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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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气的恨不得立刻搬回旭阳,韩老太太搂着囡囡泣不成声,“我的孙女哟……你休了翠秀,让我们韩家以後回了旭阳还怎麽见人哟……”
“可是,依颜她是太守的千金,怎麽能屈居民妇之下……”韩烨抗辩。
“不想做妾就把她赶出去!”韩太爷性子刚烈,抡起手杖就打,韩烨硬是扛着,任凭木质龙头拐杖在背上暴雨一般落下,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血迹慢慢的在韩烨背上透开,翠秀满眼泪光,将才满两岁,只会蹒跚走路的女儿放下地,温柔的蹲在夫君面前,淡淡的温柔抚摸他透出薄汗的脸。
韩烨哥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一生情之所系,我如何忍心让你这麽痛苦?
心底酸痛的仿佛被人狠狠揉捏踩烂,她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却再也看不到那双曾经爱笑的黑眸,对她绽放温柔神采。
他是真的,爱着宋依颜。
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障碍。
她早就该想道,韩烨怎麽可能会是池中之物?从小在镇子里,他就是最出色的那一位少年郎,他喜爱诗书,骑射勇武,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苍鹰一般直击长空,这样的男人,怎麽可能会把心意停在一个乡野村妇的身上?
宋依颜是太守的女儿,高贵的出身,温柔的性格,美丽的容貌,高华的气质,她怎麽能怪韩烨爱上宋依颜?她怎麽能责怪自己多年相依的丈夫?
“翠秀,我对不起你。”
韩烨虚弱的喘气,跪坐在地上,拉过她冰冷柔软的手,那双黑眸里满满嵌着愧疚,嵌着祈求,“翠秀,请你帮帮我,帮我劝劝爹娘……”
他在求她。
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她的丈夫这样握着她的手,哀戚的乞求着她。
“翠秀,求你成全我和依颜……”
“翠秀姐,求你成全我和韩郎吧……”
娇柔的哭泣传来,宋依颜散着发赤脚扑在韩烨背上,“老太爷,你要打就打依颜吧,依颜和韩郎是真心相爱的……”
翠秀抽回手,有丝迷茫的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一对。
韩烨啊,韩烨。
他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愿意宋依颜委身做妾,他强健的臂膀紧紧搂着宋依颜,在老太爷暴怒的棍棒抽打下仿佛一对苦命的鸳鸯,因为父母淫威而不能厮守。
韩烨,怎麽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妾呢?
妾是什麽?妾是最最薄命的女子,前生作孽此生的还报!他怎麽肯如此作践自己心爱的女人?
所以,他求她。
求她。
求她自取下堂,换的他和心爱的人相依相偎,换得他们二人名正言顺,换得宋依颜福泽延绵。
而她翠秀和韩烨的爱,也许早就已经在战火中失散了,也许只有她,还记得曾经山坡上遍山遍野的杜鹃,和他曾经一心一意的笑颜。
罢了罢了,爱情来来回回,终究不过是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就是对不起。
我爱你已然不能够再说出口,她又担得起心爱男人的恨意?
*********
“相公,我答应你────”
话还没还有说完,韩老太太直起身挡住翠秀未竟的话语,冷冰冰的看着韩烨。
“烨儿,娘知道,娘管不住你,你爹这麽打你,娘也心疼。”
老夫人深深的看着儿子,“但是烨儿,就算不为翠秀,我的囡囡也是为娘头一个接生下来的亲孙女,翠秀在床上疼了一天一夜,为娘就恐惧了整整一天一夜,我不能让我的孙女刚刚见到自己的父亲,就沦为庶出的女儿!”
