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飞龙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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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一向笨蠢的陈祖义居然聪明起来了,摇着头道:“舅舅,我不去,你明明知道那是一个陷饼,我一上大船,就会被他们扣押起来。”
李至善道:“怎么会呢!郑和是朝廷钦使,不可能做那种令人诟病的事情。”
陈祖义摇头道:“舅舅,我在这儿根本是小局面,引不起人家的兴趣,人家为的是你,我如上了大船,人家一定会扣下我,胁令城中把你交出去。”
“他如果敢做这种违义背信的事,西洋群岛一定不会再存观望之心,大家会同心协力对付他的。”
陈祖义道:“可是我陷下去就太冤枉了。舅舅,你最好还是另外想个主意,这种送死的事没人肯干的。”
李至善大怒道:“畜生,老夫一手把你扶持起来,才要你冒一点险,你就推三阻四的………”
陈祖义却忽然一反常态地道:“舅舅,在这个时候,你千万别说这种伤感情的话,也别做什么推人落井的事。你该知道,有不少的人向我献计,把你捆了献给郑和呢!我没有那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李至善吃惊地望着陈祖义,似乎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但是陈祖义神态从容,口齿清晰,似乎十反平时的蠢笨之态。
顿了顿,他吸了一口长气,道:“祖义,看来你很有主见,不像个扶不起的阿斗。”
陈祖义冷冷地道:“我仍然是个阿斗,只是你没有诸葛亮那样聪明,所以你并不比我强多少,这次因为是我自己也想跟郑和碰一碰,所以才没把你捆上送出去,你还是老实点,大家商量退兵破敌之策吧,别妄想拿箭头对着我,那对你毫无好处,这地方是我打出来的天下,而你又离开太远了,三五年才来看一下,有很多事已经有了改变,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了。”
李至善呆呆地望着陈祖义,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李至善是很难相信陈祖义敢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的,因此冷笑一声道:“祖义,你的翅膀硬了。”
陈祖义冷冷地道: “可以这么说,小鸡儿总有长大的时候,不会永远靠着母鸡的翅膀来保护的。”
李至善道:“小鸡长大了,可以脱离母鸡而生活,但我却不是母鸡。”
陈沮义道:“我也不是小鸡,高港原来就是我的天下,只不过舅舅帮我扩大了一点基础罢了,根本还是我自己创出来的。舅舅,你别以为你对我有多大的恩惠,这次郑和兵临门下,就是你惹来的。”
李至善气得手足冰冷地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老夫能作成你,也能毁了你。”
陈祖义也将脸一板道:“舅舅,你要说这种话,就是大家都不顾亲谊了,来人啊!把这老头儿给我抓下来。”
宫中拥出一队甲土,直逼向李至善,李至善也拔剑退后一步叫道:“来啊!把这忘恩负义的畜生给我抓下来。”
可是却没有人理会他的命令,那批甲土在一名将军的率领下,直逼李至善而去。
李至善大惊叫道:“该死的东西,你们都要造反了?”
陈祖义冷笑道:“舅舅,这儿是苏门答腊,而我才是这儿的酋长,他们在我的国度里怎么会听你所用呢?”
李至善怒叫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是谁把你们提拔起来的吗?”
陈沮义笑道:“舅舅,要讲忘恩负义也是你自己先开的头,是你对建文帝不忠不义,怎怪得我们呢!”
那些甲兵们一拥而上,把李至善捉了起来,在捆绑的时候,李至善就稍作挣扎,那些人就趁机对他拳打脚踢。
李至善这时只会哼着道:“陈祖义,你这畜生,你居然敢如此对待老夫;郑和的大军压境,若没有老夫的策划,看你如何应付去。”
陈祖义沉声道:“老头儿,你若是能应付得了,也不会被人家从缅甸、暹罗赶出来了,不是我对你无情,实在是你对人的那一套太差了……”
陈永义破着两条腿,用根棍子做拐杖,仍然在第二天上午,代表他兄长陈祖义来见郑和,这次多了一个被捆着的人,却是李至善。
陈永义很谦卑地道:“钦差大人,以前都是这老儿在作梗,使家兄碍手碍脚,行事每多掣肘,其实家兄是存心归降天朝,接受册封的,也是这老儿推三阻四,所以家兄特地捆了这个老兄,向钦差大人表示诚意。”
郑和见果真是李至善被缚在船头,倒是颇为欢喜,吩咐人到对方船上把李至善收了过来,然后向陈永义道:“贵酋长究竟是否愿意到船上接受册封呢!”
