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音乐江山-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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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别人一鼓励我,一吆喝,我就会豁开了上。我一口气唱了五六首,唱得口干舌燥,却兴致勃勃。
太好了,刘欢说,还想听。
那我就再唱,我说。
这时候,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突然冒出一句:
你刚才说,是谁介绍你来的?
金兆钧啊!我惊讶自己刚才居然一直没发现他:那是我哥们!
怪了,中年人站起来,我怎么不认识你?
你谁啊?
中年人嘿嘿一笑:我,就是金兆钧。
我没想到,半年后第二次跟金兆钧打交道,却是口舌之争。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用惊人的速度红遍全国,我便洋洋得意,见谁都昂首挺胸,有了点人来疯。
王晓京找黄燎原做陈琳的宣传,没有找更负盛名的金兆钧,有人就来跟王晓京说,金兆钧不高兴,在某些报刊上对陈琳提出了质疑和批评。我不干了,说他会写文章,我也会写,我要拿起笔做刀枪,和一切诽谤王晓京,陈琳,诽谤我作品的敌人做殊死搏斗。
于是,我帮黄燎原写了不少文章,挤兑金兆钧是顽固势力的代表,跟不上新时代的潮流。很奇怪的是,金兆钧居然一声不吭,没有反击。
《我的音乐江山》 摇摇滚滚地活着金爷(2)
王晓京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所以,就找了个机会,拉上我,去见金兆钧。
金兆钧一见我,好像没认出来,对我爱搭不理。
对不起您老了,下手狠了点,我没大没小地说,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金兆钧眼睛一翻,梗着脖子问。
我嬉皮笑脸地说:您老贵人多忘事,当初戳穿了我,我这是报仇来啦。
金兆钧一愣:哈哈!你丫这么快就混出来啦?
那是,我洋洋得意地笑:你以为我还在地下通道卖唱呢?
金兆钧大言不惭,顺杆往上爬:要不是我提醒你别找刘欢,要找郭四苏越晓京这些做实事的人,你能有今天?
一来二去,数次推杯过盏后,就跟金兆钧成了朋友。
他有个绰号,叫“金爷”,盖因他是地地道道的旗人,好像还是正黄旗。“爷”是旗人对大老爷们的一种尊称。在我心目中,满清人虽然把祖国的大好河山弄得一塌糊涂,但八旗子弟当年还是很勇武的,应该给予他们应有的尊敬。
所以,我就随大流,也叫上了金爷。
金爷天生异相,不是一般人。金爷有猛将般的紫红脸膛,眉毛隔得很开,一旦正经,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就在瓶底般的眼镜片后显得很无辜,又很执着。金爷身材高大,走起路来甩手甩脚,一步三晃,远远望去,竟能依稀看出点左手鸟笼子,右手铁蛋子的风采。
九四年,南京搞了个“光荣与梦想”大型新生代演唱会。那是我参与过的最大的一次盛会。北京,广州,上海的音乐人全都到齐了。无数歌手俊彩星驰,都在渴望着一展歌喉。无数词曲作家等着上台亮相,继北京音乐台九三晚会后再次风靡一把。无数乐评家闻风而动,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后援潮。无数媒体人士也都纷纷出动,尽情参与。这真是令人愉快的年代,体记都削尖了脑袋渴望变身成娱记,却不知道几年以后,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又削尖脑袋想变回去了。
金爷在这次活动中,留下一个令人吃惊的举措:他拉着广东著名音乐人陈小奇的女弟子甘萍的手不放,生生拉了一夜。
那天演出完,我们聚在金爷的房间,听他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四荒八极地掰乎。帮腔的还有我参赛时的老师宋小明,北京音乐台的张树荣,以及新华社资深记者秦杰。这几个人,后来被戏称为“京城四大闲人”,对流行音乐国内做出了巨大而充满调侃的贡献。
金爷,咱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拉着甘萍的手不放?我问。
着什么急?知道四大红四大白吗?知道四大惊险四大悬吗?金爷美滋滋地呷了口啤酒,摇头晃脑地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笑眯眯的说,金爷,您要真有那本事,就……给我看看?
金爷的手很大,很热,很有力量。金爷不断摩挲着我的手筋,眼光却越过我耳边,穿透墙壁,射向无穷远的虚空。
谁也不敢吱声,良久,烟灰缸里的烟头才呲地一下,浸着了不知道谁的口水。
万籁俱寂中,金爷神袛般的语调缓缓响起:富贵看精神,功名看气概,相由心生啊……你的智慧线和生命线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延伸,在月丘上化作一条曲线,彩虹惊天,不错,不错。
月丘?这块儿吧?我说。
嗯,月丘象征着浪漫感性的能力和充沛的想像力,搞艺术的,就得有你这种手,嘿嘿。可惜啊,智慧线的末端下垂,暗指运气不稳,你要在人际关系上多加注意啊。
到底是好是坏啊?我说。
金爷睁开铜铃眼,深深凝视着我,我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金爷低头,唏嘘一声。
怎么了又?我说。
你有亲人,已故,对吗?
