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飞燕 作者:锦月束蓝(晋江2014-08-28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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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的“英雄”，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四十四回　情窦初开

　　深渊之谷所在的位置，在云连山脉偏南，即使快马加鞭一路往京城赶，也要两三天的时间。再加上山路崎岖难行，云燕毕竟是身体未愈，即使骑着马，时间久了也支持不住。方清远几次问她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云燕都强打着精神说不用，但是身体的疲劳程度却是她无法控制的。原本她是抓着方清远腰间的玉带，马背颠着颠着，她支持不住就往方清远的背上贴了上去。
　　方清远身子一僵，勒住了马。他从小在深渊之谷长大，除了他师父方无涯和玉麒麟就没见过几个活人，更别说女人了。此时云燕的少女的身子柔软地贴在他的背上，暖融融的，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清甜气息，感觉有些微妙。他的脸兀地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云……云燕……”
　　云燕却没有反应，方清远有些担心地别过头，却发现她正靠着他的背，呼呼地睡得正香。方清远苦笑地撇了撇嘴，也没有叫醒她，只是僵直着背脊，一路放慢了速度，策马缓行，脸上的潮红却是许久未退。
　　云燕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很快就被马颠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才意识到自己靠着方清远的背睡着了，还在他水色的夹袄上留下一摊口水。好在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方清远并未察觉。
　　云燕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方清远感觉到背脊一空，已经意识到云燕醒了，“呃，没关系，你接着睡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点造次的，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虽然方清远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是因为是玉麒麟干儿子的关系，在云燕眼里，方清远一直就是个小毛孩子，她压根就没往男女授受不亲的方向去想过。她从后面看到他耳朵通红，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清儿，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耳朵是多么敏感的位置，方清远身子一抖，差点就从马上栽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不要碰我！”
　　“哦……”云燕被他吼得莫名其妙，悻悻地收回了手。
　　方清远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顿了顿才补充了一句，“天气太热的关系，没事的。”
　　“啊？”云燕看了看周遭的景色，明明还是大冬天，他居然觉得热？究竟是自己睡糊涂了，还是他睡糊涂了？
　　方清远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抬头看了看天色，“咳咳，我们这一路紧赶慢赶，也没见到干爹，他轻功好，估计早跑到前头去了。我看天色不早了，今天不如先找一处落脚，等进了京城，再慢慢找他吧？”
　　云燕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骑马走夜路不安全，他们两个又不知道玉麒麟进京的目的，云燕只是隐隐觉得玉麒麟这次的不告而别，一定和他师父虚影有关，才往京城的方向一路找来。自然觉得晚个一两天也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她也就点头同意了。
　　在山里，如果夜晚找不到合适的山洞落脚，那也只能风餐露宿。太阳早早地开始西斜，他们寻了一处背风处，生起篝火，围着火堆而坐。
　　这方清远从刚才起就怪怪的，虎着一张脸，云燕刚在他身边坐下，他就惊跳地弹起，绕过火堆，坐到了云燕的对面。
　　云燕拧着眉头寻思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难道是口水蹭到他衣服上被他发现了？她扯了扯嘴角，不管怎样，人家一片好心陪着自己去找玉麒麟，先道个歉再说。于是她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啊？”方清远今天不知怎么的，老是一惊一乍的，“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那个……刚才我睡着了，不应该……”云燕尴尬地红着脸，怎样都说不出口自己睡觉流口水的糗事。
　　“那个没关系啦，我不介意的……”方清远哪里知道她是为了这个道歉的，连忙打断她，火光映得他脸上通红。
　　“哦……”云燕到底没心没肺，他说没关系，她就真当他不介意了，表情一松，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喂，我饿了，你有没有带吃的出来？”她从深渊之谷跑出来是一时冲动，自然什么都没带，于是理所当然地向方清远提要求。
　　方清远愣了愣，他临走的时候，方无涯是塞给他一个小包裹，此时他才想到将它打开一看，结果哭笑不得，满满一个包裹全是瓶瓶罐罐的药品，哪里有干粮食物的影子？他这个师父还真是个医痴，不食人间烟火。
　　云燕伸头一看，顿时失笑，忍不住调侃他，“啧啧，你带着一袋子药当饭吃不成？还是方神医有什么仙丹妙药可以让我们肚子不觉得饿？”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看来还是得本姑娘出马。”
　　方清远连忙跟着她站了起来，“你去哪里？”
　　云燕回头冲着他狡黠一笑，“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方清远还是不放心要跟去，被云燕瞪了回来，“不许跟着，独门秘诀，怎么能给你看去了。”
　　于是他只能坐如针毡，眼睁睁地看着云燕离开。好在云燕走了没多久，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就提着一个布包回来了。
　　她带着一脸明媚肆意的笑，神气地向他晃了晃手中扎着的布包。