陈永义道:“家兄想这受册是十分庄严的事,在船上举行未免太潦草了,再者,家兄也希望让所有的部属和国中的人民,都能见到册封的情形。
郑和道:“这么说来,他是愿意在陆上受册了,那也很好,他有没有准备好本使大军登岸的事宜呢?”
陈永义摊开了手中一幅舆图道:“启禀上差大人,这是高港全城的舆图,家兄实在找不到一块可容万人的空地,而将舆图奉上,请钦使大人自行指定地点好了。”
郑和手中其实早就掌握了高港的舆图,只是比这一份简略多了,大致方位都相同,知道这份舆图不假,更难得的是图上标明了尺寸,都是以丈为单位,一目了然。
图上最大的空间倒有几块,于是笑着道:“这些地方都屯兵呀,本使座船上都有帐蓬……”
陈永义道:“钦差大人明鉴,这些地方都是丘陵地带,地形并不平整,若要住人,最少要动员上万人民,费时经月的平整,钦使大人若是能稍延时日,家兄一定把地方整理得好好的。”
他说话有条有理,郑和倒是无可辩驳了,指着另一处地方道:“这儿呢,这儿就在城外,本使在船上用千里镜子望过,一片具是平原。”
陈永义道:“此地是可以屯兵,惟独没有河流,食水无法供应,万余人的饮用非同小可。”
“那不是有一大河吗?”
“这条河由城中流出入海,但是出海之处海水浓于淡水,不能饮用的。”
这也非常有道理,郑和道:“看来只有请大酋长到船上来受册了。”
陈永义道:“历来册封都是在陆上行之,家兄是有心归顺,但是钦使大人也不能折辱他。”
“这是什么话,叫他到船上来就是折辱他了。”
陈永义抗声道:“不错,历来册封都是上国派使臣到附庸国的都城行之,从来也没有把番王召到京师去受册的,只有两国交战之后,才缚酋赴京……”
“本使只是要求大酋长到船上来,可不是上京师去。”
“都是一样的,钦使的座船等于是大明的朝廷,受册之仪,必须在敝国的陆地上进行。”
“只有五百人,摆不出军仪。”
“军仪只在其威而不在人多。”
“陈祖义一再要本使登岸册封,是什么意思?”
