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剑-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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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鳝王酆子柳接剑在手,含笑点了点头,遂又抽出来看了看,面现惊异的道:“此剑听说为白羊道人镇观之宝,怎会又落在了贤契你的手中?”
海枫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所说不错,只是现在白羊道人已转赠给我!”
遂略微把这一段经过说了一遍,酆子柳听得睁大了双目,最后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白羊老道的行为尚无可厚非,他那两个拜弟,却实在闹得太不像话了,这么一来,倒足可杀他们的威了!”
说着又连连点头道:“好!好!这口剑我徒儿暂时为你保管着……”
说着从怀内摸出了一枚绿光闪烁的翠环,递向海枫道:“这是小徒的一枚翠环,据她说是她母亲留赠给她的,贤契你也暂且收下来吧!”
海枫双手接住,金鳝王酆子柳不由笑得嘴都并不住了,一面点头道:“这就好,我也可以放下一颗心了。好吧!现在你走你的,我再也不会去惹你讨厌了!”
江海枫正色道:“老前辈此去何处?”
酆子柳笑道:“还不一定!”
说着由身上摸出了一个纸条,递给海枫道:“这是我在天山的住址,你事情办了之后,可来此处相会,我及紫玲必在那里等你就是!”
说着抱了一下拳,含笑道:“贤契,你要好好保重,再见吧!”
说着就直往岸上行去,江海枫知道留他不住,也就任他扬长而去。
第二天天方微明,这艘船,就在晨曦之中起了锚,直向南京城驰去!
中午时候,船行到了“瓜州”,虽是个小地方,可是人口却很繁盛,很多的油盐布匹,都在这里转运,搬上搬下热闹极了。
江海枫自从经夜之事以后,他似乎整个地变了,常常陷入沉思。
内心也不知道到底是喜,是愁!
船到了瓜州之后,大家少不了上上下下一番,江海枫却独自坐在舱内,他脑子里是在想着秦紫玲,这可说是所谓的“千里良缘一线牵”。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而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接触到了一块,竟成姻缘,造物者的选择,也是太妙了。
他不禁想到了紫玲那张娇美可爱的脸,那美丽的笑靥,于是,脸上不自禁地挂起了笑容!
他想这个女孩子,身世一定也是很孤单的,否则婚姻大事,也不会由师父出面主持,果然如此,那么,自己和她,真可谓同病相怜了。
海枫这一霎时思潮如海,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么多的事,也没有想过这一类的事。
因为他一向是单纯地生活着,而如今,他的生命里,却要介入另一个人,要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这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想着想着,无意间,触到了那一枚翠环,只觉得冰凉浸骨,摸到了它,就好似接触到了紫玲的肌肤一样。这位不可一世的大侠客,也不禁蓦然地脸红了。
思虑中,这艘船又起航了!
江海枫这时又想到了朱奇,心中有说不出的气愤和懊恼,想不到江湖上的人物,是如此难缠,看来要和他永远算不清了,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实在不应该去惹这个麻烦!
不知不觉这艘大船又靠岸了。
江海枫就走出舱外,到后面去看了看他的马。
天空中飘着牛毛细雨,这是一个小商埠“三里集”,上下的人极少,船所以靠岸,不过是上岸去采购一些必要的东西。
几个伙计披着油绸子雨衣,担着箩筐下船而去,怅望岸上烟雨朦朦!江水也黄浊浊的,由地面上不时飘来一阵阵的雨腥污秽的味道!
望了一会儿,无啥意思。
江海枫正要转身入舱,这时却见自岸边街道上飞快地驰来了两匹快马。
是两个身着蓝布粗衣的庄稼汉子,鞍背上带着盘缠和行李,头上都戴着大草帽。
他二人匆匆驰到了船边,其中之一向着船身上打量了一下,和另一人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双双翻身下马。
其中一个矮身材的,向着海枫一龇牙道:“劳驾大哥,这条船可是往南京的么?”
海枫不愿与生人搭讪,只默默的点了点头,那人就笑道:“正好,我们还算赶得巧!”
一面说着,回头招呼另一人道:“快!快!把马拉上去!”
海枫听二人口音,九江味道很重,心中就觉得,九江虽也是滨江的大镇,可是离这里却远得很,这两个人,却怎会由此上船?
这么想着,心中不禁微微动了一下,这时,就见本船的那位船老板,自身后走上来,高声叫道:“喂!喂!对不起,我们的人已满了,不搭客了,你们二位还是上别的船吧!”
那个矮一点的,这时已把坐骑拉上了踏板,闻言冷笑了一声,翻着眼睛道:“不搭客了?这种下雨天,你叫我们坐谁的船?再说天都什么时候了!”
说着向着那个高个的同伴一摆手道:“上去!管他的!”
两个人继续拉马而上,那个管船的,不由火起,自海枫身后一冲而上,口中大喝道:
“不搭客就是不搭客,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还不快下去!”
