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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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姨父的话,他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他说这是感悟,不是发现。我姨父是个作家,为写历史小说,读许多史书,正史野史一大堆。用现代观念解释历史,很出新意很来钱。人们要用什么观念来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呢?看来,我得回去一趟。
我说我得回去一趟。青青说,明天还考哩。我不理她。我说回去一趟实际上并不是对她说,是自言自语。我有时会把心里想的事自言自语地说出来,我姨父说我的这种习惯和我的外婆有点像。我外婆得了老年痴呆症,离家出走,不知所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已经三年了。青青在我后面说,明天还考哩,你来得及回来吗?我没应她。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但我不考我回家不关她的事,她慌什么?我觉得好笑。
我走到校门口,发现我们的辅导员毛彬站在大门边。一定是青青搞的鬼。
他说,罗巧巧上哪儿去啊?他像平时一样地对我微笑,他的微笑对我极有杀伤力。我说回家呀,他说不是明天还考吗?考完再回去吧。我说好啊,我听你的。他便和我一起往回走。
毛彬把我送到宿舍楼前,说我就不上去了,你好好复习吧。说实在,我有些依依不舍,与他在一起走路的感觉不一般,比和中文系的那个男生好多了。那是一种醉感,心摇摇,脚飘飘。我说你真的走了?你走我也跟着走。他微微一笑说,要聊天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着他就转身走了,让我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心跳了好久。
3
一个星期考下来,大汗淋漓,焦头烂额,精疲力竭。
这期间我收到几条短信息,全是黄段子。我读一条笑一阵,黄是黄了点,还有些意思,叫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听说这话在中文系很经典,类似我们的1+1=2。
这些短信来路不明,我开头以为是中文系的那个男生发的,他死不承认。出了小小的事之后,那男生再也没找过我,是怕受到牵连吧。我当然也不会找他,没劲。感情这东西说来有点怪,有时藕断丝连,有时说断就断。断了与中文男生的来往,我越在乎越牵扯毛彬。会不会是毛彬毛老师?这人就是这样,神秘莫测。有可能。因为发短信的人对我很了解,也很善解人意。这是专做思想政治工作人的拿手好戏。我回了个短信,说你能不能来点正经的,主流的,催人向上与时俱进的,达不到何书记的水平,也不能辱没了为人师表的形象。这是试探的意思。我立即就收到回信,说前面是转发的,这一条是自己的:一切顺利。
我扫了一眼,太俗,太缺乏创意了。不像是毛彬的风格。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又悟到这是他对我的关心和提醒。他为什么不明说?又一转念,他不能明说,当老师的能给学生发黄色短信吗?他是想逗我乐,分散我的注意力。他知道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一片苦心。我于是有些感动,不管是不是他,先回个短信报平安: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我能行,不就是那天晚上的事吗?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不怪我。他们想让我内疚,让我承担责任,没门。是的,我说过去死吧。那是气话,人生在世谁不说一两句气话,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会生气,生气了就说气话,既然是气话,就是没有道理的话,就是不经过慎重考虑严密思考科学论证的话,谁和这样的话较真谁就是傻子,谁就是神经不正常。我不和她计较,她毕竟已经遭到不幸,和她没法计较,她说过她要让我后悔一辈子,她的动机本身就有问题。我才不后悔哩,我后悔了内疚了不安了睡不着觉了就上了她的当了。
是的,她正在医院里抢救,她可能死,可能终身瘫痪,但这不关我的事,是她自作自受。他们,包括何书记和章书记都对我的表现表示不可理解,都说我冷漠,冷血动物,特别是章书记,也就是我们系那位总是阴沉着一张乌龟脸的总支书记,对我更有些恨铁不成钢和苦口婆心。他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俗话说,好死不如歹活。活着,作为一个人,是多好的事啊。
我想起他的一个外号,叫“活得像个人”。有点现代气息。听说几年前他到县里挂职当副县长,人家问他有什么感觉?他说,到了地方,才觉得活得像个人。我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在学校里,他并没有人的感觉。自己没有做人的感觉却要赶时髦,和我们大讲以人为本,可见他活得很累。一个活得很累的人来讲人生的美好,是不是有点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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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笑什么?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说我没笑,我不能承认我笑,这种时候是不能笑的。他认真地看了我一下,说,我怎么就觉得你笑了呢?我便做出很冤枉很委屈很无辜的样子,他苦笑了一下,认了。
