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尽 作者:舒杨郁(晋江2013-07-07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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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初黎不恼,反而笑着道歉,“对不起。”
“自小我就定给你,可是我不爱你啊。不懂风情,不会作一点儿事情讨我欢心。为什么我非要嫁给你呢?为什么我爹偏就认为你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倡延他也能做到!他也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姚如水歇斯底里地吼着,眼中是极尽委屈辛酸的泪。
而他无奈的笑,也不辩驳,只是低声说道,“我以为我喝了毒酒,你便能原谅我了,看来我也算错了一点。”
那些宾客亮出早已备好的兵器,嘶吼着杀过来。我手中握着燕翎羽,统统只卸下一只手。可是感觉不够痛快,总觉得内心被什么给堵着。
我萧索地站在原地,直到一把剑刺入我的腹部。剑的那头,妙语冷笑着,“这算是替因你而死的连珠等人报仇。”
我就知道,她一直等着这个时刻。
“好。”
反正看着文初黎那样子,我心很疼,不如让伤口的疼代替了它。
她抽出剑,妖血溅了一地。可惜了红袍,被我染成了黑色。随即又补上一剑,贯穿了我的身体。
好疼。我‘嘶’一声,稳住身体。
“疼是吧?”她又将剑抽出去,手上一松,剑‘哐啷啷’跌下石阶。
“你知道我们从小被培养又是受了多少的痛苦?看着一个又一个姐妹死了,死得那么无辜,那么无辜啊。。。。。。剩下的几个,要么疯了傻了,即使一切正常,夜里又多少次被噩梦惊醒啊。”
她捂着脸,蹲下去大哭。
“为什么非要是我们做这种棋子?表面光鲜亮丽,却步步听着王爷的话。为什么你可以什么都不必担心?先生替你什么都解决了,你满手的血腥,还做出一副最纯洁的模样!就连。。。。。。”
那秀气的脸充斥着不公与愤慨,“就连善净都待你如此特别!”
我心中一个咯噔,妙语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非人的阴寒之气。
“先生说,今夜百鬼食人,正好我想脱去这一层人的枷锁。”她站起身,一跃上了房顶,那薄衫轻舞,像只溺水的蝶。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我的脸,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笑,反问他,“公子,你没事吧?”
他只是抬头望着阴气蔽月的夜空,“子时将至。”
“妙语会怎样?”
他笑,“你可知舍寒玉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我疑问,捂着自己贯穿的伤口,“做什么?”
呼啦,冷风过耳。向来怕冷的我打了个寒战,望向夜空。那一群恶鬼张着饥饿的大口,从空中飞过,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不一时,痛苦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妙语站在百鬼之中,伸开双臂,只消一眨眼,那单薄的身影便被全数吞没了。
不知为何悲凉就溢满了我的身体,“妙语。。。公子,你为何不阻止?。。。”
“她们被宁王控制的,即使死了魂也是宁王的。百鬼吞食,若是能够成了形也自然是百鬼中的一员。她自选的结果,也许却正是一个开始。舍寒玉可帮我们除了最大的祸患。你看,那方向是高府与古府。”
泄天机给舍寒玉,借他的手除去高将军,自己与姚如水成亲,除去王倡延。
算得真绝。
我看着文初黎的侧脸,问道,“公子,你一切都是靠算的么?那我,我的所有你都算出来了么?”
他的脸色很不好,毒素浸入了五脏了。他还勉强站着,“不,很多事情我都算不到的。比如。。。。。。咳。”
一咳就是一口黑血。
“公子。。。公子。。。。。。”我抱着欲倒地的他,心疼地不断呼唤。
他眼神游离飘忽,问,“如水走了否?”
这样子了,为何还声声念念是她?
姚如水早已拖着身子离开了,谁会愿意留在这个满地断手的地方。
“走了便好。”他轻合着眼,嘴角浅浅地笑,“想我亏待她这么多年,未尝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心亦早已不在她那处,戮杀她所爱,夺取她的一切。燕儿,我是不是很坏?”
