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飞龙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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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秀姑道:“你好意思,还去计算他的收入?”
“我是关心他的生活!”
“你看了五六天了,觉得他的生活如何?”
“我觉得很有意思,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瞎闯,而是一直在向西南走,好像是打算到云南去。”
“他不是说不上云南的吗?”
“那只是告诉我们的话,不过他的确是往云南走。”
“莫非他还是不死心,要去找沐王府。”
“我想这倒不会,因为沐荣告诉过我,他跟皇帝在以前就私下秘谈过一次,大哥就表示过无意久恋江山,否则云南不会等燕王先发动,早就发兵讨燕了,大哥在掌握优势时都不肯对燕王用、兵,又怎会在此地召令勤王呢?”
“那么他到云南去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看来我们这位皇帝大哥心中真有秘密!”
“假如他真是上云南,我们是否也要送了去?”
梅玉想了一下道:“是的,我说过要送他千里,就一定要做到,假如他有危险,我就要帮助他。”
“他若是有意要大举呢,你是否要追随他?”
梅玉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这可能不大,他若是有意思大举,沐王是惟一的靠山。”
“也许他是另外有所依仗呢?”
“我还是会帮助他的,动用我在江湖上的力量帮助他,这次我跟巴山义密谈了一阵,他也雄心勃勃,答应纠合一些江湖有志之士共襄盛举,我叫老三去跟他联系了。”
“靠得住吗?”
“巴山义是个很慎重的人,靠不住的人他不会拉进来,这些湖海的豪杰没一个是甘于淡泊的,他们很想有个机会轰轰烈烈地干一下。”
姚秀姑只有付之沉默了,她很懂得守本分,有些事情是属于男人的,她不必多表示了意见。
她自守寡以后,梅玉又扰动了她止水般的心湖,她选择了这个男人,就准备献出了她的一切,梅玉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何况,她也实在喜欢目前的生活,双双对对,浪迹江湖,平凡中偶而会有些刺激,这正是她梦想的生活。
她是个武女,又有着一身的武功,无法像一般妇女般去过淡泊平静的生活,所以才继亡夫之后,继续挑起了镖局的担子,目的也是在追求着那份平淡中的不平静。
应文在化缘的时候,他们就在街头巷尾卖唱,那是为了随时行动的方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在茶棚子里唱了,收入自然也少得多,但他们却不在乎,因为他们原不为了赚钱而干的。
两人的囊中藏着丰富的金珠和银票,足够他们逍逍遥遥地过上几年,何况每个大城中都有镖局,只要他们一亮身份,随时都可以周转到上千两银子的。
他们不愁钱,应文也不愁钱,他化缘的收入很好,不过也有几天化不到的时候,但是他的花费也不大,他有正式的度碟,遇到寺庙可以挂单,免费吃住几天都不成问题。
应文走得并不快,他不乘船,不坐车,都是靠着两条腿走了去的,但他走得也颇有计划,不赶日子,很从容,歇处都在大市镇,都是一天可达。
所以后面跟踪的两个人也很逍遥。
走了将近一个月了,离开庐山也有六七百里了,梅玉第一次发现应文跟人有了联系。
那是一个叫大王村的地方,村子并不大,不过才六七十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种田的人家。
照应文的习惯,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应文到达大王村的时候,不过才下午,照理,他可以多赶二十来里,到前面另一个大镇的,但他偏偏就留了下来。’应文在村子里略作问讯后,就向着一家大户走去,在门口,他被人挡住又问了几句话,然后就有一个穿着很气派的中年人把他恭恭敬敬地接了进去。
梅玉和姚秀姑在远远地看着,然后也找了个庄家人间了一番,知道那一家人是村中的首富大户,姓李,叫李至善,村中一半的田地都是李大户家的。
不过这李大户来此落籍不过才五年,那栋大宅,建成也不过才六年。
远在七年前,李至善就首先买下了村中朱大户的全部土地,以后又陆续买下了其他几家小户的土地,据说他原来是在京中做官的,因为看中了此地的风水,才选在此地落户。
他家中只有一个老妻,与一个女儿,倒是使用的人不少,账户、总管、长工、仆妇、有二十多个人。
梅玉听了很觉纳闷,向姚秀姑道:“奇怪,京中的官儿我该都认识,却不记得有个叫李至善的人?”
姚秀姑道:“六部三院,大大小小的官儿有好几千呢,你又怎能完全认得?”
梅玉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不过我想,这李大户既然能买下了大半片的土地,家产必然不少,能攒下这么多的家产,为官当在三品以上,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儿,我却是全认得的。”
姚秀姑想想道:“有些官儿没有品级,权限却不逊于一品大员,赚起银子来自然很容易。”
“你怎么知道的?”