说着就用手去带那两匹马的口嚼,不想却为那个高个一把给推开了。
看起来,似乎是轻轻的一推,却料不到那位船老板,一连后退了七八步,差一点儿坐了下来。
这时那个矮子似乎埋怨了他同伴一句,立刻摆出一副笑脸道:“老板,算了吧,外出的人,还是给一个方便吧,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一面说着,伸手就摸出了一把钱,递过去。
船老板是个大个子,他哪里肯吃这个亏,这时跳着脚大骂道:“混蛋东西,你敢打人?我这个船就是不载人,你们怎么样吧!”
一面说着,回头高声嚷道:“毛老大、小蔡你们来,把这两个兔蛋给我撵下去。混蛋!”
经此一骂,二人之中,那个高个子,不禁色变,可是那个矮子,却反倒温和了。
他斜着眼,看了江海枫一眼,嘻嘻一笑,对着船掌柜的抱了一下拳道:“何必呢!
下雨天,你就高抬贵手吧!我们绝不多占地方!”
船老板见很多客人都出来围着看,对方一说软话,他也就不大好意思了,当下皱了一下眉道:“这还像句人话,要像方才那个样子,我就硬是不叫上,倒要看看咱们谁别得过谁!”
矮子连连弯腰道:“是!是!是!我这位兄弟他是多喝了两杯酒,对不起!对不起!”
船老板挺了一下肚子,冷哼了一声道:“大家的招子都不含糊,其实你兄弟也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在水面上跑的人,又能怕了谁?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大好意思了!”
矮子眉飞色舞道:“是!是!对不起!对不起!”
掌柜的翻了一下眼皮,大不乐意地道:“还有别的东西没有?马背上搭子里是什么东西?”
矮子狡猾地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瓷器,我们要赶到南京脱手。怎么?你掌柜的发了财,要照顾我们生意是不是?”
掌柜的撇了一下嘴,道:“我呀!没有胃口!”
一场风波,想不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其实其中有个道理,这位掌柜的还算是聪明人,他自被那个高个子推了一把之后,立刻心里就明白,对方二人,绝不是好惹的人物!
刚才高声大叫,也不过是虚作声势,其实是肚子里发虚!
现在对方既肯圆场,还是光棍一点见好就收,以免闹到最后,自己还是吃亏,所以他才肯这么好说话!
这时候高矮二人,已把牲口牵了上来,一面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
江海枫一直在冷眼旁观。
他心中早已觉出,这两个人绝非是所谓的买卖人家!
不过外出行走的人,虽说是不怕事,可是却也有一个宗旨——“不惹事”!
江海上各行各业,奇人怪事多极了,怎能每一个都关心、都要去管?
所以他只望了几眼,就把眸子转向一边,却没有想到二人竟会走到自己身边停了下来。
江海枫不免心中有些不自在,正要避开,不想那个矮子,这时候脱下了草帽,对着海枫一抱拳道:“这位先生贵姓?也是去南京么?”
海枫心中一动,却不答他所问的问题,只点了点头。矮子自笑了一声道:“方才之事令你先生见笑了!”
海枫一言不答,这矮子又叹息了一声道:“其实外面走动的人,和气第一,我兄弟固然是不对,可是这位船家更不对,搭个把人算什么?我们又不是白坐不给钱。”
那个高个子,咧着嘴笑道:“不是二哥你叫住我,我真想把他推到水里去,叫那王八蛋喝几口水!”
他说了一句话,也把目光转向海枫,笑了笑道:“你先生不要笑我,你们是文雅人,见不得这一行子!”
海枫只是含笑,一句话也不多说。
这高矮二人,自说了半天,也甚觉无味。
那个矮子,遂又搭讪道:“老兄你是从苏州下来的吧?”
这一句话,不禁令江海枫吃了一惊,他不由倏地转过脸来,冷然地问道:“不错,你怎会知道?”
矮子哈哈一笑,道:“老兄你不要多心,其实像你先生这么文雅的人,不是从杭州来的,就是苏州!”
说着用舌头舐了一下嘴唇,道:“你想呀!这条船是从苏州来的,当然一猜就猜中了!”
说着两只手互相交叉着,时开时合,咧着一张大嘴呵呵直笑!
江海枫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再疑心了,遂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好眼力,只是我看二位老兄,也不像是买卖人家,不知操何贵业?”
矮子闻言只是笑,那个高个子,闻言之后,倒是微微怔了一下,矮子忙抢口道:
“你先生这就看错了,大概你是看我们骑着马,不像是买卖人!”
说着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道:“你可是不知道,这些货有多么沉,要是人挑,真能累死你!”
高个子也呵呵一笑,道:“凭我们两个这种样子,不干这一行,还能干什么?谁要咱们?”
海枫这时就不免多看了他们几眼,愈发对二人这副尊容不敢恭维!