“这是为了维护双方的尊严,家兄只是受册为附属外番,却不是一条走狗,为了一块肉骨头,便摇尾乞怜地来了,上国尊严要维持,家兄在此地落脚生根,更需要体面,若是屈辱过甚,我们便不惜一死相拼了。”
郑和听他说得如此强硬,倒是没了主意,主要的还是对方站在理上,自己为一军主帅,但行事也得有个尺度,把对方逼得求战,即使胜利了,己方总不免有所损失,回到京师便难以交差了,此行的副帅是谷王朱穗的人,一定会借机攻訏自己,成祖面前自己也难以交代了。
斟酌半晌,他才沉声道:“本使决定于明日登岸,后天上午卯正,举行受册大典,地点就在城外的广场上,本使所携的兵员为两千人。”
陈永义道:“钦使,家兄说城中最大的能力,便是供应五百人的食宿。”
郑和脸色一沉道:“本使不跟你们讨价还价,更不能由你们指定有多少人可以登岸,一万人的供宿太多,本使可以谅察他的筹措困难,若是两千人他都供应不了,叫他不必费心,本使一切可以自理了。”
陈永义对这一点倒是不敢坚持,因为郑和开出了新的条件,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只有告辞回去了。
陈祖义没有再着人来答复可否,但是派了不少的人在城外清理场地,拆除了几间零落的民房,想是准备大军入驻,而且还准备了大批的猪、牛、羊搞师之物以及鱼果蔬菜,倒真是一片诚心的样子。
郑和一直在观察中,倒是弄不清对方的意态,但是也不能示弱下去,想了一阵后,终于把副帅谷英召了过来,吩咐十他一阵,叫他精选了两干名甲兵,先行登岸。
高港的港湾倒是不小,但是也停泊不下许多船舶,郑和大军有近百条大船,此刻都停在外港中。
船上的食水与米粮准备颇为充分,只是浮海日久,士兵没有吃到新鲜菜蔬与鱼肉,很多人都生了皮肤病,这是食物失调所致。
所以郑和也极须登岸补充新鲜菜蔬,最近几天来,他们全仗一些腌鱼卤肉佐餐,也吃得很多人都呕吐,所以登岸调剂是势所必行的。
但就是两千人登岸,也不是件小事,高港所修建的简单码头只能容三条大船停泊,兵员必须假小船登岸。
这些兵丁们在海上颠摇久了,一踏上岸,人还是有些儿摇摇晃晃的,脚踏实地,还是不易控制住平衡,因此,军容谈不到威严,能勉强维持个队伍行列已经算不错了。
好容易两千人列成队形,开到城堡前时,城门忽地大开,里面涌出了大批生龙活虎似的甲兵,一下子把他们包围起来了。
领军的副帅谷英骑在马上,马是由中原带来的,也不习惯海上的颠波,走起路来时也是摇摇摆摆的。
他鼓勇策马来到军队前,大声喝道:“叫你们的主帅出来答话。”
锣声响处,一员大将骑着一头神骏的黑色骏马,金甲、金铠,金鞍辔,亮闪闪的威如天神,他拍马到谷英面前站定,大声道:“本王陈祖义,来将通名。”
“大明永乐天子陛下特委征西副帅谷英。”
陈祖义道:“原来阁下只是副帅,郑和呢?”
“你居然敢直呼钦使的名讳。”
陈祖义哈哈大笑:“为什么不敢,本王乃一国之君,跟你们明朝的皇帝是同等的地位呀。”
“哼!你这外番小邦,居然也敢与天朝上国相比。”
陈祖义愤怒地道:“姓谷的,你敢看不起我的国家,等你每个地方都去一遍,就知道我这外邦小国有多大了,那绝不比你们中原小。”
他手中的令旗直挥,周围的甲兵一拥而上,明朝的兵才踏上陆地,身体尚来适应,再者,人数也不及,除了一小半被杀外,有一千多人都成了俘虏,被捉进城去了。
郑和在外港的主舷上用千里镜看得很清楚,却是徒呼奈何,束手无策。
好在他心中早有计划,准备了可能有变,把运兵的小船都召回了船队,而且把一些炮船也对准了高港,装妥弹药待发。
当战变一起,十几条炮船上的几十门火炮都点火发炮,轰声连天,炮弹有的落在战场上,有的落在城中。
这一阵火炮轰得陈祖义心中发慌,急急地带着俘虏退进了城中,闭门不出。
郑和这才得从容布置,首先,他把兵员用小船慢慢地运送登岸,这次登岸的是弓箭手和长枪手,一登岸就列成了横排,守住了陈脚。
陈祖义开始还派了几百人出城抢攻阻挠,想不让人登岸的,但这次却吃了亏,首先为坚兵所阻,然后又被强箭劲弯一顿猛射,四百人的突击队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急忙退回城里去了。
郑和的火炮不住地向城中猛轰,一面则加速运兵登岸,短短两个时辰内,他已经把近万大军开到岸上,在城门外设下了营帐,而且布置成中军大营,他才进驻中军。
陈祖义则一直闭城不出,城中的戒备很森严,然后他又派出了他的族弟陈永义为谈判代表,请见郑和。
郑和在虎帐中接见了他,沉声道:“陈祖义是什么意思,假意受降册封,却掳去了本师的先行副将……”
陈永义忙道:“钦使大人息怒,这可怪不得家兄背信,事实上小人只说归禀家兄,商量后再作答复,并未同意钦使大人所提条件,是钦使大人自己太心急了。”
郑和冷笑道:“这么说来,陈祖义是不同意本使所提的条件了?”
