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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子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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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旁的王爷这才点头说话,“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岂不知道起兵不易?便是杀了偌多的人,坐上了那个皇位,也是折尽自己后人之福。自古至今,三皇五帝,哪个人的后人是得了善终的?大郎毕竟年轻气盛,虑不到这里,也听不进去。”王爷说了又叹了一口气。
  和川却缓缓地解说,“大哥肩的担子太重,他为了抚远军赔进的东西太多。象我,在京里做人质捱日子还有个盼头在,还是说得出来的苦,大哥想卸担子却根本是妄想,还不能说出口。我记得大哥小时候喜欢打猎蹴鞠,后来也没玩过了。这样的事,在迎川就不算什么,在大哥却是万万不能。父母放心,儿子省得大哥的难处。”
  王爷王妃这才放下心来,王爷笑了道,“和川,你先回去歇着。不然,我叫厨房留只麂子腿,你自去烤了吃?”
  舒北回来的时候,到处找不到平川,最后才发现他主子如泥胎塑像般地站在王妃的窗外,天色已暮,也辩不出他脸上的喜怒,舒北不敢打扰,垂了手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又过得半晌,平川转身离开,信步朝偏僻处走去。舒北亦步亦趟地跟上,终于看见平川举手,方回道,“小世子回来之后,多半是和众将军齐聚了饮酒,和王将军、陈将军俱是单独会过二次,和高将军会过一次,和史将军、洪将军也聚过二次。”平川冷笑得一声不语。
  舒北乍了胆子道,“属下以为,小世子回来不及半月,和军中众将这般频繁接触,其志不小。”
  平川微微笑道,“这般时候,莫非我还要听你才刚告知的这些废话不成?”二人不觉走到园子里了。
  舒北听他主子话里并无责怪的意思,想得一想,又道,“倒不如趁小世子羽翼末丰……”还是不敢再说下去。
  平川耳聪目灵,听得前面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抬手止住舒北。二人轻声潜行过去,却听得二个女声,一个道,“夫人回去罢,这早晚天气寒冷,我们又走了这么远,倘若夫人有个闪失,我们向王爷王妃和世子交待不起。”听得碧玉道,“孩儿踢得厉害,我出来走走他才安静了一阵,看样子他也嫌屋子里闷得慌呢。”声音一如往日的柔弱,只是骄傲喜悦的成份倒占得泰半。
  那丫头忙凑趣道,“这孩子一日这样的折腾夫人,虎父无犬子,只怕长大了也象我们世子一样英雄呢。”
  平川好些日子末正眼看碧玉了,此时心内一动,抬起头来。碧玉微笑了不语,一手轻轻地抚在腹上,一手扶了那个丫头,蹒跚而行,她突地皱了一下眉头,“唉哟”了一声,脸上却是欢喜多过痛楚,“这孩儿劲儿倒大,我也不指望他是男是女,能象得他爹一半我也心满意足啦。”
  平川只觉得心里温柔的牵动,父母爱人,他在和川面前均已输得无地自容,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这样的惦记他、信服他,他再也忍耐不住,闪身而出,温言道,“这早晚,也该回去吃饭了。”冷不防倒唬了这二人一跳,碧玉定眼看了是他,掩不住的欢喜之色,面上仍是温温和和地,“见过世子。”
  平川止住她,吩咐那丫头,“你叫厨房里把我的晚饭送江夫人这边来。”那丫头欢天喜地的去了,碧玉少了人扶持,身形有些不稳,平川伸出手扶了她,将就着她的步子往屋子里走去。他向后做了个手势,舒北也跟了上来。
  和川又陪了父母说了好些闲话,方才回到自已院子。问了当值的小丫头,小丫头说谢姑娘进了书房就没有出来。他又走到书房,房里桌上一本书还翻开在某一页上,窗户开着,人却不见。和川知必有缘故,老老实实地坐在椅中合了眼睛假寐。
  过了一刻钟左右,窗户外有轻轻的响动,和川再睁开眼时,那个女子脸色红扑扑地站在他面前。
  和川笑了道,“没哪次见你是正经从门外进来的。”她笑嘻嘻地道,“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阖去”和川笑了不语,她扮了个鬼脸,啧啧地说“照情形看,你可是被软禁中人,竟然还能到处乱跑。”二人都知道情势危急,却均是笑吟吟的不放在心上。
