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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断流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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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两骑如飞抵达宣威,入城后即投入客店。
  这家客栈在宣威首屈一指,前厅并营酒饭,买卖旺盛,盛唐两人各挑了一间上房,重入前厅落坐。
  盛秋霆久走江湖,似是这家客栈熟客,点了四样最拿手好菜,并命送上五斤茅台。
  两人腹已半饱,酒酣耳热之际,突见一青衣中年汉子匆匆走入前厅,口唤:“盛大人。”急附耳密语一阵。
  盛秋霆面色一变,道:“有此等事!”别面望了唐梦周一眼,“盛某须赶往县署,去去就来,暂且失陪!”
  唐梦周笑道:“盛大人有事请便。”
  盛秋霆离座与青衣中年人匆匆而去。
  唐梦周目光转向邻席一眼,邻席一瘦削老者迅即离座出得店外,尾随盛秋霆两人身后。
  他微微一笑,起身飘然走回房内。
  盛秋霆与那人的确是前往县署,却由署后掠出,翻越城垣如飞奔向一片深山中。
  两人异常留神身后有无可疑人物跟踪,不时后顾,尾随那瘦削老者轻功上乘,形迹隐秘奇巧,任是盛秋霆如何谨慎,竟丝毫未曾察觉……
  ……………………………
  月明载途,距宣威东郊卅余里独牛凹,虽在官道上却形势险峻,左旁削壁如刃,右临百丈危崖强梁出没无常,行旅均视为畏途,天色未晚均落店投宿,宁可多待一日,大白天里结伴同行。
  这晚,独牛凹上冷月凄迷,寒风啸掠,扬起阵阵风沙,空无行人,不胜荒凉。
  蓦地——
  远处随风传来一串鸾铃急马奔蹄声,须臾但见两匹快马在独牛凹上现出,骑上两人同地猛勒丝缰,四道冷电眼神巡视良久。
  只见一个雄伟背刀,虎月燕颔大汉道:“独牛凹上七下八,过了此处即为坦途,午夜咱们一定可赶至宣威。”
  另一肩带一双佛手拐面白无须中年人,微哼一声道:“宣威是咱们地头,一百万饷银交在宣威镇守使衙门内即算是安全,咱们总镖头战战兢兢,总怕出事,最担心就是独牛凹,看来今晚甚是平静,大概不会出什差错。”
  只听辚辚车声传来夹着一片奔马乱蹄声,但见一辆辆镖车迤逦推至凹上,少说也有二三十辆。
  车旁紧护着镖师九人,突见一骑超越镖车泼刺刺疾驰而来,骑上人约莫五旬,面如朱砂,长须及腹,貌像威武,高声道:“二位贤弟……”
  言犹未了,如刃削壁上忽射下三支火箭,疾啸刺耳,插在首尾二辆镖车上,另一支射在一株枯干内,熊熊火光外冒出一蓬浓烟随风飘散。
  镖车一行不禁大乱,纷纷拔出兵刃仰面注视。
  如刃削壁上竟无动静,但浓烟中却夹着一丝异香,镖局一行不由骨软筋酥,摔跌在地。
  忽地崖上腾起一声哈哈长笑,疾如鹰隼飞掠而下数十条蒙面黑衣人,推起镖车下得独牛凹,转入小道而去。
  镖局一行眼睁睁望着百万镖银为强徒劫走,心内气极宛如火焚,苦于无法动弹。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劫镖匪徒进入一幢古寺内,将镖银车辆均放置在佛殿上。
  佛殿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阴森骇人。
  蓦地——
  火光一亮,一个匪徒燃点着两支儿臂粗细牛油巨烛,吐出浓浊语声道:“当家的最快也要等到天明才能赶到,弟兄们久末进食,饱食酒饭后各自安歇吧!”
  匪徒早在寺内准备酒饭,便席地而坐大块肉大碗酒,兴高采烈聚食着。
  半个更次后匪徒均伏地酩酊,鼾睡如雷,仅有寺外伏桩保持清醒。
  但,寺外伏桩只觉脑后一麻,立即气绝毙命,尸体却不倒下,宛如僵尸直立。
  阴黑中疾如鬼魅腾起两条黑影,电闪般掠入古寺中落在殴外,正是盛秋霆与青衣中年人。
  盛秋霆迈入殿中,只见匪徒个个口流白沫,躯体僵硬,不由泛出一丝阴森笑容,徐徐出声道:“进来!”
