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春秋(贵妃左氏传)-第10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进到正殿,他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见到我,立刻起身跪了下来,“微臣给娘娘请安。”
“赶快起来。”我直走到他身前,伸手扶了他一把。
“微臣在北地,已经听说了前左相大人逝世的消息,还请娘娘节哀。”我心里一动,没有兴师问罪,而是先问起了祖父的事情?
这让我心里更加难过,“殷然,我们都节哀吧。想必汝阳的事,你也听说了……”我甚至害怕看他晶亮的眼神。
“娘娘,臣连夜进宫,是想知道,公主的死,到底……”我闻言抬起头,逼着自己看着他,他眼里的急切十分的明显,让人不忍心欺骗。
我来不及细想,只是沉痛的跪了下来,他受了一惊,也赶紧跪下,“娘娘,您……”
我伸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汝阳的事情,如你所想,并不单纯,我很愧疚……”
他愕然,“娘娘的意思是……”
“你姐姐曾嘱托我来日定要护她周全,可我不仅没有做到,还间接的害了她……”索性全都说了出来,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他一时间怔住了,盯着我却不能言语,半晌,似是问我,又似是喃喃自语,“是哪一位呢……”
我低下了头,“你就当是我吧。”
听我这么说,他便什么都清楚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就是我的孩子。
“罢了,娘娘,您说得对,咱们都节哀吧……”他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我听得出其中的痛苦。
我急急抬起头,“殷然……”
他苦笑了一声,“娘娘,汝阳公主是靖懿贵妃唯一的血脉,是殷然甥女,但几位公主王爷,也是殷然的外甥。里外都是肉,一个已经没有了,难道臣还能再失去另一个么?”
他的话,让我十分惊诧,“殷然……”
他笑得有些凄凉,但却很坚定,他起身半蹲着,又伸手扶起了我,“娘娘,虽然微臣年长于您,可是按辈分,您也是我的姐姐啊!”
我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这么多年,汝阳公主虽是我殷家骨血,可我们从没有以甥舅的关系相处。反倒是在翊书宫,娘娘拿殷然当家人,几位小主子唤我姨夫,您要我如何去生他们的气,又怎么能对他们恨得起来?”他带着自嘲的话,却让我心里十分压抑。
他说的没错,他是我的妹夫,是冀儿的姨夫,对于汝阳的死,他即便心痛,却不能对我们有所怨恨。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痛苦,就转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我心中的愧疚,就更加难以消弭了。
殷然给珊儿带了很多北地的珍宝,雪莲山参熊胆鹿茸,整个北边,从东到西被他搜罗遍了似的。我在一旁看着,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无可奈何,三天过的太快了。
珊儿从半夜里就开始梳妆打扮,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年轻的面庞,虽然外表不够艳丽,但高阳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她也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时会对我微微一笑。
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她装扮好起身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我也不得不穿上朝服,亲眼送她离开。
我上次出宫,是帝宁之乱的时候最后去见灵洵,如今也有十多年了。
宫外的一切,都是我不熟悉的,即便是我没入宫的时候。但是,宫外的空气,不可否认的有种新鲜的感觉,一下子让我觉得开阔了起来。
灵修一路上牵着我的手,他握的那样用力,让我感觉到我在干什么,没有失了心神。
即便如此,我还是恍惚的看着珊儿和轩辕昊跪在下面,宣读的诏书上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看着我的高阳,她就那样静静的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哪里的地方,神色淡淡的,但却是面带微笑。出奇的是,她与轩辕昊都是抬着头,永远都是抬着头,即便只是微微的抬起了下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不可比拟的高贵。
冀儿和元宁跟着明照去送亲,这样的安排,让我无法挑剔。
歌儿早已哭红了眼,此时肿着眼睛,却不敢哭出声来。
均儿带着静儿,站在我和灵修的身侧,他们的脸色很是阴郁,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看着轩辕昊长臂一伸将珊儿抱进车内,我心里一紧。
珊儿微笑着向我挥了挥手,我也回她以微笑,可是嘴角却始终扬不起来。
直到他们的车马越行越远,远到我已经看不见的时候,我倏地一下闭紧了双眼,原来,嫁女儿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受。
我强撑着自己回到宫内,进到承乾殿,我缩在灵修的怀里,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灵修陪我坐了一整天,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只怕说着说着,就会忍不住难过。