  子楚终于转入正题,“你猜我到这里来后经历了些什么?”和川摇头,“你说罢,我懒得动脑筋。”她有些泄气,“也没别的,世子来过,然后我把他气走了。再然后,我跟了他偷听到了几句话。”
  和川微微有些动容,“你跟了大哥走?他竟没察觉?”她摇了头笑道,“我先前气了他个半死,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再说了,我那时说话的口气也是哀到了极处,料他也想不到,我还有跟踪他的力气。”
  看到和川一脸的不以为然,她吐舌换了正色,“这样也有一点好处,世子那么傲的人,不到你死,他定不会要我了。所以,和川,你大哥一口气现在全出在你身上,你这些时日可要小心了。”
  和川苦笑,“大哥素来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哪里受得这样的气?我到是无碍的,暗杀有你应付,用毒世上又有哪个精得过我?”他心下盘算,口里又道,“大哥说造反,也只是气话罢了。”子楚疑道,“你这话有何依据?”和川道,“你对政务不通,如果大哥真的起兵,枢密院只消得几道旨意,第一、说抚远军众人是被大哥胁从,只要擒住首犯,余者不究。这便消了一半的士气去。第二、从金州到中原,路途长远,朝廷还来得及调京淮、山西等路藩镇助剿。这不正是朝廷盼望的以夷制夷?现下,虽则各藩镇间均有默契,到造反,却不见得大家有志一同,再说,现在调兵权在枢密院,各藩镇间心腹主力大半已被调出互换,还有几个藩镇有这等实力?第三、除开其他人不谈,单是抚远军中的王守德、陈余庆、高凌霄三个大将。王守德也罢了,陈余庆、高凌霄俱是年轻好胜,官瘾极重的人。朝廷若许以重名,不说别的,就以北安王的封号赠给平叛之人,谁都不敢担保他们会安心跟了大哥造反到底。父王也是看清了这个,才口口声声要守时度势,做个富贵闲人。”
  听得他一条条流水价说下来,子楚笑了道,“怪道是枢密院出来的,一肚子的花花心肠。”
  和川被她奚落惯了,在和川面前,她便是说着再认真的话,脸上都带了几份勉强止住笑的模样。这时突然见她沉吟了正色道,“和川,有没有一种药能叫人卧床一、二个月,于身子又无大碍的?”
  和川一惊,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她脸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来,“照你这么说,你大哥并非不知道造反是不能的,只是一气之下说出来的话,那么,我们让他病上一、二个月,你再微调一下人事,等你大哥好起来了,再想说造反的话都说不出口才好。”
  和川也笑道,“你这主意自是好的,这药也容易得,时间有一个月便足够了,只是现下莫说我们拿过去的东西,便是在父母跟前,大哥只怕连口水俱不会喝的。”
  她转了眼睛,悠然道,“现下,你大哥千防万防,有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防的。”
  碧玉这些时日便是快活极了,世子每天除了公务便只在这边陪她,对她也是十分的温柔和蔼,看了她这里一日人来人往,忙忙地处理家事,世子只骇笑道,“我竟一直不知道,你这家务比我的军务还要忙到十分去。”一日,她腹中孩儿踢的厉害,世子笑了道,“我来看看?”带了不置信的神色伸手去摸,谁料孩子正好重重一脚踢在他的掌沿上。他的脸上立即换上了吃惊的敬畏的神色来。以后,他便常带了一丝研究的亲切的目光看了碧玉隆起的小腹。
  碧玉已然忘了谢姑娘之类的人与事,也无视世子脸上偶尔露出的迷茫失落之色,一心沉浸在她的幸福之中。
  这天,世子出城寻视。碧玉想着许多时日未向王妃请安了,正吩咐了人准备换衣服过去,外头的小丫头带了一点惊疑兴奋之色来报,“谢姑娘来了。”碧玉心下一惊,不知这煞星过来有甚么要事。忙迎了出门。她只淡淡地道,“我来没有别的事,只是以前遗忘了一点东西在这边,过来拿罢了。”
  碧玉哪里敢怠慢,吩咐丫头准备茶点,亲身陪了她进去里间卧室,陪笑道,“谢姑娘你遗失了什么东西在此?”她微微地一笑,伸出手掌,掌中有一个小纸包,“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碧玉也笑了道,“姑娘于碧玉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有何事情,但请吩咐,帮忙是谈不上的。”
  她直直地开门见山,“你也知道,小世子与我现在被世子幽禁在家,我们想早日脱身离去,这便要借你之力了。”
  碧玉怔怔地盯了那药,不动声色地笑道,“姑娘要我帮忙害世子那是不可能的。”
  她笑了笑,“害他的事,便是我想,父母和川均不会答应。你可知道,世子现下在军中忙了何事?”