姚秀姑又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我先父就是在太祖手下做这种官儿的,这种官儿跟你这侯爵一样,也是世袭家传的,先父嗣下无子,才及身而止。”
梅玉常跟皇帝接近,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官,那定然是缇骑尉——皇帝的私人耳目,便衣密探。
这是最神秘的一个组织衙门,他们没有品衔,不设衙门,但却见官大一级,每人身上只有一方金制的腰脾,俗称他们为金牌使。
他们是皇帝的私人代表,所以即使是一品大员,见了他们也得打躬作揖待若上宾,不过他们的身份十分秘密,轻易不示之于人,找到了谁,也绝对不会有好事。
梅玉叹了口气道:“大姐以为这李大户也是金牌使?”
“我想只有这个可能,所以建文皇帝才能找了来。”
“不对呀,大哥即位,算起来也不过才四年多,这李大户却是在此落脚五六年了。”
“他们是世袭的,自然是在太祖手下传下来的,那是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建文是从太祖手中得到的,他离开了朝廷,不会再留给燕王,仍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梅玉道:“这倒也是,我本来还怕大哥没人照应,他手中既然有这批人,想必是可以照顾他了。”
姚秀姑道:“这批人的忠贞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对一个失势的皇帝是否还能维持忠心就很难说了。”
梅玉一惊道:“你是说李至善会靠不住?”
“我不敢肯定,他们是皇帝的私人班底,但他们忠贞是对皇帝,而不是对某一个人,现在的皇帝不是建文了,这李至善是否还对他忠心,我就不敢说了。”
梅玉道:“说得对,我得看看去。”
姚秀姑拉住他道:“慢着,建文皇帝一路行来,过了几个州府了,只投奔这个地方,可见一定是他认为信得过的人,假如李至善没问题,你这一下子找上门去,不是反而坏了事了。”
“那……也没什么,大哥知道我对他绝无不利之心。”
“但李至善却不会这么想,他这份工作是绝对机密,除了皇帝与本人之外,绝不容第三者知道,你这一找上门,岂不是令他心中不安,建文为什么一定要摆脱所有人之后,才找上门去,可见也是不让人知道这秘密。”
梅玉这才点点头道:“这也是,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的目的是暗中保护他,还是在暗中看着的好。”
梅玉苦笑道:“若是大哥在这儿住上三五天,我们难道也守个三五天。”
“看来只有如此了。”
“可是我们已经找遍全村,连家客栈都没有,怎么住下来法?”
姚秀姑一笑道:“这村镇不设客栈,是因为再下去二十里就是县城,住宿的人一定赶到下一站去了,可是这儿又是通衢必经之地,所以有好几家酒店饭馆,以供人打尖歇足。”
“这个我知道,我们已经在一家酒馆中吃过饭,可是不能住下呀!”
“有吃的就有住的,这些出门的经验你不懂,看我的吧!绝对可以安排得天衣无缝。”
他们在村中又转了一圈,仍然来到街上,找到了一家饭馆用了饭,梅玉受了一番教导,去向小二搭汕道:“小二哥,这儿有哪一家可以借住的?”
“客官!走下二十里就是县城了,那儿有地方住。”
“这我知道,可是现在走去,到那儿城门已关了。”
“关了城也不打紧,现在年头太平,没有宵禁,破费几个小钱,给守城的军爷买过酒,他们可以开小门放行的。”
“可是我这娘子胃痛发作了,没法子赶路。”
姚秀姑用手按着胸口,一副痛苦之状。
小二倒是很热心,连忙道:“要紧吗?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出门在外,病了可麻烦啊!”
“没关系,是老毛病了,我们自己身上就带着药散,躺下休息过一天,吃了药散就会好的。”
“原来如此,村头上王寡妇家有闲房,也有过路的人不想赶路了,就住在她那儿的,只是那个老妇人的心很黑,一间屋子要收两钱银子,比住店还贵。”
“那也没办法,谁叫这娘子的老毛病犯了呢,也只好让她敲竹杠了,那个王寡妇家怎么走?”
“这倒好找,就打村口上,独门独院,后房是栋小阁楼,走过去约莫半里多路。”
梅玉多谢了,还给了一百钱的小账,那伙计更热心了,还吩咐他们道:“你们到了她那儿,除了睡觉之外,别再向她要汤水了,那个老妇人样样要算钱的,若是半夜怕肚子饿,不妨在小店带几个包子去。”
梅玉含笑道:“不必了,我们吃饱了饭,就不会再吃点心了,休息一夜,明早就上路的。”
他们找到了王寡妇家,叫门道明来意,王寡妇五十多岁了,一副精明相;她还真能敲竹杠,连一枝蜡烛都要另外花钱买,房钱化费一切都是先付。
她解释说客房在楼上,曾经有客人住到快天亮的时候跳楼逃跑了,她是个女人家,又有了年纪,追也追不上,所以一切都要先收费。
梅玉倒是很痛快地付了账,但姚秀姑却磨着讲价,硬把一百钱的蜡烛讲成了五十文才达成交易。
屋子倒还干净,打开后窗,刚好可以远远地看到李家的大宅,梅玉十分满意,笑着道:
“大姐!你也是的,不过五十个钱而已,还得跟她磨半天?”