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捂着他的嘴,“别说话了,公子。我替你解毒。”
他却笑了笑,轻声说,“燕儿,你看,只有我俩相依为伴了。”
我对上他冰凉的唇,深深地吸气,眼泪却不知为何一直掉啊掉啊,将他的脸都打湿了。
对于妖来说,人造成的伤不算什么,人的毒更不算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难过?难过的好像就要死去一般。
是为了他太过精明的算计,也或许是为了妙语死得太惨。可要说到惨,这一地的断手,哪一个不惨呢?
我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手,发现血是这么的脏污腥臭。而他是个干干净净,连鸡都不曾杀过的人。但是他的一记算卦,杀的人比我还多。
文初黎的脸色逐渐好转,我浑身又是伤又是毒,偏偏倒倒地飞上天,意识模糊地被那归去的百鬼推推嚷嚷着不知往何处去。
何处去,能洗涤一身的血腥?
第20章 结尾
我觉得我若是要死,一定不能让文初黎伤悲,所以要去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可是睁开眼,看见的还是他。
我躺的竟是他的床。
他扶起我,笑道,“你低估自己了,妖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
“哈、哈。”我干笑两声。
他额头抵着我的额,离我很近,惹得我脸上发起烧来,“燕儿,只有我俩相依为伴了。”
他算计精细,甚至我亦在他的算计之内。可是呢,那也未尝不好。
彼时看着他亲近的脸和缱绻的眼,心想他的算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真的将我杀死,我也含着笑。因我此生只有一个他。
谁教我尚是一只自在的野燕时,不小心低飞在他的屋檐?
待我伤势好转,很快也就忘了世故的复杂,安然地过着日子。我想试试看是否真的恢复,便化成燕子,一飞冲天。
那感觉真是无比舒坦。
文初黎停下手中的书,抬头笑着叮嘱,“小心点儿,别碰着头。”
唔?我眼前一黑,果然撞上了。
“你看你,我就知道你这毛病改不了,几年前就见着一只傻乎乎的燕子常常在屋檐下撞头,这傻劲现在还是一样。”
我愤愤,“公子,为什么我觉着你的屋檐总是比别家的矮许多。。。。。。”
“有么?”文初黎将我扶起来,捏我的鼻尖,“应该是你每次都心神不宁才撞上的。还怪屋檐低矮。”
外面敲门声响起,善净头顶朝露,双手合十站在晨光微熙的那处。我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说,“我没有杀人哎!”
“甚好。”
他的手指又点上我的额头,“但还是要记得,听人话,听真话。”
我捂着额头跑开,“啰嗦和尚。”
背后浅浅传来一句,“燕,痴且纯。”
文初黎坐在院中,垂眸饮茶,回他道,“和尚,多情而无情。”
说罢,两人互望一眼,风云流动。
善净低头念佛,“她果然是跟着你的好。”
他如救世主一般悲世悯人,双掌中合着自己的悲喜,嘴里不断地叨念着仁慈博爱。唯有那砖红袈裟是那么的萧索,独行与晨雾间,像是一尊活佛。
“看什么?莫是舍不得?”
我脸红,窘迫着欲逃,“我去替公子收衣服。”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才晾了半个时辰,不着急。”
“我去替公子泡茶。”
“我碗里的茶还未喝,不着急。”
为何我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了?近到我能嗅到他衣袖间的清香。
“你可记得那夜我们成亲了?”他抱着我,下巴搁在我头顶磨蹭,“我觉得不论初衷是如何,你我终归还是拜了天地的。”
“然后。。。。。。呢?”我小声问,“公子是想说,我们。。。。。。。是夫妻了么。”
后面几个字细若蚊鸣,几乎听不清。可他还是听见了,还将头点得很干脆,“对。”
我顿时不知所措,“那公子我们应该。。。。。。”
他瞪眼,“什么公子,应当先换个称呼。”
很多人都叫他,“先生。。。。。。”
“再换。”他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你是故意不知道怎么叫的么?”