没错,我说,五六年,我大伯参加平定西藏叛匪,牺牲了。
你二十岁左右,遇上一场大难,差点死了。
太对了,我毛骨悚然:二十一岁,北大开除了我,我还真想过自杀。
但是你有福气,金爷莫测地一笑,好好干,等着运气从天而降吧。
金爷有古人遗风,遍撒风流,广交四方,令我十分羡慕。
还是在南京,他看完我的手相,我们就出去喝酒吃饭。夫子庙一带的夜市是很有名的,让我们这么多人去一闹,更是喧嚣非凡。上百米长的路边,一字排开各种散发浓香的美食,老板伙计们穿梭其中,点头哈腰,高声笑骂着。火锅烟雾袅袅,桌上觥筹交错,音乐人们按照各种门派,地域,喜好,分坐于十几二十张桌子旁,大吃大喝,不亦乐乎。
光头李进是我同乡,我们刚认识,可谓惺惺相惜。我正在和王晓京们喝酒,他和张萌萌跑过来,要我去给他们的掌门人陈小奇敬酒。陈小奇刚写了《涛声依旧》和《大哥你好吗》,光彩照人,气吞山河。他也是写词出身,比我资格老得多,我想,去敬敬也是应当的。
《我的音乐江山》 摇摇滚滚地活着金爷(3)
我脚踩酒意的祥云,端着酒杯,飞到他们酒桌。全都是广东太平洋的,陈小奇大概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近乎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他的众弟子聚集在他身边,宛如一个众星捧月的黑道门派。旁边还有个金爷,宛如一个笑眯眯的异族谋士。
我嚷嚷道,小奇兄,你是我前辈,我专门来敬你一杯,祝你写出更多更好的歌!我先干为净!
我端起杯,仰头一口喝下。
陈小奇大概以为我是弟子们弄来灌他酒的,于是很不高兴,在我喝完后,直愣愣说:不行,先干三杯!
我本轻狂,此时见周遭俊男美女全是一副轻蔑模样,顿时,脑门顶上蹭地蹿起一股无名火。
你喝吗?我说。
陈小奇满不在乎地说:给他满上!三杯!
我长声大笑,在弟子们紧张的神色中,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杵,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好些人找我。李进和张萌萌是来道歉,金爷是来说明,说陈小奇在我走后,觉得失礼,要他来道个歉。
那好啊,我拖长了声音,让他亲自来。
你丫太摆谱了吧?金爷哈哈大笑,怎么也应该尊重一下人家吧?就算他错了,好不好?我给你赔礼,我干三杯。
金爷说完,抓过桌上的白酒,呼拉拉倒了三杯,端起一杯,斜睨着我。
我才不吃这一套呢,我说。
金爷挤眉弄眼,连灌三杯。
哈哈哈,我大笑着,十分轻狂。这是我的黄金时代,我谁也不怕,谁也不能惹我。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我搂住金爷,大声嚷嚷。
后来就跟金爷交往多起来了。金爷是一面旗帜,全国各地的颁奖晚会,总是要叫上他,否则就总觉得不权威。
金爷是个了不起的旅行家。他不像我,每次都要拖着个大箱子,好像不是去演出,而是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会背个干瘪的旅行包,轻松,快活,写意。
你就不买些土产什么的?我忍不住问。
土产能有多少?金爷说,你又不是演员,你用得着带服装吗?弄这么大箱子干嘛?走私哪?
也是哈,我点头称是。
但到了下一次,我肯定还是要带很多东西,比如CDwalkman,十几张碟,比如好几套外衣,内衣,假模假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人样。我知道,很多的乐趣,就在我这种荒谬的理念下变得索然寡味了。但我就是忍不住,好像我不带这么多东西,就很丢份。
金爷每到一地,总要去探访名胜古迹。他不像我们,只知道赶紧演完,就狂吃狂喝,然后找地方去抛洒体力和金钱。在沈阳,他不管多累,也要去一趟故宫;在南京,不管时间有多紧,他也肯定要去中山陵和长江大桥。
金爷站在狂风劲吹的大桥上,说:这,就是长江啊!
我瞧着几百米下的江面,混浊,辽阔,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只有一些勉强涌上来的史料,名句,让我感到些份量,这怎么能和卡拉OK的纵情狂放和迪厅的贴面柔情相提并论呢?我血气方刚,青春年少,有的是资本让我挥霍。
我们去辽宁斯巴露参加中国流行音乐年度十佳颁奖,我跟金爷一屋。那天从外面疯玩回来,我累得要命,洗了洗,往床上一躺。
聊聊?金爷懒洋洋的声音。
聊吧,我有气无力地嘟囔。
金爷中气十足,兴致勃勃地扯东拉西,从文艺复兴到未来世界,从解放前到上山下乡。什么都好像跟他有关,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架不住眼皮已经合上了。我恍惚看到年轻的金爷,挥动着屠龙大刀,朝一帮走资派猛杀过去,于是一惊,醒了过来。
金爷浑然未觉,睁大无辜的铜铃眼,满怀倾诉欲地给我上刑。我想挣扎,但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回到梦境中,看金爷怎么狂施诡计,却还是被赶下乡,看他怎么在队里偷鸡摸狗,又怎么被抓住,给人唱了个什么歌被放了。我看到他怎么在队里成为了文艺骨干,怎么回城,怎么进了中国音协,怎么又热爱上了流行音乐,不能自拔,愿意当个急先锋。很多人说他老套,过时,他不在意,他知道什么是适合流行的音乐,他知道中国人血管里流的是什么东西,这种东西,不管多花哨的音乐,也不能改变其万一。
你……最喜欢……什么歌?我迷迷糊糊发出一丝声音。
你居然不知道?