宋依颜泪如雨下,在韩烨怀里抖成暴风中的落叶,她凄婉的哽咽红眼,定定看着脸色冷硬如铁的老太太,“老夫人,妾身生的茗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啊!老夫人你怎麽忍心……妾身和韩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分开,我爱他,真心爱着他……”
“老太太我也是真心敬重殉城而去的宋太守大人,自然不愿意为难宋太守的千金。”韩老太太蹲身跪下,面朝宋依颜,“常常听闻宋小姐善解人意,心底纯良,你既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做庶女,又凭什麽要求别人的女儿做庶女?推己及人的说法,老太太我虽然没有读过太多书,但糙道理是懂的。”
宋依颜再怎麽哭泣,老太太都只是闭紧了一双枯皱老眼,青衣布衫坐在大椅上,许久之後,慢慢开口。
“如果宋小姐要进我韩家的门,只有偏房。”她抬手制止住韩烨的声音,“烨儿你也别闹,娘打不动你,娘只有一句话,你若是休了翠秀扶正别人,就等着替为娘收尸。”
“为娘说得出,做得到。”
*******
挣得了名分,却永远失却了丈夫的心。
多少女人,占着正妻之位,在夜里数到天命,直至月朗星稀,朝霞破空,都换不回夫君的一个回顾?
韩囡囡初来繁华帝都,走入陌生父亲的厅堂,面临的就是这麽一副景象。
她眼看着,姨娘因为委屈做妾,更得了父亲十二万分的心疼和爱护,从此之後,宋依颜始终是专房之宠。
宋依颜曾经是太守千金,自然行为举止都十足大家闺秀,但凡有北周上层贵族之间的聚会,韩烨都会带宋依颜出席。
而宋依颜性格柔善,常常接济四方贫苦人家,在街坊邻里间很有声名,在许多人眼里,只知道韩家夫人是那位气质纯净,与世无争的宋依颜,而不知道还有个正室夫人翠秀。
出门的时候,宋依颜一身华贵素裹,身後三两个丫头也有彬彬有礼闺秀风范,而翠秀一身罗布衫,面带萎顿憔悴,走出去没有人会认为她竟然是一位堂堂都司的妻子。
外人都认为姨娘才是正室,母亲也就渐渐不再出门了。
然而母亲毕竟是正室,韩烨再怎麽宠溺宋依颜,每个月总会有一天留宿在翠秀房中,二人相对无言,再也寻不回曾经的亲密无间。
********
上元夜,花市灯如昼。
宋依颜带着韩茗儿坐在马车里一路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帝都中心东西横向裂过一条波光浮动的大河,正是一时春好时,韩茗儿兴高采烈的坐在宋依颜怀里探头探脑。
轿帘掀开了一半,马车经过处,有人回头略带惊艳的目光看向宋依颜嫋娜的身姿和面孔,宋依颜微微一笑,羞涩的转过头去,却并不将轿帘放下来。
“娘,那个小兔子灯好漂亮!”
“娘,看有人在河上放灯花呢!”
“娘!你看那盏灯,好像龙一样!娘!娘!”
宋依颜含笑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牵着她走下马车来到一处灯花铺子,柔声说,“茗儿乖,你也来放一盏荷花灯吧。”
明黄签纸,拿在手里有种薄薄的脆弱感,宋依颜握着女儿的手在签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好放入莲花灯,顺水流去。
“娘亲,你写的是什麽呀?”
