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飞龙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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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秀姑十分焦灼地等着他,知道他已经见过郑文龙,而且沐王府也插了手。
她才放下了心道:“这就好了,我们虽然有江湖朋友支持,但是要扯上跟官方作对,究竟不大好,能够把官方撇出去,我们就可以放手行事了。”
“大姐!照郑文龙的说法,这件事似乎内情并不简单,隐龙庄有意投靠谷王那一边,劫我们的镖,只是想邀功而已,而郑氏叔侄,却是利用我们去打击对方。”
姚秀姑点点头道:“我知道,龙在田的儿子龙锦涛,现在直属于李景隆节制了,所以龙在田才出死力去巴结那一方面。长江水寨方面的人,有几个给我们暗通了消息,他们不想受官方网罗,表示了支持我们,我得到消息后十分为难,人家有官方势力为后盾,我们却全凭江湖人的组合去对抗,一定会吃亏,现在知道有郑文龙和沐王府介入,至少可以对抗一下了。”
“可是我们却在受人的利用?”
姚秀姑一叹道:“兄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世间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好在郑和只是利用我们打击一下对方而己,还没有想要网罗我们,少不得也只有出次力了。”
照梅玉的脾气与性情,很想丢下一走,什么都不管了,但是他却无法这么做,因为整个的麻烦都是从他引起的。
但是也可以说由他那位大哥建文皇帝引起的。
建文在位之日;他和皇帝兄弟相称,情同手足,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但是现在这么多的麻烦,也是因此而起的,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梅玉懒得去想这个问题了。
他只作了一个决定,明天在拜山时,他要好好地表现一下,一鸣惊人,创下赫赫的盛名,然后就把这一辈子投在江湖上,远远地离开那个富贵权势之场。
所以他把剩下的时间,完全用在如何进行拜山之举,姚秀姑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在隐龙庄,她已经表明了梅玉是广源镖局的总镖头,这几天介绍给镖行同业时,也是如此称呼。
广源是大镖局,梅玉人既年轻英俊,又具有汝南侯世子的身份,谈吐中节多才,气概在温文中又还带着豪放,虽然大家还没有见过他的身手,但梅玉已经是众所瞩目的人物了,邀来的群豪中颇不乏武林侠女,她们多半是跟着父兄前来的,对这个英俊的青年具有好感的也大有人在。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期,一大早,大家就浩浩荡荡地涌向了隐龙庄,四川镖局到隐龙庄上,约莫是二十里。
拜山的行列自然是骑着马去的,近百头骏马组成的行列已经惊人了,何况十几家镖局每家都带了镖旗,五颜六色,随风飘着,壮观之至。
但他们到达隐龙庄前时,才发现他们的气派更大,远在庄门三里外,就开始布下了仪仗行列,黑巾黑裤,白纽扣胸短靠。
黑巾包头的大汉们,双双对立,每隔半丈就一对,每人的左手执着龙在田昔日在江湖上的黑龙旗,右手执着明晃晃的大刀.威风凛凛。
梅玉一马当先居中,右边是姚秀姑,左边是四川镖局的巴川义。
梅玉低声道:“大姐!看样子龙老儿是准备硬干了。”
姚秀姑一笑道:“我们大张旗鼓地广散武林帖,他自然不能太示弱,人家毕竟也干过长江水道的总瓢把子。,’“现任长江总寨主作何表示?”
“水龙神高猛私底下向我递过招呼了,是支持我们的,但是在辈分上他低了龙在田一辈,道义上不能不做做样子声援龙老儿一下,所以兄弟,你回头在言语上一定要把握住,把水道和隐龙庄分开,别牵扯在一起。”
梅玉道:“这个小弟自有分寸。”
将近庄门时,仪仗队更密了,将近有四五百人,密密地排成两列,手执大刀,中间只空出了半丈的道路。
列马经过时,庄中已击起了迎宾的号角声和鼓声,两边的大刀手高举着大刀,口中发出了喝喝的喊声,而且不断地抖动着大刀,发出了嚯嚯的声响。
胆子小一点的人,都有心惊胆战的感觉,梅玉却十分沉稳,徐徐策马前进,连看都不看一眼。
巴山义微颤着声音道:“我还是十年前参与过一次拜山的大典,规模比这次小多了,饶是如此,我还有点心惊肉跳,梅老弟倒是沉着得很。”
梅玉一笑道:“小弟有幸,在南京时参加过几次禁军校阅大典,倒是司空见惯了。”
“声势比这次如何?”
