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晴雯-双飞-梁祝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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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仍能听到那老婆婆的声音传至耳边。银心忍不住回头去看,视线及处
只见一片翠绿之色,那老婆婆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他不再入她的梦了祝英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却不成任何的调子。
自那天从静莲寺回来后,她的梦中就不曾再出现过那双深遂的黑眸。祝英台咬
住嘴唇苦笑了一下,她一向是心如止水的,如今却怎么被个偶然入梦的男子扰
乱了心湖……罢了,刹那芳华,弹指红颜老,她还有更重要的梦要去实现。
“银心,我要去钱塘求学。”不再无聊地拨弄琴弦,沉思良久,祝英台终于
下定决心。
“小姐!”正在绣花的银心吓了一跳,连手被针扎出了血也顾不上了,“这
可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祝英台点头,“这个我知道。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我需要你来帮我。”
银心疑惑地看她,“小姐,你想到钱塘求学,该不是为了那天静莲寺那个老
婆婆的话吧?那钱塘可不正是在西南方吗?”
祝英台哭笑不得。外出读书的念头早就在她脑中徘徊已久了,怎会是因一个
萍水相逢的老婆婆而起?
“钱塘求学,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只是……爹爹那里怕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什么?!要到钱塘求学?!”祝公远摇头,“这怎么可以?!女
儿家抛头露面,简直是有辱门风!”
腾氏笑吟吟地看了祝公远一眼,“老爷,依奴家看,姑娘此去是一举两得之
举,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呢。”“一举两得?”祝公远皱眉,不解。
“可不是,凭姑娘这聪明伶俐劲儿,读上几年书回来,活脱脱便是个‘女状
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祝英台,腾氏以帕掩口低声一笑,“至于这第二嘛
……哟,奴家要是说了,老爷和姑娘可不要见怪。姑娘三年求学归来,老爷您
就可以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
“二娘!”祝英台羞怒交加,再也顾不得腾氏是长辈,低声轻喝。刚刚她还
在奇怪腾氏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帮她说话,原来……原来……
腾氏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噤了口。祝英台虽只是及笄之年,但
却自有一股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你——”祝公远指着腾氏,气得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禀老爷,外面来了个道长,说……说……”
前门上的家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形,咽了咽口水,迟疑着不敢继续往下讲。
祝英台闻言,眸底闪了闪。
“爹爹,女儿先回房了。”
出了前厅,她抬眼看了看银心,银心会意地点头。祝英台笑笑,放心而去。
“施主,贫道稽首了。”道士甩了一下拂尘,施了一礼,“贫道偶然路过贵
府,见府上阴气颇重,恐怕不久会有一难,所以冒昧打扰。”
祝公远手一抖,“请教道长如何破解?”
“阴气太重皆因女子而起。贫道冒昧,府上是否有不祥之人?”
祝公远沉吟半晌,缓缓开口:“实不相瞒,小女生为断掌。”
道土点点头,“这就对了,贫道也算出此事因贵府千金而起。如若能送小姐
离府外出些日子,一切灾难便可不攻自破。”“多谢道长指点。”祝公远连忙
吩咐家人拿些银两出来答谢。
走到门口,道士蓦然回头,又叮嘱了一句:“小姐离府,往西南方而行对府
上最好。”
“道长——道长,请留步!”道士出了祝府大门没有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
女子的叫声。
“道……道长,”银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不住地喘息“多谢……多
谢道长相助。这些银两是我家小姐答谢道长的……咦?你、你不是我昨天找的
那个道士呀!”
道土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诡异,“姑娘好眼力,贫道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你……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银心偏着头,疑惑地看他。不知道为
什么,这道士的笑容竟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姑娘,世间之事有所得,必有所失。”道士“呵呵”一笑,甩了下拂尘,
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佛堂。香烟袅袅,堂上供着的赫然是一个灵位。
‘英台,跪下!“祝公远面向灵牌沉声道,”你既然要去,为父也不打算再
阻拦。当着你娘的面,为父有三个条件,你若能依允,便让你去;若不能依允,
为父也难让你成行。“祝英台向灵牌磕了个头,”爹爹,请讲。“
“第一,你要女扮男装,且必须格外仔细,决不可以让祝家出乖露丑!”
祝英台颔首。
“第二,你在钱塘求学期间,为父如若思念于你,你必须马上回来。”
“为人子女本就应当恪尽孝道。”
“这第三嘛,”腾氏冷笑,“他日你归家之时,上虞的稳婆,要请回家来相
验。你若仍是完璧,自然无话可说;但倘若是做出了什么有辱祖宗之事,哼哼
——”
祝英台傲然抬首,淡定从容,“女子本当节烈!”