  青衣中年汉子应声而入。
  盛秋霆沉声道:“照原定之计将镖银移置别处外,死者不可移动、一切保持原样。”
  青衣中年汉子神色一肃,道:“门下遵命!”
  盛秋霆轻笑一声,疾飘而出,身如灰鹤冲天一闪而杳……
  第 二 章
  天色未明,唐梦周独自一人拥被而睡,好梦正酣时,忽被一阵喧哗零乱脚步声惊醒,接着门外传来盛秋霆语声道:“老弟睡着了么?”
  唐梦周“哦”了一声,披衣下床拨开木栓。
  盛秋霆推门入来,目睹唐梦周犹自惺忪双目,不禁朗笑道:“老弟一晚好睡,盛某迄至此刻双目还未曾交睫。”
  唐梦周诧道:“这却是为何?”
  盛秋霆长叹一声道:“老弟知道天南镖局么?”
  唐梦周呆得一呆,摇首道:“在下未曾耳闻。”
  盛秋霆道:“岭南雷州天南镖局、燕京振威镖局并称南北双雄,江湖中人见得镖旗均退避三舍,那知天南镖局竟在宣威不远独牛凹上失风。”
  唐梦周笑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干镖局这行本就是刀口上讨生活,有赚的也有赔的,盛大人为何关心江湖中事。”
  盛秋霆摇首道:“老弟有所不知,天南镖局失去了一百万饷银。”
  唐梦周愕然诧道:“官饷为何需天南镖局护送?”
  盛秋霆道:“个中微妙不能与外人道也。去年琼崖瑶民作乱,官逼民反,粤藩及督抚均隐匿不奏,自行平乱,用兵及善后动用了百余万库银,粤藩竟向滇藩私借,一年为期,在盐税附加项下归还,这本是私人筹借,当然不能经官动府,所以就落在天南镖局身上。”
  唐梦周神色肃然道:“饷银为何方黑道枭雄所劫?”
  盛秋霆沉声道:“七星帮!”
  唐梦周道:“百万饷银不为少数,并非咄嗟之间可以劫走,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盛秋霆道:“即就是在留下的蛛丝马迹判明系七星帮所为。”
  唐梦周道:“天南镖局人镖俱失么?”
  盛秋霆摇首道:“镖局中人一无伤损,七星帮施展迷魂药物,天南镖局眼睁睁地瞧着匪徒推着镖银从容离去,方才客栈内一片嘈杂即是总镖头多臂哪吒庄士恭率领一干人手落店。”
  唐梦周道:“眼前盛大人欲伸手管此江湖是非么?”
  “不错!”盛秋霆道,“盛某意欲向七星帮索还原镖。”
  唐梦周颔首道:“盛大人亲自出面,必可原璧归赵!”
  “这倒未必见得!”盛秋霆道,“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弟是否有兴趣随老朽前往七星帮宣威分堂?”
  唐梦周朗笑道:“在下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盛大人请自便吧!”
  盛秋霆道:“那么老弟请等候盛某,以三日为限!”
  唐梦周点点头道:“在下就在此多留三日便是,但在下不能枯守客栈,此乃癖嗜难改。”
  盛秋霆含笑离去,但他一跨出门槛,面色突变沉凝如霜,即遇上天南镖局总镖头多臂哪吒庄士恭,抱拳躬身道:“盛大人,独牛凹四外镖车辙痕散乱,相距五里之后便突告消失。”
  庄士恭面色晦暗,忧心仲仲。
  盛秋霆冷笑道:“跑掉了和尚跑不了庙,走,你我同去七星帮分堂。”
  两人跨出店外登骑奔向北门。
  一出城门,两人只觉不时有飞鸽在头顶掠过,此乃七星帮飞鸽传讯,盛秋霆、庄士恭两人形踪已落在七星帮严密监视中。
  盛秋霆嘴角泛出森冷笑意,策骑从容,神威凛凛。
  多臂哪吒庄士恭纵横江湖,多大风浪均经历过,无如此次事关巨大,虽无畏生死,心情之沉重使神态显得有点不自然,强咳了一声道:“盛大人,假如七星帮坚决不承认劫镖之事,你我何以自处?”