　　方清远晃了晃神，直到云燕将布包摊开到他眼前，他才回过神来，瞪着它，“这是什么？”
　　“地瓜呀~”云燕将几个黑乎乎的地瓜从布包里倒了出来，一边动作麻利地用树枝拨进篝火下的灰堆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小时候没饭吃，经常去田间地头摸几个地瓜来充饥，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野生的茴芋，就去碰了碰运气。嘿嘿，我们今天有口福了，我烤地瓜可拿手了。”
　　“你小时候，没饭吃？”方清远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听云燕提前她的过去。他一直以为她是郡主，一个堂堂的郡主怎么会没饭吃？
　　“对呀，我是个孤儿，从小流落街头，后来遇到了玉爷爷，再后来被宋瑄认作了义妹，才会变成郡主的。”云燕顾着自己忙碌，头也没有抬，理所当然地解释着。
　　“孤儿……”方清远轻轻念着，声音透着淡淡的寂寞，“这么说来，我们同病相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云燕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他，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平时总是满脸的纯真明朗，无忧无虑，此时居然流露出了一丝落寞，云燕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清儿，别难过，你不是有你师父和干爹吗？对了，你现在还有我呀。”她扬起嘴角，努力给他一个温暖鼓励的微笑。
　　火光映着云燕微笑的脸庞，她轻柔的话语，以及指尖的触碰，都让少年微微发怔。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深不可测。有那么一会儿，他们相视无言。兀的，他猛然惊醒，睁大了眼睛，脸瞬间涨得通红，赶忙用手背抹着刚才被云燕触碰过的地方。
　　这一抹不要紧，刚才云燕手上沾着的泥灰，就被他全抹了开来，瞬间就成了一个大花猫。云燕看着他一脸的狼狈，笑得东倒西歪，直不起腰来。
　　“你笑什么？”方清远气鼓鼓地瞪着她。
　　云燕好不容易止住笑，掏出手绢想要替他擦脸，方清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成了大花猫，他没好气地又瞪了她一眼，夺过她的手绢自己擦了起来。
　　“不要我帮忙？”云燕边笑边问。
　　“不要。”方清远干巴巴地扭过头。
　　云燕看着他那别扭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开了。
　　烤地瓜的香气很快就飘了出来，云燕伸长脖子，使劲嗅了嗅，“好了好了，可以吃了！”云燕边说着，边用树枝将地瓜从灰堆里拨了出来。
　　“好香啊~”在香味的引诱下，方清远忍不住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拿。走了这一日，他也早就饿了，此时烤地瓜的香味，让他的馋虫大闹五脏庙，哪里还顾得上跟云燕闹别扭。
　　云燕眼疾手快地拍下他的手，嗔道，“你急什么，烫得很。”
　　方清远抿了抿嘴，咽了咽唾沫，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云燕看着他那副嘴馋的样子，又不禁暗自偷笑。
　　过了一会儿，云燕戳了戳，觉得不怎么烫手了，才将地瓜递到方清远手里。“给你，我想你大概吃不惯这个，但这荒郊野外的，只能将就一下了。”
　　方清远虽然一直隐居在深山里，但是好歹是从小在方无涯的呵护下，娇生惯养长大的，的确是没受过这样风餐露宿的苦。就连这地瓜，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味可以入药的药材，很少拿它来当做主食的。但是人饿了，什么都觉得好吃，此时他正捧着地瓜吃得狼吞虎咽，仿佛这比那山珍海味都来得美味。一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地，还一边赞叹着，“好吃，我从来都不知道地瓜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云燕弯着眉眼，看着方清远狼狈的吃相，“你慢些，这地瓜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噎着……”她的话没说完，方清远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突然瞪大了眼睛，脸涨成猪肝色，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云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赶忙顺着他的背，一边将水囊递给他，“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慢些吃吧。”
　　方清远喝了水，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这会儿不敢再狼吞虎咽了，倒是瞅着手里剩下的半个地瓜发呆。
　　云燕顾自己吃着，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来打趣他道，“怎么了？怕再噎着不敢吃了？”
　　方清远抬起头，讷讷地看着她，“你小时候，经常吃这个？”
　　“嗯，”云燕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能吃到地瓜就是好的了，多数时候要饿着肚子睡觉。”
　　方清远死死地抿着嘴唇，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云燕以为他们的话题结束了，已经继续去对付她自己的地瓜了，他忽然开口道，“以后不会了。”
　　“嗯？”云燕抬起头，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以后不会了，有我……”他顿了顿，原本澄澈透明眼底竟第一次有了复杂的情愫，还有一丝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嫉妒。他咬了咬牙，才继续补充道，“……还有干爹在……你不会再受苦。”
　　云燕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少年忽然之间长大长大了。他不再是一个小毛孩子，甚至也不是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他的眉梢眼底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责任和担当。他们的视线相交在同一水平线，云燕一直都没有留意，原来小自己两岁的少年，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呢。
