。
他心里勉力定下了这次行动的目的,无论如何,向朝廷表示一下抚远军的强硬态度也是好的,只是她呢?如何处置她?平川的心头一阵巨痛。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要失去她了。
他大步地走了出去,和川,和川一回来什么都不对劲,父母、子楚、兄弟、部下。
王妃房里,王妃正细细地叮嘱和川,“大郎对谢儿的心思,年来众人都看在眼里,便是你与谢儿相好,也得顾忌你大哥的感受。说句不怕你不高兴的话,你对谢儿可比不上你大哥对谢儿,那样的千依百顺,容忍退让。论起婚姻,反而是你与谢儿较为相宜。他们二个人的性子都过强了,佼佼者易污,刚强者易折。你这些年来千锤百炼、绵里藏针,对谢儿这种火爆脾气却是恰好。”
和川惟惟诺诺地应了,他母亲又道,“我初来金州的时候,只以为这辽人都是坏的。后来,住得久了,才知道,我们历年来欺负他们也不浅。二国交战,原没有什么大道理,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念头。这样的事,不独敌国仇家,便是自己人也常有。和川,若你父王和我硬逼了你娶别家的女儿,你虽怀恨,也需知道父母是为你好。”
和川听到怀恨二句,忙起身道“不敢”,坐下来又笑了道,“母亲转了这么多弯子,无非就是想听儿子说说儿子对抚远军的打算罢了。母亲放心,和川断不会和朝廷抱了同样的心思来对付自已人,这一点和川还是分得清楚的。和川也意思也只是委曲周折,尽力保全。”
坐在一旁的王爷这才点头说话,“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岂不知道起兵不易?便是杀了偌多的人,坐上了那个皇位,也是折尽自己后人之福。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