《我的音乐江山》 摇摇滚滚地活着金爷(4)
我在昏死过去的前夕,依稀听到这声怒吼。
后来,有次在上海跟刘欢通宵喝酒,金爷说,他最喜欢李春波的《小芳》。
就那个?我很不以为然。
但是很久以后,当各种各样锣鼓喧天的hiphop和节奏布鲁斯充斥了整个乐坛,当乐坛更重视外在,而不注重内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成了又一个喜欢《小芳》,沉溺于怀旧情绪的金爷了。
金爷总在令我吃惊,就像我总是令他吃惊一样。
九三年,王迪接受委托,制作红霞的专辑。
那天,北京上海广州的音乐人们一起开了个什么会,会后王迪说,到我的新工作室去看看吧!我们就跳上好几辆车,呼拉拉开到小黄庄。
王迪租了一套巨大的平房,好几间都摆满了各种乐器,还有号称四十万扛来的大调音台。当时在北京的音乐人里,有这么多行头的,实在是太少了。
我们都很好奇,一边问这问那,一边羡慕地东摸西摸。琴架上摆着王迪四处找来的很多歌,金爷拿起一张:高枫写的吧?
王迪说,是啊,我准备用它来当主打歌。
金爷点点头:《让往事飞》,不错啊,这名字。
王迪说,它有一种很特别的节奏感,我觉得有流行潜质,金爷给看看?
金爷当仁不让,照了一眼谱子,就哼起来。
我们顿时张口结舌:金爷居然连词带曲,一口气全唱出来,非常精准,非常流畅。
牛逼啊!王迪赞叹,我就不行,这儿很少有人行吧。
我也不行,我说。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想到,金爷还有这么一手。
还有一次,是在九四年上海东方风云榜。我大闹中山宾馆,金爷被我压在身下,用死扣死死锁住我,张轶倩用安眠药加啤酒麻醉了我,我英勇地倒下了。
醒来后,我头疼欲裂。跟三宝赵小源贫了几句,黑马叫我去赔一百多块钱。等我从饭店管理处回房,看见金爷正襟危坐,目光灼灼打量着我。
啥都别骂了,成不?我脑袋都要裂成俩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骂?金爷笑眯眯地说,万一我要夸呢?
歇了吧,我说,你敢说昨天没骂我?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昨天你都没意识了,今天不然,你醒了,正是说事儿的时候,金爷振振有辞。
说吧,我听着。
首先,要说你几句。
你看,来了吧?
你不该把人家小姑娘吓成那样。都那么晚了,人家要回家,你都醉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让人走,全北京全上海全广州的音乐人都看着你丫呢。
我给你们丫丢脸了,我颓丧地说。
你怎么闹腾,是你自个儿的事,最多牵扯上潘义,但不该拿人家小姑娘出气。
嘿嘿,我无言以对。
不过呢,你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喔?我没回过神来:您是说,我以后走哪儿砸哪儿?
你没弄懂我的意思,金爷说,有时候释放一下,发泄一下,也是好的。你要保持锐气,成为一个焦点,明白了吗?
我还不够锐啊!哎唷脑袋疼死了……你还要我干嘛?这么闹还不丢脸啊?
你这么一闹,反而出名了。人们喜欢有个性的人,哪怕他有缺点,从你自身的发展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我不能当一辈子老实人
明白就好,金爷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狡黠的微笑。
几个月后,大地挖墙角成功,签下了原来属于正大的潘劲东。大地老板杨剑很高兴,把我们全都拉到京西宾馆去度周末。
我们邀请了很多朋友,包括四大闲人。
终于有了个商业性不错的一线歌手了。大地有非常雄厚的制作力量,我们号称四驾马车,但总是不能得到在一线红得发紫的歌手。有些歌手只希望让我们制作,却不能接受一纸约束他们的合同,这对我们是不公平的。比如毛宁,就没能谈成。
三宝弹着大堂里的钢琴,景冈山就着唱了一曲《爱你几回不流泪》,引起满堂彩。我灌了一通啤酒,奔到楼上的卡拉OK,一顿纵情歌唱。每个人都在举杯欢庆,到处欢声笑语,气氛热烈。我们留下了很多合影,其中有一张是潘劲东和我和金爷和秦爷。我做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