“夫人……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女儿吧……”凝视牌位良久,祝公
远仰天喟然长叹。
3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如此突然。刚刚还是碧蓝碧蓝的天,转瞬间就阴云密布、
狂风骤起。天色慢慢变动,黑云遮盖的地方,早已没有了日头。
蓦地,两道电光由云里直钻出来,照得四周山川一片惨白。电光闪过,雷声
便来。隆隆的雷声远远地传来,沉闷闷的,渐渐滚近了,却“轰”的一声在耳
边炸响开来。这样雷电交作了十余次,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祝英台站在路边歇脚的草亭中,皱眉看着亭外的雨。她一向都是不喜欢雨的,
她的亲娘便是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过世的。看着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
不断地从亭檐上落下,她缓缓伸手去接,那只手柔软纤白,十指嫩如春葱,然
而手中一条横纹却赫然直穿掌心。祝英台嘴角轻颤,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凉
——是她不祥,所以才会克死生母。
“小姐,”银心没察觉到祝英台的心思,在亭里转了几圈,忍不住抱怨,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呀?”
收回飘远的心绪,祝英台责备地回眸看她,“叫公子。这几天和你说过多少
次了?”
银心吐了吐舌,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指着亭外低叫:“啊,公子,你看!有
人来了……”
祝英台闻言,顺着银心手指的方向,回首望去——梁山伯从未想到自己竟然
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是跌进草亭的!
一路从会稽走来,翻山渡河,他边走边趁机游览山水胜景。刚刚走到此处只
见四周田野葱郁,东南风卷着绿浪,向西北角上吹来。不远处有几块油菜地,
盛开的菜花如一片黄绸子般,随着绿浪波动。南边的柳树旁有一条小溪,溪水
潺潺地流着。那小溪沿上,长满了不知名的绿草,还有小如金钱的紫花黄花,
媚然相对。
梁山伯一时兴起,脱口吟道:“巨风自南来,掀动桑田绿。旅途倦征人,正
思青葱木……”
“唉……我说相公,你就不要在那里思青、思春的了,”四九停下来,把肩
上的担子又往上抬了抬,“像你这样一边走一边吟的,我们一天只能走个三四
十里路。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钱塘呀?”
“什么思春,真是有辱斯文!”梁山伯面孔一板,以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四
九的头。
四九正要开口,突然觉得有滴水滴在鼻尖上,紧接着又有一点滴在脸上,他
用手拭了拭又仰头看了看天。只见北面的天空已完全被黑云遮起,南面虽然还
好些,但也是黑云团团移动。
“不好,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可是客栈离这里还有两三里路呢,怕是来不及
了。”
梁山伯不知所措地看着忽然从天而降的雨点,“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相公,你看,前面,前面有个草亭子,”四九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草亭,
“还是到那里暂时避一避吧。”
“也好,也好,”梁山伯听了,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迭声说好一
边奔着草亭跑去。
偏偏天公像是有意要和他们作对似的,在离草亭只有几十步远时,大雨倾盆
而下,霎时梁山伯身上的蓝色粗布长衫被淋了个半透。梁山伯越发的心急,此
刻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加快脚步跑向亭子。
江南气候湿润,亭子四周长满了青苔,梁山伯在踏上台阶的时候突然觉得脚
下一滑,随即一个踉跄跌进亭子里,正扑到亭内一个少年的身上,四目相对两
人都是一怔。
他?他是……祝英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双黑眸!那是——“啊!”
突然回过神来,明白扑人自己怀中的竟是个男子,祝英台轻呼一声,反射性地
把怀中的男子向外推去。
“啊——”梁山伯被这一推,大叫一声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不偏不倚正撞
在挑着担子随后赶到的四九身上。
四九猝不及防,连人带东西向后一倾,被梁山伯压在身下。
“唉哟……相公……”四九忍不住大声呻吟,那书箱硬硬的硌得他后背好痛。
梁山伯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整了整长衫和发冠,“四九,你…
…你还好吧?”
“好?好什么呀,唉哟……相公,你好重呀,几乎压死我了!”四九一边揉
着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抱怨连连。
“噗——”一声再也掩饰不住的笑声提醒了他们亭中还有别人。
梁山伯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书生正站在亭中,旁边跟着一个书僮,发
笑的正是那个小书僮。
那书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长得眉目清秀,头带八宝儒巾,月白色的长衫内
露出天青色的里衬,手中拿了把象牙骨扇,然而那双手却比扇骨更白,拇指上
套了个绿玉扳指。虽是刻意普通的装束,却依然有股掩不住的富贵之气。
“你笑什么呀?”四九看了有气,冲过去就叫,“要不是你们推我家相公,
我们也不至于摔倒……”
那书僮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家相公若是不扑到我家公子身上,哪个
屑于去推他?”
“又不是大姑娘家,扑到了又能如何?”
