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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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这些词语的。男生和女生模糊一点,更能符合诗歌模糊的身份。屋子里音响的
声音非常清晰,这时女生动情地朗诵着:
宇宙享受着坠落的快乐
我们是一群坐在去地狱的列车上的人
唱着天堂的颂歌
纵使沦沦的宇宙沉迷于子宫的暗夜里
在悲剧的进行曲中倒下去的人啊
你们的灵魂将发出了魔鬼惊怕的声音
……
女生朗诵完,全场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但是她并不在意,身体轻轻一摇,
她披着的如瀑布般的长发整齐地往身后散开。她走了下来,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手里还拿着诗稿。
我把烟头扔掉对她说道,你刚才朗诵得真好。女生安静地看了我一眼,轻声地
说了一声,谢谢。
我又对她说,我们真的是坐上了一趟去地狱的列车。
女生轻轻地说,是的,这是时代造就出来的结果。她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她
看着前面,像满怀心事。但她的眼睛明亮如水。她又说,你是诗歌协会的吗?我说,
我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没有信仰的人,闲来凑热闹的。
你也没有信仰?女生转过头问道。我苦笑了一下,说,是的,信仰是什么?是
耶和华?柏拉图还是弗洛伊德?我的灵魂已经踏上了万劫不归的地狱之路。
我看着女生,嘴角向上呶着。我又说,平庸时代没有崇高和伟大,也没有信仰,
人类已经陷入了分工琐碎的生活细节和方向模糊的怪圈里,你知道吗,上一代又在
开骂我们这一代没有思想了,他们甚至不想和我们为伍了,想想我们真该被人家骂。
女生的眼角闪烁着光芒。她说,是的,每一个上代人都在骂下代人,说一代不
如一代了,但每一代人都活得很好。
但我却马上接过她的话说道,可是我们这一代活得很好吗?我们只是一群没有
棱和角的平面人而已,也就是只知道可口可乐,牛仔,寻找刺激,飙车,享受着堕
落的快乐!
女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轻蔑和高傲。她说,这叫堕落吗?每一代都有自己的活
法!我们生是这个时代的人,时代由我们来定义。准确地说,这个时代没有堕落,
只是我们老是拿过去来做参照物而显得我们很平庸。平庸才是这个时代的病根。
我也很轻蔑了。我对她说,难道平庸就不能造就堕落?虽然我们身上穿的是这
个时代的牛仔,喝的也是文明的可口可乐,可是却承受着灵魂没有出路的巨大的悲
剧,我们本身也已陷入了时代的悖论之中!
我看着女生。她的眼神由有神变成黯淡,却缄默不语了。她好像很厌倦这种无
聊的讨论。
好久,她才又说,这是时代的悖论!也是一大悲剧,有时候我们去反对的却是
我们尽情去享受的,我也想不明白信仰这东西它姓什么?它在哪里?它到底是虚无
的还是实在的?我想摸也摸不着,想想有时候我也很悲观,觉得活着好压抑,什么
意思都没有!
女生目光里的光芒彻底消失了。我想我和她不能再深入地去交淡了,生活和时
代是一张网,我们怎么飞也飞不高,飞不远,只能像困兽一样只能疯狂地自慰了。
我说,我叫马成,很高兴认识你。
女生说,我叫车蒂,中文系的,希望有机会我们再能聊聊,你很健谈呢。
我鼻孔哼了一声,自嘲地说道,其实我很堕落,像躺在一潭死水里,我已经搅
不起任何波浪了,但情绪每天都很不稳定。
车蒂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她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一代衰老太快
了,一过了二十岁就不可思议地接近了坟墓。我们这一代的命一定都很短!
五
周末我总要上诗歌之屋听那各种各样的人朗诵各种各样的诗歌。那也是没事干
的人去的一个好地方。他们的诗其中有颓废派,有玩世不恭派,有没有底气的激情
派等等,像菜市场上摆设的各种菜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爱好,互不攻击和干涉。
玛丽却是不喜欢这种地方的,觉得他们有点做作和矫情,比化了装的东施还恶心。
她的爱好只是想和我做爱,然后吵着帮她找世界上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窗外的阳光很灿烂,我又伏在阳台上看着大街上笨拙地
爬行的动物。我已经不喜欢数来数去了,而是看着他们盲目地在运动。整个下午我
都在看着这场交通的混乱怎么开始,现又看它怎么结束。我觉得白天是一个非常痛
苦的日子,我觉得世界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没有一件事情是有意义的而且让我认
为是有价值的。
玛丽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她这一次没有踢门。她说要死人了。
我说是的,要死人了。
玛丽说你要死叫我一起去死。
我说好的来吧。然后做了一个跳跃性的动作,我说这个自杀的姿势是不是很美?
玛丽惊恐地看着我。我的一只脚已挂在了阳台上,一只脚腾在半空,双手托着墙壁。
她说,你要干什么呀,快点下来。
玛丽哭了。她真的哭了,她说她已经三个月没来那个了,昨天呕得很厉害,是
不是怀孕了?我望着窗外说,什么三个月不来了?