晚上,我不愿打扰他休息,却被他硬留了下来。就像我刚刚知道先帝遗诏时候一样,他一整夜的抱着我,不停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让我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在我身边。
第二天我回到承乾殿的时候,离离回说馥儿在珊儿从前的房间坐了一个晚上。
我走进去,她仍是对着珊儿的床出神。
发觉我进来,也没有回头,只是哽咽着开口道,“高阳小的时候,总是嫌你不够喜欢她,那个时候,你几次要紧关头,总是将她交给我照顾。她胆子小,一个人睡不着,思语又总是忙不过来,既要守夜还要忙着洗她的尿布,所以我一来,她总是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听她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她那个时候总喜欢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今天娘又怎么怎么偏向冀儿了,又怎么怎么不理她了。我感觉得到,她是那样的爱你,需要你,就算你已经给了她全部的爱,她都觉得不够。她没有怨恨,只是小孩子气而已。”
我听不下去,两步走到床边,拿起她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拼命的闻着女儿的气息,“你别说了……”
她抬眼看了看我,“没有高阳,你还有很多的孩子,可我没了高阳,该怎么办……”
我手一抖,“对不起……”
她抬起头,那张过于清冷的脸早已挂满泪珠,“干吗说对不起……我也没有怨恨,只是舍不得……”
“馥儿……”我跌坐在床上,眼里已经流不出泪了。
那天,她临走前,我叫住了她,“馥儿,如果我们比你先走了,你……去云滇养老吧。”
她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缓缓的走了出去。
灵衍三十五年。
自冀儿和均儿纳妃之后,立太子一事又是闹得纷纷扬扬的了。
这一次,不仅是一般朝臣,连几个哥哥和殷然也上了奏章。灵修这些日子身体越发的虚弱,甘风的诊治也始终没有起色。我也感觉的到,是该立太子了。
只是,我私下问过孩子们的意愿,冀儿是无所谓,均儿却是坚决不干。
我有些好奇,毕竟他俩在朝堂上势均力敌,若是不想被立为太子,似乎不应该是这个局面。谁知这孩子告诉我,“娘,你知道天底下最大的叛逆是什么吗?”
我瞪了他一眼,“你想篡位?”
他很是自得的点了点头,“当然喽!我这么爱玩儿,现在就立我为太子,我就没机会试试篡位的感觉了!”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直接照他额头打了一下,“感情你跟你大哥都在躲这个皇位呢!”
他也只是嘻嘻一笑,“娘,不是还有三弟吗?”
想起静儿每每夹在中间为难,我忍不住又打了他一下,“你也好意思说!”
想也觉得可笑,皇位之争是历朝历代都要经历的,谁知道我家的这几个儿子,都在变着法儿的往外推!
也不知道他们是靠什么结的党,这种荒唐的事儿也有人支持!
一个静儿,一个元宁,两个孩子,我看是要难做死了。
不过听均儿这样一说之后,我反而有了主意了。既然孩子们是这种态度,那就交给冀儿吧,好歹是长子,责任感也强一些。
想到这儿,我看了看身旁熟睡的灵修,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了。
我也是一样,即便一直按夜雨的香包配药,可是紫堂花的后遗症根本就无药可解。若是夜雨还在,他定然有办法。只是现在,胸闷的频率也加大了。不过,灵修因为当年换血一事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损耗,加上国事繁重,因此比我的情况要糟糕多了。
我伸手给他向上拉了拉被子,他不过才四十九岁,难道就这样了么……
如今,我日夜陪在他身边,因为他说希望他醒着的时候,就能见到我……
前朝有冀儿和均儿,文有大哥二哥,武有明照殷然,倒是不必担心。
后宫,灵修已经有几年都没有精力去管了,基本上天天都跟我在一起,有时会召赵媛,不过也是少之又少。而吴妃与醉月宫一众,如今早就没有了与我抗争的可能。此时的我,像是要谋朝篡位一般,宫里宫外都控制的十分严密,也听说底下很多小官吏的不满。
其实,这种局面,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该做官的做官,该升官的升官,只是自古以来,人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左氏一门的势力,已经大大超过了以往历代的权臣,即便是当年的沈府,卫氏,也没有像这样控制过局面。
幸而灵修的几个儿子都是我所生,宗亲们没有办法,否则,早就该起冲突了。
歌儿白天也守在承乾殿里,每天陪着我照顾灵修。自从珊儿远嫁之后,歌儿明显沉寂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闹,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灵修只是私下跟我抱怨,又一个娇滴滴的可爱的女儿不见了。
她也应该长大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她必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正想着,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我转头看向他,“醒了?”
他眼睛眨了眨,“恩。”
我赶紧掀开被子,起身下地,“喝点水吗?甘风一直在偏殿煎着药,我让何贵儿去拿。”
“哎……”他伸手拉住了我,我一回头,“怎么了?”
“先给我倒杯水吧,过会儿再去拿药。”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的迹象,轻扯着给了我一个笑容。
我依言而行,端着水杯扶起他,让他靠在我身上,就着我的手,他只是喝了一点点,就摇了摇头。
我顺手把杯子放到一旁小桌上,“怎么喝的这么少?”