“——”
“银心!”书生低声轻叱,声音虽不大,却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梁山伯回过神来,躬身一揖,“这位公子请了,在下会稽梁山伯,因路遇大
雨,所以想借此处暂避一时,刚才之事实在是多有冒犯。”
书生听了身子突然一震,手一抖,象牙骨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公子。”书僮拾起扇子,轻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没有忽略“他”刹那
的失态。
“哦——”书生脸一红,接过扇子回了一礼,“兄台请了,在下上虞祝英台,
刚才,刚才真是对不住了。”
四九忍不住嘟囔:“怎么倒像个大姑娘似的……
“四九不得无礼!”梁山伯低叱一声,然后歉然看了看祝英台,“祝兄,得
罪得罪。”
祝英台摇摇头,轻咳了一下,“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梁山伯见状,脸上也是讪讪的,便不再说话。一时间,亭内寂寂无声,只有
亭外雨点滴答的落地声不时地传进亭内。 。“公子,雨停了,该赶路了。”银
心挑起行李,轻声提醒望着亭外出神的祝英台。
祝英台向亭外望去,果然云势开朗,雨已然大停,青天丽日,慢慢地显露了
出来。柳条枝杖下垂,经过雨水的冲刷,远远望去,呈现一片碧绿之色。柳树
下那道浅浅的细流清溪,曲曲弯弯的,从草亭右边经过,缓缓向麦垄中流去。
站在亭内,隐约可以听到溪水流动的泠泠轻响。溪边开了两株不知名的粉花儿,
被绿叶配衬着,不时地向亭子里微笑。
祝英台向梁山伯微微颔了下首,“梁兄,小弟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
银心抬起下巴,冲着四九冷哼了一声,随后挑着担子出了草亭。
四九“呸”了一声,“有什么好神气的。”
梁山伯摆手,不以为意,“富贵人家的公子,总归是孤傲些的。雨既然停了,
我们也该赶路了。”
不经意的,刚才四目相对的一幕,又闪人脑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
是哪里见到过的“小姐,刚才那人也是会稽人,也姓梁,”银心边走边想,越
想越觉得巧“莫不是你那梦,真的准了吧?”
是他……祝英台没去理会银心的话,独自沉浸在刚刚的震憾中。是他,那眸
子,她认得的。
狠狠地咬住下唇,祝英台心绪大乱。刚刚四目相对之时,那双曾夜夜人梦的
黑眸,如一颗石子般,再次扰乱了她原本已渐渐平静的心湖。
“咦?你们怎么又跟来了?”银心看着跟上来的梁山伯主仆,诧异不已。
四九冷笑,“哪个要跟着你?我们往钱塘而去,这是必经之路。”
“钱塘?你们也是要去钱塘?”
“是呀,我家相公是要往钱塘求学的。”
“祝兄,我们又遇上了,看来还真是有缘呀。”梁山伯笑笑,对这个略微有
些冷淡的少年书生颇有好感。
祝英台默然地点点头,暗自感叹原来这世间万物都有个缘字在暗中牵动的。
孰不知,早在四目相对之时,命运之轮便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了。
残霞余阳。
夕阳褪脱了金黄色的衣衫,换上火红色的披氅,拼命地燃烧着它最后的一丝
热力,似乎下意识地在抗拒着黑夜的来临,可惜这最后的一丝热力只染红了天
边的云霞。夕阳的晕轮与一片华丽的霞光,交织辉映成一天之中最盛妆的告别
仪式,萧瑟凄美得令人感伤不已。
官道上,行人廖廖无几。祝英台微眯着眼欣赏着那最后的绚烂,她终于看到
了——这片只有男人才能看到的辽阔!
不同于绣楼外的狭隘与局限,这才是真正的天际。天与地相连的地平线形成
灰色的界线,隔开了天地间的强烈对比,极目望去是四面八方与地表相连相映
的天际!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日子了。在她的生命之
中,早已习惯了不公平的待遇。生母的早逝、父亲的若即若离、继母的冷嘲热
讽皆因她的不祥,背负着上天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与诅咒,柔弱的双肩承受住
了旁人异样的目光。身为女人诸多的禁忌令她纵有再多的不甘与不平,也只能
消极以对。三从四德压迫了她所有的青春岁月,但她将坚强的心志隐藏得很好。
既然这是男人的天下,她又能如何?所以她从不曾将心中的不满与渴望诉诸于
言词去反驳任何人!
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对她唯一的宽容便是允许她念书。肆无忌惮沉浸在书海
中,那里有着她的渴望,她的热情,在那里她突然惊觉她竟是如此的寂寞。终
于,她这个十几年来一直被传统礼教紧紧包裹住的大家闺秀,在褪去了一切的
束缚之后,破茧而出。她不再会是那个凡事都逆来顺受,不敢有所怨言的深闺
小姐了,也不再是那个温柔典雅的祝英台丁。当然她不会粗鲁到哪儿去,自幼
所受的庭训早已根深蒂固,她自会保留住大家闺秀应有的合宜举止和文雅风范。
但是,她知道她的心变了,再怎么愚钝的女人在开阔了视野之后也会惊叹于绣
楼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广阔无际。在她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只有男人
才能看到的一切辽阔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