我想这是女生优越于男生之处,章书记绝不允许男生装出冤枉委屈无辜的样子来糊弄组织。章书记接着刚刚断掉的话头说,活着是美好的,没有重大的不可克服的不可抗拒的原因,谁会去自杀呢?你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所以你的话才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刺激,逼得她非走那条路不可。我说,我们能发生什么?章书记说,比如恋爱什么的。我笑起来,同性恋吗?我们A大还没那么新潮。他说不是同性恋,她不可能爱上你你也不可能爱上她,这是我们充分调查了的。我冷笑一声,你们还调查了什么?章书记说,那就看你的态度了,比如,你们同时爱上一个什么人,或者一个什么人同时爱上你们俩。
这是我没有想过的问题。难道她爱上了中文系的那个男生?他不像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男生,虽然他整天赶时髦写一些半死不活的诗歌和酸溜溜的散文,总是在诗文中表现出被许多女孩子缠得喘不过气来的无奈,但小小看不起他,他也看不上小小,这我知道。总不至于她以为我看上了我们那个大脑壳班长吧。恶心。难道她爱上了我们斯斯文文的辅导员毛彬?这就难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看出我暗中喜欢上毛彬?一时想不开,就把我的一句气话当真,这也太没道理了吧,按一般的逻辑,应该是她让我去死才对啊。
我有点茫然地看着我们的系书记章老师。他是名副其实的领导。他的名片写着:全国高等院校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会员、某省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理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动态》特约评论员、A州大学学生工作领导小组成员、A州大学数学与信息科学系党总支书记(正处级)。
章书记很亲切地微笑着。他认为他击中了我的要害,他等待着我的检讨。我的检讨会使他们的工作实现突破性进展。
我说,章书记,你们能不能再仔细调查一下,我想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们不可能同时爱上一个人,也没人会同时爱上我们。
章书记很不高兴,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你也不必对别人再提起。这是对你的爱护,懂吗?我说我懂,连章书记的这一片苦心都不懂,我还是个人吗?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走了。
4
章书记走后,我越想越不对,我得把事情搞搞清楚,不能蒙受不白之冤。我于是到毛彬的宿舍里找到了毛彬,我对他说,毛老师我想找你谈谈。他微笑地说,好啊。我说这里不方便(我说的是真话,他的宿舍常有人来),我们找个地方,这事很重要。毛彬看了一下手表说,要不我们到来来来,我请你吃饭。我听说过来来来。来来来是个有点档次却又不是太有档次的酒家,很适合工薪阶层消费。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校园,在校门口打的,很快就到了来来来。一进来来来,便有一位小姐冲着毛彬笑道,毛老师来了,还是老地方吗?毛彬说还是老地方。于是她就把我们带到一个叫去去去的包厢,我一看就笑,来来去去的,是让人来还是让人去?毛彬说,这你就不懂了,有来有去才叫生意兴隆。进了包厢,毛彬很随意地做了个手势,又象征性地挪了一下靠背椅,很西方很优雅,我一时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那里。他微笑地说,请坐。我说不,老师先坐。他说今天这里没有老师只有朋友,女士优先,请。听到朋友两字,我突然很感动,也很害怕,联想到那些来路不明又有点那个的短信,脸上更是热烘烘的。
主食是北方饺子,还有几样菜,小姐上菜时说了菜名,很好听,可我听过就忘了。还有一瓶酒,是时兴的长城干红。吃了饺子,毛彬端起高脚杯说,来,我们干一杯,祝你一切顺利。我想起那条来路不明的短信,也是一切顺利,很感动。我说毛老师我最近常常收到一些来路不明的短信。我还没有说完,毛彬就说,既然是来路不明,就不用去管它。我急了,脱口说我以为那是你发的。他说是吗?都说些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别再想那件事了,才不会把自己搞得太紧张,风声鹤唳,疑神疑鬼的。放松,绝对的放松。他这么一说,我又怀疑起自己来了。短信的事也就不说了。我说没想到会出事,这事不能怪我。他说,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看我睁大眼睛,他再次强调说,这事不怪你。我说你真这么想?你那天为什么也冲着我嚷嚷?他说那天他不能不这样做,但他一直认为,一个人想死,与另一个人是没有关系的。一个人想死是她自己的事。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我太激动了。知我者,毛彬也。毛彬说,现在我们喝酒,不提那件事,好吗?我一口气把一杯酒喝了,样子很听话。他又给我倒了一杯,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一直没有机会说。我脱口说,我也是,只是不敢说。他说,我们现在都说了,这就好,不是吗。我想,那些短信一定是他发的了。他既然不想说破,也好。留点神秘,留点浪漫,留点肆无忌惮的想象空间,更有诗意。
我说,毛老师,人家说你考了研究生,是真的吗?他有点无奈地说,考是考了,不知能不能考上。我说,当辅导员不好吗?他说好什么,没底。我又说,听人说你和小小好,是真的吗?毛彬说,谁说的,胡扯。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说,没人说,是我想的。
毛彬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对,一定有人说。是章书记说的吧?我大吃一惊,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想就是他。我说他也没明说,是我从他的话语中揣摩出来的。我把章书记的原话重述了一下,他问你怎么说,我又把我的原话说了一遍。他说你说得好,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我很少受到姨父之外的长辈和师长的夸奖,心里有些得意,说,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罢了。毛彬一脸严肃,说他是在暗示,设圈套让你钻。我说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说也许对他没什么好处,但对我却是天大的坏事。