　　云燕的嘴角上扬，回以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方清远的头，“谢谢，清儿长大了呢。”
　　方清远不耐烦地打开她的手，撅起嘴不服气地道，“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啦，我才比你小两岁！”
　　“小两岁也是小啊。”云燕做着怪腔，继续以欺负方清远为乐。
　　冬夜的山里，即使围着火堆，依然难以抵挡寒意的侵蚀。越到后半夜，越是觉得凉意透骨。云燕虽然从小露宿街头，挨饿受冻惯了，但是毕竟过了好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大病初愈，这一夜席地而睡也有够受的。迷迷糊糊之间，她本能地将身子越蜷越紧，却忽然觉得背后一暖，像是有一团炭火靠了过来。无奈睡意浓重，她没有力气睁眼回头去确认，因为身子暖和了起来，反倒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间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吵醒了云燕。她睁开眼，感觉到有些异样，似乎有一只胳膊压在她身上，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少年清秀俊俏的五官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云燕的脸暮地涨红了，原来昨夜她睡到一半忽然觉得暖和了起来，是因为方清远从背后抱着她睡的关系。
　　虽然她一直将方清远当做弟弟看待，但是和一个男人靠得这样近，是除了宋瑄和玉麒麟都没有过的，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
　　云燕试图挣脱开他的怀抱，方清远立刻就醒了。他们四目相对，方清远两眼呆滞地眨了眨眼，好不容易视线聚焦，才意识到他们目前的处境，脸突然涨得比云燕还要红，惊跳地弹起身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昨夜他看到云燕睡得不安稳，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实在心有不忍，一时脑热，就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竟这样抱着她睡着了。
　　云燕看着他那副慌乱的样子，反倒觉得好笑起来，刚才略微的尴尬也消失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弯着晶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
　　被她这样一道谢，方清远反而更不好意思，低下头，脸直接红到耳朵根，“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越解释越乱，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岔开话题，“那个……天亮了，我们赶快上路吧。”
　　“好~”云燕笑着应道，着实没有往心里去，反倒是咯咯地笑个不停，她的笑声像是清脆的银铃，一路洒在这一片冬日的山林之中。
　　他们俩虽然一心想要快点赶上玉麒麟，但无奈两人都不认识这云连山的山路，只知道京城在云连山的北面，只要一路往北走，就准没错。即使如此，仍免不了走了不少弯路，就这样，原本两天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五天，才终于到了京城郊外。　　　　　　　　　　　　　　　　　　　　
作者有话要说：　　再玛丽苏一把，情窦初开的呆萌小正太也是挺有爱的，哈哈~

　　☆、第四十五回　重返京城

　　京城。
　　如果不是因为玉麒麟，云燕此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五年的牵绊要割舍谈何容易，即使她是那个挥剑断情的人，伤人者又如何会不自伤呢？
　　现在即使回来了，她也打定主意，要离那个皇宫越远越好。就让宋瑄以为她远嫁他乡，从此阴阳永隔好了。
　　在进城之前，他们绕道去了京城郊外的清庐。云燕多少还地抱着一丝希望，如果玉麒麟已经回到京城，是不是还会住在清庐呢？然而，清庐早已是人去屋空，显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住过人的迹象，家具上积着厚厚一层灰。
　　云燕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眼圈不禁有些微红，喃喃自语，“玉爷爷，是没有回京城吗？还是……”下一句却被云燕咽了下去，还是他……不想被自己找到？如果是后者……那玉麒麟一定有很重要的事瞒着她，云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放大。
　　方清远在一旁看着云燕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心疼。他扶着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她，凑近脸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大大的笑容，“打起精神来，你这样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云燕。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不进去找一下怎么知道？
　　云燕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眼里重新恢复了光芒，用力点着头，“你说得对，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这就进城。”
　　虽然芒赞说过，等他的迎亲队伍到了吐蕃之后，会发一道云燕郡主病故的讣告到大昭。算算日子，现在宫里应该已经得到她香消玉殒的消息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这个落跑郡主还是不要招摇过市地出现在京城街头比较好。
　　好在清庐什么易容道具都齐备，她打算扮作一名老妇，带着外孙方清远进京寻亲。当方清远看着云燕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换了老妇的粗布棉袄，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岣嵝着身子拄着一根拐杖，走路的脚步都是颤颤巍巍的，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云燕故意压低声线，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沧桑一些，“乖孙儿，认不得婆婆了吗？”
　　方清远绕着云燕左看右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