  盛秋霆豪笑道:“庄总镖头放心,你我怎样前去便照样的回来。”
  庄士恭苦笑一声道:“草民不是说这个,恐贻七星帮说我等无事生非之讥。”
  盛秋霆沉声道:“无妨。”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盛秋霆策骑转入一条畸岖小径,进入一道土崖,忽闻崖上高声道:“两位朋友是何来路?”
  盛秋霆道:“老夫大内一等侍卫盛秋霆,花分堂主在么?烦劳通报,就说老夫特来拜望。”
  崖上惊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盛大人,两位请暂候容小的通禀。”
  须臾——
  狭径内疾奔出十六名抱刀大汉,雁翅般分列两旁,接着快步如风走出一个约莫五旬上下,高大雄伟老者,哈哈大笑道:“不知盛大人驾到,花鸿鸣未能立即迎迓,当面请罪。”
  盛秋霆抱拳略拱道:“岂敢,老朽来得鲁莽,花堂主海涵!”随即右臂一伸,接道:“老朽与花堂主引见一位朋友,这位是名震南天、纵横江湖的天南镖局总镖头庄士恭老师。”
  花鸿鸣双眉猛然一剔,道:“庄总镖头么?你我神交已久,只是缘悭一面,有道是见面胜如闻名,今日得能拜见真乃三生有幸。”
  庄士恭不知盛秋霆之言是抬举还是讥刺,不禁泛上满面苦笑,经花鸿鸣再言,老面通红,忙道:“此乃江湖朋友抬爱,浪得虚名,不值挂齿。”
  花鸿鸣执礼甚恭,肃客引路领入一幢高墙大屋。
  盛秋霆暗中观察此七星帮分堂形势,只觉险峻异常,深藏在万山环抱中,暗忖:“七星帮势力确不可侮,难怪滇藩深以为心腹之疾。”
  在议事大厅分宾主落坐后,花鸿鸣即道:“二位到来必有事赐教,敢请见告!”
  盛秋霆宏声大笑道:“还是花堂主爽快,天南镖局昨晚在独牛凹失去百万两饷银。”
  花鸿鸣面色一变,道:“盛大人莫非疑心是敝帮所为么?”
  盛秋霆正色道:“贵帮势力遍及滇黔两省,武林中事一举一动均无法逃避眼目之下,难谓贵帮不知情,老朽来此相恳贵帮助一臂之力,追还饷银。”
  花鸿鸣不禁一怔,道:“此事敝帮不曾耳闻,恕花某爱莫能助。”
  盛秋霆勃然作色,道:“老朽亲自赶往独牛凹出事之处拾得两件物事,请花堂主一瞧。”说时在腰旁囊中取出两面铁牌。
  花鸿鸣接过端详了一眼,颔首道:“此乃敝帮弟兄所悬腰牌,并镌有七星及数号,不过花某何可凭信两面腰牌确在独牛凹上拾得。”
  盛秋霆虎目中迸射怒光,厉声道:“花堂主是说老朽以莫须有之罪加诸贵帮么?”眉宇间泛出森森杀机。
  花鸿鸣哈哈大笑道:“盛大人,敝帮只讲事理,却不畏权势,大人虽供职大内,花某依然不放在眼中。”
  盛秋霆霍地立起,冷笑道:“花堂主这句话为七星帮惹下覆巢之祸。”
  花鸿鸣面色一寒,道:“就凭盛大人么?”继又转颜一笑道,“花某敬两位远来是客,不愿失礼。”
  盛秋霆冷冷答道:“花堂主是驱客么?”
  花鸿鸣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花某不愿失言开罪两位!”
  忽见一匪徒匆匆奔入,禀道:“县城捕头周麒有要事面告盛大人。”
  花鸿鸣道:“有请!”身形疾步趋出。
  天南镖局总镖头庄士恭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他深恐失言将事弄糟,既有盛秋霆出头,自己不如效金人三缄其口。
  此刻,见花鸿鸣离去,咳了一声道:“盛大人,草民只觉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急则生变。”
  盛秋霆摇首道:“一个七星帮小小分堂主胆敢出言顶撞,必有后盾可恃,老朽若不严词威吓,岂可能使就范,早早献出失镖。”
  庄士恭道:“大人认定是七星帮所为么?”