哦哦,善净的叫法又不一样,我疑惑地叫了声,“相公?”
他满意地点头,“有长进。”
原来他要的是这个呀,我松了口气,“那我以后也叫你文相公。”
他顿时僵住,良久,叹了口气,大有对牛弹琴之意,“算了,随你怎么叫吧。”
“那我还是喜欢叫你公子。”
“叫法怎样都行,但是,燕儿。。。。。。”他郑重地说道,“记得别飞进了别人的家。”
我仰面看着低垂的屋檐,“估计也没有比你家还矮的屋檐了。”
正篇·霜馀尽
第21章 坠崖
飞檐朱墙,碧柳牡丹,杨锦若素手拨弄了一下桐木琴弦。
‘叮——’音不对。
她皱眉,今日好生奇怪,这玩弄了二十年的琴竟然全然不受手指的控制。
一只燕子发出欢快的鸣叫声,从朱墙外飞进来。她展颜,十指纤纤向着空中,让那燕子落在她的食指上。
“燕儿。”
燕子脚上绑着的布条让她在意,取下来看,一双带着淡雅柔情的眼立即圆瞪。
只因上面赫然写着,宁王与陆将军听风崖比武,有异。
“安琴,备马。”
还来不及换上出门时常穿的华服,她就这么一身素色,发髻歪斜的不断前行。发丝被风吹得已经乱然,杨锦若索性将檀木簪抽离。
风吹一瞬,青丝飘在马后,拉长。拉长到二十年的种种都记载在其中,相遇,及笄,表白,伤害,成亲。
可是,她到头来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一桐琴。曾是他取的名,瑟华。
听风崖上一人已经倒下,另一人魁梧地站着。陆飞叶听见背后马声长嘶,回头去看,急忙拜道,“见过忱王妃。”
杨锦若呼出长长一口气后又深深吸入,化作朗声出口,“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宁王动手!”
“微臣惶恐。”话虽如此说,陆飞叶面色却沉静,“比武之事,皆是宁王逼迫。下官本要归乡养老,不料宁王拦截于此。”
杨锦若愣了一下,才发现不远的地方放着陆飞叶的布包。她翻身下马,才跑几步便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躺在地上的男子使劲往前一跃,将她接住。
论辈分,一个是大嫂,一个是小叔。本是不伦之恋,只有彼此心中才知道俩人曾经多么的相近。
“锦若,当心些。”月募执将她接住,不慎压着自己的伤口,呕出一口血。
杨锦若赶紧起身,替他查看伤口,泪水止不住扑簌,“伤到哪儿了?阿执你伤到哪儿了?”
“你多久,未唤我一声阿执了呢?”募执苦笑一声,叹道,“能在将死之际听得你这般唤我,死亦无憾矣。”
“休得胡说!”杨锦若怒斥他,回头对陆飞叶道,“还不快过来扶宁王回去!”
“不。。。。。。”募执将她推开,用剑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横抹一把下巴上的血迹,对着陆飞叶笑道,“陆将军,你我比试尚未完结。”
“属下。。。草民。。。”陆飞叶拱手道,“草民已不是将军,不过是归老还乡的征夫一个。请宁王放过草民。”
“你我可是立下了生死状的。”
“那只是草民几年前年轻气盛不知所谓,做下的的错事。请宁王忘了吧。”
募执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丢在地上,“投机打伤我便想走,太便宜你了。白纸黑字,休要抵赖!”
陆飞叶皱了皱眉,将紧贴在背上的布包取下来打开,粗大的手摩挲着久未使用的金刀。
“既然如此,打赢了王爷,草民便能离开了?”