只见那个高个子,生就的一个大扁头,扁鼻子,小眼,一双鼠眉,黄焦焦的,紧紧压在上眼皮上面,脸上的黑皮就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看起来,他年岁有四五十,也许更老一点,很难猜,一条大辫子,紧紧盘在脖子上,像一条蛇一样的。
再看那个矮子,一颗大脑袋,只是五官全小,和他那个大头丝毫也不相称。
小鼻子之下,那张厚嘴,却为一丛络腮胡子绕满了,开口一笑的时候,总是露出左面一排金牙。他的头发已半秃了,只剩下后脑勺上一小撮,留着像小黄瓜一般的一条小辫。
端详他的岁数,约比那高个儿略小,也差不多在四十岁开外了。
两个人,各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就人马看起来,可谓之“风尘仆仆”。
海枫看过之后,心中不禁暗暗忖思警惕着,对于这两人却要十分小心。
他以为,这二人就算他们不是敌人的一伙,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候,采买的几个伙计回来了,挑着挑子,提着篮子,还有一个小子,肩膀上扛着杀剐好了的一头猪。
就在细雨霏霏里,这艘大船开航了。
江海枫很讨厌这两个人,他就趁着开船,返身回到舱内去了。
这两个家伙由于中途上船,而舱内已满,这一点他们倒还挺知趣,双双依偎在舱棚底下,咭咭咕咕,低声地谈论着,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在细雨声里,天似乎黑得特别快,很快地,船上就点起了油纸的“气死风灯”!
为了要按时赶到南京,这条船在晚上也照样地开航,他们是想在午夜之前,能赶到“仪征”,然后再歇下来休息到天亮!
不想船行了一半,雨势却忽然变大了,噼噼叭叭,打在舱棚、木板上面,就像是在撒豆子一样的,风也乘着雨势起来了。
长江在风雨的肆威之下,也不像方才那么平静了,只见浪花滚滚,水势起伏,由两侧船舷上卷起来的水花,就像是两条水龙一般。
远处岸边上,更是波涛汹涌,真有点像苏东坡的那一首“大江东去”中,所形容的: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艘“海鸥”号大帆船,本不是什么好船,几处风帆,早已破旧。
这时候风浪一大,有的地方,都破开了大口子,船行的速度,不由得骤然大减。
忽然哗啦啦一声大响,一面大帆落了下来,整个的大船,都被震动得摇晃了起来。
这么一来,整个的船都惊动了,所有的客人都吓得叫了起来,一时鸡飞狗叫,其势端的惊人!
风势雨势是越来越大,这条船的主帆,又被吹断了,一时想靠岸都不能够,整个的船身,只是在水中央打着转儿,情势危险极了。
眼前情势,两面是峭壁,江南却又正是最宽的一面,如此暴风雨夜里,要想呼救也是不能够。
船掌柜的和八九个船夫,都惊吓作了一团,他们在打着旋的船身上跑前跑后,紧缆的紧缆,下帆的下帆,奈何大自然的力量,绝非任何人力所能够抵挡的!
江海枫确实也镇定不住了,他匆匆由槽口赶出来,事实上舱里面早已水渍处处,雨水漏得一塌糊涂,整个的船滴溜溜地转,转得昏天黑地。
江海枫夺门而出时,正是人声鼎沸、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三四个伙计像猴子一样地爬在桅杆上,上又不敢上,下也不敢下,全身上下就像落汤鸡一样。
海枫见正中那两面主帆,尚还半开着,居然无法把它松下来。
船掌柜的喉咙都嚷破了,却没有一个人能上去。
海枫不由在舱檐之下,施出了千金坠,整个身子就像钉在了船上一样,休想能把他移动分毫!
他看准了拴帆的一根主索,遂由身上摸出了一枚制钱,二指一翻,只听得“嗤”的一声!
天昏地暗之中,整个的船又在狂烈的摇晃旋转着,这种情形之下,要想能拿个准头,真是谈何容易,错非有像江海枫这种功夫的人,才能够办到!
制钱一出手,只听得“蹦”的一声,粗如儿臂的主绳,已断了一根。
风帆“哗啦”一下坠了下来,浪花卷了一船都是!
船上人都大叫了起来!
叫声未绝之际,“嘣”地又是一声大响,第二面风帆,紧接着也哗啦一声坠了下来。
这两面风帆一落下来,船身的旋转立刻就停住了,只是仍然是左右摆动起伏着。
就在第二面风帆落下来的同时,江海枫耳中听到了一个低哑的声音道:“好手法!”
海枫猛的回头,并未见什么人,只是那个方才上船的汉子,站在一边,正在拉着他们的马。
江海枫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想道:“如果方才这一声暗叱,是出自这两个人之一,那么倒是不可轻看他们了!”
因为这种昏天黑地里,他不过是举了一下手,竟会为对方看破了行踪,只这种眼力,已透出大大的不凡了,更遑论其它了!
这时前面人声鼎沸,他没有心情再想这些,当时匆匆赶上前去。
原来这艘船,虽是风帆全落,可是船身过大,仍然兜满了风力,四处乱飘。
此刻已为狂风吹到了岸边,正向青石峭壁之上撞去!
所有聚集在前舱的人,这时见状,全都鬼叫了起来,三个伙计抖颤颤的拿着三只长篙,用力地向岩石上乱点,想把船撑开去!
可是船力过猛,退回去又撞上来,一次比一次猛,一下比一下重。
三根长篙之中,已有两根折断,只有一根还没断,只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