  见她说的郑重,碧玉不由问道,“何事?”
  她轻描淡写地道,“世子打算自立为王呢。”
  碧玉不由失声,“造反?”
  她点头道,“你是一直跟着他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心思。”
  碧玉不再说话,想了想方道,“好罢,我答应你。只是,你也需答应我一事:碧玉有生之年,不想再见到姑娘。”
  她很干脆地道,“放心,我这辈子也不想与你家世子打一分交道。”
  碧玉从她手中接过小纸包,手有些发颤。又问了一句,“这药,确于人身无碍?”
  她似乎正等了碧玉这句话,伸手到碧玉手里,指甲轻轻地划过小包,从小包中挑了些药粉,倒进自已嘴里。
  碧玉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极是干涩,“我信你。”
  她从袖中取了一支钗子出来,大了些声音笑道,“劳动江夫人亲身陪我寻找,多谢了。”
  碧玉干干涩涩地回了一句,“奴婢就不送过姑娘了。”
  平川这日还在外边便知道了子楚前去寻碧玉的事,他无心军务,匆匆地赶回园子,碧玉一个人犹坐在里间床上发抖。世子忙道,“你休理她,她这些日子心下气不顺,寻我不到,便来找你出气,你可休得气坏了身子,中了她计。”碧玉倒没曾想世子会说出这么客观的话来,眼前一亮,犹如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浮木,带了最后的一点希望婉转地恳求,“世子,我不想再见她了可不可以?”世子皱了眉道,“孩子话!便如你父母,你再不喜他们,能说不见不管么?谢姑娘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过得些日子,她心气平了,自然无事,你只躲了她走便罢了。”碧玉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平川只以为是常事,笑了岔开话道,“你今日吃的如何?孩儿有无淘气?”碧玉眼里噗地掉下二滴泪来,终于道,“今天小厨房煮了莲心粥,我喝了二碗,倒觉得味道还好,我叫她们多准备了一份,你也尝尝?”平川知她伤心何在,见她此时欲泪还笑,不忍违逆,温言道,“好啊,我也渴了,你叫人上碗粥来我喝。”
  世子突然病了,这一场大病来得蹊跷凶猛,行动无力,食不下咽,常日思眠。碧玉眼睛都哭肿了,还是世子怕她伤心过度,又怕过了病给孩子,就搬到他原来的院子里去了,王爷王妃日夜守在侧旁哪肯离去。大夫来看了,俱说是素日使力过勤,劳心过甚,主他静养,只叫他卧床休息。于是王爷下令,抚远军军务,便由小世子和川代行指挥。
  在军中诸人却是另一番感觉,为世子的病担心之余,俱有松了一口气之感。遽料小世子一管事,雷厉风行,练兵练得竟比世子在时还要勤快。且加了许多外间的训练方法。众人倒没想到去了小鬼,来了阎王。公推了王守德来和小世子说情。小世子很诚挚地跟王守德道,“二哥,我难道不知道底下军士抱怨?这是我历年来从各军收集的练兵方法,用兵之道,在精而不在多,我无非也只是想他们能真正以一当十,威振内外才好。”王守德近日风言风语也听说了不少,知他话有所指。诺诺地去了,倒添了一篇话说与下属,也慢慢地息了非议。