“没事,我一向就不怎么喝水。”他耍赖似的往我怀里窝了窝。
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颊边一阵温热。
“然儿。”
“恩?”
“累坏了吧?”他的唇就贴在我的脖颈上,一说话,我就觉得微微有些痒。
我笑了笑,“没有啊,你睡,我就跟着睡呗。”
“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苦笑着说了一句。
我身体一僵,“你怎么能这样……”
他直起身,看着我,“我的身子,我是有感觉的,多活了十几年,我已经觉得是赚了,现在只是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能抛开一切,让你等了我那么多年。”
我眼睛一热,“不是的,如果没有前面那些年,说不定我早就不在了……”
他的唇重重的落在我的眼角,“做皇帝真累,早点解脱也好,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们不过才舒心的过了几年而已,难道老天就这样嫉妒吗!”
我正欲说话,他又自言自语似的,“或许我为了这几年,做了太多缺德的事儿了,是老天在惩罚我,他见不得我们这样幸福,所以要拆散我们……”
我感觉眼泪流到他嘴里去了,心里一急,“不会的,修,我们不会被拆散的……”
他缓慢而深沉的笑了起来,“傻然儿,我那么了解你。你爱我,所以你不能忍受我们二十年的努力化为乌有,你一定会看着我们的儿子,稳稳当当的做他的皇帝,你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样的和谐,不是吗?”
“还有歌儿,这孩子的心思太重了,你得好好的开导她,以后还得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拼命的忍住眼泪,可是就是止不住的流。
“你……”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他的话有种魔力,似乎我就应该这样去做。
“我把孩子们都交给你了,只有你,我才放心。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千万不要着急……”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皮也十分沉重,糟了,说了这么多话,他又累了。
如今他身上一丝体力都没有,甘风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我赶紧又抱住了他,“修,再睡一会儿吧。明天,孩子们要来看你呢。”
“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发出的声音,我总觉得像是远处随风飘过来的,轻的让人恍惚。
我一直睡不着,所以歌儿进来的时候,我立刻就察觉到了。
“娘,爹今天怎么样了……”她声音极低,怕吵醒了他。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哥哥他们呢?没有一起过来?”昨天说了要一块儿过来的。
“他们突然被太监叫走了,可能有什么事儿,我看还挺急的。”她皱皱眉,我看不下去,伸手抚平了,十五岁的小姑娘,不该这么深沉。
“一起走了?”什么事能急成这样?
“恩,所以我感觉事情挺严重的,不过娘,放心吧,他们会处理好的。”她挤出一抹笑容,拿帕子给灵修擦了擦脸。
“恩。”我很放心,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灵修重要。
正想着,冰若推开门走了进来,“娘娘,早上想吃点什么?”
我看了看歌儿,“清淡一点就行了,也不用太麻烦,简单点。”
她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哦对了,娘娘,陈福求见。”
我皱了皱眉,能让冰若过来通传,看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人呢?”我低声问。
“奴婢让他在御书房等着,也没敢让其他人知道。”
“我马上过去。”回头看了看歌儿,她也正好在看我。
“歌儿,好好守着你爹爹,我让夏儿和小李子守在门口,有事你叫他们,我先出去一趟。”
她很是懂事的点了点头,“可若是爹爹醒了问起来……”
“就说我在御书房。”
我快步走到御书房,陈福已经候在里面,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请安,他倒也明白,便直截了当的开口,“娘娘,关于那样东西,奴才已经查到下落了。”
我一怔,“你是说……”先帝遗诏。
他点点头,“原本在帝宁夫人手中,只是十几年了奴才还没有找到,只是当年娘娘怀疑的尹德忠尹相大人,手中却有一份帝宁夫人给的抄本。”
这个灵洵!我咬着牙,“十几年了,那份抄本……”
“尹相被杀之后,奴才亲自搜过尹相府,发现并没有,只是尹相书房凌乱,当时人以为是尹相有挣扎的迹象所以弄得现场十分混乱,奴才倒是觉得像是事发之后有人先一步翻过了尹相书房,并且发现了那份抄本。”
我点点头,“你查到了?”
“是,娘娘想,奴才现在的主子是谁?”他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嘭”的一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霍地站起身来,“是赵妃!”
“是,自从赵相死后,赵家大部分势力被瓦解,但是赵相留了十分庞大的情报资源给赵妃娘娘,而奴才也是其中之一。奴才几日前在延藻宫暗格里发现了一份抄本,纸页已经泛黄,看得出确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他从怀中掏了出来,递到我的眼前。
我颤抖着将它打开,果然,里面内容与当年灵修告诉我的丝毫不差。只差先帝玺印,否则这一张纸,就够要了我的命!
十多年了,赵媛藏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