玛丽跑上前把我拉下来,吼道,月经啊,你难道不懂吗?你快点陪我去看一下
医生。
我抽出一支烟点着,烟星在夕阳下仍能一闪一亮的。我说,怀了就打了呗,有
什么大惊小怪的。玛丽却抓住我叫道,你以为我是得了小感冒啊,说得这么轻松,
你知不知道会要人命的!我说你叫什么,怕全世界不知道你有了吗?
玛丽小声地抽泣着。她说,明天陪我去医院看一下医生好吗?我又喷了一口烟,
烟雾弥漫上了玛丽的脸。我说好了,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要去的医院在五公里之外。那是一个相对保险的地方。玛丽没有涂上口红,也
没心思化妆了。这个女人在干那事时放荡无比,上个医院却好像让她去杀人似的畏
缩。她憔悴了,头发还乱蓬蓬的,发出一种怪怪的咸味。我把头扭向窗外,灰色的
世界快速地往后面奔跑着。它好像把有意义的东西都纷纷地揣在怀里逃避着我。
妇产科的人挺多的。有挺着大肚皮的少妇,还有满脸忧愁的学生模样的少女。
玛丽如坐针毡,她时而又从队伍中跑回来,把我手里的报纸抢过去叫道,你还能悠
闲地看着报纸,你知不知道我双脚已发软了。我把报纸夺回来说,你进去吧进去吧,
一回生,两回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把玛丽推到了门口,然后又在翻着无用的报
纸,报纸和世界一样无聊,广告和娱乐新闻如蠢虫一样爬满了版面。
玛丽终于拿着一张化验单走出来了,她的脸色很难看。我说怎么样?玛丽却扑
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我又问道,有了还是没?
玛丽哽咽着说,两个月了。她说着就咬着我的肩膀,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踢门
洒脱的女人。
我扶着玛丽来到了手术室。门外等着打胎的人排了好几个。她们的脸色随着门
里传出的杀人似的女人嚎叫声发生了丰富的变化。玛丽低着头,我感觉到她的脚在
发抖,她的手也是冰冷的。
玛丽。一个嘴边挂着口罩的医生在门口叫道。玛丽猛地抬起头,她眼睛迷蒙地
望着医生又看着我。我说,进去吧。
我听到了玛丽那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它仿佛像一阵头顶上的轰雷,把我的头轰
得一片空白。我想,这难道就是我二十岁的见证和礼物吗?
电话是在一个中午响起的,是车蒂。她是诗歌之屋里唯一让我认为有听她朗诵
的必要的诗人。她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到我宿舍楼下等我,我送你一件礼物。
我说什么礼物?这个世界上还有有意义的礼物吗?车蒂却深沉地说道,是一件
很有意义的礼物,你不要拒绝,我每个朋友都送上一份。我想了想,笑不出来。说,
好吧,我现在就去。
当我走到车蒂宿舍楼下的时候,我看见诗歌协会的几个校园落魄诗人也在。他
们问我道,是车蒂叫你来收礼物的吗?我说是的,你们呢?几个校园诗人面面相觑,
疑惑地看着我又望了望楼上。
车蒂的头颅从阳台上露出来了。她在七楼,冬天的阳光像妖冶的女人嘴里吹出
来的气,有点冷还有点怪味。这时有人惊叫了起来。车蒂从楼上一张张地散下满天
的白纸,它们像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悠扬而又快乐地飞翔着。我抓住一张来看,原
来是她的诗稿。我看到了一句:荒芜的灵魂需要崇高的死亡来拯救!
车蒂接着从阳台上跳下来了,这是一个让我们感到无比惊愕的和壮烈的动作。
我听见大地嘣的一声又复归无比的安静,一朵鲜艳的血花盛开在我们的脚下,像冬
天里一堆霜红的树叶。
六
我站在路口,迷茫地望着来来回回从面前经过的车。一辆长途汽车停在我面前,
一个售票员从门口伸出一张不干净的脸问道:小伙子,走不走?
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又看着我讨好地问道,走不走?我终于还是轻轻
地摇了摇头。汽车不情愿地慢慢开了出去。但是在十步远的地方,汽车又不放心地
停了下来,售票员远远地向我招手道,走不走?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售票员不知怎么让我移开了脚步,我突然对她说道,等一等。
汽车上了高速公路,售票员走到我身边问道,小伙子,哪里下车?我说随便。
随便?售票员看着我,她的眼睛止不住地扫着我,我没有行李,两手空空。我感觉
到了她奇怪的目光,说道,终点吧,就终点下。
终点离我莫名地离开的那个城市有三百公里远,也是一个小城市。汽车开进这
个陌生的世界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城市的街灯像一些鬼魅的眼睛在亮着。我走到
哪都好像感觉到这个世界是一个阴气重重的世界,认定是它制造了玛丽在医院里发
出那声声尖厉的叫声和车蒂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姿势。还有白马的疯狂,彭扬的恶
心及我现在没有灵魂的游荡。这个狗日的世界多么的没有意思啊!