“壮盛多了,大了几十倍也不止,禁军一次校阅,至少都在十万人以上,这儿是不能比的。”
巴山义轻叹道:“官家的声势,自然不是江湖人能比的,梅老弟,你见过世面,回头要靠你撑大梁了,我们这些江湖客虽然江湖阅历多,却没见过大阵仗的……”
这些江湖人的确泄气,有些女孩子家惊呼出声,有些人的马匹受不住惊吓,乱了起来了。
还好!掌头的梅玉稳得住,他慢慢地控马前行,总算维护个队形未乱。
来到庄门前,三声锣响,四大飞龙一身锦装,拥着个酷首银琶的白袍老者出来,老龙王龙在田的气势果然不凡。
不过梅玉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他见隐龙庄的人一直在高声喝威,企图以声势压倒他,先是含笑不作答理,等了一阵后,对方似乎还没有停止之意。
他忽地掏了块银子,笃地一声,丢在一名庄丁的面前。
这个举动十分轻蔑,龙在田忍不住了,举手一挥,喝声顿止,然后他怒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赏他们买碗茶喝,叫他们闭上口而已,闹市中唱莲花落要钱的,耍的就是这一套,哪家不给钱,他们就赖在门口,一直不停地数下去,直等达到目的为止,我们是拜山的,没精神跟小人斗闲气……”
龙在田气得浑身乱抖,厉声喝道:“姓梅的,你见过世面没有?”
梅玉冷冷地道:“在下年事虽轻,却有幸参加过京师十几次检阅大典,场面比这儿大几十倍呢!”
龙在田冷笑道:“原来你见过场面,就该知道阵前喝威,乃是一种迎宾礼节,这是抬举你们,你却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是不是瞧不起我隐龙庄?”
梅玉哈哈大笑道:“老当家说得好极了,既是礼节便该明白礼必须有节制,喝威迎宾是很隆重的礼仪,更应该有节制。
“主人一出场,便该立刻停止,在下见老当家出来了半天,贵属下仍是喧哗不止,这哪里还是仪仗队,分明是一群恃强恶化的无赖汉!”
龙在田被他堵住了嘴,气得浑身乱颤,怒声喝道:“梅小儿,你欺人太甚!”
梅玉淡谈地道:“龙老当家的,我们是循礼拜山来的,隐龙庄懂规矩的,就该按礼数接待,不懂规矩,也该去向同道间请教一下,换个懂规矩的来,我想偌大一个水道绿林群中,总该有个懂规矩的人。”
龙在田指着梅玉吼道:“小畜生,你滚下马来,老夫活劈了你。”
梅玉理都不理他,只是朗声道:“有请长江水寨现任总瓢把子水龙神高猛,高大当家的一会。”
一条轩长的汉子越众而出道:“梅总漂头有何见教?”
梅玉下了马,双手一揖道:“梅玉因为隐龙庄尚属水道一脉,所以才循礼拜山,若是像龙老当家的这种行事,梅玉就不敢领教了。”
高猛看了龙在田一眼,道:“龙大哥多年未曾理事,礼仪未免生疏,请总漂头原谅一二。”
龙在田一听高猛公开的批评他了,面子上更下不来,沉声道:“高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事前我已经说过了,梅小候是世爵出身,大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我们的排场不熟,最好别摆出来惹人笑话,你偏不肯啊,惹了一场大笑话,你丢人丢得不够,还要在那儿继续吵闹不停,我若是再不出来说句话,今后整个长江水道就不必再混了。”
龙在田没想到高猛会如此不留面子地指责他的,一时呆住了,半晌才道:“他欺人大甚了。”
高猛道:“这可是大哥自找的,人家可没有失礼,依然一口一个老当家的,但大哥自己呢?客人还没有进门,你已经骂开了,一副强盗嘴脸。”
龙在田的面子上更卞不来,大声道:“我们本来就是强盗,还要什么好嘴脸?”
