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飞燕 作者:锦月束蓝(晋江2014-08-28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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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是虚掩着的，她屏着气息，从缝隙里往里张望。
灯火如豆，影影重重，在那间原本属于她的厢房里，她看到一个穿着龙袍的年轻男子，轻轻拂过她从来也不爱弹的古琴，然后又慢慢地踱到多宝阁前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以前喜欢的那些古董玩意儿，最后，他立定在案边，拿起她离开时还看到一半的《山海经》，接着她上回看到的地方，就这样看了下去，似在等她回来，又好像她一直就在这里。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和平日里给人张狂的感觉不同，那是谁也无法驱逐的孤独感。第一次，她竟然觉得，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哥哥，是孤独的。原来孤家寡人这四个字，一点都没有错。而自己，竟然是这样残忍地将他一个人丢下了。
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一股冲动，是不是自己应该如飞蛾扑火一般冲过去？即使今生只能做兄妹，即使要被这皇宫困一辈子，也不想看到他如此寂寞的表情。她刚想上前一步，突然又顿住了，她的眼前浮现起玉麒麟的焦急的神情，他略带落寞的眼眸直直地看到她的心底，让她心里一紧。她想起她答应过他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皇宫。今天这样背着他夜探皇宫，就已经是她的任性了，玉爷爷待她这样好，她又如何能害他伤心呢？想到这里，她又收回了脚，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握拳，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谁？”这样微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宋瑄，云燕连忙抽身而退。
只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几分激动，几分迟疑问道，“燕儿，是你吗？”
云燕心跳到了嗓子眼，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竟然无法再挪动半步。但是她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回答。
“燕儿，我知道是你。”背后的宋瑄接着道，连带轻咳了两声，“咳咳，你是担心我落水才来看我的，是吗？难道，你就不想确认一下，我好不好？”他的声音一改刚才在河边的霸道，而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再次惊跑她一般。
云燕依然倔强地把背对着他，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看过了，你没什么大碍，我得走了。”
“等一下，”宋瑄长叹了一声，像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似的，“燕儿，虽然我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你若是执意要离开皇宫，我也不勉强你。今后，我不会再派人找你回宫，你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真的？”云燕简直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就转过了身面对他，满眼放光，“你是说，燕儿今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在月光的映照下，宋瑄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的苍白，但他嘴角含笑，点头道，“连我的话都不信了？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哇……”云燕忍不住想要欢呼雀跃，一想到她现在的处境，这一喊怕是要惊动了别人，把刚才喊道一半的话咽进肚子里。她忘情地上前挽住宋瑄的手臂，绽放着最明媚的笑容，“还是瑄哥哥对我最好了。”
宋瑄莞尔，扬眉问道，“比你的玉爷爷对你还好？”
“咦？瑄哥哥怎么会知道？”云燕转念一想，他是皇帝，耳目众多，知道也不奇怪。她嘻嘻地笑着，真心实意地说，“玉爷爷待我也很好。”
宋瑄乌黑的眼眸深沉了几分，脸上却仍旧是不动声色地微笑，“你可以不回到皇宫，但是我有个条件。”
云燕一听还要谈条件，又皱起眉头，嘟起嘴，习惯性地向他撒娇。宋瑄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让我知道你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还有像这样……”他握起云燕的双手，专注地凝视着她，“时常来看看我，可好？”
宋瑄的手像是在发烧一般滚烫，那股暖流由牵着的手传递到心里，云燕的眼前有些模糊了，她克制着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下来，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即使自己这样任性，宋瑄还是会由着她，宠着她，自己真是这个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就在远处的屋顶上，有一条人影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宋瑄拉着她在厢房里坐下，问道，“我听你提过，在你进宫之前，收留你的玉爷爷，应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对吧？”
云燕刚要开口，忽然想起宋瑄和玉麒麟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盗，宋瑄以前就不喜欢自己做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更何况玉麒麟还是一个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如果她告诉他玉爷爷就是玉麒麟，宋瑄会不会将他绳之以法呢？……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宋瑄见云燕迟疑着不肯开口，他眯起眼睛，放柔和了语调，“燕儿放心，只要是燕儿喜欢的人，我是不会加害于他的。”