陈永义道:“家兄后来认为,接受册封乃在心意,不必见诸什么仪式,钦使把册封文书交给小人,有什么赏赐也由小人带到城中,家兄自然也会把贡书及一些贡品,连同那位副使大人一并送回。”
郑和勃然大怒道:“他的意思是不要本使登陆?”
陈永义道:“钦使大人已经登陆了,家兄只希望钦使早日回到船上继续航行,西洋的岛国很多,钦使大人未必都熟,干脆由家兄代表去晓谕他们归顺天朝……”
郑和怒声道:“陈祖义以为他自己是什么了?”
“家兄这苏门答腊是最大的一部,对其他的小部族绝对有辖制的力量,钦使大人可以放心回报,三年后,家兄当遣使到天朝朝观,那时会带去各国的贡表,也会带着他们的贡使同行,不必钦使费事了。”
郑和冷笑道:“本使回朝又如何交差呢?”
“钦使到西洋来,是为寻访逊皇帝建文帝的下落,他已经在缅甸的圣光寺落发为圣僧,主其事的李至善也已经缚交钦使,回朝足可交差了。”
“这是谁告诉你的?”
“那位副帅大人谷英。”
郑和一拍桌子,怒声道:“大胆的东西,居然来告诉本使如何行事了,来人哪!推出去斩了。”
陈永义大惊道:“钦使大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小人只是代表家兄前来传言。”
郑和冷声道:“本使根本不认为陈祖义是一国之君,自然也不认为你是什么来使,只是狂言一匹夫尔,本使虎帐岂容匹夫放肆,斩!”
陈永义大惊:“钦使大人,你若斩了小人,家兄对副使大人也不会客气的。”
郑和冷笑道:“陈祖义只要有种,他尽管杀好了,只要他敢动一下本使的部属,本使指挥大军杀进城去,管叫他鸡犬不留。”
不管陈永义如何哀求饶命,郑和仍然铁起心肠,硬是砍下了他的首级,高挂在大营的旗杆上号令示威。
而且他还写了一封措词十分强烈的谴责函,痛斥陈祖义的背信妄动,自取其祸,限令在十二个时辰内,自缚请降,否则立将攻城,城破之日,就将尽情屠杀,举凡城中的军民等众,鸡犬不留。
这封信被抄录了几十份,由军士们用强弓射入城中,这种霹雷手段倒是把陈祖义给吓坏了。
陈祖义也是颇有心计的人,他俘虏了先行的明军,擒下了副帅,原是一种姿态,想给郑和一个下马威的。
他也知道郑和不可能轻易而退的,可是他从谷英的口中知道了郑和此行主要的任务,只是寻访建文帝而已,交出了李至善,建文帝的下落虚实都有了个交代,他以为郑和的目的已达,不会再多事了。
所以他才派陈永义再次到郑和面前去谈判,就是不肯举行受册仪式。
因为他想到郑和也可能要算计他,孤身犯险,难有幸理,郑和也确有此意,他要求的是南海永清,不生边乱,当然,所谓边乱,是指安南缅甸一带的西南夷而已,但单单那几个地方是不够资格作战的,最为担心的是这些更西的岛国前去支援,要想孤立西南诸夷,首先就必须要征服这些岛国。
郑和知道陈祖义在苏门答腊己成气候,且又自恃地利,不可能轻易受降的,即使他这次受册归顺了,终久隐患难除,因为李至善身边那批不安分的部属都在此生了根,他们也