  和川的新举措一项项地下来,在原来无人专管安西大营和北大营设了二名将军。却是举荐的自已的二个弟弟:三爷愈川和四爷达川。又道军务繁忙,自已终难得有世子的能力精力,索性命他二人直接向王爷交待军务。三爷和四爷倒也罢了,唯步履轻快,做事更尽心力尔,却喜得他二人的母亲妻子,满面的得色。逢人便说和川的好处来。
  朝廷催了陈余庆部去山西。和川只做沉默。最后是陈余庆忍不住过来自已开口,“小世子有何打算?”和川屏退了从人,道,“三哥请坐。”
  陈余庆笑了道,“小世子,最近王府中发生的事,我也不是没有耳闻。我是粗人,说的直话,要我陈余庆造反,除非王爷亲自跟我开口。这抄家灭族的事寻常人叫我是叫不动的。但是要将我调离抚远军,也非我所愿。故而还请小世子指点一二。”
  和川说的却是离题千里的话,“三哥看看和川,估量着和川这辈子当个枢密院正使有无把握?”
  陈余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才笑道,“以小世子的资质,若是肯用心做事,说句说不得的话,便当皇帝也不是无望。”
  和川抚掌大笑,“三哥既然这么看重和川,和川就向三哥保证一次,此去从权,便是应付朝廷的法子,待得和川得志,五年八年,总要请三哥回到故里才好。”又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说句三哥不爱听的话,三哥去山西独当一方,战功也使人易见不是?回来之时,说不定已经做到经略相公一流的人物,倒是叫父亲添得好臂膀不是?”陈余庆眼前一亮,笑了道,“受教受教,后日是出行吉日,小将便要带人马起行了。明晚在舍下备得一桌小酒,就请了几个相知的兄弟,少不得小世子也得来喝一杯。”
  和川也举手道,“这是少不得要叨扰一杯的,只是三哥可不能象那日一样苦灌和川。”陈余庆忙谢道,“岂敢岂敢?”二人相视而笑。
  这些时平川身子也稍好了些,这日天气好,他正陪了父母在园中晒太阳,听得外间马嘶人啸,不由忙问道,“外间何事?”王爷轻描淡写地道,“不是陈余庆部去山西剿匪吗?”平川一口气接不上来,倒呛得满脸通红。咳得稍定了些,他只厉声问左右,“和川呢?叫他过来!”他母亲皱了眉道,“罢了,找和川做甚么?我们谈家事谈得好好的,叫他来你们吵架又败兴。我可告诉你,碧玉生产就在这几日前后,你少管些闲事罢。”
  平川只不答话,站起身来,便往外走。王妃命人去拉,哪里拉得住。他一径地去了,和川却不在他日常办军务的房子里,守门的小校看他来势汹汹,忙说,“小世子今日未来”,平川顺手从墙上扯了他的剑,袖在右手内,又返头回府。奇怪的是,他这一番疾走,汗出得越多,行动就越见舒畅。
  等他到了燕席居,听得里面笑语,他闯进去,和川犹自躺在床上,和丫头们调笑的甚是起劲。见他进来,小丫头们忙退了出去,和川也忙忙的从床上起身,恭敬道,“大哥。”
  他更不说话,缓缓地走近。右手袖了剑,左手便是一掌掴去,“舒和川,你果然成了朝廷的心腹,抚远军的叛徒了。”
  和川却眼疾手快地闪过,“大哥,且慢。我何时又成了抚远军的叛徒?这些年来,我出尽百宝地尽力维护抚远军,大哥你扪心自问,到底谁才真正是要毁了抚远军呢。”
  平川早就红了眼睛,“枉我一直怜你一人京中受苦,处处容忍于你。常人只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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