宋依颜微微一笑,亲亲女儿的脸蛋,“娘亲希望茗儿日後,能够青云直上,前途无量。”
韩茗儿拍着手开心的笑啊跳啊,仰着脑袋看那莲花灯如同流水一般蜿蜒而去,轻轻触碰到河水中间一朵正在盛开的睡莲,便打了个旋儿之後飘远了。
几根雪白的,细腻修长的指头,伸入水中捞起那朵被碰伤的睡莲,瞬间被荷花灯照亮,在曲水上浮光朦胧。
韩茗儿拍击的小巴掌停住,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那只手,那朵花。
指尖微弯,掐断了花茎,一朵粉嫩睡莲卧在手掌心,在河中万千灯火里开的鲜妍。
一少年涉水而立,站在舟头拢着那朵睡莲。
他身穿绯色衣衫,漆黑的头发,琉璃色的眼睛,韩茗儿小小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仿佛就有错觉,这个人就会这麽静默的,在极细的河光中,凝结成一尊温润的玉雕。
月上柳梢头,人清如玉,刻意瞧时不见光,泽在无光处。
那人青丝如瀑,长发婉转,修眉凤目,含着温柔对手中的莲华展颜微笑。
笑的那麽温柔,那麽隐忍。
他凝然独立,嘴角一抹低笑,眼底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的寂寞和陌上花开的孤单。
绯色衣袖滑下手腕,露出少年腕上一根细细的金色龙爪盘扣锁链,几颗萤石嵌在龙目和龙身上,万般蜿蜒妖娆。
公子王孙芳树下,轻歌妙舞落花前,一切一切归於寂静,韩茗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褪去苍白,整个曲水江上唯独他一人。
少年摘了花,便飞身直上河畔的酒楼,动作迅疾如电。岳阳楼中里面灯火通明,他温柔的站在另外一个男子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拂过那人的发丝。
韩茗儿抬头,看着少年那样温柔的神采,对着那人笑。
那人一身天水碧色长衫,背对着河岸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极为优美,发如染墨,垂在夜色风中。
楼上对话轻柔,韩茗儿听不到,只能愣愣的看着。
“络儿,你的鞋子湿了。”男子微微颦眉。
“是麽?为这一朵曲江芙蓉,倒也值得。”少年轻轻的挨过去,掌间一朵柔艳,竟是想要簪上他的发。
“胡闹,白龙鱼服本就不妥,你还在这里淘气。”男子微微一叹挡开少年簪花的手,侧过脸去,眉间一点殷红朱砂,美的惊心动魄。
少年嘴角微挑,自嘲的笑了一笑,然後将手挪了挪,轻轻握住男子修长白润的手指,紧紧交缠,“那麽丞相带朕回宫去吧!”
少年微笑着紧紧握着男子的手,毫不放松,“丞相,上元灯节不设宵禁,这里热闹,那麽多人,丞相如果不紧紧拉住朕的手,朕可不知道待会儿自己会失散到哪里去哦。”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眸底微微压抑的仰望,恍如月色,温柔又遥远。
就这麽一瞬间,韩茗儿站在对面仰望,永远记住了少年的脸。
曲江、酒楼、芙蓉。
这样春暖花开,菊谢竹摇的日子,仿佛梦里般光影斑驳,水色流转。
这路上来来去去的人,千万种模样,各异的发,各异的眼,却唯有少年的脸,在刹那间镌刻余生。
日後就算再遇见千万的人,有漆黑的发琉璃的眼,却都不是他的模样。
原来世间,竟有这样惊艳的男子,韩茗儿模模糊糊的记起娘亲时常笑对爹爹轻语,韩郎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依颜嫁与你才不辜负这一生……
韩茗儿心下一动,忽然想如果有那麽一天,这样含情执手相对的不是娘亲和爹爹,而是她和这少年,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只那麽一想,心中便似有雷声滚滚轰动,红晕便如潮水涌上了面颊,痴痴而悟,竟然不能动弹。
那一场春日花看半开,酒喝微醺,一场繁华,盛开在酒肆烈烈的旗下。
岳阳屹立江边,流水蜿蜒,灯火渔船,梨花沿河岸盛开,压压如雪,似花非花,似烟非烟,却挡不住楼上月下,温柔浅笑的绝美少年。
就在不远处,蹲在铺子前挑选蛤蜊油的韩囡囡无意间抬起头来,看到了远处这旖旎的一幕,她并未在意,只是揣着油回到府邸,点燃灯火,将那温润的油膏一点一点抹上母亲龟裂粗糙的手掌。
韩茗儿还在对着人去楼空的岳阳楼发呆,突然感到身子一紧,就看到娘亲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激烈惊慌,她面色苍白如鬼,一把抱回她躲进马车,又将轿帘密密放下。
做完这些事的时候,宋依颜手抖颤的如同被鬼追逐,唇瓣雪白,浑身冰冷至极。
“娘亲?”韩茗儿好生莫名其妙,只听到宋依颜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怎麽是她?她竟然还活着,怎麽办?怎麽办?她看到我了……
这时街道对面的人群中挤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胖大娘,脸上带着惊喜笑意,朝宋依颜和韩茗儿所在的马车挥舞手臂,快步走了过来。
宋依颜满面泪水,抖着手拔下头顶的银簪,捂住女儿的眼睛扎向马屁股!