高猛一沉脸道:“大哥,长江水寨可不承认这两个字,我们有组织的水上联盟,可不是剪径打劫的小毛贼,你自己不顾身份,可别把大家都扯上。”
龙在田怒道:“好!撇开长江水寨,’我隐龙庄的担子自己来挑。”
高猛冷笑道:“好!这可是龙大哥自己说的!”
他后退了两步,高声道:“凡是长江水寨所属弟兄,今天一律退出庄外,若有一个不遵,以违反盟规论处。”
他说完之后,领先向外走去,龙在田呆住了。
四大飞龙中的九指神龙于三,跟高猛的交情颇深,忙上前拉住他道:“高大哥!这是何苦呢,龙大哥性子急了一点……”
高猛冷冷地道:“于兄,你是亲耳听见的,是龙在田要撇开长江水寨的,他生了个好儿子,巴结上了六扇门,可以把眼睛长在头上,我们却是凭本事混饭吃,犯不着也跟他一起巴结官家去。”
于三道:“高大哥,这是什么话呢?”
高猛道:“什么话,他的儿子龙锦涛以锦衣卫副指挥使向我摆下的官话,那小于现在抖起来了,先还客气地叫一声高叔叔.尔后就指着我的鼻子叫高猛了,难道我们长江水寨,还要舔官的屁股才能安身不成,老子偏不吃他这一套,今天来支援隐龙庄,我们为的是江湖义气。”
于三忙道:“锦涛那孩子不懂事,老叔们不必跟他计较,高大哥既为义气,就该成全到底!”
高猛沉声道:“义气要顾,绿林道的尊严尤需维持,龙老儿自己不懂场面,我出来接下去,他反而找我计较了。”
于三苦笑道:“那是龙大哥太急了一点。”
高猛道:“于兄,话不是这么说,龙老儿收了山,兄弟可还是主持着长江水道,我们要混下去就不能乱规矩,今天我只带人离开,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否则隐龙庄劫了!”源的镖,是在水寨的地段上下手,我们也该问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于三也无法再强求了,高猛走了出去,隐龙庄中的人也走掉了,连那些叱喝助威的庄丁们都跑掉了。
整个隐龙庄一下子变得零零落落,十分难看。
龙在田明知道这是高猛借故扯后腿,却也没办法,谁叫自己一时不慎,叫人逮住了把柄呢?连声喊威,原是想给各镖局一个下马威的,因为广源漂局和四川镖局联合了所有的德局,大张旗鼓而来,声势很盛,自己想来个先声夺人的,谁知道不明礼节,求荣反辱,反叫梅玉倒打一耙。
长江水寨抽走了九成的人手,凭自己现有的一点人手是无法跟所有的德局作对的,但又不甘心把镖货就此奉还给人家。
他只有硬着头皮道:“姓梅的,现在是我们两道的事了,你划下道儿来,老夫总接着的!”
梅玉淡淡地道:“广源的镖是你劫了?”
“不错!是老夫叫人留下来的,你有本事要回去!”
梅玉道:“你承认就好,我要你立刻送出来。”
“没这么简单,你有种就自己进去拿。”
梅玉哈哈一笑道:“如果是长江水寨劫了镖,梅某自然照江湖规矩行事,现在只是你私人的行为,梅某就犯不着了,你不肯交还没关系,梅某找本地官府报案去,责成在他们身上向你要赃追人。”
“什么?你要报官,假手官府来了断这件事?”
“不错!你是道上的人物,梅某按江湖规矩行事,现在你是官方的代表,梅某也按官方的手续办事。”
龙在田气极怒笑道:“老夫倒要看看哪家衙门敢来!”