虽然宋瑄这样说，云燕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玉麒麟的真实身份隐去，“其实我是这次出宫才重新遇到玉爷爷的，玉爷爷他好厉害的，原来他会易容术……”就这样，她把离宫三个月来的始末，大致地讲给宋瑄听。当然她自以为聪明地有所保留了一部分，包括疏影居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郊外的清庐，还有她跟玉麒麟学本事的事情。
讲着讲着，天就大亮了。
“哎呀~”云燕惊跳了起来，“天亮了我还怎么逃出去。”
“傻丫头，”宋瑄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我都答应让你出宫了，当然是光明正大地从宫门出去。”
“嘿嘿，我忘了。”云燕吐了吐舌头，笑得无比灿烂。
面对云燕这样纯真无邪的笑容，宋瑄有一瞬间的晃神。——这样的笑容，怎么可以拱手让人？他握紧了拳头，微微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往常的冷静，眼底却是阴云密布，“若谦，送燕儿出宫。”
向若谦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一路无言。云燕心情好，倒是也不在乎，一路蹦蹦跳跳地到了宫门口，回头冲着向若谦一笑，“这是若谦哥哥第二次送我出宫诶，上一次是偷跑，想不到这一次居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宫，嘿嘿。”
“郡主……”若谦开口想说什么，云燕一瞪眼，不高兴地撅起嘴，“才多久没见呢，若谦哥哥又犯规了。”
若谦顿了顿，才微红着脸别扭地改口，“燕儿……”
云燕这才恢复了笑容，“对了，若谦哥哥，昨晚瑄哥哥落水，我觉得他好像有些发烧，你等下回去宣太医给他看看。”
“我知道了。”若谦应得心不在焉。
“那我走咯，”云燕笑着朝他摆摆手，“有空回来看你。”
“燕儿……”若谦迟疑了好一阵子，还是叫住了她。
“嗯？”
“你最好……”他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挣扎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开口了，“你最好……和你的玉爷爷，保持一点距离。”
云燕显然听不出若谦善意提醒的言外之意，满脸迷惑，最后她转了转眼珠，甜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放心，玉爷爷是好人。”
若谦望着她轻快离开的背影，双眉紧锁，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友看了这文说非常的“少女”。
锦月要解释一下的是，这文可以算是锦月的一种尝试，以前锦月写得都是非常小众的类型，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写出这样天雷滚滚的小说lol
☆、第八回 一夜白发
一想到今后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了，云燕就心情大好，边哼着歌，边兴冲冲地跑回疏影居。
“玉爷爷，我回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她冲进屋子一看，小小的厢房里空空如也，哪里都没有玉麒麟的人影，也没有留下半点字迹给她。
奇怪，难道是因为她没跟玉麒麟打招呼而私自夜出，惹他不高兴了，丢下她走了？玉爷爷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她转念一想，也许玉麒麟已经回到清庐去了，于是她也通过密道赶回了清庐。
“玉爷爷，玉爷爷，你在吗？”离清庐还隔了老远，云燕就喊了起来，山里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但是无人回应。
她冲进清庐，四下无人，只有玉麒麟的那一间门是锁着的，在这之前，玉麒麟从没有对她锁过门。
难道真是生气了？锁门闹别扭这种事，不是只有她才会做的么？云燕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玉爷爷，”她轻轻敲了敲玉麒麟的房门，知道自己理亏，讨好地问，“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整个清庐死一般的寂静。
“玉爷爷，燕儿知道错了，没跟你说一声就私自半夜外出，对不起嘛，燕儿下次不敢了。你开门好不好？”这样撒娇求饶的方法曾经屡试不爽，云燕觉得玉麒麟一定会心软的，但是依然没人回应。
见玉麒麟还是不肯开门，云燕转了转眼珠，“玉爷爷，燕儿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再不开门，燕儿就自己撬锁咯。”说着她还真就动起手来，玉麒麟的房门只是普通的横栓，只要用铁丝从门缝里小心地拨动，很容易就能打开。用他教的方法对付他，玉麒麟一定会被她活活气死。
“丫头，”门里面传来了玉麒麟有些慌张的声音，本来已经被拨得松动的门栓被一股力量抵住了，“不要进来！”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云燕觉得玉麒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不由担心起来，“玉爷爷，你怎么了？让燕儿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不好！”玉麒麟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淡，夹杂着一丝焦躁，“你走，不要管我，不要再回来了！”
玉麒麟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生硬的态度吼过她，也从来没有赶她走过，他的一反常态让云燕大大地一愣，扑闪着眼睛，眼眶就湿了，“玉爷爷是不是在生燕儿的气？”
“…………”
玉麒麟没有说话，云燕就把他的沉默当做是默认了，她鼻子一酸，不禁悲从中来，声音也带了哭腔，“是燕儿不好，不该偷偷溜去皇宫看瑄哥哥……但是，但是燕儿答应了玉爷爷，不会留在皇宫的……燕儿这不是回来了吗？瑄哥哥也同意不让我回宫了，现在玉爷爷不要燕儿了吗？……呜呜……”云燕越说越觉得伤心，就蹲在玉麒麟的门外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到底还是开了。
云燕刚要抬头，却被一把搂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玉麒麟的声音在头顶上闷闷地响起，“傻丫头，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怕吓着你啊。”