温驯的骟马吃痛,红着眼睛扬蹄向对街横冲过去!
那位一脸喜色的胖大娘左扭右躲的逃不开疯狂奔驰的马车,绝望瞪大双眼,眼眸中沈重的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踏向她的肚腹!
上元灯节,血溅天街。
宋依颜尖叫着,搂着韩茗儿被人救下马车,马蹄将胖妇人的肚腹踏穿,七窍涌出烈烈鲜红的血汁,一地肠穿肚烂的腥臭。
宋依颜晕了过去,被人七手八脚抬回都司府,韩茗儿吓得发了三天高烧,那辆肇事的马车在墙上撞倒散架,骟马当场撞破脑袋,气绝身亡。
自此再也无人问津。
胡琴咿咿呀呀的婉转,在万灯划盏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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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翠秀有孕。
十年之後,翠秀再次孕育了韩家的第二个孩儿,宋依颜虽然宠擅专房却自打韩茗儿之後,再也不曾有孕。
韩家老太太和老太爷高兴的跟什麽似的,就盼着儿媳妇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以解韩烨膝下无子的忧虑。
临近生产的几日,韩茗儿突然发起高烧,夜夜尖叫啼哭,韩烨急的跟什麽一样,一连几天衣不解带,留在女儿身边照顾。
翠秀鼓着肚子歪着榻上,囡囡艰难的揉着母亲浮肿的腿,手指顺着她的腿向上抹去,竟然是几乎割手的清瘦,不禁鼻子一酸,将小脸贴上母亲温热的肚腹。
圆滚滚的腹中,传来不安的胎动,那孩子微微一踢,隔着皮肤挨到囡囡的脸。
她黑眸惊喜的微闪,就看到母亲温柔秀美的笑面。
“囡囡,妹妹生出来,你要待她好。”
母亲亲昵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一根一根,粗糙指腹擦过软软细发。
囡囡重重的点头,却突然看到翠秀脸色一白,赶忙问起,“娘亲怎麽了?”
“没什麽,这几日被猫闹得头疼。”
囡囡眉心一冷,因为韩茗儿高烧,她养的猫雪团便跑出院落四处乱窜,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它夜夜蹲在翠秀的院墙上嚎叫,招的周围夜猫夜夜群聚,闹得翠秀不得安眠,一日一日睡不着。
韩老太太命人去赶走雪团,却没人敢动手,那雪团可是韩茗儿心爱的宠物,若是没了雪团还不知道要哭成怎样的梨花带雨,韩烨一向宝爱小女儿,不允许任何人让她难受伤心,翠秀也只有一日一日忍着。
囡囡只觉得怒气难忍,找了个借口去厨房寻了一块鲜血淋漓的牛肉,诱那雪团下来,紧紧扼住它的脖颈。
雪白的大猫在她手中激烈挣扎,一道道尖利爪间撕开她手臂的皮肉,囡囡红着眼睛,手指痉挛一般收紧,将猫脸按入草丛。
这时候已经开始下雨,雨水浇落,浇灭了院落墙上盛放的梨花,泥土气息和血腥气胶凝在一起,似穿肠毒药一般,从口鼻中钻进去,直直要让囡囡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大猫拧过头,碧绿的眸子中瞳孔眯成一线,死不瞑目的恶毒瞪视着她。
囡囡退後一步,胸口起伏,扭头就跑,她好害怕,那柔软的生命如此死在手下,脉搏一点一点寂灭,她摔倒在地,爬起来,满身泥泞的飞溅泥水。
不久之後,因为听不到猫声,宋依颜房里的雪芍撑伞去找,却在草丛中发现了雪团的尸体,顿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囡囡被抓到的时候,她正躲在韩烨的书房偷晋候大人送给韩烨的灵山老人参。
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