姚秀姑笑道:“我的少爷,我们这一身穿着不像个有钱的样子,而且这老婆子也有问题我必须跟她讲讲价钱,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这老太婆有什么问题?”
“她的东西贵得离谱,你知道这蜡烛一支多少吗?”
“多少?”
“在店里买,是一支十文。”
“差这么多,不过也难怪,这个地方本来就该她敲竹杠的时候,老寡妇总是贪一点。”
“但这个老女人不同寻常,她的价钱要得太辣手,分明不是招待客人之道,换句话说,她根本不想生意上门,还有你该注意到她的手指上的老茧,那是握刀剑的痕迹,她是个会家子。,,“你太多疑了吧,她要操作家务,她的厨下是烧木柴的,劈柴也要握刀,一样会生老茧。”
“但不是双手都用,只有常练双刀或双剑的人,才会双手都起老茧。”
这一说梅玉也注意到了道:“小弟的江湖阅历太差,居然忽略了这些地方。”
“兄弟!江湖经验不是一天跑出来的,我以前也不懂这些,自从挑上镖局的担子后,才一点一滴地学出来的。”
“她是什么身份?”
“不清楚,但多半与李家大宅有关,因为她住的这间屋子,正好看见李家整个大宅的动静。”
“那是否会对大哥不利?”
“目前不敢说,我们只有耐下性子来看看。”
他们也没有等太久,当天晚上二更左右,楼下就有动静,隐隐有了人声。
两个人都没睡着,悄悄爬起来,不敢开门,但楼板上却有空隙,可以看见下面的动静了。
有三个短打伪装的汉子,带着兵刃,聚在室中,跟老太婆低着谈着事情,姚秀姑的推测有的很正确,这个老太婆是个使双兵刃的,只是她使的竟是两柄沉重的双钩。
只听得一个男子问道:“老姥姥,你不会弄错吧?”
老太婆很生气地挥动了一下手中双钩道:“弄错!我姥姥开始杀人时,你小子还没出世呢,我会把人弄错!”
那男子道:“我们另外也有线索,知道李家今天去了一个和尚,朱允炆怎么会成了和尚呢?”
“别的人姥姥不认得,但是朱允炆却绝不会认错,他在当皇帝时,常到孙驸马家去玩,老身那时在孙驸马家中当管家,接待他不知多少回了,因此,他烧了灰,也逃不过老身的眼睛,那和尚就是他。”
“只要不弄错就行,王姥姥!这次你老人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将来论功行赏,至少也可以弄个副统领干干,我们兄弟都要靠您提拔了!”
老太婆扁着嘴一笑道:“那当然,老婆子论手底下功夫,并不比人差,苦的是没有什么关系,不得不屈居人下,现在落得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老婆子平常也没什么朋友,这几年咱们总算相处得不错,所以才想到你们,大家加把力,这可是一场塌天的富贵!”
“姥姥!那李家还有什么扎手的人物吗?”
“李至善是大内的密探,手底下总有几个能人的,老婆子在这儿盯了他们三四年了,知道他的家里的账房先生,和一位管事的胡奶奶都是练家子,还有那些庄丁身手也还过得去咧!”
“那咱们的人手不是单薄了一点?”
“怕什么,你们风云三刀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何况还有老婆子的一对钩,足够收拾他们的了。”
“姥姥这么说,咱们弟兄三个还怕什么,豁上性命,也要追随姥姥建此大功了。”
老婆子一笑道:“吴大郎,不是老身托大,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分功的人也越少,李大户家中的实力,老婆子并不清楚,此举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不过只要确定人在这儿,就不怕他们跑上天去,今天,咱们只要去闹他一闹,能得手最好,不能得手,大家也别硬干,扯活就飘!”
“这一走还能找到他们吗?”
“你真是死脑筋,建文这个逊皇帝现在是朝中通缉的要犯,行迹漏了,他们还敢死守在这儿吗?咱们前脚走,他们一定后脚跟着溜,咱们只要踩住他们的头跟就行了。”
“还是姥姥行,不过他们若要离开的话,保护一定十分周密,咱们还能得手吗?”
“他们总不能大队人马一起走吧,最多只有三两个人保着建文帝,咱们盯住这一票就行了。”
“他们前后也会有人接应的?”
“咱可算计过了,那是一定的,不过离开这儿后,咱们也有同行,三位是流动的巡查使,自然知道哪儿可以找到帮手。”
“那当然可以,可是……”
“吴大郎,包子太大了,咱们一口吞不下的,只有吃其中的馅儿,边皮总要分人一点的。”
“是姥姥明教,咱们都受教。”
老太婆又叹了口气:“只希望李大户家中没什么高手,咱们能够不费事地拿到手中。”
他们四个人都悄悄地走了,姚秀姑道:“真没想到这老婆子会是横行绿林二十多年的独行大盗神钩姥姥王素君。”
“这老婆子很有名气吗?”
“名气大了,她一对双钩使发时风摇地动,威力无穷,江湖上黑白两道都不敢惹她,十年前才消声匿迹,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她早已入了燕王的网罗,有一段时间还混进了孙驸马家中做了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