我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小小吗?就没有一点,一点点,零点零一点点,或者一刹那间的喜欢。他说你在乎这个吗?我说,我在乎。他说,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我说,在你们男生,不,男人的眼里,她可爱吗?他说,一点也不。但她很特别,很有吸引力。他还说据我所知,很多男生都把她当梦中情人,是梦中的情人,不是我们通常说的那种梦中情人,那种梦中情人是在现实中想追求的情人,理想的情人,而她,只能是梦中的,现实中没有一个想去追,也没有一个敢去追她。她很可怕,谁都不敢惹她。我说我们班长不是在追她吗?毛彬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那个人不是正常人,他只属于数学,没有七情六欲。我说,毛老师你是说,男生们都知道她会自杀是吗?他笑而不答。我大声喊,我太冤了毛老师。
毛彬说,喝酒,我们喝酒,就我们两人。
我忘了我们是怎么结束的。我醒来时,已经躺在我自己的床上了。我问青青,他呢?青青说谁?谁让你喝成这个样子?我说,谁也没让我喝,是我自己去喝的。我不糊涂,我清醒得很,既然毛彬不让人知道我与他喝酒,我就不能出卖他。但我一定要问他,他是怎么把我送回来而又不被人发现的。他是个西方绅士,又是个东方高人。但是,他这样一个高人会不会在暗中爱上小小而又让人没有感觉哩?章书记是不是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想把他牵扯到小小的自杀问题上去呢?要不毛彬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如果是的话,章书记也不可轻看。我得小心,人生无处不陷阱。
青青说,你不必太当回事,你看把自己醉成什么样子。我说我不当回事,别人却要当一回,让我不清静。我这样说主要是为喝酒找理由,并不怎么当真。兰兰爬起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你喝多了,你是听说小小的父母亲和弟弟来了才去喝酒的吧?每次考试之后,兰兰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很随和,很关爱别人。显然,她考得很好,小小的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我没听说,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她又说,他们想来找我们,当然主要是找你,学校硬是把他们挡住了。青青看了一眼兰兰说,找我们做什么?巧巧说得对,这事与我们无关。兰兰说,我想也是,她现在不自杀,将来也会自杀的,她就是这样的人。青青说,我想也是。
我吃了一惊,大家都这么想,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不由自主地看一眼小小的抽屉。我知道那里藏着一本日记本子,她每天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在上面写什么,一看到我们进来,便急急忙忙锁进抽屉里。几乎是同时,青青兰兰也看了一眼小小的抽屉,合谋似的,我们都有同样的一个愿望,可我们都不说话。
5
这时,章书记和毛彬一起走进我们宿舍。我特地看了一下毛彬,他看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我知道他是装出来的,我现在才明白,他是一个天才的演员。不是说人生就是一出戏吗。我也许是个本色演员。章书记吸了吸鼻子说,喝酒了。青青为我掩饰,说考完了,放松一下。章书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毛彬一眼,说,小小的父母弟弟来了,等一下,准确地说是九点半,他们想到宿舍来收拾一下她的东西,学校的意见,让你们回避一下。
他说这话时脸部没有半点表情。我们三个对看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的心尖跳了一下,小小是不是已经死了?毛彬说,你们把自己的东西集中一下,不要和她混在一起,省得拿错了。青青说,她的东西从不和别人放在一起,我们也不动她的东西。章书记拿眼睛看了一下小小的床铺。青青知道他的意思,说,被子是我叠的,那样子不好看。不是每天都检查吗?听说每天检查宿舍评星级是章书记的一个发明,他还写过这方面的论文在全省高校政工年会上宣读。章书记什么也没说。我想说她有一本日记,也许对你们有用处,想想又没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兰问要我们回避多久,章书记说要不了多久,我们会和他们一起来的,你们放心。我们一人拿一本书,默默地走出自己的宿舍。
我在走出宿舍时竟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平时进进出出无数次,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怪怪的,摇摇晃晃,酸酸的。我明白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非正常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窝。小小那天晚上冲出宿舍时,难道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青青说我们上哪儿?我说随便。兰兰说,我还是上图书馆吧。青青说,我们去竹林,说不准能看上几出好戏。我们来到竹林,果然成双成对,你拥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