“不妨试试看。”募执站直了身子,剑在手中闪着寒光。
锦若忽然想起数年前的事,募执闹嚷着要与武艺最好的人比武。庸老沉迷于女色的帝皇不耐烦地对其兄忱王说道,“你便找个好的人给他。”
忱王月昭偕沉吟半晌,说道,“陆飞叶将军自幼习武,战场上敌军莫不惧怕。”
募执听得欢喜,“本王明日就去找那陆飞叶。”
是夜,昭偕招了陆飞叶来忱王府,叮嘱道,“偏不与宁王比试,先签下数年后的生死状。”
锦若就躲在暖黄的幕帘后,悄悄地将一切都听入了耳。
再观这听风崖,绝崖峭壁,山下三里之内除了十来处樵夫居处并无其他人。可谓是,手足相残,极尽手段。
初遇在细雨纷飞的春季桃花林,昭偕那时候还是不谙世事的风流少年,一把画着远山近水的玉骨折扇在手,说不出的倜傥。他故意踩着她拖在地上的男装长衫,令道,“你是哪一家的仆人?今日春光正好,给本王作首诗来听听。”
时光若能回到从前,她绝不会踏下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飞叶与募执已经又打了起来,尘土飞扬之中刀剑相撞。
锦若只觉得那陆飞叶不知是有意无意,将募执向山崖处逼近。她提着裙角跑过去,大喊道,“阿执,当心!”
当心,偏偏不当心。募执只当是锦若多虑了,却在分神之际被陆飞叶钻了空子。陆飞叶横过刀柄撞在他的胸口。
当即一口血吐出来。
陆飞叶天生神力,能倒拔杨柳。如此一下落在人身上,即使是刀柄,也将募执震到了一丈之外。
可那半丈之外,就已是崖下。
募执白衣翩然,仰面坠下,像是欲飞的白鹤。锦若喊到声嘶力竭,凌乱地发丝乱舞,几步又跌在地上,待到了崖边往下看,早已没了募执的身影。
寂寥的沟壑还回荡着她的哭喊声,一遍一遍重复,成了一首绝唱。
陆飞叶将生死状捡起来揣在身上,自语道,“既宁王与我乃是生死之约,纵然皇上亲临也无法将我奈何。”
斟酌几回,觉得无甚不妥,便背起行囊离开。
忱王月昭偕回到府中,未闻见一向的琴韵之声,唤出丫鬟,皆说不知。
安琴跪在他面前,将布条递与他。
昭偕拍案而起,对身后的侍卫赵恺厉声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查这是谁送来的信物!等等。。。。。。”手里的布条被他紧紧握着,直到指节泛白,发出骇人的噶噶声。
“先替我备马。”
待他赶到听风崖时,崖上除了血迹便只有一个素衣纤影落寞地坐在崖边上。他望着锦若的瘦小的背影,心痛如绞。
解下大氅披风,小心翼翼地替她披上,问道,“锦若,你在看什么?”
那声音很轻,生怕碎了这个琉璃一样的女人。
空洞的声音回答,“看风。”
昭偕一愣,随即想起第一次见到锦若时,她穿着小厮的衣裳,被他抓住要求作诗给他助兴。那时锦若已经出落得让人过目惊艳而不忘。
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这些纨绔子才是来看花儿的!我没这么低俗。”
昭偕觉得甚是有趣,便问道,“那你来看什么?”
锦若指尖细小而白皙,指着枝尖颤动的桃花说道,“看风。”
他浅笑一下,将她拥住,低声说,“回府去看吧?”
“回府?”
锦若回过神来,见到身后的昭偕。顿时心中五味陈杂,乱作一团。
谁害得她一生被囚禁在笼里?
谁将她不断地伤害,不断地将她的心撕成碎片?
谁用计将募执逼下悬崖?
——月昭偕,为了帝位,用尽了手段。
“怎么了?”昭偕关切的问她,将她的长发替她拢起,拔下自己玉冠上的碧玉发簪别好。
他为何还能如此安然地问出‘怎么了’,锦若手紧紧抓着大氅边,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