“龙老,你儿子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不该做这种糊涂事的,现在我就回去按正式失盗手续报案,你就在家等着吧,看看令郎是否能一手遮天?”
说完,回头向那些镖局的同业道:“谢谢各位热心支持,现在案子已经转为普通劫盗案了,不敢再麻烦各位。”
四川镖局的巴山义道:“梅总镖头,这不太好吧!”
梅玉一笑道:“我也知道这不太好,但隐龙庄有锦衣卫撑腰,民不与官斗,我们如果凭武力去夺镖,杀伤了人命,锦衣卫就可以用暴民的名义来抓我们,梅某不会上这个当,我跟他们打官司去。”
给他这样一说,巴山义也没有异议了。
龙在田更是全身乱抖,但是高猛把他的儿子龙锦涛的身份叫开了,他再否认也没有用,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
来到巴县县城,广源又设宴款待了前来支援的镖局同业,席间谈论拜山的事,大家对梅玉的机智与应对,交相赞美,今天的事换了第二个人,都无法如此结束的。
但是梅玉却在心中暗叹,今天的事只是机缘凑巧,他相信还是郑文龙跟高猛有了协议,才会使他中途抽手的,否则还不知要如何了结呢!真正厉害的是郑文龙和冰王府。
席未终,隐龙庄的四大飞龙带人抬来了全部的镖货,于三向梅玉冷冷地道:“小侯,阁下实在厉害,隐龙庄向你认输,镖货奉还,不过在下也要劝你一句话,江湖路不可走绝,闯江湖不是你这样子闯法的。”
梅玉不吃这一套,也冷冷地回敬道:“敝人也有一句话奉劝龙老爷子,他在江湖上的声望何等清高,实在犯不着为儿女做马牛,替官家当走狗去,毁了一生清誉不说,还要把别人拖下水去。”
于三怒哼一声,回头就走,跟他同来的林猛却长叹道:“小侯,龙老大气得躺下了,他只是一时糊涂,不过他的儿子龙锦涛不服气,还要斗斗你。”
“我不在乎,他有官有职,我只是个江湖人,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只是不想得罪江湖朋友,却不怕官中人,倒是对你们四位,我一向敬重,希望不会有敌对的时候。”
林猛又叹了口气,无言而去,这个汉子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这一次的拜山之会是绝对成功的。
梅玉未曾用过一招一式,却逼得隐龙庄退还了失镖,因此作成了他的赫赫盛名,把他渲染成一个绝世的英雄了。
这一趟镖顺利地保到了南京,交割了镖货后,他还应酬了几天,有些是昔日的故旧,有些是镖行的同业,以前搭不上关系,现在则来争相接纳了。
他家的汝南侯府,也还在维持着门面,他的母舅替他在那儿照应的,他的妹妹也还住在家里,比起方天杰的家中,算是幸运多了。
他的父亲汝南侯梅殷则已被解到燕京去了,那儿已成摩擦都,刑部的天牢也设在那儿。
据说没受苦,而且还颇受优待,一人一间干净的牢房之外,还有一个自家的老仆侍候着,一些旧日的同僚,仍在新朝任职的,都可以去探望。
这些优遇并不是永乐帝对汝南侯特别重视,他的兵权已解,虽有些门生故旧,都是些不足轻重的,所以能如此地受到优待,完全是因为有好儿子的原故。
但也因为他是梅玉的父亲,所以未能获得自由,否则早就该释放了,有好几个被削了爵的公侯都已放了回家,梅殷却仍然被羁大牢。
建文帝下落未获之前,梅玉始终是个重要的关键人物,所以汝南侯也跟着倒霉。
梅玉见到了妹妹梅琳,知道了父亲的情形后,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
梅琳曾经哭着对他道:“哥哥,别人都说你跟建文皇帝在一起,倒底是不是真的呢?”
“你不是在说孩子话吗?我在外面保镖,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但是你至少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