  盛秋霆冷冷一笑道:“老朽如无七分把握,怎敢一口咬定。”
  说时,只见花鸿鸣领着一青衣中年汉子掠入。
  青衣中年人目睹盛秋霆,快步趋前,抱拳长揖道:“禀大人,小的率领属下搜觅失镖下落,在距独牛凹十余里深山古寺中发现多具尸体,镖车亦在古寺内,但镖银俱已搬走一空。”
  花鸿鸣道:“死者谅系劫镖盗匪,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花堂主此言极是有理!”盛秋霆道,“周捕头,死者是何来路,查明了没有?”
  周麒望了花鸿鸣一眼,答道:“死者均是贵帮门下。”
  花鸿鸣不禁愣住,神色异常难看,冷笑道:“花某不信!”
  盛秋霆沉声道:“事实俱在,不容狡辩,你我同往古寺察视便知!”
  花鸿鸣道:“好!”立即挑了八名好手,并命传讯总坛,与盛秋霆,庄士恭,周麒等人登骑疾驰而去。
  古寺中阴森骇人,大殿内尸体狼藉,二十余辆镖车一辆不少,却饷银一空。
  盛秋霆道:“老朽不愿唠叨,花堂主请分辨死者是否为贵帮中人。”
  花鸿鸣面色阴冷与八名手下逐一辨认。
  只听一人惊骇高声道:“这不是蔡副堂主么?”
  花鸿鸣心神猛震,道:“此必嫁祸江东之计。”
  盛秋霆冷笑道:“老朽限贵帮三日,追回原镖,逾限莫怨老朽行事狠毒,走!”偕同庄士恭、周麒两人快步如风走出寺外登骑而去。
  花鸿鸣如跌在冰窖中,半晌动弹不得,良久长叹一声,道:“本帮大难临头,你等尽速搜觅四外查明劫镖者去迹。”
  七人闻命四散掠去,仅留一黑衣劲装汉子道:“堂主,死者共四十七人,俱系罹受极歹毒的手法点上致命要穴毙命,但本帮弟兄仅有五人,属下心疑贼人施展鱼目混珠之策移祸本帮。”
  花鸿鸣双眉浓皱,道:“本座亦有同感,但蔡副堂主半月前因事前往内三堂,为何殒命在此,其中必有蹊跷,速传讯总坛禀明一切。”
  匪徒领命一跃而去。
  花鸿鸣沉思良久,迳往寺后寻觅蛛丝马迹………
  半个时辰后,深山岭脊上现出一条白色人影,疾行如风,面目森冷如冰,狰狞丑恶。
  白衣人朝一松柏郁翠深谷中飞掠而下,疾逾飞鸟,身形甫一站实,即见一条身影由松后疾闪掠出。
  只见一眇目老者躬身道:“参见门主!”
  白衣人冷冷问道:“其余的人呢!”
  眇目老者答道:“属下遵门主之命仅留下五人守护洞府,其余人手俱遣回大别山白云峡。”
  白衣人鼻中冷哼一声道:“随我进入洞府!”身形走入松柏丛中,向一削壁而去。
  削壁如仞,高约数十丈,藤萝密翳附壁滋生。
  只见白衣人身形一振,潜龙升天拔起,约莫七八丈高下,陡的身如轮转,两足互弹,向削壁平射而去。
  飕的一声,身形隐去,原来翳密藤萝将洞口遮蔽隐没。
  眇目老者紧随着白衣人穿入洞内,洞径阴暗曲折,悬着一盏孔明灯,昏暗灯光可辨明洞径。
  转了两个弯后,突然一亮,只见毗连五间宽敞石室,壁顶各嵌着一颗鹅卵大小明珠。
  眇目老者高声道:“门主到!”
  石室内纷纷闪出五黑衣背剑老者,躬身道:“参见门主!”
  白衣人鼻中冷哼一声,迈入石室。
  最右两间堆积镞银如山,无疑天南镖局失镖移置此处。
  他望也不望一眼,迳向最左一间石室走去,室内侧卧着一须发凌乱中年人,似已熟睡,徐徐出声道:“沙青云!”
  那人躯体一颤,缓缓四顾,冷笑道:“阁下念念不忘沙某,极是难得!”沙青云受囚已久,面目俱为毛须所蔽,豪气却一如往昔,目中逼泛炯炯怒光。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沙青云,你在老朽手中居然活命至今,能不称谓异数,老朽已查明你与飞凤镖局失镖事一无所知,唐梦周也毫无关连,唐梦周现在宣威八达客栈中,老朽也不为己甚,日后只要你不再与老朽为敌,当饶你一条活命。”不待沙青云出言,伸指一点。
  沙青云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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