我在一个天桥底下躺着,天桥下躺着各种各样的人。我抽着烟,迷茫地望着天
空。我想,我就这样过一夜吗,或者一直这样流浪在外面过下去?
兄弟,能不能给支烟!有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像是跟踪了我多年的鬼魂的声
音。我扭头看去,一个中年模样的留着长发的人在擦着吉它。我不哼一声,给他扔
了两支烟。
兄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中年人又问道。
我说我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中年人哼地笑了。他说,看来你是一个迷路之人。我说是的,我从十六岁就开
始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中年人靠了过来,他的手厚重有力,他吐了一口烟说,不是这个世界抛弃了你,
是你没有发现世界!
我说我早就发现世界了,它是一个没有意思的没有方向的罗盘,人类的灵魂站
在上面已被转得东倒西歪了。
中年人喷着烟不紧不慢地又说道,你像我当年的影子,一样觉得世界没有意思,
但我那时选择了流浪,离开那个狗日的空虚的城市到处流浪,直到现在。
我看着中年人,觉得第一次有人和我这么接近。我说,你要到哪里去?中年人
说,去没有人去过的地方,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我说,不停的流浪真的深入了你的内心了吗?中年人却放纵地笑了。他的声音
像饱满的钟声仿佛要穿透了这个城市。他说是啊,流浪不但深入我,你看看,还有
身边这么多兄弟。
我重又燃着烟,看着身边的这个世界,他们倒在地上像一堆被文明城市遗忘的
垃圾。我想我是不是要和他们一样,世界已经彻底地把我忘记了?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想哭泣和流泪。我听见了自己的哭声,
我站了起来对这座陌生的城市大声地嚎叫道,全能全知的上帝啊,我究竟在哪里!
可是城市和天空都没有回音,它们仿佛已经无力咀嚼我的话语。世界仍然是那
么安静和从容,霓虹灯依然闪着鬼魅的眼睛,漠然地在天空游来荡去。(
失落莫名的家园
正上课时,我的拷机响了。是康大。
康大是我初中同学,当时他爸是在我们眼里大得不得了的大官——乡党委书记。
康大就是高衙内,精力全用到和漂亮女生谈恋爱上。上学反正没出息,初中没读完
他爸就让他参加工作了,在乡里提茶壶。提茶壶归提茶壶,康大该怎么牛还是怎么
牛。后来他就当了通讯员,写那种“清河乡立足早字抓三夏”之类的东西。后来他
爸因为心脏病“因公殉职”,康大衙内当不成了。“亏我老爸那时没了,否则我能
成就今天的这番大事业?”康大总是这么吹。他的大事业就是本市日报的政法口记
者,写那种“一个疯狂盗窃团伙的覆灭”之类的报道。但我不得不佩服这家伙,凭
着半瓶子初中生底子,能走到今天也算得上辉煌。当然康大也佩服我:“那时就你
不巴结我。我是又恨又服。”
“去锦程酒楼。”康大留在我拷机上这五个字。我去办公室打了康大的手机。
“我怎么去?你得来车。”其实锦程也没多远,可是我愿康大来车。这家伙常用公
检法的车,有警灯有警笛,威风得很。他愿来学校摆阔,我也愿借他的光让同事们
“又恨又服”。他说:这回真没车了。我自己也是骑的摩托车,难道你让我去驮你?
我说就这样吧。就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康大真骑着摩托车来了,那时正放学,他一双贼眼不放过任何一个
女性:不论是初一的小女生还是徐娘半老的女教师。我跨上他的摩托车时,他努努
嘴洋腔怪调地说:你看那个小妞子,肯定是被你们开发过啦。那两个家伙规模好大
噢!我说:康大同志,那可是我们的学生。学生如子女你知道不知道?兔子还不吃
窝边草。康大说:伟大领袖说了,不吃窝边草的兔子绝对不是好兔子。我说:康大
同志,现在我还叫你一声同志,你要敢打我们学生的主意,我可代表人民处决你。
康大不屑地说:那些小青桃,一勾就上手,有什么意思?告诉你,动我心者,是那
些不再浪漫的少妇。我偏要让她们重新浪漫起来,重坠情网。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比如倩文这样的女人,能勾上手那才算本事。
倩文是我的老婆,康大这家伙从来不称嫂子,却称倩文,而且不止一次说要把
她勾上手。君子坦荡荡。康大也坦荡荡,但我不敢轻信他是君子。这家伙有时也真
把不准他。我说:你愿勾就勾去,也算给我解除负担。话还没说完,康大一个急刹
车,险些把我扔下来。
原来今天是城关派出所所长请康大,可是所长突然有任务,就让康大随便邀人
吃一顿,日后他再补上。康大就随便邀了四五个人。有宣传部的,电视台的,还有
一中的一位副校长。康大是放浪惯了的人,这一桌人并非都如我与他一样可以随便,
但他还是随自己的便了。海吃海喝海吹一通后,他把服务小姐揽到怀里说:小娜来
奉献一下。就把小姐的褂子解开了,在大家惊讶的目光里,把胸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