“咦？”云燕止住了哭泣，抬起头去看玉麒麟，这一看果真吓了一跳，不禁失声惊呼，“玉爷爷，你的头发？”
眼前的玉麒麟，虽然容颜未老，可是黑发之间夹杂许多银丝，而且脸色也比昨晚的时候憔悴苍白了许多。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一夜之间变得死气沉沉。
“怎么会？”她万分心疼地伸手去抚摩他的银发，“为什么玉爷爷一夜之间会……”
玉麒麟苦笑了一下，“现在倒好，正好应了‘玉爷爷’这个称呼了。”
云燕作势要锤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人家担心死了。”
玉麒麟心头一动，捉住她锤来的手，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她的额头。这样亲昵的动作，云燕才意识到，她一直呆在玉麒麟的怀里，她的脸瞬间就红了，赶忙跳从他的怀里了出来。
看着云燕害羞的样子，玉麒麟莞尔，接着又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其实，我是中了毒。”
“昨天晚上？”她不禁又开始懊悔，干吗要去夜探皇宫。
玉麒麟摇摇头，“是十多年前吧，我中了一种无药可解的奇毒，我的好朋友是这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神医，但即使是他也对此毒束手无策，所以他给我服了另一种毒药，以毒攻毒，才将此毒压制在我体内。所以这十几年来，我的容貌未曾改变，也是因为这种奇毒的关系。”
云燕倒吸了口气，紧紧抓住玉麒麟的衣袖，“这种事情，玉爷爷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傻丫头，我是不想让你担心啊。”玉麒麟满怀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这种毒虽然被暂时压制下来，但是我的好友告诉我，今后千万不可急气攻心，否则这毒一旦再次发作，恐怕再无方法可救。”
云燕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呆住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难道说，现在是再次毒发了？”
玉麒麟点点头，坦然微笑，“恐怕是的。”
“不可能！”云燕拼命摇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她哭着扑进了玉麒麟的怀里，“我不要玉爷爷死！我不要……”
云燕的真情流露，触及了玉麒麟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原本这十几年来，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是现在，当这一天真的要来了，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不舍和不甘心。想要陪她的身边，想要看到她的笑容；不想放开手，不想把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他微微眯起眼，在片刻之间已经有了决定。于是轻轻拍着云燕的背，安慰道，“丫头不哭，虽说此毒无法可解，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的。”
云燕听到他这么说，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一边揉着哭得红肿的眼睛，边抽泣边问，“真的吗？”
玉麒麟点头，“所以，我打算离开三个月，去找我的朋友方神医。”
“燕儿也要去。”云燕不假思索。
玉麒麟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此去路途遥远，而我现在毒发，武功已经失了大半，没有办法保护好你。”
“燕儿可以保护你。”云燕扑闪着大眼睛，昂着头，拍拍胸脯道。
“你？”玉麒麟失笑，“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况且……”他顿了顿，脸色阴沉下来，“你的瑄哥哥恐怕也不会让你跟着我走，我可不想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还要应付追兵。”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没有说出口，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无论如何，他也不要让云燕看到自己毒发惨死的样子，所以，他宁愿留给她一个“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希望。
云燕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玉麒麟说得也有道理。宋瑄是答应她不用回宫，但是他可是有条件的，她没有把握可以说服宋瑄，让她跟着玉麒麟离开京城。可她还是放心不下，“但是，玉爷爷一个人，而且还中了毒，万一路上发生什么，又没人照应……”
“行啦，我的小管家婆，”玉麒麟好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打断她的絮絮叨叨。他和云燕四目相对，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我答应你，三个月后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回来，这样行吗？”
云燕点点头，又不放心，伸出了小手指，“要拉钩。”
“好，拉钩。”玉麒麟的笑容明朗，将手指和她的勾在一起。
因为决定了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所以玉麒麟格外珍惜和云燕在一起的这最后的时光，他一想到只留下云燕一个人，就实在放心不下，啰啰嗦嗦地嘱咐了许多，“丫头，我离开以后，你就不要住在清庐了。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反正你现在也不用回宫了，就住到城里的疏影居去吧。”经过昨晚的夜探皇宫，疏影居周围应该已经满是宋瑄的眼线了。那里对云燕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燕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心不在焉地点头。
“还有，”玉麒麟看了一眼云燕唇红齿白的俊俏脸蛋，太容易招蜂引蝶了，不禁皱了皱眉，“平时一个人出门的时候最好还是扮作男装，实在有什么事，去找你的瑄哥哥帮忙。”虽然很不甘心，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